第5章 薑餅的倒黴爹

董酥白跟唐興言的雙人直播定在九點。

他進來的時候其他人基本早就到齊了,唐興言在化妝間,會議室裏隻有居南。

看見他跟薑烯前後腳出現,居南叼著吸管疑惑道:“你們怎麽一起來了?”

“董哥搭我的車來的。”薑烯解釋道,“我跟小陳認識,他今天臨時有點事,昨晚聊天剛好跟我說起過,想著當時太晚了就沒讓他給你打電話。”

“反正我跟董哥一個小區,就順路送他過來了。”

居南咽下牛奶,含糊地“哦”了一聲,也沒多過問。

化妝師敲門進來帶人去上妝,他便托助理買了早餐來,還順帶分了一個不愛吃的包子給薑烯。

董酥白昨晚熬了一宿,這陣看著沒什麽精神,臉上壓了好幾層粉底才勉強恢複些氣色。

化妝師替他打點修容,笑著打趣道:“董老師這張臉不去演個偶像劇真是可惜了。”

董酥白的長相屬於俊朗那掛的,如果說薑烯是張揚賦有侵略性,那他就是內斂兼沉毅。

居南啃著手裏的肉包進來,聞言沒好氣道:“勸過了,倔驢脾氣,講死不聽。”

要知道,當下最容易給熱度添把柴的就是甜寵偶像劇,投入小且回扣高,主打的就是一個穩賺不賠。

可董酥白就是不樂意,說什麽都不接。他隻想把演員當成一個純粹的愛好工作,專注本心磨煉演技,而不是沉浸在名利的虛榮圈裏抽不開身。

居南嘴上說他眼高手低不懂變通,可背後照舊東奔西走地盡力幫他接些好劇本。

畢竟在娛樂圈打拚下來還能守住初心的人本身就不多了。

董酥白底子好,故而化妝師也不必費什麽功夫。居南本想讓他換身正式一點的衣服,後來想了想覺得直播穿的休閑點也好,顯得親近。

公司有專門給藝人線上活動用的房間,直播一般都是提前打開,先由工作人員跟粉絲閑聊互動熱熱場子。

短短十幾分鍾,直播間人數就高達幾十萬,連帶著卡退了好幾次才穩定下來。

彈幕一條條刷過,董酥白挑出來回答的都是些跟自己工作有關的問題。秉承著說多、錯多、事情多的“三多”原則,大半場直播下來,基本都是唐興言在講話,他隻坐在一旁跟著隨口插上幾句。

——無非就是介紹之後合作的綜藝、電影,外加相互配合著演一些感天動地兄弟情的戲碼。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這麽說尷尬不尷尬地結束了,居南跟薑烯在外麵商量兩人之後綜藝的行程,唐興言則變戲法似的摸出兩包巧克力豆坐到董酥白身邊。

“想什麽呢?”他抬手在人麵前晃了晃,遞了一包過去。

“沒什麽。”董酥白應了聲,下意識地伸手接過來,發現還是自己喜歡的牌子,“你也愛吃這個?”

“太甜了我吃不慣。”唐興言笑著搖搖頭,“但拍戲的時候看你經常吃,就記住牌子了。”

董酥白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他跟唐興言並沒有外人眼裏那麽熟,至少在他看來兩人隻是普通同事關係,連朋友都算不上。甚至待在一起的時候,他也總感覺不太自在。

“我還以為喜歡這些甜食的都是小孩子跟女孩兒,沒想到你也這麽喜歡。”唐興言端詳著包裝袋上的配料表,“我爸媽就是開甜品店的,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可以多帶點給你。”

董酥白捏著巧克力豆笑笑:“吃這個隻是習慣罷了,甜食可是藝人明令禁止的東西之一。”

“明令禁止偶爾也能有點例外,不是嗎?”唐興言聽出他話外的拒絕之意,也沒當回事,轉言問道,“綜藝是後天早上開始錄,小薑說他跟居南把我們這兩天的活動都延後了,讓我們好好養養精神,居南跟你說了嗎?”

“說過了。”

沒等董酥白張口,居南就推門進來接過話匣。

“畢竟你們兩個都是第一次參加真人秀,雖說隻是飛行嘉賓,但其他成員都是些大咖,節目本身就有流量保障,表現的好點吸粉不難的。”

“這兩天讓你們待在家裏也不是閑著,多看看類似的綜藝找找感覺,免得上了節目幹巴巴的。”

經紀人當久了,嘮叨都成了家常便飯。

他又囉嗦了幾句,見兩人都點了頭,也就擺手宣布散會。

董酥白走之前刻意在樓道溜達了一圈,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麽做是為什麽,直等在辦公室看見薑烯跟同事交談的身影時,才若無其事地轉身下了樓。

居南訂的是後天早上六點的票,隻訂了一張。他在星夢娛樂好歹也是拿得出手的經紀人,手上當然不會隻有董酥白一個藝人,因此也沒法大大小小的行程都跟著他跑。

董酥白下了飛機走出VIP通道,幾乎一眼就鎖定了誰是居南派來的助理,相當符合他跟自己形容的樣子。

——三分清澈,七分呆傻。

那人生了張娃娃臉,估摸也就大學剛畢業一兩年的樣子。

他自然也認識董酥白,見人出來了,忙跑上前招了招手:“董老師您好,我叫曲清北,是居南學長讓我過來的,以後就是您的助理了。”

“曲清北?”董酥白微驚,居南來前倒是沒跟自己說過是他。

曲清北顯得有些局促,帶著他往車子走去,聞言楞了一瞬:“董老師認識我嗎?”

“也不算認識,就是聽居南提起過幾次,說是他同校的一個小學弟。”

曲清北微微“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董酥白的錯覺,他的臉似乎變紅了不少。

兩人上車之後,董酥白原打算閉目養神,卻又想著以後待在一起的時間還久,便主動拋了些話題跟他閑談起來。

這一來一回才知道,他竟然是學心理的,甚至在池涴市還有一家自己的心理谘詢室。

董酥白越聽越覺得吃虧,名校畢業,好好的老板不當,竟然跑來給自己這個十八線演員當個助理。

曲清北跟他的想法卻正好相反:“才不是吃虧呢,這是我無言反抗我爸媽控製欲,為我自己而活踏出的第二步。”

“董老師你不知道,我家就我一個孩子,我爸媽管我管的跟什麽似的,恨不得連我以後埋哪都替我想好了。”

董酥白輕點著頭示意自己在聽。

曲清北繼續道:“我大學的誌願是他們決定的,專業是他們決定的,畢業後在哪發展就業也是他們決定的,甚至連我的結婚對象都給我選好了,可我、我……”

他“我”了好半天沒個下文,董酥白看出他情緒不高,不動神色地轉移話題,問道:“你剛剛說這是你反抗他們的第二步,那第一步是什麽?”

“我沒考研。”曲清北直截了當。

“考研不是必經之路,隻是一個選擇,你現在過的開心就可以了。”

曲清北眼睛亮了亮,低下聲音說:“董老師,你是第一個支持我決定的人。”

他頓了一瞬,又道:“不過你別看我沒讀研,但我本科學的厲害,我可是研究人類的專家!”

“那讓專家來給我當助理還真是我的榮幸了。”董酥白配合地笑應了聲。

兩人又扯了點別的趣事,沒一會兒原先拘謹的氛圍就**然無存,連帶著曲清北的稱呼也從“董老師”變成了“董哥”。

綜藝的錄製地點選在一處偏僻的度假山莊裏,四麵環山,空氣像被清洗過似的,沒有一點城區的混雜。

董酥白比唐興言早到了很多,以至於他都下車跟導演嘉賓見過麵後,那人才匆匆趕來。

來的隻有他一個。

董酥白朝他身後找了轉,確定沒有找到別的身影,於是上前問道:“興言,你怎麽一個人過來,經濟人沒跟你一起?”

提到這個唐興言臉上頓時湧了些薄怒,他忍著不悅道:“本來是一起的,我也不知道小薑搞什麽鬼,電話一直打不通。我早上等了他好久都不見人影,再不走就誤機了,我就自己先過來了,好在還有司機接應。”

他這邊剛抱怨完,那邊導演就在招手示意他過去認人拿劇本。

董酥白頷首目送他過去,表情輕微一變,轉著手機猶豫半晌後,找了個人少安靜的地方按出一串號碼。

他打的是薑烯還跟他在一起時用的號碼,雖說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還在用,但他卻隻有這一個聯係方式。

電話鈴持續了很長時間,長到董酥白以為沒人接的時候,薑烯的聲音才從耳邊傳了過來。

“哥哥?”

電話那邊的聲音懶洋洋的,還有些詫異。周邊伴隨的是接連不斷的嘈雜聲,董酥白聽了半天也沒分辨出他在什麽地方,隻是能肯定絕對不是在家裏。

薑烯沒等到應答,沉默了不多久後又喊了他一聲:“哥哥?”

董酥白回了神:“你人呢?不用工作了?”

“怎麽見麵後你每次跟我說話都這麽凶。”薑烯撇了撇嘴,搶在他開口前又變得不正經,“臨時有點事耽擱了一下,你好好錄節目,明天就能見到我了。”

“別耽誤大家進度。”董酥白道。

誰樂意見你,他在心裏腹誹一句,聽見他沒事便掛了電話。

翻來覆去劃動著剛剛的通話記錄,還是打消了把這串數字重新扔回黑名單的想法。

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終在備注欄留了幾個小字。

薑餅的倒黴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