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等他洗漱完出去時,平常基本沒怎麽用過的廚房此時正劈裏啪啦的一通亂響。他順著聲音跟去看了看,差點跟端著一鍋熱粥的薑烯撞了個滿懷。
“走這麽快幹嘛?”薑烯也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墊了條毛巾放好鍋,拉著他坐到餐桌前,“沒燙到吧?”
董酥白擋開他的手:“你又要幹什麽?”
“給你做早餐啊。”
“不用,我有吃的。”
“昨晚是有,但今早沒了。”薑烯指了指被扔在垃圾桶裏的麵包包裝袋,上麵零零散散還沾著點椰蓉屑。
他回廚房端了兩盤雞蛋餅出來,獻寶似的夾起一塊伸到董酥白麵前:“麵包不好吃,吃這個。”
“怎麽樣,賣相不錯吧,我看著視頻現學現做的。”
雞蛋餅溫熱的觸感碰上嘴唇,董酥白頓時如觸電一般,猛地站起身來,冷淡道:“我不吃這些。”
他掃看著桌上的飯菜,熟悉的樣式無一不讓他回想起兩人以前同居的日子,越看心裏越堵。
他知道薑烯是故意的,也不得不承認,從昨天在公司見麵起,他就在幻想薑烯會不會跟自己解釋他這一年的不聯係,或者是那些他發給自己的音頻。
可直到現在,他也沒看出那人有一絲一毫想要辯解的心。
他到底憑什麽能跟個沒事人一樣晃在自己身邊?憑什麽生活不受影響?又憑什麽從始至終在乎的,被困擾的人隻有自己一個?
董酥白心煩意亂地站著,不是在煩薑烯,而是在煩他自己,煩他自己沒有定力。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無藥可救,明明不想再在薑烯身上分去一點心,可昨晚離開他房間時還是會擔心他是不是怕黑,悄悄把過道的小夜燈挪去了他門口。
大早上的他不想自己給自己憋一肚子鬱悶,索性眼不見心不煩,拿上手機就準備出門。
薑烯卻適時攔住了他:“吃完飯再走吧,小陳今天來不了,隻能我送你去公司。”
聽他語氣篤定,董酥白身形微頓,臉上閃過絲警覺。
“你怎麽認識他的?”
小陳是他的司機,在公司基本就屬於邊緣人物。平時也不怎麽出入公司大樓,基本都是居南提前告訴他行程,他到點就會等在門口。
薑烯一個剛入職的新人跟他是怎麽認識的?
薑烯笑笑沒答話,不緊不慢地翻出短信:“他妹妹昨晚從老家過來看病,他忙前忙後的抽不開身。”
董酥白半信半疑地走去陽台,他家住六樓,從陽台剛好能遠遠看見小陳平時停車等他的地方。
果不其然,那裏除了一個正在遛狗的謝頂大爺外,哪裏有什麽熟悉的黑車。
“小陳臨時有事為什麽不跟居南聯係,跟你聯係幹什麽?”
薑烯聽完還真的想了會兒,就在董酥白以為他能說出什麽合理緣由時,他突然歪頭笑了笑,模棱兩可。
“可能我看起來比較和藹可親。”
董酥白嘴角**片刻,顯然是氣的。
“忘居山太偏了很難打到車,哥哥要是不讓我送就隻能走路過去了。”薑烯點開導航,一本正經道,“也不是很遠,就區區一個半小時。”
董酥白:“……”
這個點再走一個半小時去打車,等到公司早就遲到了,居南怕是能徒手撕了他。
他頓了頓,淡聲問道:“你車在哪?”
薑烯攪拌著碗裏的稀飯:“地下車庫。”
“我去樓下等你,吃完趕緊下來。”
“哥哥。”薑烯叫住他,“一起吃頓飯吧,我做了好久的。”
他筷子沒停,也沒回頭,隻感受到董酥白像是沉默了一陣,隨後回應他的,是一道開門又關上的聲音。
門外的腳步聲漸遠,他緩緩收斂了神情。桌上的菜吃不完,他舍不得倒,都裝在一個碟子裏端去自己家,又回來收拾好碗筷後才跟了下去。
地下室裏,董酥白繞了半天也沒找到記憶中那輛奢侈張揚的加長邁巴赫,一直等到薑烯下來,他都還在附近繞圈。
見人走到自己麵前,他問:“你車停哪了?”
“就在這啊。”薑烯一臉莫名,帶他走到一輛銀色車前開了鎖。
董酥白蹙起眉頭,這車他認識,是個老國貨牌子,便宜點兩三萬就能到手。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不斷,除開性能差一點剩下的就是醜。
按照薑烯以往吃個蘋果都要挑最好看的啃,他會開這種車也難怪自己找不到。
“你以前的車呢?”董酥白道。
“太醒目了,不想開了。”薑烯替他開了車門,催著人進去,又有模有樣地告誡了一句,“哥哥,我現在可是在給別人打工,開的車比老板好是要被穿小鞋的。”
董酥白挑起眼角斜了他一眼,他就沒指望能從他這裏聽到什麽正兒八經的話。不過他們現在並沒有什麽關係,他不願意說,自己也沒資格多問。
昨晚因為一些心知肚明的原因他一整夜都沒合過眼,從望山居到公司快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幹脆靠在玻璃上半眯著眼睛養養狀態。
雪天開車講究慢,薑烯嘴裏含著根橘子味的棒棒糖均速駕駛,趁著等紅綠燈的空隙回頭看了眼董酥白,極輕地笑了笑。
誰料就這麽轉瞬間的功夫,後者卻恰巧睜開眼睛對上他還沒來得及移開的視線。
“哪個教練教你的開車往後座看?”
薑烯被當場抓了個正著,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轉了回去。
董酥白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半張側臉,該說不說,薑烯雖然人不是個好東西,但這張臉是真的挑不出毛病。
打不了一百分也能打個九十九點九。
他打小就喜歡留一頭半長不長的棕發,剛好微卷過肩。長眉入鬢臉型也流暢,五官深邃的看上去清雋又性感,分明是個純種亞洲人,但總是給人一種混血的異域感。
董酥白曾經想過很久要怎麽形容他,最後還是覺得“貴氣勾人,色令智昏”比較合適。
每次盯著這張臉他都忍不住多看幾眼,後知後覺地想移開視線,不經意間又被扶手箱上的東西勾去了注意。
那上麵擺了有七八盒藥,瓶裝的盒裝的都有,無一例外均是被撕掉了標簽。藥罐下壓著厚厚一遝帶字的白紙,董酥白微微向前探身,雖說看不清上麵的小字,但也能清晰可見紙張頂部印著的九個紅字。
池涴市第一人民醫院。
聯想到薑烯身上的反常,他心下頓時湧起些不安的情緒,皺眉直等他停好車準備拉自己下來時,才沉聲問道:“那些藥怎麽回事?”
薑烯順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攔下他想拿藥的手,隨口解釋道:“這兩天太忙了,前陣有點發燒,怕耽誤工作就去開了點藥。”
“感冒發燒需要這麽多藥?”董酥白道,“這一堆藥當飯吃都能撐死個把個你。”
薑烯聽他這話覺得可愛,沒忍住笑出聲,湊上前眨巴著眼道:“哥哥,你這麽擔心我啊?”
“想多了。”董酥白眉頭微挑,食指頂著他的胸口把人一點一點推到車門上,“昨晚讓你來我家隻是怕你萬一出點什麽事,我作為最後一個見過你的鄰居,會惹上麻煩。”
盡管他這樣說,薑烯還是止不住臉上的笑意,他望著董酥白上樓的背影半開玩笑地敬了個禮:“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就算有一天真的出什麽事,剩下一口氣都會把你摘得幹幹淨淨!”
董酥白離他也沒多遠,隱隱聽到這話滿臉不悅,回頭瞪了他一眼:“閉嘴。”
薑烯討好性地衝他笑笑,幾步小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