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要喜歡他
這陣日頭正悄然西沉,薑烯整個人融在逆光裏,董酥白乍一眼隻能模糊地看清一圈輪廓,被餘暉度了層細碎的光,顯得引目又危險。
“你不是說明天才過來嗎?”
董酥白沒接巧克力豆,特意往椅子中間挪了一點。椅子左邊放了盆觀賞花,剩下的位置本就不多,他這麽一挪,剛好容不下別人。
薑烯不得已隻能跨坐在麵前的木馬上,邊搖邊轉著嘴裏的棒棒糖:“本來是想明天來的,但是想你了,就臨時搶了今天的機票。”
“你想我?”董酥白像是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想都沒想就反問了一句。
一聲不吭地走了那麽久,期間自己發出去的消息一條都沒得到回複,現在憑空冒出的一個“想”字,隻會讓他覺得可笑又厭煩。
薑烯也意識到他的言外之意,霎時間收了聲,良久後才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想啊。”
像是自言自語。
董酥白沒察覺出他語氣裏轉瞬即逝的情緒,不知道他話裏有幾分真假,他也不願意去猜。
對著薑烯他向來說不出什麽嘲諷難聽的話,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隻想趕緊離開這裏。
曲清北老遠就找到了他,趕在他走之前跑了過來,看到木馬上的薑烯,眼底閃過一抹詢問:“董哥,這位是?”
有外人在場,二人便各自收斂了表情。
“興言的經紀人,剛剛才過來的。”董酥白道。
曲清北詫異地又打量了一眼,經紀人啊?他還以為是哪個剛出道的新人。心裏不由默默感慨了一句,自己要是有這個長相高低都要混個頂流出來。
躊躇片刻,還是出於禮貌地鞠躬喊了一聲:“前輩好,我叫曲清北,是董哥的助理。”
薑烯看他這幅憨態可掬的模樣沒忍住笑出聲:“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叫我薑烯就好了,叫前輩好奇怪啊。”
曲清北被他笑的也有些尷尬,打著哈哈點了點頭。
董酥白看兩人大有要繼續聊下去的架勢,適時插了一嘴:“你怎麽過來了,導演還要補錄什麽嗎?”
“那倒沒有。”曲清北搖頭道,“導演讓我過來喊人,說差不多該回酒店了,其他人應該也都過去了。”
山莊裏隱私什麽的都不方便,所以他們晚上還是得回原先預定的酒店住,明天一早再回來錄完剩下的半期。
冬日裏太陽落得快,酒店離山莊不算很遠,但等眾人吃完飯回到房間時,外麵還是擦了黑。
董酥白住在六樓,左邊是曲清北的房間。至於右邊,原本是空的,但後來被薑烯以剛好沒來得及訂房的“巧合”要了。
錄綜藝跑了一天,他現在是一分鍾都不想站著。洗漱完躺在**,照例翻著微博看看有沒有沒跟上的熱點,手機卻忽然彈出一條消息。
【無數男人的夢中情人邀請你進行視頻通話】
每每看到這個“被迫”改的備注董酥白都覺得好笑,坐直身子接通,歎聲道:“我說媽,你可真會挑時候,我剛準備睡覺。”
“十點多你睡什麽覺?年輕人的作息怎麽向我們老年人看齊啊。”
屏幕那邊是一張保養精致的臉,不難看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胚子。
“你跟爸又去哪兒瀟灑了,這麽吵。”董酥白拉長語調,“你換個安靜點的地方講話,我這裏聽不太清。”
屏幕那邊黑了幾秒,直等周圍的聲音逐漸離遠,才又亮了起來。
“你爸還在那邊跟人拚酒呢,我跑到小山坡上了,這裏可以吧?”見人點了點頭,董媽媽才又問道,“你在酒店嗎?”
“是啊,剛錄完綜藝回來,你讓爸少喝點酒,身體不行人還強。”
“你爸說不聽的,年紀大了你也少管他,能開心一天是一天。”
董媽媽話裏話外一點也沒有打擾了自家兒子休息的愧疚,反倒來了興致,拉著他繪聲繪影地講起自己最近這段時間旅遊的經曆。
董酥白的父母都是公務員,是大部分人眼裏的好崗位,鐵飯碗。可人到中年難免覺得三點一線的生活無趣,兒子也長大有了自己的工作生活,老兩口一合計,果斷遞了辭呈開始世界各地到處遊玩。
手裏有錢,身邊有伴,這日子過起來誰不瀟灑。
按董爸爸的話來說,累了半輩子也該享福了,如果不把這大好河山都走上一遍,那就真是白活了一趟。
於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們幾乎三百六十四天都在外麵玩,剩下的一天,就用來跟董酥白這個兒子敘敘感情。
平常家庭是父母想見忙碌的孩子一麵難,董酥白家則是孩子想見逍遙的父母一麵難。
不過董酥白對此也相當讚同,畢竟看著他們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董媽媽把鏡頭一轉,對著好似近在咫尺的月亮激動道:“山上就是好啊,你快給媽也拍個月亮,一會兒我截個圖跟你爸炫耀去。”
董酥白掀開窗簾看了看,視線不夠,這個角度看不到月亮,便披了件大衣上了天台。
董媽媽心滿意足地截了圖,想起什麽沒說,轉言提議道:“對了酥白,我跟你爸再玩兩個地方就打算回池涴市住一陣子了,你到時候帶小薑回來吃頓飯啊,我抽空也去問問他爸媽要不要一起來。”
猝不及防聽見這話,董酥白沉默了一會兒,推脫道:“他……比較忙,我到時候問問吧。”
他跟薑烯的感情一直就沒瞞過家長,但是眼下,他也確實不想讓他們操心自己這些破事。
“你怎麽回事,最近這段時間每次讓你帶他跟我打個視頻你都說忙,再怎麽忙也不能一天時間都抽不出來吧。”董媽媽話音一頓,突然質問道,“你是不是跟人家吵架了,啊?”
“沒有的事,瞎想什麽呢。”董酥白無耐糊弄道,“是真的很忙,我到時候……到時候找個時間,一定讓你們見一麵行吧。”
“這還差不多,小薑多好啊,你們倆可不準吵架,聽見沒?”
“知道了媽,你也改改你這看臉認人的毛病,別見個好看的都覺得是好人,以後早晚給人家騙。”
“沒大沒小,還管起你媽了。”
董媽媽那邊有人在催,她又說了幾句就掛了視頻。
董酥白臉上的笑意逐漸淡下來,盯著已經息屏的手機看了許久,緊接著是沉沉的一聲歎息。
他攏緊了大衣往回走,拐進樓梯口的時候,卻意外地在天台另一邊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薑烯。
這個點他不睡覺跑來天台幹什麽?
董酥白腳步來回猶豫,停了有五六分鍾,到底還是走了過去,站在離他三四個身位的地方。
瞥見他夾在指尖剛抽完的煙,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但他不想去究明這種煩悶的原因。
薑烯懶散地靠在圍欄上,刺骨的冷風撩起他散在頸後的長發,落寞,也疏離。
天太黑了,董酥白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咳嗽一聲引起點動靜。
“哥哥?”
薑烯側身看見他,臉上頗為驚疑,條件反射地扔掉了煙頭:“怎麽還沒休息?”
董酥白沒在意他這個像做錯事情被抓包的動作,淡淡道:“睡不著,我媽想看月亮,上來給她拍了張照。”
薑烯眼皮動了動,聽罷有一瞬間的失神,不過很快就被他收了回來。
“……阿姨跟叔叔,身體都還好吧?”
“都好。”
“那就好。”薑烯點了點頭。
董酥白注視著麵前匯成一片星海的萬家燈火發呆,薑烯則看著他發呆,兩人一時間誰也沒再說話。
過了良久,薑烯半是嚴肅半是冷靜的聲音響了起來,有些突兀。
“哥哥,你覺得唐興言人怎麽樣?”
“你的藝人你問我?”董酥白睨他一眼,“挺好的。”
“你跟他說了我們以前認識的事。”
“提了一嘴而已。”董酥白道,“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他今晚問我了。”薑烯勾了勾嘴角,“問我如果跟你以前就很熟,能不能告訴他你的喜好。”
他邊說還邊慢慢挪動著離董酥白近了些,董酥白看見了,也默許了。
“我沒告訴他。”薑烯望著地麵,聲音隱在風中,不是很大,“哥哥,你喜歡他嗎?”
董酥白一個“不”字剛到嘴邊,又聽見薑烯在旁邊輕笑了一聲:“不要喜歡他。”
“理由?”
“哥哥你別忘了,我是他經紀人。”薑烯不緊不慢地開口,眼底意味不明,“我要是想搞點小動作讓他資源一次比一次差,也不是不可能。”
這段不痛不癢的威脅顯然沒激起多大波瀾,董酥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輕描淡寫又不失篤定。
“是嗎,你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