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態度轉變
蕭靖軒糾結萬分,終還是買了些小零嘴踹兜裏,遞出去的拜帖很快有了回應,太子應下於明日午時長華街昀樓天字一號雅間赴約。
昀樓離蕭府並不遠,他步行而去,今日是個大晴天,天高雲淡,太陽照的人暖融融的,昀樓人來人往,外麵的雪跡隱隱有消融的跡象。
蕭靖軒踏上樓梯,斜拐而上,由小二指印來到天字一號房,他屈指一敲,門內傳來低沉聲:“進”,聲音如泉水泠泠,聽起來清清冷冷的。
他推門而入,段知珩坐在桌案上,麵前擺著一副棋局,他手著白字,正在思索著什麽,看到蕭靖軒推門進來,撩起了眼皮。
“下官扣見太子殿下。”蕭靖軒躬身行禮。
“平身罷,蕭卿來,陪本宮打發打發時間。”段知珩對著棋局頷首示意。
蕭靖軒道了聲是,不卑不亢地跪坐在太子對麵,垂頭看了眼棋局。
二人一日著青色長袍,上麵繡著崢嶸鬆柏一人著白色長袍,上麵渲染著大片黑白山水潑墨,均玉冠長束。
若說段知珩是孤天高月般清冷如玉,猶如晨間霧氣繚繞的山林,充斥著神秘與矜貴,蕭靖軒就像一塊暖玉,清潤溫雅,在高月不聲不響的逼人氣勢下,並不顯劣勢,他執起黑子,落在棋盤上。
棋局黑白二子勢均力敵,時而白字壓過,時而黑字反擊,你來我往,段知珩鋒芒畢露,蕭靖軒步步緊逼。
“蕭卿,好棋藝。”段知珩淡聲誇讚。
蕭靖軒笑笑:“殿下謬讚,若是棋藝家父遠在臣之上,若是殿下感興趣,可與太子妃同來蕭府,與家父切磋一二。”
段知珩若有所思,隨後頷首:“過兩日罷。”二人並未過多言語,卻彼此心知肚明。
不多時棋局下完,黑子差一步反殺成功,卻被白字捷足先登,段知珩略帶惋惜道:“可惜了,棋差一步。”
蕭靖軒卻是無所謂:“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蕭某甘拜下風。”
“蕭卿倒是看的開,卻不知這一黑一白並非定要互相對立,有時候聯手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蕭靖軒一曬:“殿下說笑了,這黑白二子,生來就是對立,你贏我就得輸,我贏你就得輸,談何聯手。”
段知珩不動如山:“誰說一定要分出輸贏,孤隻是站在白子的角度為白子謀求利益罷了,並非要黑子怎樣,或許最適合他們二人的不過是平局。”
“殿下好想法,可若是平局,這個黑子勉強願意,那個黑子貪心不足可如何。”
“貪心不足…那就處理了罷,黑子質量不甚好,青黛閣裏有上好的棋王,改日孤帶著與太子妃一道去蕭府。”言罷,整理一番一進準備起身。
“殿下。”蕭靖軒把他叫住。
段知珩轉身,不解道:“還有何事?”
蕭靖軒掏出兩包用細繩捆在一起的油紙包,解釋到:“殿下,臣給小妹帶了些她素日裏愛吃的零嘴,恕臣逾越,還請殿下幫臣送到小妹手中。”
段知珩隻當油紙包裏是普通的點心,便皺了皺眉道:“宮中一切都有,下不為例。”
蕭靖軒無言半響,心知太子誤會了什麽,頗有些尷尬稱是。
隨後段知珩坐上了馬車往宮內走,蕭靖軒為了低調掩人耳目,並未下去隨他一道走,而是走了昀樓後門,繞了出去回了蕭府。
剛到府內,蕭府正在池邊垂釣,悠閑地問:“事情如何了?”
“還好,算是成功罷,太子還說過幾日隨容容一同回來與父親切磋一番棋藝。”蕭靖軒老實道。
蕭父嗤笑,壓低聲音:“你且等著看罷,看為父把他殺的片甲不留。”
蕭靖軒半無奈半好笑:“父親慎言,太子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蕭閑一副聽不進去的樣子,逗著池子裏的魚,和旁邊雞圈裏的雞。
未央宮內,蕭枝雪費勁的用嘴拉扯著絲線,孔司言不忍直視,把剪刀遞了過去,蕭枝雪訕訕地剪斷了絲線。
抖了抖手上杏黃色的寢衣,寢衣邊邊角角縫合的參差不齊,許多地方還有線頭沒有剪掉,尺寸看起來略有些寬大,總之整體來說,無法讓人看第二眼。
孔司言忍不住道:“太子妃未及笄前女紅應當就熟練,為何現下還做不出一件完整的繡品,這樣下去可是叫白芷宮的側妃娘娘看了笑話。”孔司言有些恨鐵不成鋼。
多日下來,蕭枝雪也明白孔玉娘最多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嚴格,但有什麽說什麽,並不會向皇後打小報告。
久而久之蕭枝雪也不像最初一般戰戰兢兢,但隻要有舊習複發的苗頭,孔玉娘依舊會毫不客氣的管教。
“我…”蕭枝雪剛要辯解就被打斷。
“娘娘要自稱本宮。”孔玉娘出言糾正。
“本宮隻是不甚熟練罷了,你且看著,下一次定然行。”蕭枝雪道。
“罷了,勤能補拙,今日的繡課先到此為止,歇息一會兒,稍後要把外麵那些宮婢分配好。”
“為何要分配宮婢?”這個東西再一次觸及到蕭枝雪的盲區。
孔玉娘招呼宮婢端著食案進來,邊擺放邊委婉解釋:“皇後娘娘給未央宮撥了些宮婢女使,得好好安頓他們,在未央宮分個去處。”
蕭枝雪不解:“既要分配安頓,司言做主便是,為何要我出麵。”
孔司言歎了口氣,為蕭枝雪遲鈍的腦瓜子頭疼:“太子妃,皇後送來的宮婢不乏為了伺候太子殿下而送來的,這些人不好打發,也沒有法子打發他們去做燒火婢子,須得看娘娘如何安排。”
蕭枝雪聞言一僵,手指攥緊,分明已經餓了一上午,麵對著可口的點心卻沒有絲毫食欲,連素日裏最愛的抹茶酥也失去了欲望。
“為何還要給知珩哥哥送伺候的宮婢,本宮不管,孔司言把他們都送走。”蕭枝雪憋著氣勁道。
孔玉娘皺眉:“娘娘慎言,皇後娘娘的懿旨不可違背,殿下一國儲君,未來自然後宮三千佳麗,娘娘切莫再說這等小孩子氣話。”
“三千佳麗…三千。”蕭枝雪喃喃,隨後垂首埋入懷中。
孔玉娘隻當她一時想不開,有些鬱結,便退了下去,給她一個人的空間。
待到不得不出去安頓宮婢的時候,她進來提醒蕭枝雪,她凝著眼神打量她,瞧著似乎沒什麽事兒了便放下了心,雖不大懂事,到底識大體,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不該做。
未央宮外整齊的站著大約二十個宮婢,從樣貌、身段、個頭分著站好,前麵的幾個約莫著是給太子當房中人,後麵的分散各個地方,總歸不能做粗使的活計。
前麵幾個宮婢麵若桃腮,粉顏玉潤,秋眼含波,眉角眼梢皆是風情。
韓宮令在一旁稟報,裏裏外外意思是讓蕭枝雪看著挑一個送到段知珩身邊當個暖床婢子,太子妃內務繁忙,側妃得在一旁協助,這若是太子這邊顧不上了,可就失了西瓜。
蕭枝雪沉默的聽著,末了,隨意指著最醜的一個:“就她罷,其餘的就由孔司言帶到下麵分配給各局罷。”
為首的桃菊麵色霎時變得不好看,她早已得了命令,到了未央宮後,由太子妃撥到太子身邊,若是伺候的好,以後也能得個才人。
未來登基後,能升到昭儀就是很不錯了。
這一下不知桃菊愣了,韓宮令也麵色不大好:“娘娘約莫是看岔眼了,那個各方麵都不適合去伺候殿下,您看桃菊如何,皇後娘娘說了…”
韓宮令未說完,就被蕭枝雪打斷:“不必了,若是桃菊去伺候,引得殿下耽誤朝政可如何是好。”
此話一出,滿院皆驚,孔司言暗道這太子妃嘴在前麵跑,她在後麵追,韓宮令更是有些不可置信,隨即麵帶冷意的提點她:“娘娘此話何意,難不成皇後娘娘會害殿下不成,娘娘這話可真是大逆不道了。”
蕭枝雪被指責的麵色發白,可她依舊不想退步:“本宮絕無此意…若是伺候,本宮會努力的,不會讓顧不上殿下的。”
孔司言見狀出言解釋:“韓宮令莫生氣,太子妃心性單純,快言快語,但絕無任何不敬皇後娘娘的意思,許是她太為殿下著想了,也是誤會了皇後娘娘的一番美意。”
韓宮令:“哦?既然如此,便知是皇後娘娘的美意,還是請太子妃慎重,莫要擔了個善妒的名頭,叫才學鼎盛的蕭氏蒙了羞。”
一旁的小梨抬眼似是看到了什麽,唰的跪下叩頭:“拜見太子殿下。”
段知珩不知在外麵站了多久,韓宮令等人轉身行禮,蕭枝雪渾渾噩噩的隨著他們一同跪下。
“平身。”段知珩淡聲道。
韓宮令想再敘述一遍皇後的意思,卻見段知珩抬手示意:“不必多言,孤方才都聽到了,按母後所言就是。”
蕭枝雪聞言麵色發白,往常揚起來的柳眉此時耷拉下去,唇線緊抿,嘴巴繃得緊緊的。
桃菊喜上眉梢,被孔司言帶下去安頓。
段知珩走到蕭枝雪身旁,低垂著頭看她,蕭枝雪顫著眼角抬起眼,有些楚楚可憐。
“你今日這般做派,可知會為你的父兄惹來多大的麻煩。”段知珩一字一字咬的很清晰的反問她。
蕭枝雪啞然,泫然欲泣:“我…知珩哥哥,我隻是太在乎你了,你別生氣。”
段知珩無奈,雞同鴨講。
“多讀些書罷,真不知,蕭祭酒名滿於世,蕭子樂度支副使、更是當年殿試探花郎,蕭氏幼女竟這般天真無邪。”
蕭枝雪有些羞愧:“知珩哥哥是嫌棄我了?我…我會多讀些書的。”
“你能聽得進去就好,以後切不能再忤逆母後,不過是些宮婢罷了。”段知珩麵色和緩了些,抬腳往裏走去。
他抬起胳膊示意蕭枝雪,蕭枝雪恍然回神,上去忙給他脫下大氅。
“這個給你,你阿兄托孤帶給你的。”他掏出油紙包隨手遞給她。
蕭枝雪有些雀躍的想抬手接過。
段知珩伸出的手一頓,錯過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宮中什麽都不缺,市井間的東西來源不明,還是要留個心眼,不要多食。”
蕭枝雪低下頭,有些不高興,她阿兄帶給她的怎麽就成了來源不明的東西,宮中雖好,可卻是牢籠一般喘不過氣,連同膳食也是如此。
但是她不敢說什麽,隻是呐呐的稱好,隨後接過油紙包放置在一旁,極力裝作不在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