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到底是真還是假
段知珩瞧著她一副有些氣悶的小模樣,並未過多在意,不過是小女兒心性,稍有些不如意便使性子。
驀地想起什麽,又道:“過幾日休沐孤帶你回蕭府,聽聞蕭祭酒棋藝卓絕,孤倒是有心想切磋一番。”
蕭枝雪是個聽不懂別人話裏隱藏含義的人,隻當他是真心誇讚仰慕父親,便也歡歡喜喜的應和:“在蘭陵的時候,經常有人慕名前來想與我爹爹一較高下,但是我爹爹把他們都打的落花流水。”
隨後意識到什麽,又小心翼翼找補:“我沒有知珩哥哥不如我爹爹的意思。”
段知珩聞言清冷的麵龐露出些好笑的神色,忍不住故意逗她:“哦?那你覺得孤和你爹爹誰更厲害?”
蕭枝雪呆呆地看著她,素來矜貴清冷的月中仙的臉上微微漾出柔和的淡笑,雖很清淺,但依舊讓人看之心動,似流風回雪、樹葉縫隙透露出的斑駁朝陽,叫人忍不住抓的更緊。
“嗯?”段知珩麵帶疑惑地看向她。
“哦…我…我覺得定然是知珩哥哥更厲害。”蕭枝雪紅著臉頰小聲道。
夭壽,知珩哥哥長的太好看了。
她忍不住在心裏捧著一個小小人尖叫擺動。
耳邊驟然傳來段知珩的低低的笑聲,很短促,卻如玉石銅鈴撞擊般攝人心魄。鼻息間充斥著冷雪中混雜梅香般的氣息,一如他的氣質冷冽中揉雜著不顯眼的內斂溫柔。
“可用膳了?”段知珩神色溫和地問。
蕭枝雪搖搖頭,手腳都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分明前些日子段知珩還有些冷淡,言語間隱隱不耐,這幾日她一直在反省自己的錯,忽然他就變了態度,這叫蕭枝雪欣喜的無以複加。
她搖搖頭,討好的揪著段知珩的袖子:“那知珩哥哥陪我用膳嗎?”原先帶著些許嬰兒肥圓臉隨著年歲的增大變得有形且精致,那雙星眸一如四年前一般燦若星河,仿佛漩渦般把他吸了進去。
叫他無法拒絕。
“嗯,叫人傳膳吧。”段知珩應下。
“好。”蕭枝雪喚小梨傳膳,宮婢端著食案魚貫而入,蕭枝雪這才想起被她放置在一旁的小零嘴。
饞癮犯了,便身手去拿,段知珩看到此舉,覺得有些不妥,但未說些什麽。
打開油紙包,裏麵滿滿的芋頭餅露了出來,餅皮酥脆,裏麵是厚厚的芋頭泥,撒著飄香的白芝麻,第二個油紙包裏是炸的酥脆的藕盒,中間夾著蝦肉。
蕭枝雪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指捏著藕盒就往嘴巴裏送,她的吃像說不上文雅,但是也不難看,倒是有些可愛,像隻小河豚。
小梨在一旁垂下頭掩著笑意,正在暗暗感歎還好大公子記掛著自家姑娘,好些日子沒看她如此開心了。
她本著自己喜愛的東西也要與段知珩分享,抬手捏起一個藕盒往段知珩嘴邊湊:“知還哥哥,則個可好次了,你藏藏。”
孔司言在一旁來不及阻攔。
就見段知珩抬手攔住她,偏開了頭:“孤從不食宮外的食物。”
隨後段知珩又道:“已經要用膳了,你為何要吃這些油膩的零嘴?”
這一句質問帶著些不滿和不解,直叫蕭枝雪心裏咯噔一聲,帶著無措的眼光怯生生的看著段知珩,仿佛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模樣。
捏著藕盒的手不上不下,愣愣地收回手,嘴巴裏的藕盒頓時都不敢嚼了。
看的一旁的孔司言心中發酸,接收一旁小梨求助的眼神,她出來打圓場:“殿下不知,太子妃有些貪食,時常膳前喜歡吃些點心,算是個小小的習慣。”
小梨在一旁拚命點頭。
段知珩抬頭看向孔司言:“若是宮中的點心還好,可這些東西來源不明,若是與宮中的食物混食,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孔司言道:“是,殿下說的是。”
段知珩略帶責怪道:“你身為未央宮掌事,素日裏不僅要管闔宮上下事務,也要督促太子妃的言行舉行,衣食住行,像這種不健康的習慣,早日改掉罷。”
“飯後再食,或是晚一些時候,膳食不可浪費,一米一粟粒粒皆辛苦。”段知珩勸道。
蕭枝雪咬了咬嘴唇,放下手中的藕盒,討好的點點頭:“好,我不吃了,不吃了。”
段知珩見狀,滿意的提著筷子開始用膳。
孔司言把油紙包收了下去,蕭枝雪頗為不舍,卻也不得不端著碗去食麵前這些她不喜的東西。
各宮膳食統一由膳局負責,各宮的菜肴也按著位分分的明明白白。
蕭枝雪沒有選擇的餘地,宮中也不是她想做什麽便能做什麽的地方。
她的低迷情緒並未持續多久,整個下午段知珩都陪著她,她在一旁看賬本,段知珩在一旁提筆寫字。
夜晚層疊的床幔中,蕭枝雪斜靠在段知珩的懷中,昏昏欲睡,淋漓汗珠微微浮在皮膚上,氣氛是少有的溫情,段知珩湊近她耳邊,輕輕地吻了吻她的耳垂。
節骨分明的大掌撫上她的腹部,嗓音低啞:“等懷上孩子就好了。”
蕭枝雪累極,不理解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還不等她反問,就陷入了沉睡。
翌日,皇後的補藥按時按點的送來了,蕭枝雪捏著鼻子喝下,想找昨天的點心吃,小梨欲言又止,隨後拿了來。
盤中隻有四塊藕盒和芋頭餅的拚盤。
她不解:“隻有這些嗎,都拿來罷我得趕緊吃掉,放久了就不新鮮了。”
小梨猶豫著:“娘娘,隻有這些了,其他被太子勒令全都處理了,太子說,吃這些不易有孕。”
她等著蕭枝雪露出難過的深情後立刻安撫她,卻沒想到蕭枝雪隻是哦了聲,起身該做什麽做什麽去了。
接下來幾日都完全沒有任何不開心的狀態,小梨忍不住去問孔司言。
孔司言站在殿外,拾掇未央宮的花花草草:“想的少些好,少些意味著什麽也不懂,有些事不必看的太過透徹。”
小梨似懂非懂。
孔司言再次提醒她:“往後少些提太子殿下,多讓太子妃看些賬本,尋些話本子也好,在這深宮中,日子還長的很,總要有些盼頭。”
小梨卻不甚同意,她覺著,自家姑娘這般心悅太子,那她的盼頭自然就是這個男人,不想法子籠住他,看再多的賬本有什麽用。
但是她不敢說出來,隻得撇撇嘴,繼續守著蕭枝雪,孔司言搖搖頭,不多言。
過了幾日,段知珩休沐,晨起二人同去給皇後請了安,段知珩隨意的提起要與蕭枝雪去一趟蕭府。
皇後端茶的手一頓,神色不變道:“是該去一趟,怎的不早些說,現下這備禮也太過倉促了,叫人瞧了笑話。”
段知珩淡淡道:“無妨,蕭老大人肆意瀟灑,想必並非拘泥俗禮之人。”
蕭枝雪也在一旁附和著點點頭。
皇後笑的頗為端雅,有些嗔怪:“你這孩子,當是周府不成,周府可是你的親舅舅家,那都是自家人,說禮都是見外的話,蕭府又不一樣,再怎麽樣也得做足了禮數,蕭祭酒敬賢禮士,最是講究。”
“韓宮令,去把那宣州進貢來的徽墨備好,讓太子走的時候帶上,你父最擅舞文弄墨,想必喜歡。”皇後對著蕭枝雪笑的和藹。
“其實他最喜歡釣魚”蕭枝雪在心裏悄悄的說,她被皇後那句“蕭府又不一樣”給刺到了,心裏有些不舒服。
卻還是明白,皇後說的是實話。
待二人走後,皇後神色稍冷,一旁的韓宮令上前斟酌開口:“娘娘,怎的殿下突然要去蕭府?”
皇後喜怒難辨:“不過是陪太子妃回門罷了,有什麽好驚奇的。”
韓宮令:“依奴婢看,莫非是跟前朝的事情有關?”
皇後漫不經心撥弄手上的翡翠:“沒想到蕭氏這麽快就站了隊,倒是寵愛蕭枝雪,可惜了他們的寶貝疙瘩是個扶不上牆的,瞧她那天真的樣子。”
韓宮令:“娘娘說的是,那蕭小姐自然比不得芸汐姑娘。”
回蕭府的路上,蕭枝雪很是雀躍,越離的近就跟個想要歸巢的黃雀,時不時的腦袋探出窗外,看看馬車行至何處。
段知珩閉目養神,閉上眼更似菩薩低眉,無悲無喜,察覺她的行為,睜開眼皺著眉不輕不重的嗬斥:“安分些,大庭廣眾下像什麽樣子。”
蕭枝雪登時放下車簾,訕訕的坐好,雙手規規矩矩如幼童般放在腿上,小臉上原本揚著的笑容頓時收斂,安靜如雞。
她手心微微汗濕,此刻段知珩的冷言冷語也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心中隻餘歸心似箭。
蕭父和蕭靖軒著裝肅穆,在外麵靜靜的候著,下馬車時蕭枝雪眼眶泛紅的想要撲到蕭父懷中,卻見他們跪下叩拜:“老臣/微臣扣見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蕭枝雪愣愣地看著他們:“爹爹、阿兄。”
段知珩拽著她的胳膊,強使了些力:“二人平身罷。”
“是。”蕭父二人起身,期間並未多看蕭枝雪一眼,隻是恪守君臣禮儀,不逾越一步。
“太子殿下先請。”蕭閑一副賢臣,動作行動間頗巨氣勢,麵上不複往日的隨意悠然,他微微落後太子一步,二人走著標準四方步在前。
蕭枝雪還從未見過她爹這般樣子,一旁的蕭靖軒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她稍稍放下心來。
蕭靖軒:“小梨,帶太子妃去尋林嬤嬤罷,她許久未見你了,時常和我念叨。”
蕭枝雪聞言,不解加疑惑,為何要把她支開。
蕭靖軒:“容容聽話,稍後阿兄去尋你。”
蕭枝雪隻好點點頭,有些不舍得往後院去,小梨在一旁勸慰她。
蕭閑沉聲:“太子請,寒舍簡陋,殿下多擔待。”
段知珩衣擺往後一掀坐下,動作間頗為瀟灑風流:“蕭祭酒客氣了。”
說完示意身後的侍衛上前。
侍衛捧著一精美的漆盒,打開後,裏麵赫然是一副精美至極的雲子棋。
蕭閑微微一驚,有些砸舌,這太子確實是大手筆,雲子棋觸之溫潤如玉,和玉的質感極像,尤其是那黑子,表麵漆黑潤澤,拿起來透過光,呈現的卻是翡翠般的綠,仿若碧玉一般,晶瑩通透。
此棋造價極高,青黛閣幾年才能有一副,還時常被世族皇室買走,普通人完全沒有機會見到。
“殿下這…太客氣了。”饒是蕭閑再裝正經,此刻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想去拿雲字棋一敲。
蕭靖軒握拳咳嗽了一聲,蕭閑收斂,神情嚴肅:“多謝殿下美意。”
段知珩淡淡一笑:“孤此番除去陪太子妃回門,亦是仰慕祭酒棋藝已久,想來切磋一番。”
蕭閑擺擺手,謙虛:“江湖傳言,江湖傳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