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教他
委身給公公......牢獄的手段......
她猛然想起德陽殿的一間矮屋, 滿牆麵的刑具,原來都是用來折磨那個宮女的麽?這種虐打來滿足私欲......喻姝想起她在牆麵看見一根帶刺的木棍頭,頓覺胃中潮浪翻湧, 滿腔驚恐。
難怪......難怪每回圓房前, 他都要飲酒, 他說喝醉了就能糊糊塗塗過去。
原來不是別的緣由,是他親眼見過那樣駭人的事。
今方醒悟,喻姝心頭猛烈顫縮。
她一直知道他從前過得輕賤,如今撥開一層又一層, 原來有這麽深不見底的血恨。她的眼角滑出兩滴清淚,很酸, 想說的話被一塊巨大羅網籠住, 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假山這塊地方寂靜少人,隻聽得見寒冬晚風發急的呼聲。
霞光散盡, 天色|欲晚。
喻姝很快攥袖子擦掉兩滴淚。她牽住了魏召南袖擺的一角, 說殿下,我們回家吧。
裏間果然換了一張大床。
其實以前那張雕刻蟠虺花樣的紫檀床也不小, 隻是他人高馬大往上一躺便占去了大半邊, 因此喻姝常常覺得很擠。
她不過夜裏睡夢中迷糊提過一嘴,他倒真換來了。
梳洗過後,魏召南還是讓人端來一碗求子藥,盯著她一滴不剩地喝盡。
他很滿意, 靠著床頭的雕花欄將人攬進懷中,大掌摸著她柔軟的小腹:“月事盡了罷?今晚便來試試, 這藥是否真有傳聞中的靈驗。”
說著, 手都探進裙裳裏了。
屋外寒風遍野,屋內暖香盈室。
魏召南提起她的腰, 讓她正麵坐在他的腰腹上。他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她的小臉,灼灼目光盯看了好一會兒,大臂一伸,從紗帳外摸來一隻酒囊。
他先給自己灌了一口,又遞到喻姝的唇邊。喻姝臉頰微燙,遲疑一下,搖了搖頭。魏召南見狀,便直起腰身,按著她的後腦勺,把口中的酒渡進她唇中,逼她咽下。
喻姝來不及緩氣,已經被烈酒刺得滿臉悶紅。她推著他的胸膛,半晌後才推開,雙眸憋得微紅。
她忽地撲入他懷裏,雙臂環住他的肩膀,小臉埋進他脖頸,貼著裏衣,聞到苦辣蘇合香的氣味。
她悶聲問:“不吃酒便做不下去嗎?”
魏召南愣了一下。
彼時喻姝已經出來,臉頰泛著紅。她拎起他的酒囊放到紗帳外,仍是乖乖坐在他的身上,隻是垂著眼眸,纖纖手指臨摹他中衣上的渦紋。
她喃喃道:“殿下是惡心妾......還是惡心做這種事?”
她烏發披散在肩上,除去了釵環首飾,整個人清美得如出水芙蓉。偏她還一副委屈樣,手指劃著他的胸口,魏召南隻覺心潮澎湃,眸色暗了暗,捉住她遊**的小手:“自然不是惡心你,是惡心這種事......”
他又覺得這樣說好像也不對。
“之所以惡心這種事,是因為......”
他看著喻姝的臉,卻因為不出個所以然。
喻姝輕輕抬起眼眸,眸光清澈水漾。
她捋了捋鬢發,別在耳後,纖纖手指探進他的領口裏,解開了他的中衣。結實的胸膛有數不清的疤痕,即便如今顏色已經很淡了,卻依舊斑駁駭人。
纖纖手指很輕柔地摸過,摸過他手臂青白潑墨的刺青,隻覺心頭發酸。
魏召南任她動作,不知她要做什麽,倒是被激得欲念起。
欲念一起,他又想找酒了。這回喻姝製止,小臉望著他,認真地說:“其實床笫之事並不惡心,也不是靠酒才能過去的,隻要兩人都有意,這便是天底下最尋常不過的事......從古至今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魏召南凝視著她,瞳孔微微收縮。終是闔了闔眼皮,按著她的後首貼進胸膛上。
他的手掌摩挲著她的腰肢,很低,卻略帶顫音地問她:“那你有意麽?”
他摟得太緊,喻姝動不了,隻好腦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隻這一舉動,便讓他極為喜悅,貼近她耳畔低低道:“好、好,那便不吃酒了試試。好夫人,你喚我一聲夫君聽聽......”
喻姝聽得一震,耳根子都燙了,忙從他懷裏出來,略為窘迫地看著他。
魏召南臉上喜色越甚,把她的腰肢圈得更緊,催磨道:“喚喚,就聽一聽。你要是說不出口,那改喚哥哥如何呢?我也就大你三個年頭,沒白占你便宜。”
後者喻姝更喚不出口了。
“不要......”
“怕羞做甚?”
他複而攬她進懷裏,低低笑道:“你也說了你有意,又是你教我不作惡心,喚兩句情郎哥哥怎麽了。”
她覺得胸口好像有什麽在跳,一下一下極為猛烈,有種張皇錯亂的心緒,逼得她的心好像要跳出喉嚨眼了。她難受地用手揉了揉胸口,魏召南低頭正好瞧見,問她怎麽了。
喻姝搖了下頭,心跳快得有些喘不上氣。
她的神情忽而凝起,怪怪說:“這裏有些急亂......難受。”
......
他伸手也幫揉著。
本是軟軟綿綿,到後麵手頭的勁也越乎重。喻姝本就心跳快得難受,現在更是直呼痛了。
她推開他的手掌,咬著唇,鼓氣要起身。魏召南攬著她的腰不讓走:“夫人還沒教我怎麽不作惡心呢。”
“可我這裏跳得快,難受,現在不舒服。”
魏召南盯著她海棠般清美的麵孔,隻見眉黛彎彎,杏眼圓睜,要生悶氣也不像生的模樣。不免失笑,他夫人就是這樣小女兒家的情態,溫柔小意,卻又偏偏生不起氣來。
“難受麽?這有何難,讓哥哥替你治治。”話一說完,就放倒了她。
什麽哥哥?
喻姝赧然失色,掙紮著要起來,他已經伏上來。
這次倒不是用手掌的勁道來疏解,反而用了唇,隔著她薄薄的衣料。喻姝就沒見過他這樣的,大驚失色,盯著頭頂上素紅的絞紗,腦海空空一片......
......
魏召南好像在吃麵團似的,整張臉埋進鬆軟奶香中。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麽會說難受了,因為他也察覺到她砰砰的心跳。
他一邊輕輕呷著,酣快愜意地想:我夫人果然心裏有我。
再撐起半邊手臂,魏召南望見她紅潤帶淚的眼眸,瞧起來楚楚可憐。他伸手輕輕揮去了淚花,聲線喑啞,問她胸口還難受麽。
她穿著薄裏衣,現在胸口那一塊衣料濕嗒緊貼著,勾勒一粒,要黏不黏的。
喻姝難為情地瞥開目光,不想看他,他又笑了笑,捏著下頜掰過她的臉:“可是夫人說,隻要兩人都有意,床笫之事便是天底下最尋常不過的事?今日我便不喝酒了,夫人卻不這麽用心待我,若是我犯惡心做不下去呢?”
“況且......”
他的大掌又摸到她的小腹上:“你也是剛喝過藥的,百兩銀子的藥,不要浪費。”
喻姝被迫透過眼眸裏的水光凝視著他,經他這麽一說,自己埋下的坑,終是想不出什麽駁論。她放自己想起魏召南所遭遇的,心裏生出憐憫與酸楚,終是滑出眼淚,伸出柔軟的手臂攬著他的肩頭。
此後便是選了由他拉下的路,陪他同墜深淵。
她想,魏召南待她從未生出過錯,從容體貼,和聲說話。她以後便是走了,離開汴京,再嫁別人,新郎君也是會有三妻四妾。最好的結果不過是跟如今一個待遇。
或許她從心裏認他為夫君,也不是不能行的......
從前她肯同他做,多半是因為好奇,也想嚐嚐婦人口中的閨房之樂。如今好像有一點點容納他了,再做時感觸便不一樣。
她不知道沒了酒,他會不會泛惡心。
一開始,喻姝怕他惡心,便是用小手捂住他的眼。到後來他扯開了她的手,似是被她的輕慢磨得滿身火,一陣天旋地轉,她又倒在了被褥上。
情到濃時,他會磨著她,催她喚夫君,或者喚哥哥。喻姝熱得整個人軟成麵團,任人如何磋磨,搖頭就是不肯說這等羞臊話。
......
一樹寒梅白玉條,迥臨村路傍溪橋。
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銷。
王府紅梅綻放之時,花瓣粉嫩柔軟。又因下過大雨,滑溜沾水。魏召南素來喜愛此花,夜觀時總是伸手去摸。可憐那花蕊夜裏遭受風雨吹打,不經摸。
果還是養得太嬌了,花瓣成了精,倒也似人躲藏。
他幾次鑽研過梅花蕊兒,自是曉得命害處。本是想迫人喚一兩句哥哥來聽,見人兒不肯,索性便折了她的花。
年前他剛讓人送來一盆紅梅,花蕊豔麗可人。他幾回瞧過,都誇它開得甚好。粉嫩瓣兒裏藏著蕊心,等冬去春來,也是有蜂匠來采蜜的。今日他便先試了一回,親自探手揉了揉粒兒。果真,蕊心滲除蜜來。
可見紅梅也是通人性的。
喻姝驚呼一聲,顫個不停,忽然泣得斷斷續續。她抗拒著,死命推著他的肩頭,不堪忍受。見他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被揉了幾次後,終於用手背捂著臉喚出哥哥。
第二日清早,梵兒被送回了王府。
喻姝正坐著用早膳之時,她來請安。
梵兒穿戴得十分齊整,可見是仔細梳妝後來的。因著昨夜初承雨露,今兒瞧上去更有幾分女人嬌美,眼眸婉媚,唇紅齒白,看了便叫人難移開眼。
“這有黑米粥,還有幾道可口小菜,可要用些嗎?”
喻姝起身便要讓人再添碗筷。
“不必了長姐。”
梵兒微微一笑,說:“我一會兒就要歸家,現在是來跟長姐辭別的。長姐替我謝過殿下,好事已成,琰王殿下已經給了我信物,不久會請人上門,下聘求納。”
喻姝道:“你選的路,隻要你不悔便好。”
“長姐多慮,梵兒自然不會悔。”
她不知是想說服喻姝,還是說服自己,喃聲道:“我本是庶女之身,即便將來要嫁,最多不過是讀書人。要麽就是嫁個能助兄長仕途的官,也是做不了正房。與其跟了他們,倒不如做琰王的侍妾,起碼琰王天人容色,龍姿鳳章......進了琰王府,為了爹爹兄長的仕途,我也會一步步往上爬。”
喻姝本在舀粥喝,聞言放下了瓷勺,忽而輕輕問:“你隻為爹爹兄長而活嗎?”
“也為了我自己的榮華。”
喻姝嘴角動了動,終是沒說出什麽。
“好,也罷,回去的馬車都備好了,就在王府的外門。”
畢竟梵兒是她名義上的妹妹,喻姝還是陪走了一程。
走到大門口時,寒風忽起,刮落滿樹枯葉。
梵兒朝喻姝最後一禮,掀簾進馬車。
她坐在馬車上,想起昨夜在上清宮的種種——夜裏她借著迷路的由頭誤入梅花園,正巧撞見在賞夜雪的琰王。她垂淚哭說找不到長姐,本就是美人,再一落淚更是我見猶憐。
琰王把她攬入懷中,擦幹她的淚,說她是梨花一枝春帶雨。不,比梨花還要美些。
他沒帶她找長姐,而是帶她入了上清宮的寢殿。
他從廊外梢頭折了一支海棠,簪在她的鬢發邊,觀摩她楚楚動人的麵孔,擷取她的唇輕輕吻上。
......
梵兒此刻想起昨夜還是臉頰微燙,她從腰側摸了摸,掏出一塊琰王贈她的玉玨。
以此物為信,必會迎她入府。
冬去春來,冰雪消融。
枝椏上長出了綠芽。
到了二月,朝中公務多起來,魏召南也忙。
二月初八的那天,琰王納了兩位侍妾進府,都是官宦之女,其中一位便是梵兒。
一個月過去,下毒的真凶沒抓出,皇後的禁足隻能解了。
不知琰王是不想斷自己羽翼,還是真對皇後有愧對之心,一夕之間,兩人的情分竟恢複如初,沒有再夾著貴妃。
好像貴妃的死亡從未發生過。
“哪就能斷得這麽幹淨。”
夜裏共寢時,魏召南躺在她身側淡淡說,“皇後母族章家乃是三朝鼎盛的世家,琰王想要章家的支持,這麽多皇子,偏章家也最看重琰王。他們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喻姝側眼看他:“殿下也覺得毒是皇後所下?”
魏召南說了句非也,皇後還不至於做蠢事後,便躺著把她攬到懷中,手掌摸了摸柔軟的肚子:“怎麽還不懷呢?說是神藥,可見是言過其實了。”
當然不會懷了。
她的小腹早已在七歲時凍壞了。
喻姝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幾番思想後還是決定不說。她大仇未報,尚不能擱下這些。
可她也不希望他一直盼著一朵不會結果子的花,於是便伏在他胸口低低地說:“殿下不若看看寐娘吧,藥也往吟春堂送去一份,如此一來便能盼得快些了。”
她說得誠懇,卻不見魏召南置一詞。許久之後他隻是輕輕嗯了聲,讓她先睡。
到了二月下旬,西北戰事發急。
年關一過,大將盧賽飛便匆匆領了數萬兵馬出京,遠赴漠北。
大漠的西北原有數十來個部落,遊牧為生。部落之間往來甚少,偶爾還因爭奪土地、奴隸牛馬而起衝突。
在大周開國之初,吉魯也不過是其中十五部落之一。不算小,但也絕對算不上最強盛的。
誰又知三百年過去,吉魯不斷壯大。不但朝各部招兵買馬,更是下了重金養精蓄銳。在吞並一統西北十五部後,便設吉魯王庭,自立為漠北王與大周叫囂。
不過一個北狄小部而已,在大周皇帝看來野蠻又落後,根本沒放入眼中。隨後便遣雲麾將軍領兵十萬出塞,三戰三敗。
半年前在褚州之戰中又派大將何儼昌出馬,結果慘痛兵敗,連失兩座城池。
後來皇帝才不再輕敵,派遣大周名將盧氏。
盧父戰死西北後,便由其子盧賽飛接替。
盧賽飛半年前才出過一次兵,得以鎮壓,就此消停了數月。就連正月的各國朝會,吉魯王庭也派遣使臣入大周。誰知就這麽一個月過去,吉魯竟又挑起戰火。
這一回他們獅子大開口,要大周每年納七十萬歲幣,才肯鳴金收兵。
七十萬對大周而言雖不算多,但年年卻是消磨國本。
就在盧賽飛出征的前一日,魏召南曾私下去過盧府一趟。
“七十萬歲幣,可不是大周咬咬牙就能應下。聖上亦明蟻穴潰堤之理,這回領兵出戰,將軍有幾分勝算?”
“何儼昌打不贏,那是他無用。”盧賽飛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粗壯的小臂。想起自己這些年沙場的赫赫戰功,眉飛色舞道:“七年來我盧賽飛就沒吃過敗仗,這回也一樣!”
他眯眼看著魏召南,忽而大笑問:
“不過盛王殿下說要送在下一美物,又是何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