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嶼,開視頻嗎

賀灼走了,季庭嶼繼續帶隊檢修雪洞。

查到一半頭頂一根弧形鋼架突然被壓斷,險些砸到沙漠青頭上,還好季庭嶼眼疾手快撲著他臥倒了,最後虛驚一場。

但這根鋼架拖慢了檢修進度,完成時間比季庭嶼預計的晚了兩個鍾,他隻能遺憾地告訴朋友殺豬宴去不上了。

幾人動身回去時已經是下午三點。

天空下墜著厚重的雲層,像吸飽了積水的黑色海綿,烏壓壓一片,被大風吹著緩慢地朝他們頭頂移動。

狂風就是暴雪的信使,不遺餘力地在他們車屁股後追趕。這座廣袤的皚皚雪原總有他自己的方法來警醒人們敬畏自然。

季庭嶼望著黑雲壓頂的天空,連忙給賀灼發了份地圖,告知他通往雁回山沿路一帶哪裏有可以暫避的防風洞。

“這是今年下的第幾場雪了?”猴子望著窗外擔憂道:“這幾座山還能撐得住嗎?”

“真出事就糟了,救援站年前換了一撥隊長和管理層,那幾個哥們兒狗屁不幹天天就知道打牌,現在和廢站也沒什麽兩樣。”羅莎琳吐槽道。

季庭嶼同樣也在擔心這個問題:“明天猴子和我去測一下雲斷山的雪層厚度,早做打算。”

“好的老大。”猴子點頭道。

雲斷山是沒有公路時通往阿加雪城的必經之路,山坡傾斜度35~45度,最易發生雪崩。七年前被季庭嶼趕上的那次大型雪崩,雖然救援及時,但依舊帶走了十幾條生命,自那之後季庭嶼對雲斷山就多加關注起來。

但今天沒帶測雪工具,隻能先回去。

回去路上經過一個小型農場,常年給記者部供貨,正趕上場裏母牛難產,人手不夠,農場主在門外焦急地等待獸醫。

季庭嶼把車停到他門口:“別等了,大雪封山,哪個不要命的敢上來,我們幫你。”

農場主看到他頓時喜出望外:“季主任!感謝上帝!您出現得永遠這麽及時!”

“別感謝上帝了,謝你猴子哥吧。”季庭嶼劃下護目鏡對他痞裏痞氣道:“他今天車開得忒慢,好像就為了撞見什麽人似的。”

說是農場主其實就是個二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子承父業,平時挺靦腆一小孩兒,聞言耳根子都紅了起來,摸著後腦勺支吾道:“嗯……猴子哥是要謝,大家都要謝!都是好人!”

羅莎琳在後麵噗嗤一聲笑得賊大聲,撞撞猴子的肩膀,“還不快過去。”

猴子少見的沒再一副吊兒郎當的欠屁樣子,挺不好意思地靠過去,偷偷塞給農場主一小包奶糖,“前兩天買錯了的,我不愛吃這玩意兒,你吃吧。”

人小孩兒臉紅得快趕上猴屁股了,頭都不敢抬地接過去:“那謝謝……猴子哥。”

終於輪到季庭嶼吃別人八卦了,他躲在牆後麵豎著耳朵歪頭聽得賊認真,邊聽邊嘿嘿笑,還想給猴子那傻樣拍張照留念。

羅莎琳一把拍他肩上,“幹什麽呢老大!”

季庭嶼“嗖”一下站直身子,兩隻偷聽的耳朵一左一右趴在頭頂,摸摸鼻子麵不改色往裏走:“讓我來看看哪頭牛比較好吃。”

今天難產的是一頭年紀不小的黑白花母牛,體力早已跟不上,無法支撐它自己生出小牛,隻能讓人幫忙把小牛拽出來。

猴子羅莎琳和小青都是alpha,自帶的攻擊性信息素讓母牛躁動難安,而農場主又是個beta,就隻能由季庭嶼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安撫母牛焦躁的神經。

安撫了差不多十分鍾,母牛逐漸停止用後腿攻擊他們,轉而溫馴地側臥在季庭嶼懷裏,枕著他的大腿,在身後三人的合力幫助下一點點將小牛排出體外。

“呼……終於結束了。”

農場主一抹額頭上的汗,和季庭嶼道謝,季庭嶼微微頷首表示小事一樁,母牛也甩動尾巴輕輕撩他的小貓耳朵。

新生小牛在他們說話的間隙睜開了眼睛。

它長得十分漂亮,烏黑滑亮的皮毛包裹著胖嘟嘟的身體,已經可以窺見來日結實的體型。

隻是對自己的四肢還不是很熟悉,茫然地盯著它們觀察良久,才恍然大悟那是自己的腿。

隻見它蓄力站起身,搖搖晃晃地邁動四蹄,從四條腿各走各的到步伐愈加穩健輕盈,最後踢踢嗒嗒地小跑過來,蹭到母親身邊。

季庭嶼以為它要吃奶,招呼隊友道:“咱們撤吧。”

話剛說完,一個被舔得油光瓦亮的小腦袋就湊了過來,“吭哧”一口啃上他左胸。

“臥槽——”貓咪嚇了一跳,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一蹦三尺高,手忙腳亂地推開小牛,差點沒忍住抽它個大嘴巴。

結果小牛被摸了臉還以為季庭嶼在和它玩,興高采烈地又湊過來。

季庭嶼氣急敗壞,指著它腦袋數落:“注意點你這個臭小子!再過來我真揍你了!”

一群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猴子就差直接栽在人農場主肩上了:“我說老大你這體質也真是絕了,招狼也就算了,牛都不放過啊,命裏帶磁鐵吧。”

羅莎琳推測:“它可能是聞到你身上被它媽媽撩過的味道了,想給你點厲害瞧瞧。”

“抱歉啊季主任。”農場主一副家裏熊孩子又丟人了的表情,十分愧疚地看著他被撞到的地方,“您、您還好嗎?小牛雖然還沒長牙,但力氣已經不小了。”

季庭嶼擺擺手說沒事,實則疼得要命。

那麽敏感的地方,怎麽禁得住這樣撞。

他剛被啃到時還隻是有些隱隱作痛,現在左半邊身子全都麻了,尖銳的痛感如同細密的針紮一般迅猛地發作起來,疼得他恨不得把衣服掀開用手扇扇風

小貓忍得耳朵都支不起來了,眼眶裏漫起一層朦朧的霧。

他膚色本來就白,眼尾處細嫩的皮肉宛如一片薄薄的色紙,動情和慍怒都極易將它染成暗紅,情到濃時時一抖一抖地哭起來更為招人,可憐得很。

但是暴雪催著他們盡快上路,季庭嶼也來不及做什麽處理,和農場主告完別就帶人走了,一言不發地悶頭走到車邊,像把小錘子似的將自己砸進座椅裏。

煩死,怎麽什麽離譜事都能讓他趕上。

“我警告你們啊,剛才的事誰都別說出去,尤其是說給賀灼,聽到沒有?”

“放心吧老大,我嘴可嚴。”猴子舉手對天發誓。

季庭嶼看著他就煩:“你閉嘴吧。”

旁邊沙漠青見他眼尾薄紅,頸間喉結不停聳動,似乎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麽,不放心道:“哥,是咬疼了嗎?我去找艾瑞克給你拿點藥好不好?”

前麵倆人聞言一齊轉過頭:“還真咬上啦?”

剛偷摸把手伸到被撞的地方想處理下的季庭嶼又火速縮回手:“……”

扭頭看向弟弟:“你也閉嘴。”

小青委屈地抿抿唇:“好的哥哥。”

“嘶……你委屈什麽,我又沒批評你。”

“是的哥哥。”

“那你就別拉拉個臉啦。”

“好的哥哥。”

“嘖,除了好的和是的,你還會說啥?”

沙漠青抬起眼,孺慕地望著他,那對銳利可怖的鷹瞳此刻卻顯得濕漉漉的。

我想說的還有很多,隻是哥哥你再也不會聽罷了。

-

一直到回基地,季庭嶼也沒能成功處理一下被咬的地方,因為弟弟實在看得太嚴。

回去後又馬上有新的工作接踵而至——接上級通知:有一批軍需物資即將抵達尼威爾,是二十多匹訓練有素的戰馬,需要記者部前去接收。

季庭嶼連口氣都沒歇,又冒雪帶人出去趕到關口接收戰馬,回來後清點、歸置,逐一分配,忙得腳不沾地,直到傍晚工作才告一段落。

在食堂草草吃過晚飯,他扭著酸痛的肩膀走回宿舍。

“嘎吱”一聲推門進去,一籠陰翳的昏暗撲麵而來,房間裏空****的沒有一絲暖意,隻有窗外投進來的清冷的暮色,以及殘存的幾縷賀灼的味道。

貓咪垂下耳朵,心髒陷入無邊的酸澀。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賀灼”這兩個字就如同瘋長的菌絲,無所不至地滲透進他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才短短幾個月,竟然已經無法習慣形單影隻了。

好在不習慣的不止是他。

季庭嶼剛進宿舍,賀灼的電話就打來了。

當時小貓正對著鏡子洗自己的耳朵。

他先伸出一隻手放在嘴邊舔舔,然後舉起來拍拍自己的耳朵,拍完左邊拍右邊,拍完外麵又拍裏麵,直到確保兩隻耳朵都被清理幹淨之後才把它們豎起來,對著鏡子威風凜凜地抖三抖。

然後,一秒泄氣。

好吧,季庭嶼再一次意識到,他這兩顆像果凍一樣軟趴趴的耳朵不管再怎麽用力支棱都威風不起來。

不僅不威風,跑動時還會“duangduangduang”地左搖右晃,他剛學拳擊時沒少因為這對耳朵被人嘲笑。那些人還給他起外號叫“胡桃小貓”,因為他的耳朵在他發狠時會充血膨脹得特別圓,再加上炸毛,就像兩顆胖乎乎的胡桃。

“叮鈴鈴——”

一聲恰逢時宜的鈴聲趕走了他沮喪的情緒,看到來電顯示上的“賀灼”兩個字,季庭嶼眼眉一挑,走到窗前往椅子裏慵懶地一癱,接通電話。

“小嶼,在幹什麽?”

賀灼的聲音充滿磁性,按摩著他的耳蝸。

“在看雁回山,你呢?”

“在找你會從哪個方向看向我。”

貓咪倏地笑了,頭頂的小毛耳朵雀躍地抖動起來,影子投射在牆上,就像兩顆三角形的漿果。

他忽然覺得胸口很堵,心髒的容量又遠遠不夠,有些東西再也盛不下了,統統變成酸話跑出去——

“哥。”

“嗯?”

“今晚月亮好大,快把雁回山壓塌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呢,我好不適應。

“那我就翻過月亮去見你。”

賀灼嗓音沉醉,仿若在他耳邊低語,又如同山呼海嘯,輕而易舉地掠過千萬裏,吹拂到季庭嶼心上的沙丘。

他鼻頭微酸,和賀灼告狀,說白天胸口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到現在還疼。

賀灼問他怎麽撞的,有沒有抹藥。

小貓就扇扇耳朵,抱怨今天太忙,藥都沒顧得上去醫務室拿。

賀灼話音微滯,像是在猶豫什麽。

幾秒後他開口:“你疼得厲害嗎?家裏有藥,在洗手台最下麵一格,有個紅色絲絨盒子。”

“洗手台下麵?你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季庭嶼順著他的提示,果然在洗手台下麵找到了紅色絲絨盒子。

小盒子看起來挺精致,檀木打造,雕刻山水花鳥。打開後入眼是一根晶瑩剔透的水綠色暖玉,光澤瑩潤,頂端還鑲著一顆水白色的小圓滾珠,聞起來有淡淡藥香。

季庭嶼看得挺新鮮,把玉拿起來仔細打量,觸手居然是溫熱的。

“這就是你們土豪用的消腫藥嗎?看起來怪高級的,不過你怎麽連這東西都備著啊,料到我早晚有一天會被撞?”

賀灼話音微頓,直白道:“不是,那是我準備在我們第一次之後,幫你消腫用的。”

“啪嗒”一聲,暖玉直接脫手掉回盒子裏。

季庭嶼耳朵一橫,當場愣住,傻了。

在那幾秒裏他耳邊仿佛響起了自己的腦漿炸裂的聲音,腦海內五顏六色生動具象的全是畫麵,此時再看那玉的形狀,瞬間秒懂了它的用途。

“你說什麽?這東西要用在我、我、我哪裏?!”

他“我”了半天才“我”出來,羞憤至極地看著手裏的小盒子,好像它會咬人一樣狠狠扔回洗手台,一想到自己摸過那東西又狠狠在衣服上擦手,淩亂地扣著腦袋對賀灼大吼:“你大爺的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這輩子都不要用這個東西!死也不要用!”

他這回是真炸毛了,耳朵蓬得像兩朵蒲公英,臉蛋比熟透的鮮桃還要紅,手腳更是不知道往哪放了,尾巴應激似的鑽出體外,彎成一個大大的問號。

沒人告訴他搞個對象還有這麽多風險啊!他後悔了,他不想那樣!

賀灼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小嶼你別瞎想,我不是要用它對你怎麽樣,是我——”

話音短暫停頓,他放輕語調小心翼翼生怕唐突了捧在手心的寶貝一樣說:“是我想了你太久,怕你願意把自己交給我時我會沒輕沒重,把你弄傷。”

“……”季庭嶼動了動唇,心髒又被這句話搗得酸澀軟綿。

羞恥漸漸褪去,紅暈慢慢爬上單薄的耳廓,再看那東西時也沒那麽麵目可憎了。

“那你倒是把它藏好啊,你還讓我翻出來……”好像故意戲弄他一樣。

“我擔心你胸口疼得厲害。”賀灼回答,語氣沉穩下來,似乎也在笑,不過笑得很輕:“那玉很好,裏麵注著藥,從滾珠裏滲出來,能消腫止痛,你塗一點。”

怕他介意,後麵還跟著一句很小聲的:“我從沒讓它經過別人的手,是我自己一點點磨出來的,裏麵的藥也是我反複試過的。”

“你怎麽試啊,你又不會被——”話到嘴邊硬是咽了回去,季庭嶼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賀灼聽出他的意思,淡淡地垂下眼簾掃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為了測試那些藥膏的功效故意在門後擠出來的傷,沒有多說什麽。

“別害羞了,上點藥吧,會用嗎?”

會不會的也不能說啊。

說不會顯得他忒沒見識,說會又顯得他見識大勁兒了。

季庭嶼一聲不吭,悄悄伸出手觸上那枚魄麗的玉珠,輕輕一劃就“簌簌”地旋轉起來,碾著他的指腹,溫度貼近賀灼和他十指交握時的指尖。

玉珠曖昧的響動傳到賀灼耳中,如一柄毛刷細細地擦過耳膜,勾得他心猿意馬。

“寶寶,”嗓音像在烈酒中淬過般低醇澀啞:“開視頻嗎?”

“你又作什麽妖啊。”

“我教你塗藥。”

“靠……”季庭嶼臊得閉上眼一頭埋進自己的大尾巴裏。

“賀灼,你好下流……”

作者有話說:

貓貓玩著暖玉:你料到我早晚會被撞?

狼:嗯……確有此事,隻不過不是被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