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可小。
其實他們軍訓沒有明確熄燈之後不能外出的規定，教官也不想臨軍訓結束前為難他們。
而且昨天領導剛開過會，前兩天熱中暑的學生太多，不讓教官再罰學生跑步、多站軍姿啥的，怕出了事家長來找麻煩。
這一看就是兩個半夜不睡覺偷跑出來早戀的高中生。
他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青春期嘛，他懂。
唐星然看著教官，一臉討好的笑。蕭惟站在一邊不說話，依他看來，事實擺在眼前，也沒什麽好多解釋的。
“回去睡覺！你們軍訓就最後一天了，別給自己惹事！”
唐星然似是不敢相信，她以為就算不給個處分，也多少得罰他們跑跑步啥的。
這樣想著，她抬頭看教官，脫口而出：“就這，就沒事了？”
蕭惟：“……”
教官好笑地看向唐星然，問：“沒事心裏不舒服是吧？那你倆，每人500字檢討，深刻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明天午休結束前，交到醫務室旁邊的辦公室。”
蕭惟：“……”
他真的服了唐星然，這不沒事找事嗎？
唐星然眨了眨眼，也意識到她好像說錯話了，試探著問：“教官，你能不能當我剛才啥都沒說？就當我們這會兒已經在回宿舍路上了。”
教官瞪了唐星然一眼，“趕緊回宿舍，再多說就交1000字檢討！”
“好好好，我不說了。500字啊教官！”
說完，就扯著蕭惟的衣袖準備往宿舍走。
蕭惟經過教官身邊時，被他意味深長地拍了下肩膀。
“……”
回去路上，宿舍樓都黑了燈，燈光更暗了。
兩人的腳步聲回**在寂靜的空氣中。
唐星然打破了沉靜，她看向蕭惟：“我們要寫檢討誒，500字呢…”
“嗯。”蕭惟語氣裏也帶著一絲無奈的好笑：“不是你要求的嗎？”
“……”唐星然撇撇嘴，“我就順嘴那麽一問，誰知道問出500字檢討。”
她歎了聲氣，繼續道：“隻能明天中午抽空寫了。不過，明天最後一天了，苦難就要結束了！不就500字檢討嗎，我分分鍾就能搞定！”
蕭惟唇角稍彎了彎，“那你幫忙把我的也寫了？”
唐星然立馬道：“不可能！你小時候能騙我幫你寫作業那純粹是因為我當時傻，現在，嗬！我不一樣了！我再幫你寫一個字，我…我然字的四個點就放上麵！”
“……”
聞言，蕭惟無聲地笑了下。其實現在也不太聰明。
一路上，唐星然一直嘰嘰喳喳說著。
也許是兩人小時候實在太熟，現在上了高中雖才沒多久，見麵次數也不算多，但熟悉感很快就回來了。
她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說話基本不過大腦。
蕭惟在旁邊靜靜聽著，他低頭看了眼，唐星然的手還攥著他的衣袖沒鬆開。
說著說著，她環視四周，又抬頭看了眼星空，忽然來了句：“小惟，你說我們像不像在**啊？”
“……”
黑暗中，蕭惟的耳朵又慢慢變紅。
唐星然反應過來剛才她說了什麽，臉也有些紅，忙又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就是，這氣氛，杳無人煙的，就很像…那啥。”
蕭惟咬了下唇，強迫症又犯了，剛才的無措被衝淡。
他側頭看她，提醒：“杳無人煙不是這麽用的。”
“……”唐星然沉默了2秒，笑了一聲，“你真的特別像我媽。你說我倆出生的時候是不是抱錯了，我總覺得你更像我爸媽的孩子。”
蕭惟想了想，也有類似的感覺。
唐星然似乎也更像蕭俊他倆的女兒，一天到晚咋咋呼呼，風風火火。
唐星然繼續道：“你看著文縐縐的，閑得沒事就愛看書，跟我爸媽還挺像。天哪，不會真抱錯了吧！我們回去之後要不去醫院做個DNA鑒定吧，錯了就趕緊換回來，趁我們年紀還不算太大。”
“……”
蕭惟淡淡道：“一男一女，抱錯的概率不大。”
回到宿舍，蕭惟摸著黑上床。
換衣服時，他低頭看著那條被唐星然攥得皺皺巴巴的衣袖，出了一會兒神。
-
前一天下了雨，周五是個大晴天，晴空萬裏，連一朵雲彩都看不見。
唐星然難得不是被起床號吵醒的，是被熱醒的。
她睜開眼，就預料到又將度過難熬的一天。
洗漱完換好衣服，臨出門時，她把最後幾顆麥麗素裝在了口袋裏。
以便隨時補充她的仙力。
上午的訓練項目主要就是練習走方陣、踢正步，準備下午的隊列會操。
唐星然的正步怎麽也踢不好，每次她都計算好了步距，可跟同排的人一走，不是快了就是慢了。
偏偏她個子矮，得走在最前排，教官也沒法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半個上午過去，其他人都已經達標，她又被教官叫出去要求一會兒繼續練習走正步。
短暫的十分鍾休息，她從口袋裏掏出那小半袋麥麗素。
打開包裝的那一瞬間，唐星然的表情馬上變得凝重。
完了，熱化了。
包裝袋裏的麥麗素已經糊成了一大團，甚至成了餅狀。
她沒有仙丹續命了，她這一天該怎麽過！
原地轉了幾個圈圈，她聽到了旁邊一班解散休息的聲音。
不知道蕭惟那裏還有沒有麥麗素……
唐星然這麽想著，垮著臉朝一班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
她走到蕭惟麵前，眉頭緊蹙：“小惟。”
蕭惟：“怎麽了？”
唐星然一臉苦相，仰著脖子問：“你那裏還有麥麗素嗎，我的…化了。”
蕭惟看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剛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
他忍住沒笑，點頭道：“嗯，有兩袋，我沒吃，都在宿舍。”
“哇！”唐星然就像是看救世主一樣看著他，誠懇道：“能不能分給我…一袋。”
她壓低了些聲音，不讓周圍一班其他人聽見。
“你知道吧…我、我不能沒有麥麗素…”
蕭惟看她一眼，說：“中午我拿給你。”
“啊？”唐星然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不行，我覺得…我現在就很需要…我一會兒還得加練正步，你能不能…”
蕭惟抿了抿唇，斂住正要露出的笑意，問：“能不能現在回去拿給你？”
唐星然重重點了點頭。
但她覺得蕭惟這人沒這麽好說話，雖然長大之後越來越像個人，但畢竟，本性難移。
她抬頭看他，咬牙道：“你現在去幫我拿，我中午幫你把你那份檢討也寫了！”
“？”
蕭惟有些意外。他完全沒這個想法。
而且，不是昨晚某個人才說，她如果再多幫他寫一個字，然字的四個點就放在上麵？
小半晌後，他淡淡道：“可以。”
唐星然舒了口氣：“太好了！那你拿過來就放在我們班旁邊陰涼處的凳子上，我休息的時候就去拿！”
“好。”
蕭惟轉身，一路朝著宿舍樓走去。
想著剛才唐星然的表情，唇角漸漸揚起。
平時那張清冷的臉就如春水般，在這一瞬間緩緩融化。
-
第二次休息時，兩袋麥麗素放在陰涼處的凳子上。唐星然如願以償吃到了“仙丹”。
果然，下一次練習時，她正步就走得比之前好多了。
至少能跟同排的人保持一個速度。
……
午休時間一到，唐星然快速吃過飯，往宿舍走去。
兩份檢討，總共1000字。還得寫不重樣的，今天中午是不用睡覺了。
剛出食堂的門，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清清淡淡。
“唐星然。”
她聞聲轉頭，看了蕭惟一眼，有氣無力道：“叫我幹嘛？我趕著回去幫你寫檢討呢。”
蕭惟想了想，說：“我自己寫我那份吧。”
“？”唐星然不敢相信，“你這麽有良心了？”
“……”
蕭惟看著她，緩緩道：“教官能看出來兩份的筆跡一樣。所以，我自己寫。”
“哇！那好，你不許反悔啊，就這麽說定了！”
說完，唐星然也根本沒跟他反悔的時間。
她拿著帽子，小跑著就走遠了，頭也不回。
到了宿舍，她趴在**，紙下墊了本陳璐的書，咬了咬筆杆，開始寫字。
室友挨個回來，上床睡覺。
過了許久，唐星然終於寫完了檢討，不多不少500字，標點也計入字數。
她看了眼時間，反正也睡不了多久，索性拿出漫畫書看了會兒，掐著點出門。
到了昨晚那個教官的辦公室，她進門，看見蕭惟已經到了。
教官正坐在桌前，低頭看他的檢討。
唐星然放輕腳步，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站到了旁邊。
教官抬頭，看著蕭惟道：“可以啊小夥子，我要是上學的時候有你這作文水平，說不定就能考個好大學了。”
把蕭惟的檢討收起來，他又接過唐星然遞過去的檢討。
教官低頭看了幾行，表情慢慢變了，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這寫得什麽亂七八糟的？來，你自己讀讀。”
說著，他把檢討還了回去，抄著手看向唐星然。
唐星然有點莫名奇妙，她沒覺得自己寫的哪兒有問題。
稱得上是文采斐然，態度誠懇。
辦公室還有其他幾個教官，都轉過頭來看熱鬧。
唐星然展開那張紙，開始朗讀：
“檢討。尊敬的教官，您好。
今天天氣晴朗，我抬頭看了一眼火熱熱的太陽，我就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太陽普照萬物，給了世間萬物光與熱。
而我，卻晚上偷溜出去看星星，這就是對太陽的不尊重。
我不尊重太陽，太陽就不會善待我，所以今天的陽光才如此毒辣，空氣才會如此炎熱。
地裏的莊稼才…”
蕭惟：“……”什麽東西。
旁邊的教官聽到這，就哄笑起來。
“寫得好！這小姑娘，有前途！”
……
兩人一起出了辦公室，朝著訓練場走去。
蕭惟無比慶幸他沒有真的讓唐星然幫他寫檢討。
唐星然走到一半，就把剛才辦公室裏的事拋到了腦後。
她側頭看向蕭惟，陽光下，他唇邊居然有淡淡的笑意，居然，還挺溫柔？
眼前的蕭惟和小時候的蕭惟在她腦中重合在一起。
小時候蕭惟長得也是眉清目秀，現在眉眼都長開了，五官多了幾分硬朗，下頜線變得流暢分明。
和他周身的氣質一搭配，顯得清俊又高貴，還透著些若有若無的冷傲。
她突然感覺，其實，蕭惟這人也，還不錯？
長得還行，成績也還行。
還會陪她看星星、給她拿麥麗素、幫她養寵物豬豬、沒讓她做苦力寫檢討……
“小惟。”
“嗯？”
唐星然舔了舔唇，看著他問：“你有沒有想過談戀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