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你瘋了嗎◎
鄭成均不敢抬頭麵對永徽帝, 早知如此,他就不粉飾太平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如此, 還多了一個欺君的罪名。
從兩人的話語中, 永徽帝也察覺到一絲不對:“鄭成均, 這到底怎麽回事?”
鄭成均忙跪下來:“啟稟陛下,此事……此事臣也不知, 都是底下那些個飯桶……”
話一出, 官員們神色各異, 開始小聲議論。
唯有一人拔高嗓音:“鄭大人任戶部侍郎一年之久, 別的本事沒見長, 這甩鍋的本事倒是一絕。”
鄭成均盯著魏臨,壓低聲音咬牙啟齒的問:“魏臨,你是想要置我於死地嗎?”
魏臨也小聲回道:“鄭大人,誤會, 我想要的是早些下朝。”
“……”
鄭成均就更鬱悶了,早些下朝為何要拿他開刀。
烏和鎮田款一事永徽帝已經交給了禦史台查辦, 大理寺也沒打算插手,隻是今日早朝一直都在議論這件事,魏臨也從眾位大臣的言詞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本就是戶部辦事不利,卻讓工部的侍郎大人因此受了傷,不為自己犯下的錯感到自責, 竟然還在朝堂上狡辯, 真該參他個幾本。
除了鄭成均被嚇傻了, 禦史中丞也跟著緊張起來。
那日他給了申國公麵子, 覺得此事算不得什麽大事,一個鎮子而已,出不了什麽大的紕漏,陛下把此事交給他,也是不想讓他插手李斯的事,可今日看來,好像不是這麽回事。
永徽帝已然明了,此事不宜在朝堂上多議。
“退朝,鄭成均和禦史台的人留下。”
可算下了朝,魏臨急匆匆的出了宮門。
鎮北侯府內,沈雲簌正讓人從一輛馬車往另一輛馬車搬運禮品,鎮北侯府馬車的車轂出了些問題,車夫表示需要修理一下,要等上一會。
來鎮北侯府這麽久,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偏偏也隻有這一輛馬車,其他的馬車都去了哪裏?真是奇了怪了。
沈雲簌可不願意等,於是讓春羅去外麵雇了一輛馬車來。
馬車到了之後,就讓春羅和妙圓搬運禮品。
趁著空擋,她想瞧瞧那馬車的車轂到底是哪裏有問題,車夫擺弄了半天也不見修好,她剛蹲在車轂前去查看,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沈雲簌側臉過去,首先看到一雙皂靴,隨著目光往上移時,看見來人的臉,驚訝之餘,又有些疑惑,魏臨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他一身紫色官服,腰間束金帶,腰側掛著金魚袋和象牙笏,這身官服,讓人多了幾分儒雅和莊重。
沈雲簌以前總覺的官服不好看,可穿在魏臨的身後上,儒雅與英氣結合,竟然有些賞心悅目。
見魏臨來身邊,沈雲簌站起身道:“四表哥,你怎麽回來了?”
魏臨道:“今日,我也要去尋一趟李府,了解一下烏和鎮當日的情況,我們一起。”
“表哥怎會知道我要去李府?”
除了父親,也就三個丫鬟知道,沈雲簌瞧了三人一眼,想看看是哪個人多嘴。
妙圓正心虛,卻聽到魏臨說道:“昨日我去琉璃巷看望沈大人,故而得知,表妹等我片刻,很快就好。”
這個理由倒也合理,沈雲簌也未多想,隻繼續招呼他們搬運剩下的禮品。
魏臨換好了常服,沈雲簌這邊也收拾好了。
對待父親的救命恩人,沈雲簌也極為用心,今早告知魏老夫人時,魏老夫人也讓人給她多備了幾樣禮品。
隻是這樣一來,馬車裏的空隙就少了,勉勉強強的可以擠進兩個人,魏臨身材高大,若和他同乘馬車,那就更擠了,正當她想著怎麽跟魏臨說時,卻見魏臨朝著馬走去。
“你上車吧,我騎馬過去。”
聽到這裏,沈雲簌鬆了口氣。
李府在京都城西,一路上,差不多要大半個時辰的時間了。
魏臨帶著走了一條近道,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
到了李府,管事的引著進了門。
魏臨小聲叮囑沈雲簌:“一會,你不要進去了。”
“為何?今日我要見到人的,不然怎麽道謝。”沈雲簌自然不願。
“你想啊,李將軍受傷了,定然在臥房裏休養,若要見你,免不了又要穿衣梳洗,對一個傷者來說,太過折騰了,我本就與李將軍有些交情,無需那麽多禮節,你留在外麵等,表哥會轉達沈大人的謝意,隻要你人來就好。”
沈雲簌本想親自詢問傷勢,好回去轉達父親,見她遲疑,魏臨拍了拍沈雲簌的肩膀,輕聲道:“阿簌你乖一些,表哥代表的就是沈大人!”
沈雲簌抬眼看了魏臨一眼,他目光柔和,嘴角輕揚,溫溫柔柔的在她耳邊低語解釋,處處都在為人思量,竟鬼使神差的認同了他的做法。
魏臨跟隨管事去見李承霄,沈雲簌被一個丫鬟引著去隔壁偏廳裏飲茶。
這李府很大,人卻不多,沒見幾個丫鬟婆子,瞧著有些冷清,偏廳裏悶得慌,她帶著妙圓和春羅在府裏的小花園裏走動。
李承霄想不到魏臨是第一個來看望自己的人,兩人曾也在邊關一起守過城,彼此相熟。
魏臨直接說明來意:“沈大人一直牽掛你的傷勢,故讓我和表妹來此探望,表妹女兒家,你這樣確實不宜見麵,我已讓她在外麵等了。”
“隻是背後略有些傷,不影響的,我可以起來。”說著,就要身邊的小廝去幫他拿一件外衣。
李承霄的傷勢在背部,卻不影響走動。
見他要起,被魏臨摁下來:“你好好休養,表妹人害羞,不喜見外人,故讓我一起跟著過來。”
李承霄點了點頭,他和沈弘之是一起回的京都,快到京都時,沈弘之說他有個女兒,年芳十六。
沈大人雖然年已不惑,不難看出,年輕時定然是個雅人至深的才子,她的女兒,自然也是個絕色。
昨日收到拜帖,他也想見見沈大人的女兒如何,可今日等了許久,都未見人來,家裏的隨從非要給他抹藥,這才又褪了衣衫。
等他還未抹完藥,這人就來了,不等他收拾好,人就要進來看他,正在窘迫之時,來人卻是魏臨。
從魏臨的話語中不難看出,他對這位表妹十分上心,不宜見,那就不見。
禮品和話都已經帶到,魏臨起身要走,李承霄忙從榻上起身:“眼看就正午了,留下來用膳再走不遲。”
“不了,今日,還有別的事要做,李將軍千萬要留步,外麵有風,以免感染了風寒。”
魏臨竟然關心自己的身體,他在戰場上的那股狠勁,可是無人能敵,今日卻會關心人了,他改變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回府時,沈雲簌以為魏臨騎馬回,卻在馬車走之前,進了馬車裏,且連問都不問,就這麽堂而皇之的端坐在她麵前。
“四表哥,你不騎馬嗎?”
“外麵冷呀,你想讓我一直挨凍嗎?”
“……”她還能說什麽,隻是覺得不自在罷了。
“表哥是來跟你說正事,李將軍的傷勢有所好轉,傷口都已經愈合,回頭去見沈大人時,你告知於他,勿要太過自責。”
“嗯。”沈雲簌認真的點了點頭,原來,魏臨進馬車內是要和她說正事的:“爹爹的傷是那些鎮民導致,而鎮民激憤是因戶部的田款,說到底,別人犯下的錯誤,卻懲罰到他是身上,阿簌跌得挺冤的。”
魏臨沒想到沈雲簌知道的這麽多,安慰道:“放心,此事不會就此作罷,但要一步一步的來,沈大人的傷不會白受。”
她早就聽說魏臨在處理案件時,向來公正,多說無益,沈雲簌便點頭應下。
魏臨的眼睛卻一直在她臉上打轉,被他看幾眼倒是無妨,可一直這麽瞧著,有些不自在,於是沈雲簌把臉轉向別處。
哪知魏臨從對麵坐了過來,沈雲簌忙挪了一些位置給他。
“你別動。”魏臨道。
“嗯……”
隻見魏臨慢慢靠過來。
這讓沈雲簌想到上一次,他也是這樣把她困住。
方才還覺得他恢複了君子的做派,事事為她考慮,這才多久呀。
沈雲簌本能的往後挪了一下,可魏臨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靠近。
就在魏臨把手伸過來時,沈雲簌忙用手擋住自己的嘴巴,並說道:“表哥不要親我……”
“……”
魏臨也愣住了,隨即輕笑一聲,把沈雲簌頭上的一根如拇指長的枯枝從頭上拿下來。
他起初以為是什麽別致的頭飾,可近看才知道,是一根小枝丫。
“誰要親你了,我看著你頭上這的枯枝難受,想幫你拿下來。”
沈雲簌臉色漲紅,頓時尷尬極了,她腦袋越來越低,想給自己扣一條縫。
魏臨沒想到,她這個表妹思想覺悟高了不少,想借著這次機會趁熱打鐵:“我送的簪子為何不戴?”
沈雲簌不知所措的撓了撓後腦勺,想了一下道:“不能戴,這本就是你硬塞給我的。”
“這麽說,你不想接受了。”
“不想。”她坦白道。
魏臨的心裏悶悶的,其實他的心裏還有一事,沈雲簌和昭瀾學子的事還未搞明白呢,於是接著問:“那你想戴誰送你的?”
又開始莫名其妙的說話了,沈雲簌玩弄著手裏的帕子道:“聽不懂表哥說什麽。”
“那好,我問你,你是不是心裏有傾慕之人了?”
這麽直接的問,沈雲簌的心咚咚咚的跳個不停。
她哪裏有什麽傾慕子之人,若說畏懼之人,倒是有一個,剛好就在眼前,不過心裏忽然油生一個大膽的想法,她若說有,是不是魏臨以後就不這麽對她了。
沈雲簌點了點頭:“是有一個人。”
半晌,未見魏臨回話。
她不知,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魏臨有種被心被撕裂的感覺,甚至有些喘不過氣,問出這麽句話的時候,魏臨其實有些把握,畢竟沈雲簌對他的態度明顯改變。
魏臨麵色鐵青,沈雲簌假裝沒看到,繼續把玩著手裏的帕子,把帕子折成一個小兔子的形狀。
那兔子忽然被魏臨搶過去,捏在手心裏。
沈雲簌想要奪回,卻被魏臨捉住的手,稍一用力,把她扯進了懷裏。
她的額頭撞到了他的下頜。
“表妹的心跳好快呀,我就不相信你對我沒感覺。”說話間,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幾分。
沈雲簌朝著魏臨的胸口上捶了幾下:“你放開我。”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在尋陽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不要走,等我,你逃的比兔子都快,偏偏逃到了鎮北侯府,我們這麽有緣,為何要放。”
“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魏臨從身上拿出一個匕首,把匕首塞到沈雲簌的手中:“你若拿它在我身上劃上幾刀,我會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也好叫我死心,往後再也不接近你。”
沈雲簌抓著手裏的匕首不知所措,別說往人身上劃了,就是一隻雞她也不敢動手。
見她遲遲不動手,魏臨又問:“你在乎我的對嗎?”
哪裏有這麽逼人的,沈雲簌眼睛裏滾出幾顆淚珠,她望著魏臨,一句話也沒說。
見她流淚,魏臨方覺得自己太極端了,把匕首收回去,用手裏的帕子替沈雲簌擦了擦眼淚。
“你想去鎮北侯府也行,去琉璃巷也可以,注意安全。”說完這些話,就下了馬車。
沈雲簌的心一緊一鬆,實在經不起被魏臨這麽折騰,馬車是往鎮北侯府的方向,她讓車夫改道去琉璃巷。
到了琉璃巷,正直午時,沈弘之讓膳房裏重新做一些沈雲簌愛吃的菜肴,見沈雲簌不怎麽吃菜,沈弘之一邊夾菜一邊問:“李將軍的傷勢如何?”
“還好,傷口正在慢慢愈合。”
“那你覺得李將軍為人如何?”
“他在危難之時救了爹爹,又沒有打壓當地的百姓,確實令人敬佩。”
“我說的是長相如何?”
“長相?我沒見到他人,是表哥進了房裏,他說我進去不太合適。”
“哦。”沈弘之無奈的搖了搖頭,同時心裏油生一個謎團:“你這位表哥似乎對你很上心。”
唯恐沈弘之看出些什麽,沈雲簌解釋:“他隻是比較熱心而已。”
“的確十分熱心,還替為父請了太醫過來瞧,工部的事也幫著處理了一些。”
“是嗎?”
“騙你作甚,昨日他就來了。”
她現在不想說魏臨的事,借著機會,沈雲簌把小友秦悠的事和父親透漏一些,問其方家人如何,值不值得托付?
“這位方大人倒是做事兢兢業業,其子也曾見過,才識過人,是個做官的料子,唯一的缺點是此人身體不是很強壯,文文弱弱。”
沈雲簌也沒什麽胃口用膳了,把沈弘之安頓好,自己則回了西廂房的榻上歇息。
靜下心來,滿腦子都是魏臨,她這位表哥讓人看不透,壞的時候是真壞,好的時候是真好,在鎮北侯府的時候維護她,又為父親做了這麽多事,她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境麵對他。
捫心自問,她對魏臨是有些不一樣的感覺的,今日在馬車裏,倒也不是因為害怕他才哭,隻是不知道為何心裏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午後已過,沈弘之把沈雲簌勸了回去,他的精神狀態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工部還有一堆的事物處理,明日,他就會去官署處理公務,已經讓人做了一副手仗,短距離的路他自己完全可以挪動了。
鄭成均栽了個大跟頭,還連累禦史中丞段世昌一塊挨罰。
在永徽帝麵前,鄭成均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他自己沒有能力,全仰仗底下人在做事,他隻是坐享其成罷了。
這話倒是真的,鄭成均在能力上的確一點也不出眾,唯一出眾就是會即興賦詩一首。
那位幫著他做事的郎中已經被處決了,死無對證,情急之下,鄭成均隻能把自己的屎盆子他身上扣了。
永徽帝心裏早已有了決斷,烏和鎮那些田款不多,算下來也就幾千兩,而這比款項已經補上,鄭成均的祖父也曾是開過功臣,有功之後,自然要從輕處決。
當日即下了詔書,鄭成均革職降爵,本是可以延續五代的國公,等他繼任時,爵位會從國公會變為縣伯。
而段世昌免職三月,讓其在家閉門思過,此事全權交由魏臨負責。
當夜,鄭家因此事鬧的雞飛狗跳,鄭夫人哭的撕心裂肺,指著鄭成均就罵:“你這麽費心的挪用公款,為的不就是多養幾房小妾,如今被被革職降爵,說起來也是被那些個狐媚子害的,你還把她們當成了寶,這麽大的家業,不等兒子繼承,全都被你敗光了。”
“你個狗屁不通的婦人,怎會知道這官場險惡,我就是被鎮北侯府的魏臨害的。”
鄭伊如站在外麵,聽到魏臨,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她從祖父哪裏來,得知事情的原委,確實是他的父親做錯了事,魏臨隻是聽命辦事。
於是提著裙擺進了房裏:“父親,你有錯在先,別把錯歸咎他人。”
“若不是在朝堂之上給我下套,我能是現在這番下場,知道你這丫頭什麽心思,咱們和鎮北侯府的梁子結下,你別想著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