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捌貳

“咱們馬兒竟然是一輩兒。可惜您跟我反而不是一輩兒。”

聽到這話, 福臨的眉頭重擰起來:“大婚之後,咱倆就是夫妻。不光一輩兒,還一輩子!”手上摟著金花的手緊了緊, 她柔軟的纖腰顫了顫。

“現在咱倆這樣,我不在乎……”她把頭靠在他肩上, “不過,咱倆這親戚是怎麽論的?父親跟靜妃是堂兄妹, 所以我喚靜妃姑姑, 母親跟您是表姐弟,我喊您表舅舅?這麽論起來,父親跟母親也是親戚?難得兄長、姐姐、我還有弟弟都這麽聰明伶俐,沒有傻的。”

“親戚結婚的多了。”他伸手拉住她的拳, “而且表親‘一表三千裏’, 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咱們往上數幾輩子才能找到一個祖宗……”

“是啊, 多虧是這樣。”多虧這麽遠的親戚關係,她才敢跟他合帳,隻是沒膽量生娃娃。“咱倆要是沒有這點子親戚關係就好了。不過要是沒有這點子親戚關係,太後也不會指婚讓我嫁您;沒有指婚,您在紫禁城,我在科爾沁,咱倆這輩子都沒機會見。”

聽了這話, 他禁不住想如果沒娶她,他如今是什麽樣兒?照舊在母親的威壓下翻牌子,閨房裏一點樂子也沒有;沒有非抗太後的理由, 由著太後把著半個前朝和整個後宮。他背地裏還要盼著嬪妃懷孕生子, 每多個子嗣, 承繼大統的人選多一個,他的壓力就小些。

現在回想起來,那也能叫個人?以前來南苑,他騎著馬放鷹射箭,對著兔啊鹿啊錦雞一氣射,得的都是殺戮的快活,殺紅的眼睛也像要滴出血來;現在他隻奮奮蹄吹吹風,摟著皇後在水邊看雲看魚,靜謐甘甜的滋味兒說也說不出,熨得他肚腸舒泰。眼下才是個人的日子。

“皇後天天瞧話本子,沒見書上說過,像咱倆,是月老兒早拴好的紅線,任中間隔著千山萬水,總因著這樣那樣的緣故,要見的。”金花聽他伏在耳邊輕輕說了這句,笑了:“豈止是千山萬水,咱們中間還有時間無涯的荒野……”若是她穿成其他人,或者來遲了,他已經愛上烏雲珠,那也沒有這些故事了。這麽想著,倒真是月老兒早拴好的紅線,她上輩子找了那麽多對象都沒成事,像是專門等著他似的。隻是她穿過來變得十分嬌豔美麗,若不呢?倘她還是以前那個八分姿貌的人,他也這麽愛惜她?隻是人性經不得考驗,是與不是,她隻是想想,卻不想知道。

他聽她說這句說得奇,也不想追究,見她躺在他肩上又闔上眼睛,溫聲說:“怎麽?又睏了?要不我們騎你的馬先回去?”手裏不停揉著她的拳頭。

她打個嗬欠,硬睜開眼角尖尖的桃花眼,說:“能成嚒?我好累,出來散了散足夠了。”想了想,捏著他細長的手指,低著粉麵飄霞的臉,嬌聲說“萬歲,回去我睡,您別鬧我成不成?”

起身上馬,金花先坐穩了,勒著韁繩。福臨隨著她,踩著馬鐙掰著馬鞍要翻身,結果追青有氣性,喘著粗氣往前邁了兩步,他忙鬆了馬鐙,追兩步要再上,馬兒又閃躲。

她在馬上拍了拍追青的頸,用蒙語說:“以前不是別人也騎得?別鬧性子,我渴睡了。”不知是不是這句起了效,他再來抓馬,一下就翻上來,也用蒙語問她:“誰還騎得?”

“以前草原的小夥伴兒……”等他騎|上來,追青又鬧性子嘶嘯,她伸著細白的手指撓了撓它的鬃毛,“好啦!晚上給你喂黃豆,再加一塊兒糖。”初收追青,阿拉坦琪琪格就是給它喂糖才慢慢馴服了它,她們是為著“好吃”才聚頭的主人和坐騎。

由著金花和馬兒談條件,福臨一手接了韁繩,另一隻胳膊繞到她胸下摟著她的腰,一送一縱,輕緩引著追青“嘚嘚”回東行宮。她歪著腦袋斜靠在他胸前,香軟的一團窩在他懷抱裏,他把她抱牢了,說:“你閉目歇歇,朕擁著你。”兩人一馬,樂遊在四顧無人的草場上,青草味兒和著她身上的氣息籠在他周邊,天高雲淡,秋高氣爽,本來十月的風有些淩厲,兩人窩在一處倒不覺得了。

*

福臨在南苑住不安穩,惦記著回宮視事,八旗子弟練兵的事也縈繞著他的心,又住了一夜就向太後請辭:“皇額娘身子大好了,兒子跟皇後先回宮?再送靜妃或者謹貴人來陪皇額娘?”他回宮自然不能把小媳婦留在母親跟前。

不想太後溫和笑笑:“予也在南苑住厭了,跟皇帝一起回宮。”

當天下午帝後和太後一起起駕,皇後找了一圈,問:“皇額娘,沒瞧見蘇墨爾姑姑。”

“抱福全來。”太後知道她正找二阿哥,吩咐了一聲,乳娘應聲抱著娃娃到跟前。

金花接了福全,又看看皇帝,他會意:“皇額娘,皇後和二阿哥乘朕的轎輦,兒子也跟二阿哥親近親近。”

沒想到太後毫無慍色,大度地說:“去吧,一家子親爹熱娘,別在老太婆麵前纏,也讓人耳根子清淨清淨。”

等上了轎,金花給福全換了白綿紙,拾掇停當,往福臨懷裏一摜:“乖兒,去你皇帝爹爹懷裏坐坐。”自己湊到福臨麵前,臉頰枕在他肩上,轉著眼睛由上至下望著娃娃的卷頭發,斟酌了半天,才說,“皇額娘大度得奇,好長時間沒把娃娃送到我手裏了。到底也沒見蘇墨爾,哦?”也不等福臨答,伸手拉住直往她身上探的娃娃的胖手,“這可不是你的口糧,乖乖在你爹爹懷裏坐。”逗得福全“咯咯”笑個不住,福臨耳邊是伴著她嬌語的唇風,鼻尖聞著熟悉的甜香氣,小娃娃的手奮力向她胸上探,招得玉麵天子頻頻滾喉結咽唾沫,長喘了幾口氣靜心。但凡他對著她,也不知她說點什麽做點什麽,就引得他心裏“撲通撲通”狂跳,他能忍住,隻是這身子的反應,隨時隨地的,一時片刻還抑止不下。隻能木著臉。

她的心思還在太後和娃娃身上,輕輕捏著娃娃的肉下巴,柔柔扒開嘴看牙:“囑咐乳娘給他刷牙,也不知道刷了沒,這年月,蛀牙治不了。”眼神往下一挪,鬼使神差就發覺了他的異樣,正坐在他腿上的福全還在樂嗬嗬對著她笑,笑得她紅了臉,把剛解了的披風扔在他腿上,說:“搭著吧。真是年輕……”他努著耕種的架勢夜夜不休,日間還這麽著……除了年輕,也沒別的解釋了。

他卻木著臉,眼神沉沉,伸手逗弄著懷裏的福全,若無其事用鬥篷蓋了大腿根兒,遮遮掩掩把福全也兜牢,說:“聽報,蘇墨爾出京了。不知太後鼓搗什麽事體,就沒攔。”

作者有話說:

想起why women kill裏的oh, youth.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