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美事

伺候太後躺下, 金花細細幫她掖好被角,抬胳膊放床帳的時候,太後說:“帳子留著, 咱們說說話兒方便。”她忙停了手,侍立一旁不動。又聽太後說, “車馬勞頓的,睡吧。”

金花搓著帕子說:“皇額娘, 時辰還早, 兒臣去瞧下福全,好幾天沒抱他,怪想的。”說完也不等太後答話,恭敬退出去。

到了福全住的側殿, 吳良輔領著乳娘立在門外, 門內福全童聲稚嫩的“咯咯”笑, 吳良輔見皇後來了, 要往殿裏通報,被皇後攔住,免了一眾下人的禮,金花輕輕推開門,見福臨正抱著兒子在榻上,架著兒子的咯吱窩跟他玩兒躲貓貓,逗得他滿臉笑, 手舞足蹈。

“萬歲。”金花輕喚一聲,這一句驚了父子二人,福全見是他熟悉的懷抱, 一邊笑, 一邊向她伸出兩根藕節樣兒的白胳膊。

“朕就知道你晚上要來看這小子, 所以來這兒等你。快來,這小子沉,朕胳膊都酸了。”福臨吃了酒,乜斜著眼看了看金花,這幾句就帶著些微的酒氣。

她正巴不得,緊走兩步伸手接了娃娃,抱在懷裏,挨著皇帝坐下,對懷裏的孩子左瞧右看,溫聲說:“來,額娘瞧瞧。這是誰家的胖娃娃?想額娘了嚒?”

可巧就沒見的這幾天,從宮裏換到南苑,乳娘一時沒照顧到,娃娃指甲把臉上劃了個小痕,小兒白嫩,就顯得觸目,金花老遠就瞧見了,等抱在懷裏瞧仔細真切,一時心疼壞了。

又怕福臨慍怒生事,隻盯著仔細瞧了瞧沒吭聲,雖然娃娃好得快,眼看著已經結痂,她仍不放心,把福全摟在胸上,跟福臨說:“萬歲,幫我展二阿哥的手看看。”

皇帝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迷迷糊糊伸手拉過福全的小手,展開給皇後看。父子都是剛修剪過的指甲,整齊的貝殼形狀。她看過放下心,嫣然一笑:“父子連指甲長得都一模一樣。”說得福臨一愣,娃娃兀自在她懷裏手舞足蹈,又“咯咯”憨笑個不住。

她伸手捋捋娃娃軟軟的背,娃娃更興奮了,在她懷中鑽個不休,大腦袋搖來搖去,嘴裏“咿咿呀呀“。她對著福臨苦笑:“萬歲,您跟他躲了貓貓,這興奮勁兒上來,什麽時候能睡著?”

皇帝倒瀟灑:“讓乳娘進來奶睡就是,再說,不睡就醒著,那一堆乳娘嬤嬤,陪著有何難。”

金花繼續摟著福全,輕輕拍一拍,說:“不舍得把我們胖娃娃給乳娘,額娘自己抱你睡,平日在宮裏哪有這機會,也就是出了宮,住得近,規矩又鬆,才得了這個便宜。”又對眼睛晶晶亮盯著她的小娃娃說,“是不是?今夜就要額娘哄著睡。”

正說著,皇帝靠過來,把她和娃娃都摟在懷裏,攥著娃娃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這麽喜歡娃娃,我們自己生,生幾個,養在膝下,抱個夠。好不好?”他吃了酒,想起美事兒就一件連一件。皇後早前兒都跟他說了,不想生娃娃,為了不傷她的身子,他也每日尋機會一截一截試小羊盲腸,現在竟因為皇後正跟福全親近,他隔著鍋台上炕,不光要生,還要生幾個。

皇後在他懷裏扭了扭身,嬌嬌說:“萬歲,咱們不是說好了,您又……”瞪著一對桃花眼對著他,“佟妃生產您又不是沒見過,嚇也嚇壞人;表外甥女兒還小,才十六,還長個兒,您就猴急猴急的。隻要您健健康康的,以後來日方長。”

這幾句給福臨噎住了,確實是嫁了他這幾個月還長了個兒,本來不穿鞋隻到他肩頭,如今越過肩頭到耳下了;被佟妃嚇著了也是實情。隻是他貴為天子,六歲繼承大|統,能這麽明晃晃駁他的,也就她了。他母親每每跟他對著幹,還要先粉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偏在金花這兒碰的釘子數也數不清。樁樁件件,沒有一件順順當當如他所願,非要他求了又求,請了又請。這麽想著他神色黯然,剛剛吃了酒又跟福全玩了一晌的歡喜就都落了空,手緊緊摟著母子二人,悶悶坐著。

金花也覺得他失落,可她自顧不暇。若是沒有那千絲萬縷的親戚關係,她也願意要他跟她的娃娃。女娃娃,長得又似他,團團臉上一對細長的眼,軟軟糯糯的童音喊她一聲:“娘。”她簡直想不出會多喜歡那小人兒。為這溫軟的肉團團豁出一條命去鬼門關走一遭她也拚了。可礙著這親戚關係,她生怕娃娃出一點兒差錯。做人已經這麽苦,身子再不健康,那該多苦。被這些念頭磨著心,她也神色黯然,淡淡抱著懷裏的福全,親一親,拍一拍,想哄他睡。偏這胖娃娃一點要睡的意思也沒有,在她懷裏掙得更起勁了。

這麽熬著也不是法子。想著皇帝今兒一早去上朝,忙亂了一天,她扭頭在他麵上香香一吻,說:“萬歲,哄睡了二阿哥,我還要去太後宮裏伺候,您先回去歇?”她總怕他勞累,免疫力低下容易落下病,隻有千方百計讓他寬心多睡,食補藥補,添衣減衣,樣樣幫他想周全。

福臨鬧意氣似的坐著不動,她又湊到他耳邊勸,“不是還要去跑馬?您今兒不好好歇,明日我們可怎麽盡情一樂?我還沒見過您騎馬放鷹的英姿。”喁喁說著,唇就湊到他唇上,獎勵似的輕啄一口,正要離唇,不防備被他一把箍住後腦勺,嘴裏的這腔氣兒給他吮了個幹淨。

兩人正癡纏,福全伸著另一隻小手在二人頸下亂撓,金花鬆了唇,湊到福臨耳邊說:“讓二阿哥瞧著不妥當。”把娃娃的小手從他掌心接過來,“快回去睡。”

結果他隻坐著不動,再催,他就拉著她的手去摸,她一碰就明白了,紅了臉,抽回手來抱著福全背對著他坐著。

娃娃在一片靜謐裏睡在一個香軟的懷裏,她伸手拍兩下,搖一搖,漸漸昏昏欲睡,等娃娃睡沉了,她起身抱著他進裏間,輕手輕腳放在小**。睡著的小娃娃跟天使一般,團團的胖臉,細長的丹鳳眼,小扇子似的濃長睫毛,眉眼間跟福臨越來越像。彎腰伏在床欄上看,越看越愛,又覺得他長得說不出來地似寧妃,正該像她,是寧妃十月懷胎生的孩兒。都沒發覺自己淌了滿臉淚,以前沒結婚沒養過娃娃,她不知道她這麽會哄寶寶,現在,她瘋狂想要自己的小娃娃。這麽想著心裏就隻剩湯藥漚的又酸又苦的味道,眼淚撲簌簌往下滾。

福臨自己坐了片刻,見金花進屋放孩子放了這一晌還沒出來,於是悄悄轉進來,正看到她對著福全滴淚珠兒,燈火一跳,他才看清她臉上淚已經淌了一片,心上柔軟,奔過來擁著她溫聲問:“怎麽了?”

她轉身伏在他身上,鼻尖搭在他肩頭哽咽著說:“沒事。”

沒事,沒事哭得滿臉淚。

結果這一次,他肩上被她咬了一口,他越用功,她咬得越緊,床架子“吱呀楞呀”亂響,他也被她咬得吸溜氣兒,偏她一聲不吭,隻喉嚨裏顫了幾聲,到緊要關頭她終於鬆了口,帶著哭腔喚了一聲“萬歲”,跟一隻鶯兒似的尖著嗓子囀了一聲,他則跟她正相反,渾厚的一聲“唔”。

明明是她咬人,偏她麵上又是一臉淚,他伸手探了探,上下都是一片濕漉漉。肩上疼著,心裏卻喜滋滋,他這麽一天不鬆懈,指不定就如願了,於是翻身把她抱在身上,小聲問:“上月信期是什麽時候?”

她溫燙的手指尖兒繞著她剛咬的牙印兒轉圈,趴在他胸上說:“太後讓我父親母親哄了。從前年有了信期,就沒準過,別人都是‘信’,我這個應該叫‘不信’,神出鬼沒,寶音姑姑一直怕我子嗣艱難,所以上次看我長胖了,疑心我有孕,高興得什麽似的。”

“有孕”兩個字兒震得他耳朵疼,忙問:“姑姑什麽時候疑心錯了?”

“就是上月二十五,我們去看姐姐那天。”聽她說了這句,他心墮到冰水裏,那一定疑心錯了,那時兩人還未合帳,她入宮後長個兒又長胖,難怪寶音誤會。一身嬌軟的豐腴,多虧抱在他懷裏了,他攬緊了她,伸手摸她背後的腰窩。絲緞樣滑膩的皮膚,細潤到他舍不得下手,生怕掌心的薄繭把她劃破了磨紅了,又愛不釋手。

“皇額娘最在意咱們兩個姓兒的嫡子,以後承繼大統,蒙古還是大清的外祖家,若是子嗣艱難,確實把皇額娘哄了。”頓了頓,“朕也很想要咱們的娃娃,不管姓什麽,不管血統是什麽,你跟朕的小娃娃……”

他剛說完,她又趴在他胸上哭,眼淚膩在胸上,先滾燙地灼著他,後來又隨著她一呼一吸變得有些涼。

她的兩片唇貼著他的皮膚蠕蠕動,噥噥說:“我,我也很想要,可是……”還沒說完,他長腿一撐把兩人調了個個兒……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