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夜侍
四貞格格見皇帝哥哥突然進殿, 起身行禮,不等皇後嫂嫂答,先一臉焦慮急著問:“皇帝哥哥, 太後病情如何?”
福臨仍舊盯著金花的臉答:“險雖險,卻不凶, 醒了就好了。四貞妹子不必掛心,皇額娘說她現在用膳服藥, 你們都別拘著虛禮去鬧她, 攪得她用不香。”說著伸手搭在金花肩上,看她仰臉對著自己嫣然一笑,那雙會說話的桃花眼,像是明白他剛剛跟太後說了些什麽話, 他突然生出無限的知己感。
又想了想, 盯著皇後眼前的湯藥, 說:“皇後的酸梅子帶了?朕給你取了過口?太後無事, 本來明日能去跑馬放鷹,風寒一直不愈,能去得?”
四貞聽說太後已經醒了,又見皇帝如此不以為意,猜著太後無事,放下心來,轉而笑眯眯看帝後夫婦兩人, 一對璧人,一人說,另一人含著笑聽, 含情脈脈的眼睛互望著, 出聲的隻有幾句, 無聲的早有千言萬語,一片柔情蜜意在兩人之間流淌。忍不住掩口一笑,又調皮地搗亂,聲如銀鈴:“嫂嫂去不去的……妹子能去。”
不想福臨一撩袍子,在金花身旁坐下,說:“皇後不去,朕也不去,四貞自去?”
金花朝裏挪了挪,讓他靠著自己坐上來,叫烏蘭添了一副碗筷,說:“我們仨明日一起去。”又對他說:“鴨舌糟得好,嚐一嚐,就是辣,您就口奶茶。”說著給他夾了兩個鴨舌。又撿著他愛吃的,布了一碟子。忙完才撂了筷子,皺皺嫩白的眉心,端起自己的那碗湯藥。
他眼尖,早看到她的酸梅子罐子,拿在手裏,眼巴巴等她一仰頭喝完了,“噌”拔開罐子蓋兒,送到她眼前,看她伸著兩根細白的手指拈了一顆含在嘴裏,兩人一個我看你,一個你瞧我,互相對了下眼神,又都會心一笑。
四貞格格在一旁微笑看著他二人,起身說:“妹子先走一步,賢伉儷留步。再在這兒留著,要被你二人酸倒牙了。”說著伸過手來,“皇帝哥哥,也賞四貞一顆梅子?”麻溜兒探到罐子裏捏著一個梅子,噙進櫻唇,鼓著一側粉腮,腳底抹油般往外溜,又聽皇後說:“一會兒咱們一起去皇額娘處。”四貞“嗯”一聲,頭也不回出殿了。
金花咂麽著嘴裏的酸梅子,舒展開眉心,看著四貞閉了門,想她走遠了,跟福臨說:“憨四貞,真給嚇壞了。”又問他,“皇額娘費這些周折,把我們兩人叫到南苑來,是為什麽?”
“沒想通,無論為什麽罷,朕來前兒已經明發,無論調遠近的兵進京都要朕的手諭,太後在軍中的勢力應該沒那麽大,雖說還沒清理完……可是不怕,有叔王和那幾位老將,還有濟度!出不了亂子。”皇帝一邊說,一邊眨著眼睛想,手上卻沒停,夾了隻蝦,細細剝了殼,幹淨細長的手指捏著送到皇後嘴邊,“蝦。”
她莞爾一笑,舌頭蹭著梅子說:“吃了藥吃這個腥,也不餓。您吃。忙了一晚上。”他說的這些她聽得迷迷糊糊,其實不甚明白。多虧前朝後宮都是他給她撐著。剛穿來時還想靠自己“鬥”出一片天,後來發現就她?完全不是個兒,能全須全尾就阿彌陀佛了。坐著也是坐著,她夾了隻蝦到麵前,剛伸著細白的手指要上手,被他捏走了,又聽他說:“別上手了,朕自己剝。”
於是她呷著茶,看他慢慢吃。他垂著眼,細細嚼著雞絲鴨絲燕窩小饅頭;兩人正默默坐著,他抬眼對著她深沉一笑,說:“要是有盞酒吃吃就好了。”
她又呷口茶,說:“我夜裏去陪皇額娘,您要吃就傳一壺熱酒進來;吃了好睡覺。”
“皇額娘那兒不用陪,過會兒跟四貞去拜一拜就得了。太後那身子骨兒,隻怕比你還結實。”他說完又朝外頭喊,“吳良輔,給朕溫壺酒來。”
她放了茶碗,拉著他的袖子說:“要是皇額娘不用陪,您就別吃酒了。”一邊說一邊急了,臉上泛起一片紅,他轉頭看她,她眼含橫波,水滿將溢。要不是剛割腥啖膻,吃得嘴上手上都腥臊,他就直接摟著親上去了。
“怎麽?南苑冷,吃了酒咱們暖和和地好睡覺。剛還叫朕吃,說了一句話又變了。”說著又湊到她耳邊,唇風擦著她的耳朵說,“倒是跟以前一樣,第一顆紐子讓解,第二顆紐子就摁著不給,善變。”
一句話說得她臉更紅了,眼神躲躲閃閃,舌尖把酸梅子推到一側去,鼓著腮,垂著眼說:“南苑不比宮裏,皇額娘和四貞都住得近,隻幾步遠,有點動靜四下聽得清清楚楚……”他吃了酒她更承不起,上次他在慈寧宮吃了兩盅藥酒,夜裏險些把她揉搓碎了,第二天嗓子還啞著,多虧四貞不明白,但是太後看她的眼神兒就透著意味。坤寧宮和養心殿獨門獨院兒,好歹就他倆;南苑都住在東行宮,前後左右雞犬相聞。
他明白過來,說:“怕什麽。”又說,“朕今晚明著跟皇額娘說要跟你‘一夫一妻’,你放心,皇額娘不允也沒法子,前朝後宮,朕說了算。”
可她說的不是這事兒,把臉蹭在他肩上,手環住他的腰,嬌嬌“嗯”了一聲。鼻息擦著他脖子上的皮膚,掠過突出的喉結,微微的氣息穿過她口鼻的聲音和她輕輕的歎直往他耳朵裏鑽,聞著熟悉的甜香味兒,他攥了攥拳,她這樣豐腴柔媚,他更要吃個酒壓壓驚。
門“哐啷”一聲,怕驚了帝後的好事,又像是專門要驚了他們的好事,吳良輔幾乎是踹開門,躬身端著一壺熱酒進殿,一邊說:“萬歲爺,東行宮隻有高度的米酒。”利落將壺盞置在膳桌上,他目不斜視,又低著頭退出去。金花還沒把臉從福臨肩上挪下來,吳良輔已經又出去了。
帝後一個斟一個飲,正膩歪著,四貞格格遣了個小宮女來請皇後。金花伸著臉到福臨麵前,說:“萬歲,幫我看看頭發亂嗎?妝還好?”他喝得急,丹鳳眼先迷離了,就見一張粉白的俏臉在眼前晃,桃花眼,翹鼻子,樣樣在他瞧著都是極美的,又可親。鬆了盞,把人硬箍在懷裏先把嘴上的唇脂吃盡了。後來還是金花撓他的下巴,他才鬆了她,還意猶未盡。
皇後一邊往殿外走,一邊捏著帕子擦唇,等見到四貞格格,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四貞妹妹,嫂嫂的妝還好?”
四貞一愣:“嫂嫂吃酒了?”皇後唇上不施脂,明顯是沒勻妝,香腮上卻兩片紅撲撲,嘴裏又有淡淡的酒氣,所以她猜嫂嫂吃酒上臉了。
皇後一愣,囁嚅:“沒,吃湯藥,怎麽敢吃酒。”
哈,那就是皇帝哥哥吃酒了,四貞電光石火間想明白了,笑著拍了嫂嫂一把:“好著呢!咱們走吧,再晚些太後該歇了。”
皇後和四貞格格一前一後進太後的寢殿。太後梳洗過換了衣裳,正襟危坐在榻上喝奶茶。金花微微抬頭,見她頭發梳得一絲不亂,旗裝上連個褶兒都沒有,忍不住暗暗歎服,太後是個狠角色。
太後慈愛地賜了兩人座,拉著四貞的手說:“聽蘇墨爾說嚇著你了?這病險雖險,卻不凶,現在可不是好了?”
四貞盯著太後的臉,殷切說:“皇帝哥哥也這麽說,看到額娘大好,女兒就安心了。您現在覺得怎麽樣?身上可還有哪兒不舒服?太醫重新來瞧過嚒?”
“太醫瞧過,藥也吃了,放心。”太後臉對著四貞,眼神卻往皇後身上瞥。
金花微微笑,看太後和四貞母女說話,心裏說不上的滋味兒,上輩子對母親沒印象,這輩子是寶音姑姑奶大,母親對她極好,但總像有點客氣。眼前這對義母義女拉著手絮絮低語看得她滿心感動,又有點羨慕。
太後一招手,說:“皇後也坐到跟前來,可憐巴巴兒自己坐著,瞅著都快哭了。”等金花到了近前,太後的大手拉住她的小手,“咱們都姓博爾濟吉特,如今你又是予的兒婦,親上做親,別這麽生分。”
金花心想太後今晚怎麽轉了性兒?不是高高在上的婆母了。不知福臨跟母親聊了什麽。這麽瞧著,太後打定主意在福臨的屋簷下低頭,所以先跟她緩和關係?太後之前曾幫她,但從未跟她這麽親熱,她搜了搜阿拉坦琪琪格的記憶,太後之前一直以威嚴的婆母自居,雖然同姓,她總是遠親,太後不屑於跟她細攀親戚。
母女三人團團坐著說了會兒話,太後說:“累了,你們退下,歇去罷。”
皇後虛讓了下,說:“皇額娘,兒臣今夜守著您侍候。”金花忖度,她跟皇帝專為侍疾而來,伺候太後就寢應當應分,但是福臨又說請個安即可,不必伺候過夜。
不料太後一口答應,說:“皇後有這份孝心,機會難得,就在床邊搭個榻,咱們娘倆還能說說話兒。”
作者有話說:
其實太後是個工具人。
開心你堅持到這一章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