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信他
福臨把金花掰到眼前, 人在麵前,可她使勁垂著頭,瑩白的小臉藏在影裏, 他左看右看都瞧不見她什麽表情。
情急,顧不得深究她的臉, 他問她:”什麽三個月,三十六個月?什麽別人?你對朕隻有三個月三十六個月?你還有別人?”
“我沒有……”一邊慢吞吞說, 一邊字字錐心, 無限悲涼,從穿越來一直左推右擋,口嫌體直。一廂傾慕他身高八尺,膀闊三亭, 英俊英偉, 對她尤其好;一廂怕他涼薄, 扭頭愛上烏雲珠, 把她當舊人拋諸腦後;又怕他後宮美人兒多,今日愛這位,明日愛那位,她不想做眾美人中的一位。後來他沒愛上烏雲珠,烏雲珠在眼前,他瞧也不瞧,隻一心一意護在自己左右, 舉著一把折扇搖啊搖;他婚後就沒詔過別人,她不伺候他,他獨住在養心殿, 連個伺候的小宮女都沒有, 中了暑氣也是自己孤零零躺在寢帳裏。
她又不是石頭, 他對她好,一舉一動她都記在心裏,可是他能對她好多久?
她打定了主意有多久是多久。這世上有天長地久?上一輩子,她父母早早離異,甚至她有記憶起,就沒見過母親,連母親的照片也隻驚鴻一瞥。隻有個工作忙碌的父親,還有慈愛的祖父母。所以她一直猶豫要不要活在當下,開心過就好,奢望什麽天長地久。
也許是她愛他?這個念頭非同小可,她堅信需先自愛,然後才能愛人。上一輩子她都修煉成食色裏的行家,仍舊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愛得對,如今她隻一季就愛上了他?還把她的驕傲超脫都拋了,不再鹹魚也不再壁花,融進後宮的滾滾紅塵裏。
“可您興許有……後宮那麽多人。八旗還有那麽多秀女,小選大選,源源不斷。”她抬臉,又開始笑,眼淚正在眶裏轉,眨眼間要滾下來,她捏了捏鼻子,瞪著眼不眨,她不想哭,從王府回宮,說長不長的一段路,她要跟他好好呆著。
這滴淚不滾,比滾了還讓福臨心疼。前幾天在慈寧宮梢間兒,他看她也拽了拽小巧的翹鼻子止哭,從嫁他,哭也哭了太多回了。現在她把臉送到他眼裏,忍著淚,又這麽笑,就跟頭一次見董鄂氏那次似的,把他的心都揉皺了。
“從大婚,不是隻有你嚒?別人,朕連手都沒碰過。這次選秀也沒納人,那個董鄂氏,朕都不曾跟她單獨處在一屋,雖然說過兩次話兒,也是周圍伺候的人一堆;朕不知要怎麽行,才能讓你信……”他正說著,她伸手捂上他的唇:“萬歲,別說了……”若她信了,他再變,她更難過。不如什麽都不說,她旁觀他如何行去。若是走歪了,讓她失望了,至少他沒諾過。
他翕著唇,輕輕吻著覆在唇上她的手,舉著臉繞到她麵前,歪著頭親上她的唇。那串淚終於滾下來,兩人的舌尖都嚐著同一味鹹,互相換著鼻尖齒間的氣。
她的胳膊輕輕搭在他肩頭,後又在他頸後交疊。他雙手捧著她的背,順著她絲滑的衣裳往上,劃過蝴蝶骨在衣裳上撐起的突,直到指尖觸著她涼涼爽滑的頭發,掌心托著她細瘦的脖頸。另一手在她腰上,那把柔軟的小蠻腰,環住了,細細的隻有一握。唇齒間的細響在腦中無限放大,他聽不到簾間傳進來的市聲和車馬聲,輕忽的“噗”,又一次全都剛剛好,他跟她的默契,同時輕吞唇間的一口氣。壓抑不住地,他輕輕“唔”了一聲,鬆了她的唇,闔著眼抵在她肩頭。
【這段是個親耳朵】鼻尖是她的甜香氣,一對柔軟溫熱的唇輕輕點著他的耳廓,若有若無的輕響,耳中落了蒙蒙細雨,又拂起風,秋夜的冷涼和炎夏的炙熱交替攻著他,他把頭埋在她身上,捂緊了,輕哼了一聲。
金花坐在他腿上不動,手垂下去輕輕拍著他的背,過了半晌,停在他耳邊的鼻尖,蹭了蹭他耳垂。
他紅著臉不說話,青天白日,如此跑馬。這朵嬌花,對他捏圓搓扁,打從一起頭,鼓動起來澆滅下去,不過是她印上一枚香吻。
他轉頭去找她的臉。
“不是故意的……”她一邊躲,一邊壞笑著幽幽地說,又把臉埋在他肩上,這一句就變得含混不清起來。她不過是發現他異樣,又親了親他耳朵。
“你還說。”她聽他聲音越發啞了,不光啞,還有若幹羞臊,大約還有道不明的焦慮和說不出口的辯白,他年少的時候挺猖狂的,她不是也說他有那麽多孩子,剛剛的事全是意外。
兩人抱著略坐了坐,這會兒終於有心思聽著車外,外頭越來越靜,又聽吳良輔跟西北角門的侍衛寒暄,他倆都知道回宮了,他倆又要長久不能在一處。福臨順著金花的胳膊尋到她沒戴戒指的那隻手,把她柔軟的拳攥在手心,定了定神,說:“再等等,等事兒了了。”想了想又問,“信朕?”
她綿綿依在他懷裏,手握在他胸上,短短應了聲。沒想通,他問她信他謀略還是信他鍾情。後宮不能預政,前朝事,她好奇也不能問,再說她也沒那麽好奇,能在後宮逍遙自在先心滿意足,無暇其他;至於□□,若空口說有用,世上就沒那麽多怨偶,他惦記她要去陪姐姐生產,讓濟度用“夾片”報信,作主帶她出宮,慈寧宮請安都遲了,就這一件,他行得好極了,是用行動“說”的愛意。無論哪樣,她決定信他,於是更安然依在他懷裏:“下次不知何時,唉。”
“吳不服會送信。”他說完,猶猶豫豫捏著她的手送到唇邊,輕輕用鼻尖蹭著,“最近坤寧宮小太監小宮女挨打挨罰都別管,也別怕。”
兩人在養心殿門口分開,過了會兒在慈寧宮門口會合。福臨重擺出一張不入後宮的冷臉,金花以為太後將責問下午她出宮的事兒,結果太後沒問,嬪妃也一片寧寂。她分明大搖大擺從坤寧宮去養心殿,又從養心殿出發出宮,結果眾人仿若不知情。她如臨大敵準備的真話假話都無處說,出宮看了趟姐姐和小外甥,還有寶音姑姑的事,既無人分享,更無人追究,竟生出一絲衣錦夜行的失落來。
第二日四貞格格來坤寧宮跟金花解悶,姑嫂兩人擺了兩張涼椅在廊下躺著吹風,中間高幾上擺著茶和點心。金花又蠢蠢欲動嚐她釀的梅子酒,入秋了,她從禦膳茶房要了套壺,於是桌上還有一壺熱酒,連著兩個小盅,呼和時不時來換套壺裏的熱水。
金花惦記著福全,問四貞格格:“妹妹,最近見福全了嚒?來一趟,把他也帶過來就好了。好幾天沒見他,上次見著也沒抱,怪想他。”姑嫂二人說話並不拐彎抹角。
四貞格格抿了一口梅子酒,臉頰紅撲撲的,躺著說:“嫂嫂是想福全了?難道不是想皇帝哥哥了?”
“好好兒的,提他做什麽,他都不入後宮,我們開心我們的,誰想他。”金花一愣,她想福臨,昨天剛見過,可她淡淡地說不出來那樣想他;福全眉眼間有點像父親,她也想福全,自從上次太後教訓她,蘇墨爾就不肯把福全送來坤寧宮給她親近。
“賢伉儷在膳桌上捏手打量我不知道。額娘眼花瞧不真切,我可瞅得真真兒的,嫂嫂跟哥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先跟妹子透個風兒?”四貞格格看了眼周圍小宮女小太監都遠遠站著,估摸著他們聽不見,悄悄問了一句。
金花想起來福臨說坤寧宮的小太監挨打挨罰那句,又想以前他說這宮裏也有太後的眼線,就笑笑,說:“這我倒不知道。就是,我跟你哥哥,妹妹怎麽瞧出來的?”一邊說一邊躺在涼椅上,把一張粉帕子遮在臉上,她對四貞格格信得過,又小聲囑咐,“好妹妹,別告訴別人。”
“經過八月節那次,我算是曉得皇帝哥哥對嫂嫂多上心,順著那個褶兒捋,他再裝,看嫂嫂的眼神兒總是不一樣。你倆在桌上碰碰手指尖兒,貼貼手掌心兒,別人發現不了,我一眼就看懂了,皇帝哥哥那眼神,擦著邊兒在嫂嫂身上潲。明明沒看您,一刻也沒離了您的邊兒。賢伉儷這膩乎勁兒,竟然還能把額娘糊弄了,額娘大約輕敵了。”
四貞格格這麽說,金花倒不好接了,她跟福臨桌上桌下捏手接掌,刺激又甜蜜;從四貞格格嘴裏說出來,甜蜜度就翻著番往上漲,她把臉藏在帕子下忍不住笑。想起那日給福臨換衣裳,還有兩人在馬車裏的情形,她臉紅了。
“別的不說,我對你皇帝哥哥,真有點看不懂。”她最近時時揣度他是不是“戀愛腦”,樂觀時覺得他是,他說隻在她身上用心,又獨寵她;悲觀時又想他怎麽會是,即使今年是,明年也可能不是,後宮那麽多美人兒……她也想聽聽四貞格格怎麽看,都是十幾歲的年紀,四貞格格還曾跟孔家軍南征北戰,見多識廣。她也見多識廣,她還是食色裏的行家,可惜她當局者迷,她又患得患失。
“嫂嫂不是說過麽,快活過就好。既然已經嫁了皇帝哥哥,看得懂他又如何。快活一日算一日吧。”四貞格格果真是金花的知己,金花想不通時,也覺得,且活在當下吧。
兩人正說著,吳不服在呼和耳語了兩句,呼和趁給酒壺續水的時候悄悄趴在耳邊告訴金花,萬歲爺約她。
作者有話說:
老生常談:不是資V的話,WAP和PC買V章貴一點,APP買最劃算。
資V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