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專寵?

皇後有孕的消息不脛而走。

景仁宮。

剛出生的三阿哥吃過奶, 在奶娘懷裏“咻咻”睡過去,佟妃輕聲叫:“奶娘。”示意奶娘把孩子抱過來,自己則伸著胳膊殷殷去接。

佟夫人聽到聲響, 忙從外間進來,一邊走一邊說:“我的娘娘, 先別急著抱,仔細落下月子病。”佟妃不理, 仍舊自奶娘懷裏接了三阿哥, 忍著一身不適,蜷著身兒坐起來,整個人把三阿哥護在懷裏。

三阿哥是個漂亮的小嬰兒,淡淡的眉毛根根分明, 眼睛閉著, 是一條細長的弧線, 這麽幼小, 也能瞧出來以後會生一雙跟他阿瑪一樣的丹鳳眼;鼻梁扁扁的,鼻頭卻分明清晰,粉色的嘟嘟小嘴兒皺著。佟妃這一天看了又看,就是看不夠。

她愛惜地抱著三阿哥,佟夫人也在身邊坐下,小聲跟佟妃說:“咱們三阿哥這眼睛鼻子,跟皇上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眉毛和小嘴兒啊, 像你兄弟!今天一接下三阿哥,我就想起娘娘小時候,剛出生那會兒, 也是這麽小, 這麽輕軟的一團。我把娘娘抱在懷裏啊, 生怕把娘娘壓壞了。當時穩婆說娘娘麵貌貴氣。如今看,穩婆倒是見得多,真的會相看,誰能想到十幾年過去,娘娘入了宮,還當了額娘,生了個這麽俊的阿哥……”

佟妃聽著,忍不住心頭一酸,淚花就在眼眶裏打轉。入宮的時候她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突然就見不到額娘和阿瑪,她偷偷哭了幾回。後來有了順治帝的寵愛,她才把想家的心思收了收,改在皇帝身上多用心。結果又被皇後孟古青嫉恨上,還扇了她個耳光,孟古青那壯碩身板,一掄胳膊她直接被打在地上。多虧萬歲爺憐愛她,多寵了她幾回,她才小小年紀,先有了這個阿哥。

可是,想到皇帝,她的心又抽緊了。自從太後和皇後允她不請安好好養胎,她就再也沒見過皇上。大婚夜皇帝從坤寧宮來了景仁宮,她以為自此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雖然沒有皇後的尊號,但是有皇後比不了的恩寵。甚至第一回 拜皇後,皇帝還怕她吃虧,派了小太監守在坤寧宮外,又派人把她接到養心殿問東問西。那時候她覺得皇帝在她身上真正用心,是位知冷知熱的夫君。

誰知那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他也沒來景仁宮探望過她。倒是皇後命人一趟一趟來送錢、賞東西,出手闊綽,一鬆手就是妃位一年的例銀。又聽她母親說帝後感情融洽……她安慰自己說,大腹便便,有什麽好瞧的,皇帝前朝事忙,不來也是怕她迎駕接駕,又跪又拜,白折騰身子。

可是生產時萬歲爺所作所為,她思來想去都很灰心。萬歲爺闖進來時,她以為是為她,畢竟已經折騰了一個大白天,她疼到神思恍惚,力氣耗盡,此時他不是應該為了她和龍子心急如焚?結果萬歲爺進來直奔皇後,她一邊疼得欲生欲死,一邊看那個“罪魁禍首”的男人拉著皇後徑直往外走,還是皇後硬把他拽到床前。她伸手,他虛握一把,她還沒摸到他掌心的溫度,他先撒開手,說的那句“小心項上的腦袋”也很敷衍。若不是皇後許諾讓她自己養孩子,她看了皇帝那副寡情的樣子,真想罷了。最後太後命太醫下了猛藥,穩婆又見得多,藝高人膽大,生生把三阿哥半推半擠硬推出來。

懷裏這個,是她用命換來的三阿哥。打從見到三阿哥的第一眼,她又想活著了,這麽小這麽柔軟的一團小人兒,是她懷胎十月生的,無論如何,她總要念著他護著他。

正搖著小嬰兒,細竹探頭探腦進來,湊到佟妃和佟夫人身邊,說:“娘娘,慈寧宮傳來話,說皇後有孕,正在傳太醫。”

佟夫人聽了,心裏盤算了一晌,說:“我還當皇後是個菩薩,心善,讓娘娘自己撫養三阿哥,原來是她馬上要有自己的孩子,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白瞎了那個清爽單純的好模樣兒,原來是個心機這麽深沉的。多虧咱們謹慎,並沒有跟她交心,要不,看給她賺進去。”

佟妃拉拉母親,說:“額娘。”一邊用眼神示意隔牆有耳,“我以後就守著三阿哥過了,隻要三阿哥好好的,管別人怎麽樣呢。”順治帝以前跟孟古青不對付,兩人從未圓房,如今皇後也是博爾濟吉特氏,才兩月就有孕,那就是兩人感情甚好?想想佟夫人進宮時說看到帝後的黏糊勁兒,再想想昨日在血房皇帝對皇後的在意,佟妃總覺得皇帝跟以前不一樣了。可是兩人好久未見,她也說不上究竟是哪兒不一樣了。懷裏抱著小月孩兒,她不想想別人,她隻想一心一意護著她的孩兒。

*

翌日清早,金花還在梳頭,小宮女烏蘭跑進來:“今兒什麽日子,才什麽鼓點兒,奴才看殿外人都齊了。難得她們早來,往日都是一撥兒人進來了,另一撥人兒還在禦道上匆匆往咱們宮裏趕,今早齊齊整整的。”

金花本來往頭上簪銀子,聽烏蘭這麽說,三把兩抓把銀頭麵都卸了,說:“那套金的呢?拿來。烏蘭別走,去給本宮斟碗酒吃,就上次釀的梅子酒,給我倒一碗出來,再添進一碗小燒兒去。”她聽說嬪妃都早早來候著,知道昨夜在慈寧宮走漏了消息,都是來看她笑話的,那就得扮上唱大戲,不能隨便戴一頭銀首飾。

又不放心烏蘭鼓搗她的酒,喊住烏蘭說:“光倒出來吧,添酒的事兒,等本宮自己去。你快些來,本宮等著吃。”煩也煩死,愁先愁煞!美人兒們各自去福臨身上用心,天天盯著她做什麽,這宮裏人人都能去邀那個帥男人的寵,偏她不能,還得躲著。結果她們還拿她當眼中釘,人人瞪眼瞅著,一會兒看她得意,一會瞧她落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這酒還差的遠,梅子的香氣沒沁出來,糖也沒化,入口就是辣嗓子,火燒火燎的一團火落到胃裏。唯一的好是酒壯慫人膽,一碗下肚臉也紅潤了,眼神也泛波光了,腦子滴溜溜轉,金花粉著一張臉嫋嫋捏著帕子去正殿升座。

“今兒人倒早,也齊。”金花沒坐穩先開口了,有話早說完早散。

靜妃又領頭,笑著站起身行個禮,說:“聽說皇後大喜,姐妹都惦著來給娘娘道喜,如今大婚才兩月,娘娘先有孕了。”

金花慢吞吞盯著地,說:“宮裏喜事是不少,但是有孕這事兒竟是傳岔了,昨日太醫診了,本宮有些脾胃不和,謝姐姐念叨。”靜妃從她處論是姑姑,從福臨處論是姐姐,一筆糊塗賬親戚。

靜妃故作驚訝,又飽含諷刺地說:“還有此事?娘娘纏著萬歲爺專寵,竟然兩月了還沒喜信兒?”頓了頓又說,“當初娘娘初來乍到,還讓咱們都去養心殿在皇上身上用心,誰知人前說要雨露均沾,背後就霸著皇上不撒手。咱們才明白,說讓各憑本事去獻殷勤,不過是皇後專寵的障眼法,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靜妃又來當火藥桶,順治帝從來不召她,寵誰也不寵她。金花忍不住想,靜妃何必。當個安靜超脫的美人兒不好嚒?家世顯赫,宮裏又有太後幫襯。她偏要靠著太後這棵大樹,給同是博爾濟吉特氏的皇後找不痛快。

也是看金花心大不計較,剛大婚時還虛張聲勢,冷著臉對她們訓話,昂著頭走路像隻驕傲的小鳳凰,跟多厲害似的。後來嬪妃們發現她根本懶得跟她們計較,隻要別撓到皇後臉上,她都得過且過。也就緊張緊張太後和皇帝,在太後麵前是個膽小媳婦兒,在順治帝麵前就是個嬌柔美人,又會造作,皇帝托來抱去的,她還要窩在他懷裏給他拭汗。

別的美人哪兒得過這待遇,在龍**也不見得跟皇帝滾著抱在一起,偏這後來的小狐媚子得了萬歲爺的心意。他倆又戲格外多,在慈寧宮門口咬耳朵,攥手,眾美人早瞧皇後不順眼。憑什麽!

金花坐在寶座上,看著底下的美人兒放炮的放炮,憋笑的憋笑,看笑話的看笑話,心裏直冒冷汗。八月十五烏雲珠拴婚,八月十七佟妃產子。沒了烏雲珠,後宮的情勢全變了,這皇後的寶座怎麽坐,她還沒來得及細想。以前美人兒們發難,她忖著咱們都蹦躂不了幾天,不值當深究;沒了烏雲珠,她是不是得立立威?

靜妃剛說她攛掇美人兒去獻殷勤,那原是預備福臨愛上烏雲珠,眾人一起住冷宮,萬般無奈想的法子,等宮裏唯一的男人正眼都不瞧她們,她們就在後宮養娃娃慰寂寥。

沒了烏雲珠,福臨照舊是所有美人兒的男人,這些美人兒往後怎麽過?宮鬥?爭男人?這麽想著,金花背上汗涔涔。

還有更糟,金花剛入宮時,為了爭分奪秒趕在烏雲珠進宮之前讓後宮多生點兒娃娃,裝腔作勢激著嬪妃去勾搭福臨,唯恐美人兒們懈怠,在她們麵前又是扶腰又是秀吻痕,撩撥得她們跟烏眼兒雞似的,人人想在爭皇帝的球賽中勝出……

誰會想到福臨在這一時空中不愛烏雲珠……

不愛就不愛罷!剛靜妃發難,皇後專寵……從何說起,對福臨,她避之唯恐不及。她最知道那個俊男人的懷抱特別溫暖寬厚,她幾次欲迎還拒。可她不是始終繃著勁兒不懈,苦著臉把他拒之心外?就這樣,眾美人仍把她當假想敵。這麽想著,她屈得慌,心裏又怕,現在皇帝對她情意綿綿,太後難為她,他想法子護著她;哪天他情意回潮,在後宮雨露均沾,今日愛這個,明日愛那個,人人比她得寵,她該如何自處?還能瀟灑當局外人,旁觀者?

金花定睛細看,人人仿佛都比她剛入宮時更明豔大方,妝容、衣裳、首飾,無不精致典雅,原來五分的人如今至少七分,像寧妃這樣蜜糖罐兒似的甜人兒,簡直十分美豔。

若是福臨寵愛起這些美人兒,就她們對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她們對她可不會心慈手軟。她是不是該多花心思琢磨琢磨怎麽抱牢後宮那幾根大腿?突然後悔沒養三阿哥,又後悔昨日福臨深情款款,她噎了他。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遲了遲了。抱歉!

眾美人都看出來他她專寵,獨她不知道~反射弧真長~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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