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爸

◎「自由的生長」◎

一晚上說了有的沒的一堆廢話。回到酒店, 門口,她勾著裵文野的脖頸,親了親嘴角。

“今天就不上去了,我…還沒好。”她故作扭捏道。

“不要騙我這個, 我真的會擔心。”裵文野摸了摸她的臉龐, 低聲道。他早上臨走前才看過,什麽事都沒有, 不過以防萬一, 還是打客房電話叫服務員買藥上來, 擦上去也沒什麽感覺,不刺激, 大約楸楸從始至終都不知道。

楸楸確實也不知道,她分辨不出來是藥膏還是水,洗個澡就都沒了。

雖然現在又有了,出門忘記墊護墊了。

楸楸撇了撇嘴角, 又說:“我會幫你聯係翻譯的。晚安。”話畢, 她便撒腿跑進了酒店。

不是她不想,隻是接下來還有正事要幹, 她不想頭腦發熱地去執行正事, 那種感覺畢竟不像簡單地大冬天喝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能暖和一天一樣,她會被影響, 會遲鈍,腦海裏的齒輪熱得流油, 熱烘烘地無法運轉。

她成長了, 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毫無節製。

卸了妝, 楸楸給客房靠窗的浴缸放了水, 準備泡浴, 放鬆地看一場電影。

期間收到裵文野發來的WhatsApp。

「警察消防等因公殉職後,家屬營生困難,香港紀律部隊會給他們一個經營餐飲的執照,一張牌,在顯眼的地方裱掛起來,如此其他的警察看到就不會為難了,所以叫大牌檔——我奶說的。現在都叫大排檔,大牌檔退出時代舞台。」

楸楸看完了,覺得很有意思,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裵文野在回應她之前說起八達通的交換。

洗完澡出來,結束護膚環節後,她像以往那樣放鬆地查看郵箱,發現惠思嘉給她回了一封郵件。

大意是她對黃婉伶的計劃雛形沒有任何異議,表達了兩行文字的讚美後,又告知她的年假終於批準下來,預計兩周後回國,需要先找一個地方落腳,才能找她們會合。

楸楸表示會將她的讚美轉發給黃婉伶看,又問她回國的具體日子和航班,楸楸準備去接她。惠思嘉自出國留學後便再沒回來過,難免不對故土無所適從。

她打算處理好翻譯的事情後,就先回內地,幫惠思嘉找好臨時落腳的地方,將行李都安置好,至於再後麵的事情,就再議。

翌日,早餐時間,她約了黃婉伶在酒店餐廳裏吃早餐,位置靠窗,窗外是成片高樓大廈和海景。

她將這事告訴黃婉伶。

黃婉伶昨日熬了個大夜,眼下青黑,哈欠連天,困惑道:“她如果隻是想要找一個地方寄放行李,讓她把多餘不必要的行李寄放在家中不就可以了嗎?我們這一程少說三個月,三個月白租房啊?”

“她與家裏關係不好。”

楸楸也沒什麽精神,她昨天發完郵件,便把翻譯工作提上日程,給丁裕和打了一通電話。

她很了解這人不會那麽早睡,結果丁裕和拉著她聊了個通宵,都是奔五的人了,居然還那麽好精力。

不像她親生老爸,四十養生,五十釣魚,奔六走到哪裏都帶一個保溫杯,然而四十六的丁裕和昨天還在開台,預備通宵打麻將。

楸楸用隻言片語解釋了,惠思嘉為何跟家裏關係不好。

不過是那老三句。

家中重男輕女,女兒是潑出去的水,男兒能傳宗接代,往後房子資產都是男兒的。

“她出國讀書,發生車禍,在醫院躺了一年,她爸媽都不來看她一眼。”楸楸說著,朝過路的服務員做了個手勢,指著拉布粉分布不均勻的白棕色,“豉油,滿上。”前兩個字是粵語,後兩個字是普通話,都是字正腔圓,發音非常標準。

黃婉伶撲哧一聲笑出來,原本她還為惠思嘉感到忿忿不平的。

服務員也笑,“好的,女士。”然後走開了。

楸楸繼續剛才的話題,“她被重男輕女的話語中傷,但她告訴自己要看得開,家家戶戶都這樣,像她這樣處境的女孩兒並不少,別人都可以忍受,為什麽她不可以?”

黃婉伶感歎:“她還真會麻木自己。”

“否則她要怎麽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呢?”楸楸說,“畢竟是把自己養大的父母啊。她說。不過發生車禍之後,她就對父母徹底心灰意冷,再也沒有回國的想法了。”

楸楸認為,她的這趟離家留學之旅,好比流浪地球,家永遠是她堅實的後盾,是落地生根的地方,此後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是步步生花,但根始終就在原地,她還需要不時地回去澆水,因為沒有人澆花是隻澆在花上的,那樣養分是傳達不到根的,如果不澆水,那麽她會枯萎,直至死。

就算關係陌生如同楸楸和她的父母,每逢佳節也會發去問候,每月都靠打錢來維持關係,如果她實在沒處去,她的父母還是會接納她,會給她找工作,繼續打錢,打一輩子錢都可以——這是那倆人的原話。

「很抱歉把你生出來,卻沒能給你父母的愛,你可以自由的生長,父母永遠是你的港灣。」

他們隻能用錢來彌補愛,讓楸楸滿世界地去尋找愛意。

顯然,惠思嘉沒有那麽好運,她就好比硬生折斷了枝,然後移一抔土,重新種上,這個過程稍有不慎,就要麵臨枯死。

黃婉伶使著筷子,去夾燒麥,“是我我也不回去,真讓人感到窒息。”

服務員拿來一壺醬油,先是將拉布粉澆了個底色,然後放到桌邊,由客人自加,“慢用。”

拉布粉就要浸滿醬汁才好吃,楸楸拿起蜜汁醬油壺,又多加一些,泡透為止。

“你居然能這麽習慣這邊的飲食。”黃婉伶沒想到。

楸楸說:“比剛去紐約那會兒好多了。”

黃婉伶哭唧唧,“我每次來都會上火,還好這次好一點,沒有爆痘。”

楸楸出國後,黃婉伶就不讀書了,拿著打工賺的錢,買了一輛二手車,三萬塊吧,做了一點小改裝,卸了後座改成床,開始全國自駕遊,走走停停,以此供她的創作靈感。

認識陳宿後,她沒停止自己的步伐,偶爾會到香港來找陳宿玩,陳宿很尊重她,但到底還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兒全國到處跑,雖然兩人在遇見之前,黃婉伶就已經在全國到處跑了。

對此發生過激烈的爭執,後來各自退一步,在雙方的手機上安裝共享定位,要求雙方都及時告知當下在做什麽,要持續多少個小時的忙碌,一旦忙碌結束後還找不到人的話,陳宿就會拿著定位去報警,好在黃婉伶一直很小心,從沒有出過意外。

飯後,黃婉伶要回去補覺,她將昨天更新的攻略版本發給楸楸,楸楸嫌郵件發來發去,溝通效率太低,就在WhatsApp裏拉了個群組,邀請黃婉伶和惠思嘉進來,將攻略發到群中。不過這個時間,兩邊都在休息,沒人說話。

下午,她收到丁裕和的微信,說他到深圳了,很快過關。

“這麽快?”楸楸真實地被嚇了一跳,她還不知道裵文野什麽時候要人。

“啊?”丁裕和拖長了聲音,問,“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坐車回去嗎?”

“……我來接你。”楸楸被噎了一下。

她稍微化了個妝,穿一件紅色針織吊帶背心,配了條牛仔短褲,拎上包便出了門。

接到丁裕和,已是傍晚六點多鍾,天還是亮著的,香港高廈林立,看不到西陽。

盡管這幾年沒有回國,但她經常跟丁裕和視頻,因此不覺得對方有什麽變化,頂多是鏡頭模糊了現實的皺紋,丁裕和的眼尾紋比她出國前多了兩條,看來有人經常逗他笑。

丁裕和的個子在南方這邊算高的,一米八出頭,看著羸弱,文質彬彬的,可實際很能打。

兩人互相擁抱對方,坐車往中環走,七點鍾,到了剛才路上訂的餐廳。

丁裕和一晚上沒睡覺,跟她打了一夜電話,結束通話便帶著證件出發,現在通關很方便,直接去當地的自助簽注機辦理,幾分鍾就辦好,然後就可以坐高鐵到深圳入境了。

吃飯的時候,楸楸在她住的酒店幫丁裕和訂了一間客房,讓丁裕和先休息一晚,多餘的明日再說。

“小爸,你也太急了,我昨晚隻是問你有沒有空,還能不能接活,這件事八字沒有一撇呢。”楸楸使著刀叉,與麵前的牛排做鬥爭。

“廢話嗎,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這可是兩周二十二萬。”丁裕和吃著炒飯,看一眼她的背後。

“才二十二萬而已,我爸不是還每月都給你打錢嗎?”楸楸毫無所覺。

“是,但是……”

何止,楸楸他爸財大氣粗,不僅每月給他開十五萬的工資,每年春節還會給他打兩百萬的紅包。楸楸也是知道的。

“我剛買了套房,當婚房跟我男友一起住,沒剩多少啦。”丁裕和斂回目光,又飛一眼她的背後,“你朋友啊?”

楸楸倏地回過頭。

“好巧。”她驚訝道。

“過來吃飯。我就在附近上班。”裵文野與她對麵那位隔空相對,雙雙禮貌地輕頷首。

“哦。”楸楸胳膊肘搭著椅背,“一起嗎?”

這隻是一家普通的鐵板燒餐廳,她看本地探店人做的攻略,這家在必去前十,她今日一來,確實好吃,不過隻有鐵板燒好吃,炒飯不出錯罷了。

“就不打擾了。”他禮貌性地回答,打量著丁裕和,看似是楸楸長輩的人,他剛才走近,聽到楸楸叫這人‘小爸’。

“沒關係,你坐吧。”丁裕和饒有興趣地在他和楸楸倆人身上來回掃視,“我是楸楸的保姆。”

裵文野怔了怔,意外地看向楸楸,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了傳說中的男保姆。

楸楸聳了下肩,“沒想到吧?”她也沒想到,邊抬手向服務員招手,叫人加一份碗筷刀叉。

“丁裕和。”丁裕和與他握手。

他也報了自己的名字,握手後遞出一張名片。

丁裕和看著名片,總裁。

“年輕有為啊,裵先生。”

“過譽,父母家人給的而已。”裵文野平靜道。

“正好,我還想問問你什麽時候要人。”楸楸問。

“越早越好。”裵文野回答她,又看丁裕和,“出發前,會給出時間讓丁先生熟悉情況,晚飯結束後我們加個聯係方式,明日將注意事項發給您。”

“行。”丁裕和沒有異議,誰給錢誰是大爺。

服務員來添餐具,又將餐牌帶來,裵文野不是第一次來,直接複刻了上次的菜單。三人聊了一會兒香港的氣候環境,丁裕和吃飽喝足,並不想打擾這縈繞著粉紅泡泡的倆人。

楸楸托腮,邊用腳尖勾裵文野小腿肚,邊看向他,“那你自己去拿房間,報我姓氏和號碼。”

“知道啦,我親愛的女兒,不用擔心,小爸會照顧好自己。”丁裕和與裵文野掃碼加了微信,拉上行李箱就走,“你倆慢吃,明天見。”

丁裕和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楸楸撩撥的動作更加起勁大膽。他也不再端著,似笑非笑看楸楸,“什麽意思?今天好了是嗎?”

“什麽啊……”楸楸被戳穿,覺得難堪,別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