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搏鬥

◎你不要我了嗎◎

客廳裏的氣氛在其樂融融中又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微妙。

池家從前就住在懷家隔壁,田頌可以說是看著懷煙長大,知道自己兒子有多黏著懷煙,直到幾年前池家出國發展,池照跟著他們出國,兩個小輩才斷了聯係。

這麽長時間不見,田頌一方麵是真的想懷煙,一方麵也想看看他的男朋友到底怎麽樣。

她是知道賀忘的,和懷若雲一樣,知道這個小輩的名字,但是不熟悉他的性格。

前段時間,瑰譯集團莫名其妙發難,給天池集團找了不少麻煩,此前,兩家是井水不犯河水,還有一些合作,就算不是朋友,也絕對稱不上是敵人。

那麽瑰譯突然給他們來這一手,原因就很耐人尋味了,集團一群高層管理想半天沒想明白,但田頌一看到賀忘,就直覺這個年紀輕輕又城府深沉的Alpha是衝著池照來的。

田頌不想替兒子找場子,個人的尊嚴和勝利隻能自己去爭取,也不想當做無事發生,畢竟事關集團。

“因因越來越好看了,”田頌一邊握著懷煙的手,一邊感慨說,“我們在國外好多地方都能看見你的海報,每次看到了我都會想,哎呀,我也是看著這麽漂亮有名的大明星長大的,我也很驕傲。”

“這麽說的話,田阿姨在國外是不是天天想我。”懷煙唇角翹了翹,“那我就原諒阿姨不回來看我了。”

“哎呦,因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愛,”田頌很高興地笑起來,“你怎麽就不是我們家的,有時候池照給我惹麻煩,不知道認錯也不知道撒嬌,一點都不可愛,我都想把他扔了。”

池照在一旁鬱悶開口:“您又不是沒有扔過。”

“哈哈,我也記得,好多次小池都一個人蹲在家門口玩泥巴。”

“是啊,問他怎麽了他還不高興告訴我們,一扭頭就不理你了。”

在懷家的不隻是田頌和池照,還有懷家幾個親戚,也是田頌的朋友,好不容易見一次麵,回憶過去也變成了自然而然,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來。

但他們又會默契地不去提一些事情,一些心知肚明的不合適在賀忘麵前提起的事情。

池照是不適合被提及的過往,賀忘是讓人顧及的現在。

分別和懷煙有關的兩個人在同一空間,導致大家敘舊都沒辦法盡情敘舊。

可是不需要提及,這種一起長大、互相心照不宣的氣氛就已經不動聲色地將賀忘劃分在外。

長輩們的說話聲裏,池照姿態端正地坐著,和大人們口中正在討論的過去調皮搗蛋的小男孩判若兩人。

他個子高,骨架沒有那麽寬闊,削減了很多成熟感,看起來像是還在校園的青春洋溢男大學生,可他毛衣下繃起的肌肉線條又能證明他並不像外表那麽清純無害。

他掃了賀忘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池照沒有說話,他可以配合長輩們適當提起一些他和哥哥小時候的事情,但他沒有,這樣看起來太刻意了,他不需要這麽做,大人們的默契足夠體現出很多事情。

大人們不提的,是他和哥哥的過去。

賀忘麵無表情,眼皮微微垂了下去。

他沒有理由去阻止,也沒有共同的回憶去參與,他無話可說。

吵鬧的氣氛突然寂靜了幾秒,賀忘還沒有抬眼去看,後背壓上了熟悉的重量,他的公主殿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沙發另一端走了過來,熟練地鑽進了他的懷裏。

賀忘一怔。

“你小時候有和我一樣可愛嗎。”懷煙笑盈盈地問。

賀忘默不作聲地看著他,漆黑的眼裏仿佛隻映出了他一個人。

過了一會,賀忘說:“沒有。”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遠遠沒有他外表看起來冷淡,而是非常柔和的語調。

“那你有見過比我還可愛的小朋友嗎?”

“也沒有。”

“你怎麽知道的,你是不是在哄我。”懷煙眯了下眼睛,隱約有那麽一點你要是隨口一說騙我你就犯罪了的不善。

“我見過你的小時候,”賀忘慢慢說,“那時候我比你還小一點,殿下。”

話題在這一刻轉移到了賀忘身上。

懷家的親戚長輩也不是故意冷落賀忘,而是實在不知道怎麽和他聊天,他也沒有要和人聊天的意思,說什麽都非常簡短。

一大群人在屋子裏,總不能幹坐著,什麽也不說。

既然由懷煙開頭,話題也比較好延伸了。

“小賀什麽時候見過因因的啊?”

“可惜小賀不怎麽回來,沒有和因因玩過,因因小時候可壞了,”另一位長輩笑,熟練地趕在懷煙不高興前補充,“但是又很可愛,誰都想和因因玩。”

賀忘很輕地笑了笑:“我知道。”

他小時候也是想和殿下玩的,可是嬌氣的小公主身邊圍繞著的小朋友太多了,他太小,總也擠不到他的身邊。

但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無論過去發生過什麽,成為過去的那一刻都注定不會再重來,他不會讓同樣的事情重演第二遍。

賀忘平直地看了眼池照,眼神波瀾不驚,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池照卻能察覺出他這一眼的意思,這隻陰險又殘暴的野獸在向他示威。

池照脊背瞬間繃成一根直線,洶湧的敵意和恨意幾乎能把他燒成灰燼。

他咬牙,竭盡全力忍了下來。

池照移開了視線。

這種時候,誰先轉移視線,誰就是輸家,可他實在沒有更多的忍耐力,去看哥哥坐在另一個Alpha的懷裏了。

Alpha散發出的某種情緒讓在場所有人都感知到了,長輩們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涼意。

有那麽一瞬間,他們簡直以為這房間裏藏了一隻令人恐懼的猛獸。

懷煙環住賀忘的脖頸,細長的手指很隨意地按了按賀忘的腺體,仿佛在按下一個控製Alpha的開關:“我們餓了,可以吃晚飯了嗎?”

Alpha的壓迫感不知不覺消弭,賀忘任由他抱著,乖得出奇。

“可以可以。”長輩們訕訕地應了下來。

懷若雲也微笑起來:“既然餓了,那就過來吃飯吧。”

“小賀難得來我們家一趟,”懷若雲彎了彎眼角,掃視一圈,以矜持的、又能讓所有人都能聽懂的語氣柔柔和和地說,“你們幾位,嗯……”

“知道了知道了,”其他人陸陸續續站起來,笑著說,“我們出去吃,這就給你們騰地方。”

雖然說都到飯點了,招呼他們吃一頓也很理所當然,但他們這幫幾十年的親朋好友在哪吃不是吃,肯定沒有新上門的因因對象要緊。

“那正好,可以去我們家吃。”田頌說,“好不容易見一次,這次就不醉不歸。”

“好,沒問題!”

“走走走。”

一群人出了門,田頌轉過頭,笑眯眯對懷煙招了招手:“因因,阿姨先回家了。”

“好。”

“雲姐,我回去了,下次再來找你玩。”

懷若雲無奈:“去吧。”

長輩們先出門,池照走在最後。

他側過身,頭微微低著,有點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聲說:“哥哥,我回家了。”

燈光照得他的側臉越發瘦削,嘴唇抿著,和小時候犯了錯就跑來找他委屈巴巴訴苦的模樣如出一轍。

懷煙手指動了動,到底還是說:“嗯。”

聽不出來熱絡,也聽不出來留戀,隻是普普通通的一聲應答。

卻像是給了池照無盡希望,他的眼神刷的一下亮了起來,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關上門的下一秒,池照渾身一鬆,在黑夜裏麵無表情地邁開步伐。

也在這同一時刻,懷煙感覺到,扣住他腰的手無聲收緊了。

懷煙:“……”

他一點都不想參與兩個Alpha莫名其妙的鬥爭裏。

懷煙抬起頭,趁著別人都不注意,很輕地親了一下賀忘的下巴:“我不喜歡他,你不要亂吃醋。”

懷煙是不想解釋的,解釋這件事太麻煩了,他做事也沒有解釋的習慣,從來都是他命令,別人聽從。

但賀忘這麽在意,他隻好安撫。

賀忘隻是握緊了他的手,說:“好。”

他隻是答應了,沒說信不信,懷煙直覺他不相信。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說太多,他們要吃晚飯了。

“吃完飯再說。”懷煙拉著他起來,走到餐廳。

隻有賀忘和懷家一家人在的餐廳,氣氛要輕鬆得多。

懷若雲和解正都不愛喝酒,懷煙更是滴酒不沾,也沒有要圖個氣氛就去喝,而是給各人都倒了一杯飲料。

“我們家啊,雲姐愛喝蘋果汁,因因喜歡蜜桃烏龍,至於我,我喝什麽都行,”解正一邊拉開冰箱,給賀忘看冰箱裏的飲品和糕點零食,一邊笑著說,“小賀,你喜歡喝什麽?”

“我都可以。”賀忘默默記下了五花八門的零食品牌,矜持地說。

“不挑食,挺好的。”解正如是點評。

懷煙掃來一眼。

解正:“……挑食也沒什麽問題。”

賀忘:“……嗯。”

吃完晚飯,懷煙在賀忘和解正聯手露一手準備做個焦糖布丁的時間,坐到了懷若雲身邊。

“媽媽,”懷煙輕聲,不解地問,“田阿姨為什麽要這麽做?”

懷若雲看著他的眼睛,頓了頓才說:“嗯……瑰譯前段時間做了一些事,給天池造成了一個億的虧損。”

這種事瞞也瞞不住,懷煙不知道隻是因為沒有人拿這些事打擾他。

一個億對於瑰譯和天池這種體量的集團來說不多,屬於是小打小鬧,可背後的意味很深長。

懷煙:“……”

他的直覺沒錯,賀忘果然不相信。

·

懷煙是帶賀忘回來過年的,晚上自然也要在家裏住。

家裏房間很多,賀忘挑了一間距離公主殿下最近的,象征性分開了一下。

不過到了睡覺時間,他還是留在了懷煙的房間裏。

這也是他第一次來懷煙的臥室,公主殿下的臥室大得不負其名,更衣間書房一體,房間裏布滿了懷煙生活和成長的氣息,賀忘仔細地一一看了一圈,然後被懷煙按坐進了書桌前的椅子裏。

“你想不想在這裏和我接吻?”懷煙坐在他的身上,按住他的肩膀,居高臨下地問。

賀忘下頜一收,慢了一秒的聲音已然覆著一層沙啞:“想。”

懷煙笑起來:“那就先接個吻。”

賀忘好像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又好像沒有,反正他暫時沒有空餘去思考,直到這個吻結束,賀忘聽見他問:“賀忘,你是不是以為,池照是你的情敵?”

賀忘理智回籠,發現這個吻類似於先禮後兵的“禮”。

“不是嗎?”他壓抑著情緒,狀似平靜地問。

“不是,”懷煙捏捏他的臉,“我和他是一起長大的,但是沒有在一起過。”

“池照很早就喜歡我,我知道,但我沒有那麽容易喜歡誰,我總要考驗一下別人的,池照沒有通過,所以我也不喜歡他。”

“池照對我來說就是鄰居家的弟弟,沒有親戚關係,也不會再當朋友。”懷煙很溫柔地說,“你明白嗎,賀忘?”

賀忘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半晌,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

距離新年前的每一天,池照都早早醒來,看向懷家的院落。

院落之間隔著一定距離,圍牆也高,又有樹木遮擋,他看不到院子裏的景象,但是可以看得見門口的動靜。

每一天,他都在等賀忘離開,每一天,他都沒有等到。

池照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焦灼。

他了解懷煙,哪怕分開了好幾年,他也知道什麽東西是刻在懷煙骨子裏不會改的,哥哥如果讓賀忘在家裏過年,就代表他對賀忘的認可。

但是怎麽會,怎麽可能,他們才認識多久?賀忘到底憑什麽?

而且,而且,他們真的在一起的話……那他要怎麽辦?

池照想不到任何方法能讓自己冷靜,而他所有的焦躁不安和恐懼都在新年前一天爆發。

因為賀光明也被接了過來,賀光明是賀忘的爺爺,爺孫倆一起在懷家過年,意義不言而喻。

明明是新年,可是池照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悅。

他都能推算出哥哥下一步會做什麽,他會逐步公開和賀忘的關係,在所有人麵前敲定賀忘的身份。

他要沒有機會了。

哥哥沒有給他徐徐圖之的時間,就要徹底走向另一個人的懷抱了。

·

另一邊,懷家的院子裏喜氣洋洋。

賀光明和懷煙的四個爺爺奶奶坐在一起,一邊聽著戲曲,一邊愜意地喝茶下棋,解正在忙著計劃年夜飯的菜色,懷煙在指揮賀忘貼春聯掛燈籠,家裏的門要貼,院子裏的葡萄藤和每棵樹木花卉也要掛小巧的紅燈籠,懷若雲在吃點心,偶爾給出一點意見。

賀光明好久沒有過過這麽熱鬧的春節了,滿院子都能聽到這老頭爽朗的笑聲:“哈哈賀忘怎麽這麽笨,春聯都貼不好,因因你可要好好罵……不是,教教他。”

賀忘:“……”

賀忘隻能認命地按照公主殿下的安排,借著梯子,把春聯掛在銀杏的樹枝上。

“好棒哦,”公主殿下真摯地說,“我就知道你可以,你真厲害。”

這虛浮不走心的誇獎聽得賀忘唇角一彎。

“快點下來,我要給你獎勵。”懷煙站在樹下,笑著對賀忘伸出了手。

“好。”

賀忘沿著梯子穩穩走下來,轉移目光時,眼角餘光瞥見了牆頭最高的一塊磚上刻著的小字。

刻著的年代大概很久了,字有些模糊了,但還能辨認得出來。

字跡幼稚,像是很小的小學生刻下來的。

【我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沒有署名,但這行字是誰刻下的,並不難猜。

賀忘略一停頓,視線自然地滑向一旁的公主殿下:“殿下。”

“嗯?”懷煙眨了眨眼睛。

天氣冷,他在外穿得也多,白色的羽絨服幾乎把他裹成了一隻過冬的貓咪,帽子邊緣的白色長毛襯得他皮膚更白。

看起來毛絨絨的,好像捏一捏就能感受到柔軟的質感。

“可以告訴我獎勵是什麽嗎?”賀忘垂眼,若無其事地開口。

“你要先下來,我才能告訴你。”

賀忘走下梯子,下一秒,毛絨絨的貓咪撲進了他懷裏:“獎勵你一個擁抱。”

“不許說俗氣,”公主殿下笑眯眯,“也不許嫌棄不用心。”

賀忘靜了一秒,抱住了他:“這是我最想要的禮物。”

也隻有這份禮物才能讓他心動。

可是覬覦這份禮物的人太多了。

理智上,賀忘知道公主殿下現在是他的,沒有誰能搶走他,可他又沒辦法對牆上那一行字視而不見。

那行字刻得那麽高,顯然是故意為之。

公主殿下有見過嗎?還是在他的見證下那行字才誕生?

賀忘對什麽事都能保持冷漠和從容,唯獨對和懷煙有關的過去,他做不到。

他隻想抹去那行字,連同刻下字的人,一起把他們的存在從懷煙身邊消除。

·

池照本來還想一步一步先取得哥哥的信任,可他現在沒辦法一步步來了,賀忘來到懷家的事情打亂了他預計的節奏,他沒辦法再忍耐了。

他給賀忘打了電話。

賀忘也按了接聽。

“你能不能出來一趟?”池照忍著衝天的燒到他渾身發疼的火氣,但依然沒能藏得住語氣的生冷和陰森。

聽起來就像是有著刻骨仇恨的敵人來尋仇。

賀忘沒有說話,意味不明地安靜幾秒,按了掛斷。

“殿下,”賀忘微側過頭,刻意壓低了聲音,對靠在自己身上昏昏欲睡等著零點的公主殿下含糊地說,“公司臨時有事,我出去一趟,打個電話。”

“……哦。”懷煙迷迷糊糊,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腦袋沿著沙發靠背滑落下去,幾縷長發在空氣裏劃出飄浮的弧線。

賀忘無聲無息起身,離開懷家。

夜色很黑,遠處有煙花在此起彼伏地燃放,不過賀忘沒有時間注意它們。

這一片居住區都亮著路燈,隻有遠處供人閑來無事玩耍休息的區域沒有沒什麽燈光,那裏有片竹林。

賀忘沿著路燈,往黑暗的地方走,還沒有抵達池照說的地點,一個人影突然躥了過來,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這一拳力氣極重,賀忘頭一偏,嘴裏感覺到了血腥味,一拳得手,人影緊接著又用力攥起他的衣領一扯,準備再給他一拳。

賀忘終於伸出手,接住了這一拳。

“你反應怎麽這麽遲鈍啊賀忘,”池照唇角勾著,卻沒有任何笑意,分明是笑,反而透著強烈的諷刺和想要把人撕成碎片的憎恨,“你是不是沒想到被你坑了的人也能有這麽快的反應?”

現在的池照看不出半點無害的影子,他就像是剝了偽裝的獸類,肆無忌憚地露出了自己恐怖的一麵。

他不是什麽清純男大學生,他是個有極強攻擊力的Alpha。

“不,”賀忘淡漠地說,“隻是沒想到,有人會用這種毫無用處的手段來解決問題。”

池照滿不在乎地笑:“哦,那你又為什麽答應出來?”

賀忘眼皮一掀,眼睛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答案很顯然,因為他同樣準備采取這種毫無用處的手段。

兩個年輕且具有強大殺傷力的Alpha同時放棄了任何技巧和手段,如同凶猛的獸類一般搏鬥起來,這種場麵誰來看了都會感到驚心動魄,因為他們倆簡直是不要命的,互相都想置對方於死地的打法。

“和哥哥訂婚的機會本來是我的,”池照一定要花很大力氣才能不把這句話說得顫抖,“懷阿姨本來聯係的人是我,她根本不認識你,哪來你的事,是你搶走了我的機會,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你怎麽不去死?”

“別把自己的無能推卸到別人身上。”賀忘居然還有閑暇笑了一聲,他不怎麽笑,這一聲嘲笑倒是毫不生疏且真心實意。賀忘硬生生攥緊了池照的脖子,牢牢控製住了他,“殿下不是你的。”

真正打起來,賀忘才發現這種最原始的肢體鬥毆居然是用來宣泄情緒最好的方式,許多年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池照靠近懷煙的、積累下來的讓他多次失控無法可解的情緒全都有了釋放的出口。

池照恨他入骨,他未必不想將池照置於死地。

“我去你媽的無能,”池照掙脫出來,扭身又給了他一拳,“不是你買了我們家的礦場又炸塌了,製造意外事故的假象,害得我不得不去處理,你有機會跟我爭?”

池照爆發出的力量遠超過他外表給人的預估,他忽然在地上摸到了一隻酒瓶,想也不想地敲碎,用尖銳的碎口壓在賀忘脖頸前,鋒利的碎玻璃立刻刺破了皮膚:“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你?我從小就為了保護哥哥去學了武術,這幾年從來沒有停止過練習,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哥哥,是你搶走了我的位置,是你搶走了我的哥哥。”

與此同時,賀忘也收緊了手,修長有力的指節幾乎把池照的脖子攥出了哢哢的聲響:“你來遲了。”

賀忘一字一頓,雲淡風輕地說:“就是來遲了。”

池照氣紅了眼睛,又被扼住了喉嚨,無法呼吸。

兩隻野獸搏鬥到了最後,彼此的弱點好像都被敵人控製,偏偏就在此時,兩個人都聽見了最熟悉的聲音。

“賀忘……”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懷煙走了出來,昏暗的眼神各掃了他們一眼,“池照,你們在幹什麽?”

“……哥哥。”池照猛地偏過頭,下意識扔下了手裏的酒瓶,“我……”

賀忘也鬆開了手,晦暗不明地說:“殿下……”

兩個人都僵了,打得有多厲害,現在就有多手足無措。

賀忘沒想到他會跟著出來,臨走前,賀忘鎖了大門。

可能是Alpha凶殘的氣勢還沒有完全消退,懷煙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驚醒了兩個Alpha。

“哥哥。”池照迅速反應過來,三兩步跑了過去,攥緊了他的手腕,“哥哥你別走,求你了,你能不能別走,你不要我了嗎?”

池照從來沒有這麽委屈過,也從來沒有這麽無助過,哥哥就要徹底離開他了,可是他找不到哪怕一條讓他回來的辦法,他的腦漿好像都在剛剛的搏鬥裏被火氣燒糊了,隻剩下零星一點,他絞盡這零星一點的理智,六神無主地思考要怎麽說,可是不管怎麽思考,他也隻會這一句:

“求你了,別離開我。”

懷煙長發散落著,滑落到前襟,遮住了他的臉色。

沒有誰能看清他在想什麽。

他隻是掙紮了一下:“鬆手。”

他被捏疼了,太疼了,他不想忍受。

“哥哥!……”池照沒說完,手指被另一個Alpha以絕對的力道捏開,賀忘分開了他攥緊懷煙的手,又把他踹到了一邊。

池照爬起來就衝著他去了,賀忘閃避開,又像是躲避似的轉過身,不敢以現在這幅落拓又殘暴的姿態麵對他的公主殿下。

眼看著兩個Alpha又有重新打起來的趨勢,懷煙不得不說:“住手。”

很輕的一聲,卻讓兩個Alpha同時停住了動作。

懷煙掃了眼一片狼藉的野獸搏鬥現場,沒有停留,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