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嫉妒
◎哥哥很可愛,是不是?◎
哥哥。
從童年到少年,很長一段時間,這個聲音都會圍繞在懷煙身邊,可後來他離開了,懷煙也沒有再聯係過他。
久別重逢或許應該敘舊,但懷煙沒有任何心情,現在誰來到他麵前他都不想理。
所以他忽略了這道聲音,就像按斷那通電話一樣,額頭抵著賀忘的肩膀,往下躲了躲。
濕漉漉的頭發洇濕了黑色的西裝外套。
懷煙被賀忘橫抱在懷裏,臉埋在對方胸口,隻露出一個後腦。
長發差不多遮住了他的上半身。
他並不知道,此時的他在別人眼裏看來是什麽樣,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不安又害怕的小貓咪,本能地往能夠讓他感到安全的、能夠保護他的地方躲去。
這樣的畫麵刺痛了來人的眼睛。
他清晰的喉結滑了一下,眼神變得黯然,想說什麽,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接著,他目光移向抱住懷煙的年輕男人,眼裏騰地燃燒起恨意和怒火。
這兩種情緒是如此強烈,似乎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曾經讓他經曆過非人的折磨和痛苦。
賀忘無動於衷,一絲餘光都沒有分給他,依舊是冷靜自持的姿態,但這也透露出了絕對的傲慢。
敵對的Alpha如同兩隻狹路相逢的獸類,一方表現出不以為意的時候,本身就意味著他對對方的輕視。
隻有同等級的敵人,才配讓強大的野獸正視。
來人自然能感受得到,但他也沒有那麽容易就被激怒。
他的目的也不是賀忘。
他轉回頭,大步走到了走廊的長椅前。
“解叔叔。”
解正掛念著還在手術室裏的懷若雲,心不在焉地抬起眼皮,愣了好幾秒:“你是……小池?”
不怪他一時沒有認出來,實在是眼前這個青年和以前相比變化太大了。
這孩子就像是在哪裏受過苦似的,精瘦許多,也黑了許多,如果不是他的臉很有辨識度,解正一時半會真認不出他來。
池照苦澀地點點頭:“對不起,解叔叔,我來得不夠及時。”
“沒事,”解正歎了聲氣,“你坐下來等吧,你阿姨應該快要做好手術了。”
池照坐在了解正身旁,看起來,他就像是個和懷家關係很好的小輩,有著天然的一層親近。
可賀光明這種成了精的老狐狸怎麽會捕捉不到空氣裏的暗流湧動。
賀光明看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又看看抱著因因坐在另一邊的孫子。
他有種敏銳的直覺。
這個年輕人一定是孫子情敵。
多了一個人在,氣氛卻沒有變得更活絡,誰也沒有心思聊天,都沉默地等著手術結束。
賀忘仿佛沒有察覺到賀光明的眼神,專注地看著公主殿下。
可能是哭得太多了,他現在沒有再掉眼淚,眼皮紅紅的,嘴唇抿著,雖然是閉著眼睛,不過賀忘能感覺到,他沒有在休息。
閉著眼睛,可能隻是因為他不想看到什麽東西。
他不想說話,賀忘也沒有開口,隻是一直抱著他。
過了許久,手術指示燈跳轉成綠色,手術室門被推開。
主刀醫生孫淼摘下口罩,對著眼巴巴看著她的一群人點了點頭:“手術很順利。”
“謝謝,謝謝。”解正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抹了抹眼睛,一個勁道謝。
走廊像是又活了過來,此時此刻,孫淼女士在等候的眾人眼裏就是救苦救難的天神下凡,是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大家都爭著想和她道謝。
不過好幾個小時的手術下來,她還是有點累的,她對眾人疲憊地笑了笑,然後走到懷煙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因因,不要哭啦。”
懷煙蹭了蹭賀忘的衣服,委屈地應了一聲:“嗯。”
眼看著懷若雲被推出來,懷煙動了動,下了地,剛想走過去,身體就不聽使喚地往下摔。
他的腿早就麻了,但是他沒有感覺到。
賀忘扶住了他,成為了公主殿下最有力的扶手,扶著他走到了病床邊。
懷若雲戴著呼吸機,閉著眼睛,神情安寧平和,似乎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
懷煙無聲看了一會,握住了母親的手。
好似幼鳥歸巢。
·
懷煙回來之後,給丁佳怡放了個長假,丁佳怡也知道懷若雲生病的事情,沒有過來打擾。
手術結束,丁佳怡這才出現,她帶著許多東西過來看望懷女士,順便來看看小公主的身體狀況。
許多天沒見,丁佳怡也是想他的。
好在,懷煙的狀況還不錯,隻瘦了一點。
隻是……
丁佳怡飛快掠了眼安靜坐在角落裏的年輕男人,搞不懂這位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公主孽緣。
反正在她和懷煙認識之後,她沒有見過這號人。
對方察覺到她的目光,平靜地抬起眼,對著她笑了笑。
丁佳怡於是也朝對方笑了笑。
就還挺有禮貌的,長得也挺帥的。他的長相氣質和賀忘不是同一種,賀忘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高貴冷漠,這位則有點鄰家帥氣弟弟的感覺,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校園裏備受歡迎的風雲人物,表麵的攻擊性遠沒有賀忘那麽強。
但也隻是表麵,他能頂著不明身份和賀忘共在一個屋簷下,就能說明他也不是什麽善茬。
丁佳怡又看了眼賀忘,這位總裁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八風不動,視對方於無物。
丁佳怡:“……”
可以,不愧是正宮,正宮氣場很強。
至於懷煙,他誰也沒看,隻是靠在懷若雲的床邊睡覺。
麻醉已經過了,但懷若雲還沒醒,孫淼說,等她醒過來了,她就好了。
可能要個幾天,隻是這點不確定對於家人來說,還是很難熬。
這幾天裏,懷煙,賀忘,池照,基本都沒有離開這個病房。
懷煙沒精神,一直懨懨的,連吃飯都是賀忘喂的,不然他不記得吃。
賀忘沒有打擾他,池照同樣不敢打擾他。
相比來說,池照可能要比賀忘更了解他。
午餐時間,助理過來給賀總送午餐,本來還想再勤快點幫忙拆開餐盒,賀忘卻搖了下頭,眼神示意他出去。
公主殿下不想被任何外人打擾。
助理隻能作罷。
賀忘提著袋子進門,擺在桌子上,一一拆開包裝精美的餐盒。
菜色豐盛,每一道都是懷煙喜歡的菜,做工細致講究,魚全部剔除了刺,被片成薄薄的魚片,浸在鮮美的高湯裏,排骨抽走了骨頭,燉到軟爛,清炒的時蔬切成小塊,顏色翠綠漂亮。
賀忘沒有把菜都堆進碗裏,知道這位嬌氣的公主殿下不喜歡吃混在一起的菜肴,很耐心地喂他一口,再轉過身,重新舀一口。
任何見過他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會在心裏呐喊,這位賀總對外人這麽冷酷無情,一定是因為他把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給了這位公主殿下。
但在池照眼裏,這不過是他刻意偽裝出來的表象。
在他的克製之下,藏著的是殘忍又窮凶極惡的暴徒。
池照不聲不響地看著這樣的場景,沒有貿貿然過去阻止。
他等的時間太久了,不缺這一會,如果他現在能讓哥哥吃下飯,那他就看著他。
懷煙吃了幾口,不肯再吃了,偏頭就要躲開。
他吃得這麽少,懷若雲還沒醒,他可能就要也病倒了。
賀忘低聲說:“再吃一點。”
“不要。”懷煙這些天來,說過的最多一個詞就是這個,不管幹什麽,他都拒絕。
“你這樣會生病的,殿下。”
“就是不要。”
“那你喝一點水。”
“還是不要。”
“……”這位公主殿下倔強起來,可比一百個小朋友都難哄。
賀忘揉了揉眉心,談十個數十億的項目對他來說,都沒有現在棘手。
“我可能要得罪你了,殿下。”
賀忘站起身,一把把他從椅子裏抱起來,往窗邊走的時候順手拿走了水杯。
池照見狀,立刻起身。
他以為賀忘想強迫懷煙,走了幾步才看見,可以遮擋住人的窗簾後,賀忘一隻手如同堅不可摧的鎖鏈,牢牢扣住懷煙,另一隻手捏著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把水杯輕輕放在窗台上,握住懷煙的下巴,傾身壓了過去。
池照定在原地,捏緊了拳頭。
賀忘一眼也沒有注意他。
“唔……”
水不是白水,而是帶著點酸甜的果香,在唇舌相纏間被一點點渡進懷煙的口中。
賀忘慢慢放開了他,擦了擦他濕潤的唇角:“對不起。”
道歉很真誠,但這並不影響他幹壞事的利落果斷。
懷煙很委屈,幾乎泫然欲泣:“你欺負我。”
“對不起,殿下。”賀忘又說了一遍,重新端起水杯,遞到了他麵前,“開胃的,再喝一點好不好?”
餐廳不負責配送開胃藥,這是賀忘特意要求的。
懷煙打起精神,瞄他一眼,很相信,如果他不喝,那賀忘就會繼續這麽喂他。
他不高興地接過來:“王八蛋。”
賀忘神色泰然,好像這不是罵人的話,而是一句誇獎。
喝完水,懷煙又吃了點飯菜,直到賀忘確認他真的飽了,賀忘才拿起筷子,平靜地吃起冷掉的午飯。
吃完,他整理好餐具餐盒,拿到外麵丟掉。
他一出門,池照也起身走了出去。
賀忘感覺到了,但並不為懼,池照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是被他驅逐的喪家之犬。
“你知道嗎,”池照的聲音響了起來,聽起來有點若無其事,“哥哥以前是不愛吃魚的。”
“後來,我和哥哥一起去海裏釣魚,他這才肯吃,因為他覺得,那是他的勞動成果。”
“哥哥很可愛,是不是?”
賀忘停住腳步。
他發現,就算池照是喪家之犬,也是和公主殿下一起長大的喪家之犬。
這條喪家之犬遠比他陪在公主殿下的時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