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曾經
◎因為你◎
走廊裏沒什麽人,空氣裏飄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和成分複雜的藥味。
近乎安靜的場合在這一刻變成了天然的,屬於Alpha的鬥獸場。
池照敏銳地感覺到,賀忘的情緒並沒有他表麵看起來那麽平靜。
池照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賀忘這種不擇手段的人,他憑什麽生氣?又是因為什麽生氣?
在池照心裏,這是隻覬覦哥哥的惡獸,他的危險性遠遠高過別人的猜想,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會咬斷獵物的咽喉,所以不管是出於什麽理由,池照都不會讓他再留在哥哥身邊。
也就停了那麽一秒,賀忘繼續往前走去,他頭也沒回,肩膀依舊平直,脊背依然挺拔,好像並沒有將這種低劣的挑釁放在眼裏。
紙袋被扔進垃圾桶,砸出了啪嗒一聲響。
賀忘這才轉過身,從池照身旁路過時,他略微頓了頓,勉強分出一縷餘光,瞥了對方一眼,不輕不重,又格外冷漠地說:“看來你在南非過得很好。”
池照真是用盡了一生的克製力才忍住沒有當場和他打起來。
“托你的福。”池照咬牙切齒地說,“我畢生難忘。”
賀忘收回視線,漠然的聲音裏多了幾分蓄意的彬彬有禮:“不客氣。”
池照立刻後悔剛才沒有給他一拳。
但有些事情,錯過了時機就是錯過了,沒有後悔的機會。
他如果現在動手,百分百會引起哥哥的注意。
池照還沒有在哥哥麵前和別人打架的想法,無論如何,鬥毆的Alpha看起來都不會好看。
“賀忘,”池照說,“你做的這些事,哥哥知道嗎?”
賀忘眼皮垂著,沒有開口。
“不知道,對不對?”池照意味不明地一笑,“因為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根本見不得光,更見不得人,你不敢讓哥哥知道。”
“我會告訴哥哥的,賀忘,你想就這樣和哥哥在一起,你想都別想。”
賀忘邁開腳步,舉止神情都透出事不關己的無動於衷:“你試試看。”
池照對他有敵意,他對池照的敵意更不會少,如果說以前,他不了解自己的情緒,隻能旁觀池照圍在公主殿下身邊,讓他變得失控,那麽現在,他不會給任何人分開他和殿下的機會。
·
懷煙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對話,也沒有精神關注。
病房裏有一張小床,是他晚上睡覺的地方,他還是第一次睡這種硬硬的沒有鋪著任何軟墊的床,小得好像翻個身就能摔下去,他非常不習慣,但也忍了下來。
此刻,他就縮在小**休息。
他的動手能力實在太低,給媽媽換藥的事情護士也不讓他來做,除了陪在媽媽身邊,他也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什麽。
他幾天沒有好好睡覺,閉上眼睛也是昏昏沉沉的,等他再昏沉著睜開眼,天色已經黑透了。
夜色像一把灰塵,蔓延進病房,將病房塗抹出了同等的黑暗。
懷煙坐起身,下一秒,有什麽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懷煙一怔,接著從熟悉的溫度和觸感反應過來,這是賀忘的手。
賀忘居然還在這裏。
不聲不響,和夜色一起,守在他的床邊,仿佛是他最忠誠的騎士。
懷煙偏了偏頭,貓一樣蹭了蹭他的掌心,聲音很輕地說:“賀忘。”
“殿下。”
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在熄燈的學校寢室裏說悄悄話,彼此都將聲音壓到最低。
有了這一層聯想,懷煙忽然笑了一下。
他沒有和賀忘在一起念書過,不過,想也知道,賀忘這樣的性格,他不會在學校裏做出這種基本是每個學生都做過的事情。
懷煙無聲無息下了床,沒有穿鞋,直接坐到了賀忘的腿上。
他用手機和賀忘聊天:你上學的時候都在做什麽?
賀忘雖然不太理解他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但也如實回答:學習。
懷煙:學習以外呢?
賀忘:隻有學習。
“……”懷煙眉梢一挑,好無趣的學習生涯:那你有沒有逃過課?
賀忘手指按在鍵盤上,沒有打字。
懷煙轉頭看向他,手機屏幕散發出的微光隻夠照亮一小片區域,賀忘的下頜輪廓浮現在黑暗裏,眼睛卻看不太清晰。
過了一會,賀忘打字:有。
懷煙:因為什麽?
賀忘:因為你。
那或許不能稱得上逃課,也是賀忘第一次越矩。那是懷煙出道推出第一張專輯的時候。
賀忘小懷煙兩歲,懷煙二十歲出道時,賀忘十八歲,剛上大學。
在異國他鄉念書,故鄉的語言就變成了一種聽到了會讓人感到欣喜的東西,不過賀忘沒有這種情緒,他不思鄉,也不戀舊,他缺乏很多普通人常有的感情。
但在上學的路上,從影像店外路過時聽到懷煙的聲音,他還是無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這道聲音,他聽過的次數很少,可又記憶深刻。
即使有各種樂器伴奏,擾亂了聽覺,他也能分辨得出來。
十八歲的賀忘將目光移到了影像店的櫥窗,上麵張貼著巨大的海報,懷煙明媚美麗的側臉吸引了無數路人驚歎的目光。
“天哪,他真是漂亮到上帝看見了都要羨慕。”
“真棒,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夢中情人了!”
……
賀忘似乎聽到了路人的聲音,又似乎沒有聽到,他站在門外,不知不覺聽完了一張專輯,直到老板切換了別人的專輯,他方才如夢初醒,收回了視線。
到了教室,老師告訴他,他遲到了四十分鍾。
“我理解你們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老師意味深長地說,“你是被漂亮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絆住了腳嗎?”
賀忘說:“沒有。”
他隻是聽到了一道很久沒有聽過的聲音。
賀忘的回答很直白,但又很暗藏玄機,因為,在賀忘上學的時間,懷煙和他不能說是毫無關聯,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起碼後者見麵的次數還會多一點,而他的記憶裏,他和賀忘,從幼年到訂婚之前,隻有寥寥幾次見麵。
賀忘說是因為他,懷煙隻能想到一個可能,他在兩個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喜歡他。
懷煙按滅了手機,病房裏唯一的光源消退下去,黑暗卷土重來。
在黑暗裏,懷煙抬起頭,很溫柔地吻了吻賀忘的唇角。
他好像沒辦法再把賀忘當做獵物看了。
可他並不討厭這種改變。
·
第二天,池照沒有再在病房出現。
懷煙沒有問他去了哪,倒是收到了一條信息,告訴他自己去了哪。
池照的號碼被他拉黑了,這是個新的號碼,懷煙不用猜都能知道這是誰發來的。
以前池照也是這樣,不論去哪都要告訴他,黏他黏得要命,可是再黏人,他也還是出了國。
懷煙還是沒回,另一邊,池照也不意外自己一條短信得了個空,他很清楚懷煙是什麽脾氣,要是回他那才是真的見了鬼。
知道歸知道,發還是要發的,即使他來遲了很久,也還是要發的。
池照回國不到一周,就被抓進了家裏的公司幹活,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需要多想,除賀忘莫屬。
賀忘行事風格稱得上是冷酷又雷厲風行,昨天說讓他試試看,今天就坑了池家一把,搞得池家集團業務遍地開花,他不得不跟著出差去處理事務。
他的腳步被拖慢了,但他並不著急。
池照很清楚,以自己現在在哥哥心裏根本沒有分量的分量,哥哥根本不會聽他的話,理都不會理他,他必須得先想辦法修複關係。
至於賀忘,結了婚的都能再離婚,訂了婚的又算得了什麽。
更何況他這個訂了婚的未婚夫,還沒有被正式認可,外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們的關係。
與此同時,鄭家,鄭訣寫了一首歌詞,信心滿滿給天王看,文件發過去之後,他就一直在等著回複。
倒不是他想等,也不是他有那麽急切想知道天王的評價,他隻是單純的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不管做什麽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有點心浮氣躁。
他等了好半天,卻隻得到了天王的六個點。
六個點可以表達很多情緒,無語,嗬嗬,受不了,還有我把你當做腦殘看但是我不說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慨。
天王沒有明說,可鄭訣直覺是最後一種。
天王未必把他當成腦殘,但肯定也半斤八兩。
鄭訣很不平衡,為了寫這首歌詞,他算得上是絞盡腦汁寢食難安,每個字都逐個反複推敲,怕這個字唱起來不夠信達雅,他都這麽努力了,天王還有什麽不滿?
鄭訣即憤憤,又有點隱隱約約的委屈,隻不過這時候的他還沒有發現更深的情緒下到底是什麽。
他氣勢洶洶敲鍵盤,把打遊戲非常好用的機械鍵盤敲得劈裏啪啦響。
鄭訣:你覺得有哪裏不好,我再改改。
鄭訣:【小狗流淚表情包】
鄭訣發著和緩氣氛的表情包,心裏也在流淚。
我好沒出息,我要痛斥我自己。
又過了一段時間,天王的消息再度發來:你根本不知道我選擇你的原因是什麽。
天王:我要的是天然去雕飾的靈氣,不是讓你參加中學生優美辭藻大賽。
鄭訣:“……”
鄭訣愣怔著,靜默好長時間:我知道了。
商談合作的正經對話中,其實是不太適合出現表情包這種不正經的東西的。
但鄭訣不知道為什麽,又發了個表情包過去:【小狗抿耳朵】
雖然很不正經,不過看起來,起碼他不像是被教訓幾句就生氣的樣子。
天王的評價很對,他不想讓天王以為他玻璃心生氣,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