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為何哭泣?

柳朝朝從睡夢中醒來,瞧見裴錚已經歸來很是驚喜,即便已經困得不行,還是睜開了眼睛,努力衝著裴錚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怎麽醒過來了?”

柳朝朝沒回應裴錚,隻是往他身邊蹭了蹭,伸出手想要抱他,可裴錚非但沒有要抱她的意思,反而往後退了些距離,“我身上冷。”

柳朝朝瞧著還有些委屈,不大樂意的看著他。

裴錚見她那副將哭不哭的模樣實在是無奈,“沒騙你,真的冷。”

他今夜如同往常一樣,踏著月色歸家,近日來天氣已經愈發的寒冷,裴錚不過是下馬車行了一段路,身上就帶上了一股寒氣。

屋子裏雖然很暖和,火盆和湯婆子都備著,但裴錚身上的寒氣卻沒有那麽快消散,柳朝朝身子弱,裴錚並不想把寒氣過給她。

但柳朝朝根本哪裏會在意這些,見裴錚往後躲,伸出白嫩嫩的胳膊拽著他的衣襟,見他不動便緊緊的摟著他的腰,借力從被窩裏鑽了出來。

“朝朝,你聽話。”

裴錚的語氣多少帶了點無奈。

柳朝朝閉著眼睛,埋首他腹間,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她的身上很是溫暖,裴錚一時間都有些舍不得推開,免得她再折騰什麽,裴錚隻得飛快的脫了外衫披在她的身上。

柳朝朝隻覺得心滿意足,睜開眼睛看著他笑。

“你知不知道今夜有多冷?”裴錚的臉色不善。

柳朝朝這才放開了手,同他比劃起來:我抱著你,就不會冷了。

懷裏的溫度是那麽的熟悉,她的笑容也一如既往,一笑起來軟綿綿的讓人根本舍不得責怪,隻是裴錚的臉色卻有些不善,方才進屋時就覺察到的異樣,如今愈發明顯。

柳朝朝的眼睛紅紅的,臉頰上更是冰涼一片,裴錚單手撫上她的臉頰,篤定的開口,“你今日是哭過了?”

柳朝朝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了今日之事,喝下避子湯時候的疼痛還在心中未曾散去,但有些事情自己都已經妥協,她也不想再同裴錚提起。

春荷說他是不知情的。

這於柳朝朝而言本就是一種安慰。

有些事情她並不想知道的太清楚,隻不過柳朝朝了解裴錚,他既有此一問,肯定是覺察到了,若是一味否認隻怕要適得其反。

想到這裏柳朝朝默默的點了點頭,臉上的哀傷是怎麽都藏不住。

裴錚有些不解的問她為什麽哭。

柳朝朝默默搖頭,真實的原因,她自然不能告訴裴錚,但要臨時的找到一個借口,她也並不是精通扯謊的人,於是兩人就僵持住了。

柳朝朝隻是抿著唇不言語,以為這樣就可以糊弄過去,偏偏裴錚是個說一不二的主,見柳朝朝不言語,便說福全去把春荷找來,“既然你不願意同我說實話,我總有辦法知曉的。”

柳朝朝聽到這裏連忙搖了搖頭,讓裴錚不要這麽做。

裴錚卻充耳不聞,“這般不願,看來朝朝是瞞了我不少事?”

柳朝朝沒有法子隻能緊緊的拉住裴錚的時候,不停的和他解釋,自己來告訴他,裴錚這才沒讓福全去把春荷喊過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裴錚的語氣微冷,柳朝朝見隱瞞不過,隻能找借口,說自己是想家了。

裴錚聽到這裏眉頭皺的愈發緊了,“想家了?”

柳朝朝默默地點點頭,同裴錚抱怨這裏的冬天太冷了,她一點兒也不習慣。

江南多雨,氣候濕潤。

京城幹旱,冬日裏豔陽高照。

氣候很不一樣,柳朝朝若是不習慣也情有可原,因為她怕冷,屋子裏準備了火盆和湯婆子,即便柳朝朝睡不慣暖炕,裴錚也命人燒上。

炭火是府中常備的,沒有一絲煙。

窗紗用的是江南進貢的輕紗,保暖又透氣。

江南的冬日,陰雨綿綿,那些寒氣直直的往人骨頭裏鑽,裴錚不可避免的想起在江南的冬天,白日裏陰雨綿綿,凍得人骨頭疼,晚上的時候風也未曾停歇,一直從窗戶和門縫裏鑽進來。

糊窗戶的紙總是會被浸濕的透透的。

冷的他們倆瑟瑟發抖,漫漫冬日,他們唯有將所有的衣服都蓋在被子上,才能挨過去。

那時候他們最犯愁的便是冬日要怎麽挨過。

家家戶戶都是如此,也說不上什麽苦和不苦。

裴錚恢複記憶之後,當初的那些日子,就變得難以接受,他隻恨不得將那一段過去全部藏起來,再也不要提起。

可為何柳朝朝要告訴他,想家了?

是想念東水鄉那泥瓦房?

還是想念那冬日的綿綿陰雨?

或者是想念那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

裴錚並不能理解。

“你想念什麽?”裴錚語氣疑惑的問道,臉上的神情疑惑不解,分外鮮明,根本不似作假。

柳朝朝原本隻是不想被裴錚發現自己在哭什麽而隨意找的借口,但裴錚說的這些話,也同樣是她難以接受的。

她想念什麽?

柳朝朝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想念什麽。

鎮南侯府錦衣玉食,她可以得到從前做夢都不敢夢到的一切。

她再也不會挨餓受凍,也再也不用心疼裴錚受苦,曾經想要的一切都已經擁有,她到底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柳朝朝原本是不想念東水鄉的,可一旦說起這個話題,那些思念就再怎麽都隱藏不住,從四麵八方都湧了出來。

隻不過這些話說出來未免太過矯情,她便斂下那些思緒,開始同裴錚比劃,說江南的冬天,到處都是青山綠水,讓人瞧著心情舒暢,哪裏像京城,都是光禿禿的。

看得人不大開心。

“隻是因為這些?”裴錚有些不太相信,可柳朝朝的神色瞧著非常平靜,也看不出哪裏有問題。

再見到她點頭之後,裴錚姑且也就信了。

“不過是兩地的氣候不同,等到春暖花開之時,萬物複蘇,京城也同樣會有江南的風光。”

裴錚說的輕描淡寫。

柳朝朝偏居一隅之地,並不知道外界風光如何,既然裴錚這般說,柳朝朝自然也是相信的。

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因為太想家才會哭的,裴錚便是有所懷疑也沒有深究,隻說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帶她去京郊踏青。

柳朝朝欣然應允,她看了看時辰,還覺得有些奇怪,像是不理解裴錚今日怎麽那麽早歸來。

“今日無事。”裴錚隨口道。

柳朝朝其實並不知道裴錚每天都在忙碌什麽,她不會問,裴錚也不會說,這就像是他們彼此之間的默契。

他們倆之間能說的話也不多,裴錚能問的隻有她白日裏好不好,吃的怎麽樣,休息的如何。

但這些其實都是身外之物,鎮南侯府的主子哪一個不比柳朝朝難伺候,能在鎮南侯府當差的,自然都是人精,柳朝朝被照顧的很好,就連水土不服的毛病也漸漸沒了。

她隻是很想裴錚。

很想念在東水鄉的日子,雖然那個時候裴錚也很忙,同樣的早出晚歸,可柳朝朝卻覺得,那時候要快樂很多。

她努力的忽略掉心中的異樣,睜大眼睛看向裴錚:我聽春荷說,你之後也要這麽早出門,是要早朝?

裴錚隨意的點頭,他的官職和出身都擺著,如今已經回到京城,上朝也是遲早的事情,“散朝之後便能回府,朝朝要不要等我一塊兒用早膳?”

柳朝朝其實還沒怎麽弄明白,早朝究竟是什麽意思,但如今聽裴錚這麽一說,便將“早朝”拋諸腦後,隻想著要等裴錚一塊兒用早膳。

裴錚不過一句隨口之言,柳朝朝卻記在了心裏,她又問了裴錚好些問題,仿佛要把這些時間全部都記在心裏,那努力的模樣惹得裴錚有些想笑。

“早朝過後,我還要去戶部當值,若遇上年節恐怕不會有太多的時間,若是等不著我,你就自己早些用膳,明白嗎?”裴錚的聲音很是溫和,柳朝朝悉數都聽在心裏。

她原本睡得不怎麽安穩,但是在裴錚的懷裏,就睡得很熟,裴錚看著她全然沒有防備的模樣,心中掠過一絲憐惜。

雖然柳朝朝說的很像那麽一回事,但裴錚是不怎麽相信的。

她有沒有想家,裴錚不清楚,可她一定是受了委屈。

裴錚原本想立刻弄清楚來龍去脈,但偏偏柳朝朝一直抱著他不肯放手,懷中的人兒柔軟不已,她麵對裴錚的時候,是全然的信任。

裴錚想到這裏就舍不得推開她。

緊了緊手,攬著柳朝朝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