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才到家,就見到雲羅氏倚門張望的身影,瞧見他們的牛車,回頭說了句什麽,就急急走過來。

雲羅氏邊把牛往院裏牽邊抱怨雲爹:“咋去了這麽久,要去哪裏逛逛,出門前也該說一聲,省得叫人傻等。”

其實也不算抱怨,主要還是關心,生怕他們出什麽事。

雲爹照舊幹巴巴:“在廟裏有點事耽擱了。”

“什麽事呀?”

葉崢連忙接道:“娘,不是爹的事,您別說爹,主要是我,和朝咱們家訂餐食的書生多說了幾句,沒注意就耽擱了時間。”

雲羅氏怎麽會說哥婿,再說讀書人的事也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該問的,見狀就閉嘴不說了。

雲清走過來,扶葉崢下牛車,摸到他冰涼的手,略皺了皺眉,葉崢身上穿得很暖,手涼明顯是叫風吹的,心念一轉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心疼道:“下回晚了就慢些,不用急著趕回來,雖不下雪,但天還是寒,你這身子還得多注意點。”

葉崢邊聽邊點頭,把手往袖子裏縮,不想用自己的冰手去碰雲清,張口就來:“那是我想你了嘛,難道一下午不見,清哥兒都不想我的嗎?”

雲爹雲娘:我們還在呢。

雖然知道新婚夫夫難免黏糊,但這也太黏糊了,半天不見就想啊想的,這哥婿說這話咋就不知道不好意思呢……

不過,孩子們相處融洽是好事,二老也隻得一個提起東西往廚房走,一個把牛牽去牛棚,不留在這聽他們夫夫小話。

若有機會,自然是想的,隻是雲清從鄰村辦完事回來得也晚,還沒來得及想。

但看著小夫君這幅“難道隻有我一個人嗎”的樣子,雲清隻好違心道:“當然,我也想阿崢。”

葉崢便得意了,笑得如同中了舉,他明明才是夫君,可也不知為啥,就是想要和雲清黏糊撒嬌。

不過世上也不是每件事都非要分析出個子醜寅卯來,他想,就要做,他開心,雲清也開心,人活一世,快樂至上,就這麽簡單。

晚飯後,葉崢照例要看會書,雲清這時候是不打擾他的,會去找點其他事情做,可這回還沒走開就被葉崢拉住了手:“清哥兒別走,我上回說要教你讀書識字,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夜晚閑聊的事情葉崢的確說過幾句要教他讀書的話,但雲清並沒放在心上。

這年頭哥兒又不能考秀才舉人,有那讀書的時間,還不如多上山打幾隻野豬讓阿崢吃了補補身體。

再說阿崢讀書已經如此費腦子,還要分出功夫教自己,累壞了可不好。

葉崢瞧出雲清的不以為意,便又開始了癡纏大法:“要嘛要嘛,我想要做清哥兒的小夫子,清哥兒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

邊說邊把腦袋往雲清脖子裏貼貼。

雲清哪裏受得住葉崢這個樣,當然是給他機會了。

雲清想著阿崢這不過是一時興起,哪天興致過了,或者自己太過愚鈍他教不下去了,就會放棄的,何必這個時候掃他興致。

可沒想,葉崢並非一時上頭,而是思考了許久。

自從那天看了雲清模仿寫福字的樣子,葉崢就知道他定有讀書的天賦,可惜溪山村還是太閉塞了些,耽誤了他家清哥兒進學。

他今天和那位水老兄說話的時候也特意撿著機會問了幾句外麵的事,知道了平安鎮以外更繁華的地方,哥兒和女子也是讀書識字的。

若說不用考試就不用讀書,這個想法未免有點功利主義,讀書是為了發現更廣闊的精神世界,並不全為了當官考科舉,這個道理葉崢現在不說,但以清哥兒的聰慧不凡,假以時日他自己肯定會想通的,根本用不著自己多嘴。

雲清被拉著坐了下來,見葉崢拿出幾本薄薄的小冊子,翻開一本攤開,就知道阿崢是早有準備了,阿崢有心,他也不能拂了心意,也就跟著他一筆一劃地學了起來。

葉崢用的是閑暇時專為雲清做的啟蒙讀物,和現在的兒童都在夫子教導下讀三字經或千字文啟蒙不同,葉崢做的小冊子是結合了前世幼兒讀物的經驗編的。

裏頭或是一種工作或是一種莊稼、動物等常見詞的寫法,比如雲清的雲,葉崢的葉,比如匕首的匕,雲清有一把心愛的匕首,又或者是穀子的子,木材的木,禾苗的禾,將這些常用字編成一個句子,或者一個小故事,方便雲清加深記憶。

這些故事也十分接地氣,有的是一個寓言道理,有的是一種莊稼的習性,或者關於天氣的歌謠,等等,都是雲清日常接觸得到的東西。

雲清本就聰明,雖比不上葉崢的過目不忘,但這些簡單的字句練上幾次就記住了,教學進度竟然比葉崢想象得還快,不過一周時間,雲清已經能書寫出一百個簡單的常用字了,雖然筆畫還有點無力,但書法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雲清對毛筆的控製力已經是常人難及的了,就連葉崢自己,初穿來時,就算有牢固的身體記憶,還是複健了十天半個月,那字跡才能勉強見人。

好徒弟能激起夫子的教學是真的,清哥兒的表現讓葉崢勁頭大增,恨不得丟開自己手上枯燥的書,專心致誌教夫郎念書,陪他紅袖添香。

但一時的快樂和長久的安寧選哪個葉崢還是懂的,秀才算是這個年代最基基礎的身份保障了,若連秀才都考不中,縱使做得生意再大銀子再多,也不過是任人欺淩的無根浮萍罷了,想到這裏,葉崢心中一凜,把有點飄的心思收了回來,又踏踏實實讀起書來。

早春,雪還未化盡,農民就已經在考慮地頭上的事情了,雲爹整日在田地邊轉悠,和老莊稼把式討論土地軟硬,今春啥時候播種,老莊稼把式說去歲的雪太幹(含水量低),瞧著怕是今年會有點旱。

雲爹沉默著沒說話,回來就把這情況說了。

葉崢馬上慫恿他:“爹,不如試驗試驗水田,早挖溝渠,萬一今年缺水,引水渠灌溉我們也不能落人後頭。”

雲爹思量一番,點點頭說知道了。

又過了幾天,雲家小院來了客人,竟是遊雲寺那位水郎君上門拜訪了。

他帶著隨從,騎著高頭大馬,到了村口彬彬有禮地問雲家小院方位,得到指引後帶著一溜兒村裏人的視線往山腳下來。

當然,來之前,他身邊的侍從已經把葉崢家的情況查了個底兒掉,確認他沒問題才來的。

倒不是水恒疑心重,而是葉崢出現得太湊巧,先是那本冊子掉落在他跟前,冊子裏的內容又如此吸引他,接著葉崢這個人出現,全然不是鄉野村夫的樣子,反而像那種世家大族培養好的小公子,樣貌和談吐仿佛是按著水恒的喜好長的,世上哪有這樣恰到好處的事,由不得水恒不多疑。

不過葉崢的身份並不難查,他的成長軌跡一直就在溪山村及周邊,隻有小時候去鄰村學堂上過幾年啟蒙課,接著他就考中了童生,再接著又過一年,葉家二老故去,葉崢就辭了課堂,除了其中有兩次跟著夫子去縣城參加秀才是不中,其餘就再沒出過村了,算是個遠近聞名的傷仲永和笨蛋美人。

接著就是入贅雲家,弄出鹹蛋肥皂,和遊雲寺做起了買賣,這都是近期發生的事,水恒也才知道,那好吃的鹹蛋和比澡豆還好用的肥皂竟然都是出自葉崢之手。

吉祥覺得很不解,這樣一個人到底哪裏得爺青眼了,別說為了肥皂和吃食,他們爺見識過何等驚才絕豔的人物,怎會被這些小花招迷了眼,來之前還再三確認:“爺真的要去拜訪他家?會不會太給他臉麵了。”

吉祥的聲音打斷了水恒的沉思,他擺擺手:“就這幾天,去準備吧。”

“是。”吉祥退下。

人和人想事情的高度是不一樣的,比如侍從覺得肥皂鹹蛋等物是奇技**巧,水恒卻不這麽認為。

那鹹蛋好吃好貯存,方便隨身攜帶,一小塊就能補充鹽分,卻比幹吃鹽味美得多,也振奮得多。

再比如那冊子中所述耕種之法,雖聞所未聞,但詳細記載了作物從種子到收成中間如何護理的全部過程,還提出了挑種育種的概念,此事若能成,說句功在千秋也不為過。

還有那少年在冊中記載的畝產千斤的叫土豆的作物,若能找到這樣的東西,民間哪還有饑餒,王朝何愁不興?

這些東西,水恒心裏明白,卻不會同一小小侍從分說。

葉崢正在院子裏看書,忽然聽到屋外有人大嗓門喊:“雲家的,有人找,是個鎮上來的郎君!”

葉崢起身開門,就見到一身長袍,從馬上下來的水恒。

見到葉崢,水恒很高興:“葉賢弟,冒昧來訪,不會怪罪為兄打擾賢弟清幽吧?”

“怎會,便是請都請不動水兄大駕光臨,快請進。”

這位水兄的確說過要來拜訪,但葉崢以為就是隨口一說,誰知還真來了。

吉祥從袖子裏掏出幾個銅板,給了那熱心村民。

葉崢見了想說村裏不興這個,就見那漢子喜滋滋接過錢,屈下身好話一籮筐往外冒。

……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葉崢謝過漢子,將水恒和吉祥迎進院中,吉祥去牛棚拴馬,水恒便在葉崢家小院中走來走去地看。

正值二月,草木尚未發芽,院落四角卻有好些綠油油的稻苗在水盆中欣欣向榮,給單調的小院添加了些許綠意和野趣。

水恒好奇道:“這是何種花木,天氣寒涼還長得如此好?”

葉崢知道這些公子哥兒都是不識莊稼的,這也正常,便解釋:“這非是花木,而是去年過冬前種下的稻苗,冬日裏天冷,稻苗長得慢,難道遇到個大太陽,捧出來見見光。”

水恒眼睛一亮:“莫非這就是葉弟記載在冊子中的水田種稻法?”

他又圍著稻苗團團看了一圈:“稀罕稀罕,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知道這稻苗還真能在水中存活呢?”

葉崢見他好似對這院落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就拿了條凳子出來,給他上了茶,在吉祥連連搖手的動作中,強勢地也給吉祥塞了一碗熱乎乎的。

二人就著稻苗聊了幾句,水恒便把這些天研讀冊子的不解和疑問又拿出來問葉崢。

葉崢當然是知無不言,但同時也有點稀奇,眼前人一看就是出自優渥之家,連稻苗都認不出,卻偏偏對農事如此上心。

想到這裏,葉崢又回房拿了本冊子給他,拿出來這本又新添了不少:“水兄,這本上有我最新的整理記載,比那邊更加詳細。”

水恒接過冊子,如獲至寶。

葉崢見見狀,覺得自己可能猜中了他來的目的,也許這位老兄家是個非常大的大地主,地主嘛,總是在乎糧食收成的。

但也不得不潑他一盆冷水,說這簿冊上的東西他隻是收集整理,並非每一步都試驗過,若要真正實行在土地上,還是得結合一方水土,因地製宜才行。

別這位老兄熱血一上頭,回去就照搬在自家田裏,到時候要出了問題,葉崢可是不負責的。

誰知此言一出,水恒看葉崢的眼神更為信賴和熱切。

二人說了半天話,有點口渴,便坐著喝口茶潤潤嗓子。

水恒見案幾上有差不多一疊薄薄的小冊子,問過葉崢同意,便隨手拿起一本翻閱。

水恒何等眼界,翻了幾頁便明白了這些小冊子的用途,問葉崢是從哪裏得來的,葉崢說隻是隨手寫出來給家夫郎啟蒙的教具,不登大雅之堂。

“葉弟是有大才之人!”水恒誇道。

當世書籍都寫得佶屈聱牙,不易研讀,若正經要念書考功名,這一關必然要過,但對譬如哥兒和女娘還有其他不以考功名為目的人來說,學習成本就高了些。

不若葉崢這些薄薄的小冊子,結合生活中的方方麵麵,讓人在輕鬆愉快的氛圍下把字識了,快速達到掃盲目的。

水恒讚葉崢:“賢弟有這樣的才華和誌向,定是奔著為官作宰去的,想來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葉崢如實回答:“並無,我隻想得一秀才功名傍身,免去幾畝田稅,和夫郎做做小生意,種種田,就在這溪山村裏過一世逍遙日子。”

水恒聽了很不認同,他竟不知,葉崢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想法,拿出兄長的架勢糾正他道:“大丈夫活在世間,當建功立業,做一番成就,方不辜負一身所學,賢弟你如此年輕,怎會有這種避世心態?”

葉崢明白水恒說的才是現在讀書人的普遍想法,這種根深蒂固的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觀念他沒法反駁,卻也不準備應承,想了想,隨口說:“二者並無區別,不過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罷了。”①

水恒脫口而出:“好句!賢弟果真大才!如賢弟這樣的人品學識,平生誌願隻想考個秀才實在是屈才了……還是葉賢弟你有什麽憂慮或者困難,若真有,不如說出來為兄替你解一解。”

水恒這輩子見過的書生不知凡幾,但多是誇誇其談的掉書袋子,像葉崢這樣有真才實學還能潛心鑽研農事的務實型人才真的少有,見獵心喜之情濃厚,不甘隻讓他在鄉間做一隱逸者,多可惜啊,這樣一身才華,應為國所用。

葉崢知道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也無益,理念問題,誰也說服不了誰。

但為了堵住這位兄台的嘴,他還是信口胡扯了個理由:“水兄有所不知,秀才試再往上考,另需要四位秀才作保,我早就和從前的師長斷了往來,也沒有熟悉到可以作保的同窗,想來這是天意,隻能止步於此了。”

大啟朝替人作保風險很大,葉崢若在考場上作弊或者犯了其他錯誤,保人也要連坐受罰,所以不是有交情的或者互相知道人品的,一般人是不願給人作保的承擔這種風險的,葉崢說的也是實情。

本以為這麽說了水恒就會放棄,誰知水恒竟拍著胸脯道:“這點小事而已,葉賢弟你放心,若賢弟過了秀才試,兄定替你辦得妥妥當當的。

找人作保對水恒來說隻是舉手之勞,根本不算事兒。

而葉崢想著反正他先考上秀才再說,到時這位公子爺肯定已經回家了,這舉人到底考不考還不是自己一個念頭的事,也就點點頭,接著刻意把話題轉到別的上頭。

水恒在葉崢家待到下午,中午自然是吃到了一頓口味極為別致的午餐。

水恒終於見到了葉崢口中的夫郎,見到雲清的時候,水恒愣了一下,驚訝於雲清高挺俊秀的長相,這也沒辦法,這年代的人對哥兒的審美就是越偏向纖細好生養為上,不過他也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很快就神態自若,不再盯著人家夫郎看,轉而誇起一桌子菜來。

一頓賓主盡歡後,水恒留下一堆禮物告辭了。

雲羅氏和草哥兒幫著拾掇,打開那個侍從從馬車上恭敬搬下來的箱子,裏頭有兩匹雪青色布料,另外並一匹百草霜色一匹深灰色的,那雪青色顏色鮮亮,一看就是給夫郎雲清,那百草霜和深灰色顏色都沉,應是給家人二位長輩,這四匹布料摸起來凝厚順滑,一看就不普通。

雲羅氏和草哥兒麵麵相覷,尤其是草哥兒生平第一次碰著這麽舒服的料子,都不敢**,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把料子勾花了。

雲羅氏深吸口氣往下看,這料子下是一套文房四寶,再往下則是一溜兒書籍,雲羅氏雖不認得這些東西的門道,但筆墨紙硯和書籍都是很貴的,這是常識,何況能送出四匹上等布料的人,其他東西自然也會不便宜。

便討主意似的望著雲清:這也太貴重了,到底能不能收啊?

雲清也不確定,這事兒隻有問葉崢。

葉崢想了想道:“收吧。”

這位水兄一看就知不差錢,這是其一,更主要的則是葉崢明白自己透露給他的東西對於識貨的人來說有怎樣的價值,留下的這點東西和他說給水恒的比起來,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不過這位水兄還是挺有心的嘛,送的布料和筆墨書籍都是他們現階段用得上的,尤其是幾匹布料,是穿在身上足夠舒服但不紮眼的類型,若他送的是綾羅綢緞,反而穿不成了,這年代平頭百姓是不許穿綾羅綢緞的。

過了立春,又到了三月,溪山村的春耕也要開始了。

對於葉崢的水田耕種法,雲爹起先還有些猶豫,葉崢便提議,反正家裏賺了點錢,不如再買幾畝田,原來的田還按老法子耕種,新田作為試驗,用他們試驗過的法子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農民誰家嫌棄田多呢,何況手頭的確還夠,雲爹便趕著開春前又花銀子在村裏買了六畝地,這樣,加上葉崢的兩畝,雲家總共就有十六畝了,這耕作量在把雲清也算成一個勞力的情況下剛好,田再多就種不過來了。

找村長付了錢,蓋了章,地契文書就到手了。

雲家買地的消息一夜間傳遍全村,有人酸溜溜道:“這才買了牛驢多久啊,又買地了,果然是賺大發了。”

也有記著葉崢肥皂事件上的好的:“你有本事你也去製那肥皂和鹹蛋賣錢呐,光會眼饞別家頂什麽用。”

除此之外,日子照舊過。

臨耕種前,葉崢忙裏忙外地浸種催芽,因是自己的提議,葉崢放心不下,半夜裏都要起好幾回去看,而芽兒們也不辜負期待,茁壯成長為一株株迎風搖曳的秧苗,一時間雲家小院是春意盎然。

雲爹本是說要把秧苗種在試驗田裏,誰知天天瞧著如此碧綠光青的苗苗,後頭竟改了想法,覺得全按這種方法種上可能也成。

既有了主意,雲爹也不是三心二意的人,說幹就幹,直接挖通了自家臨溪邊的五畝田,讓溪水灌溉進來,新買的八畝地特意臨著河,稍微處理一下,灌水也不是問題,剩餘三畝雖離水遠,但家裏還要重點苞米黃豆和其他東西,就不改水田了。

正是春耕之前,田間地頭天天有人溜達,葉家往自家田裏灌水的消息很快就插翅膀飛滿全村,雲爹並不是個吝嗇的人,有人問他幹什麽,他就如是說,是哥婿想的法子,要在水田裏種稻子。

這一消息很快就引得人哈哈大笑:”把稻子種在水裏,這種事兒我一輩子都沒聽過,你聽過嗎?”

“我也沒聽過,那下大雨的時候不還得往外排水嘛,不然稻子可不得淹死,這雲老弟到底是種什麽邪了,好端端拿自家莊稼開玩笑,難不成是有了賺錢的營生就不把土地放眼裏,故意糟蹋著玩?”

“聽說是他家哥婿葉崢的主意。”

“嗐,讀書人懂啥種田,雲老弟真是魔怔了。”

村裏各種風言風語,但雲爹既想好了就不會輕易動搖,到底在春耕時分把秧苗插了下去,於是其他田間播下的稻種還沒發芽,雲家水田已滿是綠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