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雲清挑著兩桶水回來,見草哥兒這樣,擔心他的傷勢惡化,正要過去阻攔。

自己反而被提著魚的葉崢攔住了:“你不讓他做點事情,他恐怕是無法心安的。”

雲清想了想,的確也是這個理,就不說什麽了。

葉崢看了看天色:“既得了這麽一大尾鮮魚,中午就吃個麻辣烤魚吧。”

對於庖廚之事,廚房殺手雲清自覺不發表任何意見,等葉崢做好了吃就是了,樣樣都好吃。

“那我來殺魚。”

隻要不碰鍋鏟,殺個魚燒個火什麽的,雲清還是很利索的。

“好,我去洗顆白菜。”

摘了幾張白菜葉子,洗出一把綠油油的小青菜,將凍在屋外的豆腐敲下幾塊,又泡了些腐竹,想著今天吃飯的人多,葉崢又洗了一把豆幹切細。

備完這些,葉崢忽然想起什麽,走到廚房角落,將一個籠屜揭開,裏頭是一籠屜長得筆直水潤的黃豆芽,這籠屜是雲羅氏買來蒸過年時的包子花卷的,年還沒到,先讓葉崢拿來發豆芽了。

這發豆芽的技術也是前世葉崢在網上學的,想著冬日裏新鮮菜蔬少,若能發出來也換個口味,誰知試了一次就成功了,這還是第一回吃,正好配烤魚。

雲清提著剖開洗凈的魚進來,直接放案板上問葉崢:“怎麽切?”

“不用切,烤魚是做整條魚的,切了就不美了,在那魚身上劃幾刀入味就成。”葉崢忙請雲清刀下留魚。

雲清依言片了幾下魚身,擦擦手又去燒火。

葉崢翻看了一下魚,龍骨斷而不分,花刀開在背部,魚腹卻保持完整沒有切爛,正是葉崢想的效果,便滿意地衝雲清笑了笑。

在切好的蔥薑蒜茱萸裏灑上油鹽黃酒,攥出汁水,均勻塗抹魚身,將抹過料的魚放在旁邊醃製著。

待醃製了約莫十五分鍾,葉崢燒熱油鍋,撒入一把蔥薑蒜花椒炒香,提起魚尾,分開兩片魚身,將魚在油鍋裏煎燒定型,一麵煎好了翻一麵,待兩麵都煎好,取出一個平底的大瓦盤,這瓦盤是上次在集上看到的,樣子長得就像前世烤魚的那種長鐵鍋,葉崢一眼就看中賣下了,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場。

將瓦盤內鋪上焯過水的白菜青菜豆芽凍豆腐腐竹豆幹等配料,葉崢盛出魚放在盤子裏,鍋裏煎魚的料油裏放一大勺鹵湯,加入鹽糖茱萸等調味,等略帶粘稠的湯汁滾開,趁著滾燙澆在魚身上。

一份帶著本土風情的大啟版烤魚就做好了,按說吃烤魚的時候最好下麵炭火時時燒著,家裏雖有炭盆,卻沒架子,這烤魚在滴溜溜的炭盆上也放不穩當。

葉崢把煩惱告訴了雲清。

雲清動手能力很強,問清楚葉崢想要的效果後,就和雲爹一起劈開木材現場紮了個架子,那架子是雙層的,上麵一層可以架葉崢的瓦盤,下麵一層雲清拗了個銅碗嵌在裏頭,那銅碗裏正可以放葉崢需要的木炭。

葉崢把架子翻來覆去看,又實用又牢固,高興極了,一時忘情就在雲清臉上啵唧了一口。

雲羅氏正抱著小豆子走進廚房。

見狀,二話不說一轉身又退了出去。

雲清:……

葉崢:哈哈哈哈,娘好自覺。

將烤魚端上桌讓木炭小火煨著,葉崢又來弄其他菜。

那麽多人一條魚肯定吃不盡興。

他又切了幾個鹹鴨蛋,將鹵給自家吃的加了雞爪雞翅雞蛋鴨脖豬肝豬心豬大腸的葷菜版鹵煮滿滿當當舀出一碗。

又將上次在集上的燒豬肉切了一盤,全部端上桌。

這時候,蒸的米飯和饅頭也熟了,雲清把主食盛在盆裏一塊端上桌,堂屋暖和不怕涼了。

草哥兒刷幹淨木桶又拿起掃帚把院子掃了一遍,掃完院子又擰了塊抹布,把側房裏裏外外擦了個幹淨,當他提著桶水又要來擦堂屋的時候,雲家開飯了。

雲羅氏招呼他過來吃飯。

草哥兒捏著抹布,一臉局促地站著,壓根兒不好意思再吃雲家的飯。

反而是小豆子,這麽一會兒已經和雲羅氏混熟了,此刻套著雲羅氏臨時替他改小的棉衣棉褲,伸著瘦伶伶的小爪子不停招啊招:“阿爸,過來呀,好香香!”

草哥兒還是不敢。

直到雲羅氏起身硬拉他:“過來吧,你瞧小豆子都餓了。”

草哥兒這才低著頭走過去在雲羅氏身邊坐了,手臂都不好意挨著桌子。

雲爹和葉崢見他如此靦腆,兩個爺們兒隻好不看他,隻讓雲羅氏和雲清招呼他。

雲羅氏給草哥兒盛了一大碗白米飯,又將筷子往他手裏一塞:“吃吧,你先填飽肚子,我來喂豆子。”

草哥兒忙放下筷子:“您吃飯,我喂——”

雲羅氏道:“可別推來推去了,我喜歡這娃娃,你就讓我抱一抱小豆子吧。”

草哥兒這才作罷。

自葉崢來了之後,為了給他補身,雲家的夥食一向不錯,葉崢又愛變著花樣弄來吃,就算今天菜明顯多了點,雲家人還是神色如常,一副習慣了的樣子。

可是草哥兒心裏卻翻起驚濤駭浪,這樣豐盛的吃食,濃鬱得直往鼻子裏鑽的香味,草哥兒這輩子都沒吃過這樣香的食物,此刻身上暖暖的,捧著白米飯,嗅著飯菜香,小豆子在一旁咯咯笑,這樣的場景,仿佛做夢一般,就連做夢,他都沒有做得這麽美過。

雲羅氏夾起一大塊燒豬肉往草哥兒碗裏放:“你太瘦了,多吃點。”

米飯升騰起的熱氣迷了草哥兒的眼,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可是嘴裏的米飯是真的,米飯上的肉是真的,一屋子飯菜香是真的,小豆子的笑聲也是真的。

吸了吸鼻子,草哥兒用力往嘴裏扒了一口白米飯,又想哭了,他隻有過年的時候才吃過一回白米飯,可真好吃啊。

魚肉烤得香氣四溢,雪白的肉像花一樣綻開,葉崢瞅準了魚鰭下一塊活肉,眼疾手快夾給雲清:“清哥兒殺魚辛苦了,補補手。”

雲清回他一塊臉頰肉:“阿崢讀書累,補腦。”

葉崢吸了吸略帶嬰兒肥的臉頰,總覺得雲清意有所指,開年他都十七了,肯定能褪去這臉上的嬰兒肥!

葉崢又夾一筷子魚肚給雲羅氏,魚腹沒有細刺,正方便她喂小豆子。

再夾一筷子魚背給雲爹,爹就愛吃魚背的,說有味兒。

葉崢不好給草哥兒這個哥兒夾菜,其實他無所謂,就怕草哥兒不自在,雲清便代勞了,也夾一筷子魚腹給草哥兒:“這是你抓的魚,你該多吃點。”

草哥兒手足無措,又要放下筷子:“我……這是給恩公……吃……”

雲清也有點無奈,隻好不招呼他,讓他自己慢慢夾著白菜和豆腐吃,反正都是吸飽了湯汁的,這菜比魚還入味兒。

這頓飯開吃的時候,天空中又開始紛紛揚揚飄雪,此刻,屋外是冰雪澤國,屋內卻菜香四溢,溫暖如春。

飯後,草哥兒挽起袖子堅持要一個人洗所有的鍋盤碗碟,雲羅氏拗不過他,就抱著小豆子在一旁陪著說話解悶。

今天不是給遊雲寺送鹵豆腐的日子,雲爹閑下來,就檢查檢查門戶,給門軸上上油,開閉一下窗戶的合頁,臨近年關,這些都是必要的。

雲清爬在梯子上掃屋頂的雪,這是冬日裏最繁重的工作之一,但也沒辦法,若不勤掃,等雪積起來容易壓塌屋頂,村裏每年都有幾家懶漢的屋頂被雪壓塌,或者雪積起來門都推不開,好在人都沒事。

葉崢給他扶著梯子,兩人時不時說句話。

廚房裏,草哥兒挽起袖子,把碗浸在熱水裏擦洗。

雲羅氏問:“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現在劉老實不在了,沒人能逼著你做什麽,你若要再嫁,可以自己擦亮眼睛選個好的。”

草哥兒搖搖頭:“嬸子,我現在不想這些,隻想尋個吃飯的活計,一個人好好把小豆子養大。”

說實在的,草哥兒怕了,他不覺得自己能尋到什麽好的,好不容易能過幾天安生日子了,他不想再往另一個火坑裏跳。

“你想得也有理,反正你還年輕,也不急這個,慢慢尋就是了,此刻還是眼麵前的營生重要。”

說到這裏,草哥兒咬咬唇忽然抬起頭:“嬸子,我能留在你家幫工嗎,我能吃苦,啥都能幹,不用給錢,給口飯吃就成。”

草哥兒也是剛剛才有了這個想法,他這麽說並不是看著雲家富貴就想攀附,而是他真的想為這家人做點事情,什麽髒活累活都成,他一無所有,也不信什麽來世結草銜環變豬變狗,他隻有這身力氣,就想用這身力氣為雲家做點事。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有點厚臉皮了,雲家一切都井井有條的,說明這點事情雲家人自己做得來,並不需要花糧食給他一口飯叫他來幫忙,然而厚臉皮就厚臉皮吧,他喜歡雲家的氛圍,喜歡雲家每一個人,哪怕被人瞧不起,他也想留下來。

當然,他隻會每天上工的時候才來雲家,絕沒有在雲家小院住著的意思。

雲羅氏聽了這話有點猶豫,她挺可憐草哥兒這孩子的,也憐惜豆子,家裏如今倒的確有幾樁事情可以讓草哥兒幫忙,但雲家小院裏有不少哥婿鼓搗出來的東西,雲羅氏雖是個鄉村婦人,也知道這些東西若流到外頭去可能會引起的軒然大波。

與這點憐惜之情比起來,當然還是自家人重要,這點雲羅氏還是分得清的,所以她做不了這個主。

正想著怎麽婉言回絕,葉崢從屋外走進來,對草哥兒道:“你想在我家幫忙?”

草哥兒不敢看葉崢,局促著點點頭:“我,我想報答你和清哥兒的救命之恩。”

又鼓起勇氣道:“我什麽髒話累活都能做的,喂豬、喂雞、清理豬糞、堆肥、挑水、劈柴,別看我瘦,我力氣大著呢,吃飯我也不會吃很多的,用不著白米,雜糧窩頭就成……”

葉崢卻擺擺手打斷他的自我推薦:“不,若要留你幫工,自然要給你開工錢。”

草哥兒剛想說真不用工錢,葉崢卻再次打斷他的話:“你先聽我說完。”

草哥兒隻好縮縮脖子不說話。

葉崢問他:“現在劉老實死了,若是賭坊的人上門要債,你預備怎麽辦。”

這問題草哥兒早就想過,葉崢既問,他就飛快說了出來:“若他們還敢來,我,我就去縣裏告官!反正全村都知道是他們打死了人,我和小豆子孤兒寡父,就去見見縣太爺,請縣太爺評評理!”

葉崢見他說得決絕,但說起縣太爺的時候神情間還是有些瑟縮,流露出平民百姓對當官的本能的畏懼,這年代,告官對村裏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天大的事兒,可想而知決定告官對草哥兒來說是個多大的。

不過這樣也已經很好了,在欠條上畫押的人是劉老實又不是草哥兒,況草哥兒是嫁出門的哥兒,就算子承父債也承不到出了門子的哥兒身上,小豆子就更扯了,劉老實根本沒有賣外甥的權利,這是草哥兒男人死了,若是他男人還活著,聽見有人賣兒子媳婦,糾集親戚打上門來都是輕的。

草哥兒能有這個覺悟,葉崢比較滿意,他和雲清的救助還不算白費。

葉崢點點頭:“家裏的確可以有一個幫工,我也會按照工作的輕重不同給你發足額的工錢,但你若要留在我家做工,有一條規矩必須遵守,這話我先說在前頭,以免以後相處發生什麽不愉快。”

草哥兒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規矩,給人做工要守人規矩,這是天理應當,別說一條規矩,就是一百條,草哥兒也會照做的。

“請吩咐吧,我一定會守規矩的!”

葉崢道:“其實也沒什麽特別難的,就是你在這院子裏看到的任何東西、事情,都不能往外去說嘴,就算有人問你,你也隻能說不知道。就這一條,你若能做到,便可以留在我家做工。”

“當然,我一定不會說的!”

草哥兒點頭如搗蒜,他若把恩人家的事情拿出去說,他成個什麽人了,連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的。

生怕葉崢不信,草哥兒豎起兩個指頭發誓:“若我出去說一句,便叫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轟!”

葉崢頭疼地按住額角:“你用不著這樣,隻要守口如瓶便成了。”

這動輒發毒誓詛咒自己,還真是令人吃不消。

“那你每日便過來吧,我先給你開一天十文的工錢,以後看著漲。”

草哥兒一下瞪大眼,拚命搖頭:“不不不,我不要工錢,十文也太多了,我不能收恩公的錢!”

那村裏最壯的男人在碼頭抗一天大包才十文,他一個哥兒做些家裏的活計,咋就配十文了?

明顯是恩公看他可憐,要幫他,但人要知道自己,他不能仗著別人好心就不知進退。

他說:“恩公若非要給,就一月給我一文錢吧!”

草哥兒自以為想出了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全了恩公的心意,又不占太多便宜。

葉崢故意虎著臉道:“你既在我家做工,就要聽話,我說要發多少工錢就發多少,還有,你能不能別叫我恩公,我名字叫葉崢,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葉崢一板臉,草哥兒反而自在了,覺得找回了手腳。

但草哥兒怎麽會直呼恩人的名字,囁嚅了一會,說了個:“東家。”

葉崢:……

成,東家就東家吧,比恩公順耳。

葉崢又說:“你那屋子四麵漏風,破得不行了,今日雪大,小豆子睡一晚怕是要著涼,你今天就帶豆子在這裏歇一夜,等閑時爹和清哥兒去挑幾擔泥替你補補。”

草哥兒聽了就要下跪。

葉崢不習慣這個,沒等他跪下,說完就跑出了廚房。

草哥兒隻好默默流淚。

雲羅氏替他抹了眼淚:“別哭啦,好好幹活,以後日子會好起來的。”

*

進入十二月,村裏的年味兒就一天比一天濃起來。

自那天起,草哥兒每日天不亮就來雲家幫工,喂豬喂雞喂鴨,挑水劈柴掃院子,還和雲羅氏一起買菜洗菜,多了這麽個勤快人,小院裏的活仿佛一下就少了起來,連雲爹閑事都感慨草哥兒真是個手腳利索的。

臘月裏殺豬宰羊十分熱鬧,就算平日再窮的人家,一年到頭也要割點肉回家,犒勞一家老小整年辛苦。

雲羅氏和草哥兒去朱屠夫家割肉,瞧見朱屠夫家的院子裏大大小小圍了一圈人,鬧哄哄的,都是把自家豬拖來朱屠夫家場院裏殺的,殺完切割了再放自家板車上拉回去,凍在雪地裏能吃一個正月,雪不化肉就不會壞。

瞧見雲羅氏,朱屠夫娘子上前招呼:“雲嬸子你咋自己來了,你要多少肉,要啥部位說一聲,晚上我讓男人給你收拾幹淨了送家去。”

雲羅氏道:“反正家裏沒事,我順帶手就捎回去了,你家正是忙的時候,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聽聽聽聽,這話說的,不愧是有個讀書人的人家,就是知進退懂道理。

朱屠夫娘子滿臉堆笑:“當家的在忙,你來裏屋坐坐,我讓老大給你割。”

別人家來買肉都是在院子裏排隊,輪到自己的時候切到哪塊是哪塊,多說挑肥揀瘦幾句,朱屠夫兒子就把眼一瞪:“後頭還那麽多人等著,要不要,不要別擋著人!”

朱屠夫大兒子長得和朱屠夫一個模子裏刻出來,滿臉橫肉,膀大腰圓,提著殺豬刀往案板上一戳的時候正經有點唬人,就村裏那等最潑的媳婦子,也不敢在朱屠夫家撒野,隻敢嘴裏嘀嘀咕咕,罵幾句莽漢,大老粗。

此刻見朱嫂子笑臉迎人地把雲羅氏迎進屋裏倒水,還囑咐兒子給切這刀切那刀,務必要肥瘦均勻,還得切得好看,朱屠夫兒子一聽是雲家人買肉,當即滿口應是,讓娘放心,保準切得漂漂亮亮的。

恰巧那葉王氏也在隊伍裏,瞧了氣不順,把嘴一撇開腔了:“我說朱嫂子,那姓雲的是當了高官還是做了宰相啊,給你啥好處了,要你這狗顛兒似的舔。”

朱嫂子豈是個受擠兌的,何況又在她家院子,當著她男人兒子的麵,她怕誰來?

立刻反嘴譏回去:“我當一大早是哪條狗汪汪,這我家喂的豬,我男人殺的豬,我兒子切的肉,愛給人哪塊是哪塊,你不滿意趁早別買啊?有本事你自家殺頭豬,想要啥有啥!”

葉王氏臉黑如鍋底,她家銀子都給葉崢那小畜生拿走了,今年一半的糧食又都泡了水,賣去縣城那收糧的黑心鋪子瞧著這光景硬生生壓了三成的價,三成啊!肉疼得葉王氏心都在滴血。

前兒老三從鎮上回來,說今年送的糧成色差,數量也太少,老丈人不滿意,張嘴就問葉王氏討五十兩銀子買糧吃。

葉王氏怕老三的秀才丈人不高興,不肯好好教老三學問,隻得瞞著幾個兒子媳婦咬咬牙把家裏養的兩口大肥豬賣了,和手頭僅有的積蓄湊了三十兩給老三,叫他一定要好好讀書考學,將來要當個官給她這個娘撐撐麵子,也好叫她在其他兒子媳婦跟前說嘴。

老三掂了掂三十兩,對這個數目不太滿意,比他預想中還差了二十兩,他可是約好了幾個哥們過年逛花樓吃酒的,三十兩銀子頂個啥?

可是架不住葉王氏叨叨個沒完,老三隻能敷衍著嗯嗯了幾句,隨口安撫葉王氏:“娘放心吧,夫子說我學問有長進,明年考學有很大希望能中秀才。”

其實夫子根本沒那麽說,那都是幾個不成才學生為了哄葉旺祖花錢滿嘴裏吹捧的,葉旺祖飄飄然就當了真。

葉王氏聽了大喜,什麽“我兒出息”“我兒大才”,沒口子地誇。

等葉茂田和葉富貴兩房人回來,瞧見家裏豬不見了,得知前因後果自然是一場大鬧,要把鎮上銀子要回來,葉王氏便一屁股坐在院子拍著大腿哭自己命苦,哭男人沒本事,哭幾個兒子兒媳不聽老娘的話,不孝,喪良心天打雷劈之類的,直叫周圍鄰居們看了好幾天的笑話。

村裏人大雪日裏閑出屁來,這點子笑話沒半天功夫就傳遍了,朱嫂子自然也聽了。

這葉王氏做的那點事也算是全村茶餘飯後的樂子了,先前虧待小叔子就不提了,到底不是親生的,而且葉小子現在過得也好。

可見過親娘偏心眼的,沒見過偏成這樣的,還有那葉老三自詡讀書人,高傲得不成,難得回趟村都仰著鼻孔看人,打聲招呼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比起葉旺祖,村裏人當然更偏向葉茂田和葉富貴,對這葉王氏自然也是很看不起的。

若別人有意見,朱嫂子興許會好好同人解釋,可這葉王氏是什麽屙物,還想到她跟前來充大瓣蒜。

給她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