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葉崢一見兩位僧人的神情,就知這筆生意穩了。

“二位師父,如何?”

“大善大美也!”明凈忍不住誇獎。

另一位僧人根本顧不上說話,還在舔竹簽呢。

根本用不著葉崢提出,明凈主動問道:“不知這豆腐作價幾何?”

葉崢便把方才的價格說了,又補充一句:“那是零售的價格,若師父要得多,或者長久訂貨,價格可以再商量。”

明凈把“零售”二字反複咀嚼,覺得這詞雖沒聽過,但用的恰如其分,妙得很,這樣零散售賣,可不就是零售嘛。

另一個僧人已經心急催促:“明凈師兄,我們快買一些,讓其他師兄師弟和師父也嚐嚐鮮。”

明凈便從袖中掏出一個銀角子:“這些能買多少,請施主看著辦吧。”

好家夥,大師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怪道說這年代的和尚有錢,竟然一出手就是銀角子,這可是他今天最大的一個客戶了,得伺候好了。

葉崢掂了掂銀角子的重量,覺得差不多將他鍋裏剩下的都包圓了還有得多,抱歉道:“這位師父,我這裏沒有戥子,這銀——”

話還沒說完,那心急的僧人已經嚷嚷起來:“你這書生,又不同你做買賣,算那麽細作甚,能買多少是多少,快著點別磨嘰。”

葉崢:……

成唄,你有錢你說了算。

“那煩請師父拿些盛器來,我這竹筒怕是裝不下。”

那饞嘴和尚二話不說一溜煙往寺裏跑,等他出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一串和尚,各個手裏都捧著碗或者缽盂。

葉崢和雲清像食堂的打飯師傅一樣,人手一個勺,給僧人們的碗裏裝豆腐,也不分類了,一勺子下去打到什麽是什麽,打上飯的僧人在一旁香啊香地讚,有心急的直接上手撈,還沒輪到的僧人均一臉迫不及待的表情。

最後,葉崢連湯都舀給他們了,桶底都刮得幹幹淨淨,就這樣,還有僧人意猶未盡,盯著桶底問他:“施主在何處擺攤,下次什麽時候來?”

葉崢如實道:“一般來說過了這集今年就不來了,若師父們覺得可口,倒是可以做好專門給寺裏送一趟,隻是須得一鍋起送,數量太少了路遠不劃算。”

那僧人舔舔嘴唇:“一鍋哪夠,我們這裏連三成人都不到,要所有師兄弟都吃上的話,這樣的鍋子起碼三鍋。”

僧人比出三個手指。

葉崢和雲清對視一眼,均看到彼此眼裏的驚喜:“三鍋可以。”

那僧人像是個管事的,對葉崢說:“那明日起你便做上三鍋送來,此後隔一天送一次,先送一個月。對了,價格幾何?”

葉崢快速心算了下,若按零售的價格,這樣一鍋至少可以賺上一兩銀子還多三百文,但零售既花時間又不能保證每天都有生意,這些僧人一天要三鍋,隻需每天往返一次,既方便又快捷,也不占用多少時間。

想到這裏,葉崢比出個一根手指:“這一鍋在集上可賣一兩三錢銀子,師父們要得多,小子可以實惠些,一兩銀子一鍋,如何?”

其實這個價格還是高,也就是僧人們每日基礎夥食費就要支出一兩五錢。

誰知那僧人聽了這個價格卻眼都不眨:“成,那便如此吧!”

說完拋過來大約半個銀元寶的銀子:“這是一個月的銀子,你記得做好送來。”

說完,便帶著一群僧人又像來時那樣嘩啦啦回到寺裏,那叫明凈的灰衣僧落在隊尾,朝葉崢點點頭,便跟著走回寺中了。

好家夥,葉崢不得不再次感慨,這就是有錢人的做派嗎,直接丟銀子,連個字據也沒立一張,難道就不怕他攜款潛逃了?

這就是葉崢想多了。

這年月,僧人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崇高,就連縣太爺見到當地有聲望的僧人都要雙手合十喊一聲法師,兼之寺廟還養了為數不少的武僧,隱成一股勢力的味道,平民百姓想要騙和尚們的銀子,那可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和尚有一百種方法對付你,還讓你說不出苦來。

等寺廟門口有賣比肉還好吃的豆腐的消息傳開去後,人們紛紛往這裏來,然而來了才知道東西已經賣完了,是寺廟裏的僧人們包圓了。

被告知這個事實的人們也隻好遺憾地說一聲算了,誰叫手腳沒有大師們快呢。

葉崢見他們失望,便抱出一壇蒸熟的鹹鴨蛋安利起來:“大師們隻能吃素,可不嚐到點好味道的素菜就不肯放手了,你們不一樣啊,你們可以吃葷,來來來,我這裏還有一種美味,叫醃鹹蛋,請諸位看一看嚐一嚐嘞。”

眾人想著來都來了,也不能白跑一趟,不如看看這醃鹹蛋是什麽東西。

就見葉崢取出一個白生生的青殼大鴨蛋,快速剝殼,切成幾片月牙形,在他切蛋的時候,黃澄澄的蛋黃油滋滋往外冒,又惹得人不由自主吞口水。

“喲,這是鴨蛋吧,咋還會冒油啊。”

“有股蛋黃香。”

葉崢點出說話的幾位讓他們品嚐,幾人吃了都說好,又糯又香,那鴨蛋就和豆沙似的,口感又細又沙。

有吃了的大嬸一口點出:“這滋味佐粥一絕。”

“老板,這鹹蛋怎麽賣,我要兩個。”

葉崢正在用肥皂洗刀洗手,剛切鴨蛋的時候油都流刀上和手上了,聞言道:“五文一個。”

這年頭基本上家家都養雞,雞鴨蛋都是自家產的,現在買一個鴨蛋就五文,大嬸難免有點心疼:“能不能便宜點,我多買幾個。”

葉崢也很好說話:“成,買五個送你一個。”

大嬸一尋思,那就是二十五文買六個,平均一個四文多錢,普通鴨蛋在集市上也要賣三文一個,按照剛嚐到的鹹度,省省吃半個鹹蛋都可以配一餐飯了,尋常鴨蛋可沒這個功能,這麽一算,心裏就舒服多了。

數了二十五個銅板給葉崢:“那給我來五個鹹蛋。”

葉崢正在洗手,雲清接過銅錢,遞給大嬸六個蛋,大嬸拿著美滋滋走了。

其他人一看大嬸買了,當即也有人要,這鹹蛋生意就這麽做了起來。

也有人對其他東西感興趣,有一個老叟就問葉崢:“小郎君,你剛才洗手那個黃亮亮的塊狀物是什麽,竟能如此快速地去除油汙。”

葉崢裝模作樣洗了半天手,就等人問呢,馬上拿起肥皂開始說:“此物叫做肥皂,去汙效果比胰子和澡豆強,尤其擅長去油膩,老人家看上這個了?”

“比胰子和澡豆強?我不信,那澡豆可是達官貴人用的,還能比達官貴人用的東西強?”

葉崢不慌不忙:“這位大哥此言差矣,你可聽說過術業有專攻的道理,胰子和澡豆非是不好,澡豆更是能滋養肌膚,隻是我這肥皂尤其擅長去汙,無論是泥汙血汙還是油汙,用我這肥皂泡一泡,再搓一搓,管保比你用胰子和澡豆洗得幹淨!”

“果真這麽神奇,別不是騙人的吧。”

“郎君還是個讀書人?”

葉崢扯一扯衣擺,臉上並無倨傲,卻隱有風骨:“小子乃是個童生,家住溪山村,這是我夫郎雲清,我若有誇大其詞,這肥皂買回去無用,大家盡管來溪山村雲家找我,我名葉崢。”

聽這話作保,質疑的聲音小了點,畢竟這年代讀書人的話還是有點力道的,雖是個童生,但到底是個讀書人呢?

何況人家把名字和住址都說了出來,若東西不好,人家敢這麽做嗎,到時候發現上當受騙,集合一個村或者一個宗族的人打上門去,他不僅名聲掃地,這騙來的錢可都要還回去的。

大家雖詫異雲清這個看著明顯是小子的人竟然是個哥兒,但此刻自然是買東西比驚訝更重要。

那老叟說:“既如此,我就買上一塊。”

老叟也自報家門:“我乃縣城好味居的大廚,我叫甄之味,你應知道我們庖廚之人常接觸重油汙,你這肥皂好是不好我拿回去一試便知,若不好,哼——”

這時,人群裏有認出老叟的:“是好味居的甄大廚!”

“嘿,還真是甄大廚,怎麽來我們這集上了?”

“這有啥奇怪的,甄大廚的夫郎家就在這附近村裏,甄大廚肯定是陪夫郎回家唄。”

“原來如此。”

那老叟也不多話,付過銅錢買了一塊肥皂並五個鹹鴨蛋捧在懷裏,就溜溜達達離開了。

這時候,人群裏忽然傳出個聲音:“我娘家就是溪山村的,秋收過後來看我,給我帶了塊這個肥皂,說不僅比胰子好用,還可以緩解蚊蟲叮咬的瘙癢,我先時不信,誰知前天我兒淘氣,叫那蜂子叮了一口,痛得哇哇大哭,我想起娘的話,就試著給我兒塗了點肥皂在叮咬處,果然一會後我兒不哭了,說雖然還疼,卻比先前好受多了。”

那人說著話走出人群,額頭有個花形福印,一看就是個哥兒,懷裏還抱著個胖娃娃,虎頭虎腦地看著十分喜人,他阿爸一說,就指著葉崢和雲清叫哥哥。

那哥兒道:“這件事真是謝謝葉郎君了,既正巧碰上,這肥皂我也再買一塊。”

葉崢手癢地摸了一把小孩的臉,遞給他一塊用油紙包好的肥皂:“這有啥,不用謝,誠惠二十個錢。”

那哥兒聽娘說過葉家郎君在村裏給同村人便宜五文錢的事,這也沒啥好說的,他們村有個豆腐坊,村裏人買豆腐還不是比隔壁村便宜。

所以他壓根沒提起這事兒,麻利兒付過錢,那哥兒就抱著孩子走了。

有了甄大廚和帶娃哥兒的背書,其他觀望的人,也對這肥皂感興趣起來了,尤其是家裏有小娃娃的,都想備一塊給娃用,但大部分人還是猶豫,畢竟一塊胰子隻要十三文,也能清潔,這肥皂雖好,但要二十文呢!

葉崢也不急,他今天總共就帶了二十塊肥皂出來,本也不為賺錢,是想著趁機把肥皂名頭打出去,這年代普通村裏人的確沒錢,但不代表鎮上的,縣城裏的人沒錢,再說就算有錢,物資如此匱乏,有些東西拿錢也沒處買去,隻要效果實打實被人看到了,以後根本不愁賣,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因著葉崢的幾樣新鮮東西,人一直往這個方向流,間接也帶動了附近攤販的生意,這讓看著葉崢不停收錢的其他攤主心裏也順氣了一些。

葉崢帶來的貨物以一個他沒想到的速度賣光了,接下來他倆就專心致誌賣雲清的野物。

這些常規山貨本就是集上人想買的,買誰家都一樣,葉崢多吆喝幾聲,差不多就清空了。

雲爹雲娘在集市上才逛了幾圈年貨,前後最多半個時辰,等再回來,他家兩車滿滿當當的東西都已經變成了銅錢和銀子。

他倆逛的時候,也聽人在討論寺廟門口的新鮮吃食和玩意兒,一聽就是自家攤位,討論火熱是見到了,隻是沒想到會賣那麽快。

怎麽說呢,這效率讓雲爹雲娘心情複雜:難道這哥婿除念書考功名,其餘事情竟沒有他不擅長的不成?

餘下來的時間,雲爹和雲羅氏守著幾乎賣空了的山貨攤子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葉崢則和雲清去采買剩下的東西。

需要采購的東西裏有碳和碗碟等大件,小毛驢也牽上了,滴溜溜跟著他倆走。

今年家裏賺了些錢,又多了葉崢這個身子弱的,買碳的時候雲清就特地讓店主多搬了幾箱,光碳一樣就差不多裝了半驢車,可以預見的是這個冬天家裏肯定不缺炭火了,賣炭的攤主心裏高興,嘴裏就打趣了幾句:“這位夫郎好福氣啊,你夫君是怕你凍著。”

葉崢聽得樂開了花,也不辯駁他才是夫君,反而順勢把腦袋往雲清肩頭一靠:“是的大爺,您說的沒錯,雲清就是心疼我。”

大爺:……

哈哈哈哈,好有趣的小郎君,不像那些扭扭捏捏的哥兒。

買完碳,又補充了些調料和香料,買了鹽糖,搬了一大壇子素油,接下來要給寺廟僧人做的吃食,斷不能缺了素油。

路上瞧見有賣燒豬肉的,又稱了幾斤燒豬肉,未必有他家做的好吃,圖個新鮮。

醬牛肉也多稱了幾斤,這年頭耕牛寶貴,朝廷明令禁止宰殺耕牛,隻有那年紀大的,淘汰下來的老牛才有可能殺了吃肉,但一般農戶人家使用了一輩子的牛就像家庭成員似的,大部分是侍候到壽終就寢的,所以遇到一回賣牛肉實在不容易,這個不能錯過。

羊肉也買了些,這是肉質鮮嫩的綿羊,不是羊騷氣很重的山羊,大冷天片些羊肉下湯鍋最美了。

又買了娘專門吩咐的蒸饅頭的細紗布和籠屜。

看見布,葉崢想起來過年要做新衣裳,變按照家裏人的身量大小剪了足夠尺寸的布,葉崢給自己挑了一塊天青色素布,給雲清挑了塊鬆香色帶竹葉圖案的,雲清瞧見就說這顏色太淺不耐髒。

但葉崢堅持,這顏色圖案多好看多配雲清啊,他家雲清長得那麽俊,衣櫃裏清一色要麽是靛藍,要麽是灰布,要麽直接是黑,老氣橫秋的,雖然知道他需要上山下田活計多,那樣穿是對的,然而好不容易過回年,葉崢也想把自家哥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見葉崢喜歡,雲清最終還是答應了,其實好看的顏色圖案他也喜歡,就是沒咋穿過不習慣罷了,但為了阿崢,他願意去嚐試以往沒有過的風格。

到了給二老挑布的時候,葉崢特地讓攤主拿了今年最時新的花樣麵料出來,給雲羅氏挑了塊琥珀色帶祥雲紋路的,雲爹不喜繁複,就挑了塊玄色滾著細細金邊的。

這四塊布挑好,爽快付了錢,那攤主看葉崢和雲清的眼色登時就不一樣了,豎起大拇指誇道:“這位郎君的眼力真是這個,您挑的這幾樣布料都是我托人特意從縣城帶來的,頂頂好的花樣顏色,咱們鎮上可是沒有第二家的!”

葉崢還沒來得及謙虛,手裏的繩子忽然傳來一股力,差點拉他一個踉蹌,好在雲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又製住了不老實的驢。

原來布攤的隔壁是個菜攤,那萵筍綠油油的生嫩,他家驢受不住**,把人家攤主的萵筍葉子啃掉半拉。

葉崢哭笑不得,忙花錢把驢嚼過的萵筍買了下來,又多買了幾支,晚上做個涼拌萵筍好了。

付完菜錢,兩人牽著驢繼續在集市走。

路過書攤的時候,葉崢想起家裏的紙不多了,便買了兩刀宣紙,一大張紅紙,又添了筆和墨條,付錢的時候照舊一陣肉痛,哪怕今天賺了不少,這麽花也心疼呐,果然家裏供個讀書人不容易,他這是自己會賺錢呢,若是他穿過來啥都不會,估計根本不好意思花雲家的錢繼續讀書。

進入十一月,天算是徹底冷了下來,村裏小孩每天跑來跑去也不光屁股了,穿上了夾棉的褲衩,葉崢他們房裏的單被也換了新彈的棉花被,暄軟蓬鬆。

大啟朝的冬天比雲清想象得更冷,十一月沒過幾天,天空中就飄起了鵝毛大雪,氣溫一夜間就降下來,葉崢適應不了這沒羽絨服沒暖氣的日子,整日裏縮手縮腳的,好在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冷,雲清的身體就像個小火爐,夜裏蓋著棉被再抱著雲清,葉崢一點冷都感覺不出來。

但雲清又不是葉崢的連體嬰,白天到了總要分開,看著可憐兮兮縮脖子的葉崢,雲家早早點起了炭盆,往年這炭盆要到最冷的月份才點,今年為了葉崢,剛入冬就點上了,也算是村裏獨一份的奢侈了。

給遊雲寺僧人的鹵豆腐每兩日送一次,雲爹每日晨起去隔壁村豆腐坊拉最新鮮的豆製品回來,雲清負責清洗豆製品,雲羅氏燒煮,眾所周知,這鹵的東西要泡夠時間才入味,大雪天不怕壞,給僧人們的鹵豆腐都是燒好泡夠十二小時的,要說味兒那是絕對夠味兒,雲爹和雲清每次送貨回來都會把遊雲寺僧人的好評轉述給葉崢聽。

不僅如此,自從雲清上次在集裏自報家門之後,竟然有附近村子和鎮上的人打聽著摸到雲清家來,想要買他鹵豆腐、醃鹹蛋和肥皂的。

那醃鹹蛋和肥皂一批批不間斷做下去,數量管夠,但鹵豆腐就不一定了,若做給僧人的數量多了些,雲羅氏就勻出點賣出去,若當日卡著數量正好,那沒辦法,想要也沒有。

打聽的人多了,村裏人自然知道雲家小院這邊足不出戶也在做買賣,之前其實也知道些,都是村裏人買塊肥皂,買隻野雞的小打小鬧,等見著其他地方來的人一批批往雲家跑,村裏不免有人開始嘀嘀咕咕。

“想那雲家真是發達了,恁多人上趕著買他家東西,你們說這一天得多少銀子進賬啊。”

“聽說還和寺院搭上線了,那雲家父子每日趕著牛車出去,都是往寺院送吃食呢,我瞧見過一回,足足三大鍋,蓋得嚴嚴實實,不知裏頭有啥!”

“我湊近聞過一回,那個香哦,比我婆娘燒的肉還有味兒!”

“嚇,你可別瞎扯白話,那寺廟裏的高僧咋可能吃肉。”

“那誰知道,興許就是肉呢,素菜哪能做出那個味兒,你家婆娘燒青菜豆腐能燒出肉香來?”

“謔,牛老三你這是說遊雲寺僧人偷偷吃肉?”

“我可沒這麽說,”牛老三哼了一聲:“興許是葉家偷偷往裏頭擱肉了呢,等做出肉味來,騙過大師們,就說裏頭是素齋,為了賺兩個銅板做了這等虧心事也說不準呢?”

那牛老三越說越上頭,和邊上的李狗一唱一和,還把和尚吃肉的情景編了些胡話出來,說得周邊人哈哈大笑。

這時有人從旁邊路過,瞧見這群不成器爺們,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嫌棄道:“呸,還是漢子呢,舌頭比你家老娘的褲腰帶還長,人雲家不就是和遊雲寺做了幾天生意,瞧把你們酸的,就差眼紅滴血了,連寺廟裏的大師都詆毀起來,當心說錯話天打五雷轟!”

“喲,我道是誰,”那李狗朝雪裏吐了口濃痰,“這不是克死兩個男人的草哥兒嘛,咋,你家劉老實沒把你再說給那七老八十不中用的老男人換兩個銀子使?”

牛老三也道:“鄰村那個老頭年紀大不中用了,你牛哥命硬不怕,咋,要不要試試你牛哥,保管叫你愛了還要愛。”

幾個下流胚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草哥兒握了握手裏的扁擔,忍住打上去的衝動,告訴自己要冷靜,他們人多勢眾,埋頭猛往家裏走。

他自從回來就經常被這幾個無賴打趣,自己不吭聲還好些,若吭了聲,反而會招致更下流的話語,這幾個是村裏出了名的潑皮混頭子,草哥兒勢單力孤,通常是不搭理他們的,就當這是群死人。

但今天路過,聽見他們在說雲家人的壞話,草哥兒的脾氣一時就沒忍住,他永遠記得那雙救了自己命的修長大手,也永遠記得那人激勵自己的話,撥開他腦中的迷霧,讓他對自己的力量有了更清醒的認知。

雖然他倆也許不在意,但草哥兒單方麵認定了他倆是自己的恩公,令他再世為人,草哥兒可以不在意那群垃圾說自己,卻無法忍受他們說自己的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