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葉崢見這人被自家雲清溫言安慰著,就覺得很不順眼,冷笑一聲:“怎麽,難道你還舍不得?”
“……沒有,我恨死他了!”
草哥兒把拳頭捏得死緊,所有人都以為他阿娘是因病去世的,其實他阿娘的病一開始根本沒那麽嚴重,是劉老實在大雪天把他阿娘拖出屋子暴打,才使他阿娘的風寒越來越嚴重,最後不治身亡。
那時候他人小力氣也小,被劉老實提著辮子一頭按進雪裏,那種冰寒刺骨的窒息感他現在想起來都是噩夢,正是被劉老實整怕打怕了,隻要劉老實一抬起巴掌,他就會不停發抖,根本想不起來自己還可以反抗。
可是現在眼前人的話點醒了他,他已經長大了,劉老實卻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再也不是那個輕易可以把他的頭按進雪窩子裏的大漢了。
而且他已經成了阿爸,有了小豆子,從前李瓦匠打他,但一直疼愛小豆子,可這才跟他回家沒多久,劉老實動輒的打罵已經讓小豆子的性情都發生了變化,他小時候受過的痛和苦,難道要讓自己的小豆子再經曆一遍嗎,現在那個人還要賣了豆子!
他這個阿爸,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竟然還想丟下豆子去死,他算什麽阿爸!
葉崢見到草哥兒臉上神情的變化,覺得自己這番話也許沒白說,心氣兒這才略微順了點。
在這沒有婦女兒童保護法的時代,對付惡人的唯一辦法就是自己強起來或者比他更惡,不然就等著一輩子被欺負死吧。
這時,就見草哥兒忽然跪下,對著他和雲清砰砰砰扣了三個響頭。
“不用這樣。”
雲清剛想伸手扶,草哥兒就頂著一腦門紅印站起來,往家跑去,他的背影還是和投河時一樣瘦弱,但雲清分明覺得他身上有哪裏不同了。
遇見這種事,二人也沒了繼續逛的心情。
回家路上,葉崢問雲清:“清哥兒會不會覺得我剛才和草哥兒說的太粗暴了。”
畢竟在古人心裏孝道大過天,劉老實是草哥兒的爹,這年代,當爹的就算有一萬個不是,子女也該敬著順著,不好違逆爹的意思。
雖然知道雲清是個明理的人,斷不是那些迂腐之輩,葉崢還是想問一聲雲清的看法。
“並不,阿崢說的也是我想說的。”
雲清疑惑的點反而在於,都被這樣對待了,草哥兒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死,在他看來不可理解。
這題葉崢會,他給雲清舉了個例子:“我從前聽過一個故事,說是把一個跳蚤從小就罩在很矮的碗裏,讓它每次跳起來都撞上碗璧,等到跳蚤長大,就算把碗拿開,讓它自由跳躍,那跳蚤跳起的高度,也就是從前罩著它的碗的高度,它再也跳不高了。”
“草哥兒這個情況也差不多,劉老實從小就打草哥兒,草哥兒小的時候沒力氣反抗,隻會躲避,等草哥兒長大了,他也不會敢去打劉老實,哪怕劉老實已經老了弱了,因為小時候劉老實打他的記憶,已經讓草哥兒產生了心理陰影。”
“原來如此,”雲清點點頭誇讚道:“阿崢懂的真多。”
葉崢牽著雲清的手認真看著他的眼睛:“清哥兒,如果以後我們有了孩子,我一定會當一個好父親,絕不會叫孩子從小就落下心理陰影。”
雲清搖搖頭失笑道:“阿崢,你怎麽拿自己去和劉老實比。”
那劉老實怎麽配,他連阿崢的一個腳指頭都比不上。
葉崢道:“我不是做比,隻是有感而發。”
雲清又想到一點:“阿崢是不是很喜歡小孩。”
二人成親也有段時間了,夫夫之間的生活也十分頻繁和諧,但雲清一直沒動靜,雲清猜想葉崢會不會是想孩子了。
故而有點抱歉道:“我的福印一向淺。”
福印淺的意思就是哥兒不容易受孕。
雲清的福印是眼角下針尖大的一顆米粒痣,其他哥兒也有額頭上一朵花,或者手腕上一朵雲的。
比起來,雲清的福印真是又小又不起眼,顏色也黯淡,若非知道的,很可能不會把這粒痣和福印聯係起來,隻以為是顆普通的眼尾痣,甚至不仔細的人都關注不到這顆痣。
這也是葉崢來之前,雲清在鄉村婚嫁市場上被人嫌棄,成為老大難的主要原因。
大啟朝的生產力和醫療水平整體很低,在這種背景下,把能生作為衡量一個媳婦兒最大的標準和審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很多人可能覺得古人這麽保守,寡婦再嫁很難,事實上寡婦,尤其是生育過的寡婦反而是鄉村婚嫁市場上的熱門人物,根本不愁嫁,反而是雲清這樣福印黯淡的哥兒不好找人家。
葉崢生怕雲清多想,忙道:“清哥兒你別想差了,我的確是喜歡小孩,但比起來,我更愛你啊清哥兒。”
葉崢在前世就是個基佬,他做不出代孕或者找個人結婚生子的事,不是東西才那樣幹,他雖喜歡小孩,但也早做好了沒有孩子的打算。
如今來到大啟朝,有了真愛的雲清,各方麵都是他的菜,他們還能辦婚禮,光明正大這樣手牽手,他連戶口都能上在雲家,遇見這樣的好事兒,還有何所求?
至於子女,那都是緣分,有了更好,沒有他也不強求,何況哥兒是有生育能力的,隻是不易受孕而已,他和雲清都年輕,那方麵也和諧,現在也急不到那份上。
葉崢便把所思所想都如實告訴了雲清。
聽了葉崢的話,雲清點點頭。
誰知快走到院子的時候,葉崢忽而又神來一筆:“清哥兒,生孩子這事兒除了在你,也在我,你說萬一是我不行呢,清哥兒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清哥兒我要你發誓,就算是我不行,你也不能拋棄我,要愛我疼我一輩子!”
雲清簡直是啼笑皆非,葉崢有多行,他是夜夜都身體力行的,哪可能是他不行,明明是他福印的事,阿崢就會歪纏。
葉崢卻不管這個,非要鬧著雲清發誓。
雲清隻好隨意發了一個,葉崢才滿意。
不過被這麽一鬧,他心裏那一絲落寞算是給去了個徹底,半點影兒都沒了。
過了兩天,雲老爹整的稻苗也發芽了,而葉崢的稻苗已經欣欣向榮了。
微風吹過小院一角,葉崢的稻苗褪去那副細伶伶的嫩黃樣,染上一片碧綠的青,正在接受陽光的沐浴。
等稻芽徹底長成秧苗後,葉崢弄了個大肚敞口的大泥盤,放上泥,灌上水,將秧苗插在了這人為的小小水田裏。
就如葉崢所說,秧苗不僅沒有淹死,反而一天一個樣,茁壯成長起來。
這回,雲老爹終於心服口服了,他家這哥婿,行!
葉崢趕緊又趁機說起了育種挑種、間苗,追肥,等田間管理方法,這部分比之前的鹽水浸種更容易令人接受,雲老爹聽到哥婿嘴裏說出來的新詞,眼裏亮光越來越盛,作為一個老莊稼把式,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哥婿嘴裏說的這些東西,對農作物的收成到底有多大意義!
想到這裏,哪怕是一貫淡定的雲爹,也淡定不起來了,拍著葉崢的手不住說好,好啊!
一入深秋,日頭就一天短過一天,天氣也涼了下來。
雲清這兩天又忙了起來,和雲爹一起去山上打了兩回野豬,還弄到不少山雞和兔子,雲羅氏閑下來也不去河邊找人聊天了,在院子裏編東西。
葉崢看書累了,伸著懶腰和雲羅氏搭訕:“娘,家裏從現在就開始備年貨了嗎?”
會不會太早了點,離過年還一個多月呢。
雲羅氏手上動作不停:“傻孩子,哪有那麽早備年貨的。”
想了想又說:“哦,你說這啊?過幾天有個大集,準備點東西去集上賣。”
葉崢這才想起來,每年秋收後臨過年前,大家身上有幾個閑錢,也有點空餘時間,幾個相鄰的村鎮都會聯合起來舉辦一個盛大的集市,到時候好幾個村和鎮的人都會來,做點年前的采買,賣點家常的東西,算是一年裏難得的盛會了。
原來如此,葉崢聽得若有所思,既然家裏人都有點東西要賣,他也不能落後了,必須參與一下。
“娘,你說我把肥皂和鹹鴨蛋拿去集上賣怎麽樣?”
雲羅氏聽得一愣,又笑起來:“喲,這可是個好主意,肥皂我不敢說,你那鹹鴨蛋準有銷路!”
葉崢最先醃製的那壇鹹鴨蛋已經在秋收時候吃光了,那蛋黃滋滋冒油的鮮美滋味兒得到了全家一致好評,尤其是雲羅氏,她已經徹底被鹹鴨蛋的味兒給折服了,再也不嫌棄那是用黃泥裹過的,哪頓飯不吃一個,總覺得嘴裏都沒味兒。
你說她哥婿咋就這麽能耐呢,不僅能和老頭子說農事,還能和她這個婦人說吃食,進廚房也毫不忌諱,一點讀書人的清高和傲氣都沒有,她可是知道有的讀書人一提起進廚房就說有辱斯文的。
叫她瞧著,說這話的人,哪個都沒他家哥婿斯文。
葉崢說完話,解了困乏,又重新埋頭在書裏了。
雲羅氏瞧著他哪兒哪兒都好,用功讀書的樣子更是讓她這個婦道人家尊敬,她在外頭也聽過些閑言碎語,說他哥婿考了兩次秀才都落榜,再考也是瞎浪費時間浪費銀子。
可是叫雲羅氏說起來,哥婿已經這麽厲害了,考得中考不中有什麽要緊呢,隻要孩子想讀,家裏總要供著他讀的。
何況他哥婿可不像其他讀書人那般隻花銀子沒進賬,今年家裏幾筆大的進項都是哥婿的功勞,不說一次性給家裏二百銀子了,就說肥皂吧,現在每天都有人上門來買肥皂,連鄰村的人都有,可以說足不出戶那銅板就自己飛進來,林林總總也攢了二兩多銀子,還不都是靠著哥婿想出這做肥皂的法子?
他若不讀書,哪裏有這樣的本事?
不過這些話,低調的雲羅氏可是不會到處去說的,悶聲發大財才是生存之道,她雖是個婦道人家也明白道理。
很快,大集的日子就到了。
當天,套上牛,牽上毛驢,各自裝上滿滿當當的東西,一家人就朝集市出發了。
牛車上裝著重的野物,都是雲清和爹在山上打的,趕牛的時候二老累了可以在牛車上坐會兒,葉崢和雲清牽著毛驢,驢車上裝的是葉崢的鹹鴨蛋,和一些煮出來的豆幹、油豆腐之類的小吃食。
這是葉崢聽說那集就辦在一座寺廟附近後才有的想法。
娘說了寺廟裏有大幾十號和尚,比起賣吃食給一個個的散客,和他們討價還價那麽累,若能得到那廟裏和尚的青眼,一次性做那麽多人的生意,豈不是更爽快,這叫瞄準目標客戶群。
幾人從天不亮就動身出發,到了集市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那集上已經有不少人在走來走去了。
葉崢專門挑了個距寺廟大門口附近的地方支出他們的小吃攤,這樣不論是去廟裏燒香還是走出寺廟的人都能路過一次。
葉崢支攤子,雲清則在旁邊把野豬等物擺出來,攤在草席子上賣,爹和娘則去逛街順帶采買年貨。
這年頭肉果然受歡迎,葉崢這裏的爐子還沒點熱,雲清那邊已經迎來幾個買年貨的人,一番挑揀後,做成了第一筆野雞生意。
又過了一陣,來了個員外模樣的人,帶著兩個小廝,直接包圓了一整頭野豬。
做完這兩筆,雲清的地攤進賬四兩三錢銀子,反觀葉崢這裏,還是零。
不能輸給雲清,要加油,葉崢給自己鼓鼓勁。
這時候,煮著香幹腐竹油豆腐等物的鍋子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其實煮這種東西放涼了口感更勁道,但葉崢認為加熱好歹是一種消毒殺菌的手段,滾開一遍再賣決計不會有錯。
這時候鍋子已經燒開,隔著鍋蓋都能聞到絲絲香氣,葉崢揭開鍋蓋,讓蒸汽帶著味兒散得更遠些。
在遊雲寺燒完香的人剛走出寺廟就被空氣中飄著的陣陣鹵香味給吸引了,不停吸著鼻子。
“好香,這是啥味兒?”
“咋這麽香呢,是不是燉肉,聞著像肉香。”
“有點像肉,但燉肉哪有這個味,我家婆娘燉肉也燉不出這個香啊。”
幾人邊嗅邊尋摸,循著香氣來到一家小小的攤子前:“小兄弟,你這鍋裏燒著什麽,咋這香捏?”
葉崢一看來生意了,忙站起來招呼,他長得漂亮,笑起來嘴角下兩個梨渦,攬客效果十成十:“幾位大哥大嫂好,鍋裏乃是豆幹油泡和其他豆製品,要不要來點嚐嚐?”
“豆幹豆腐?小兄弟怕不是在開玩笑吧,咋豆腐能燒出這個味兒來?我咋這麽不信呢。”
“這用的是家裏的獨門秘方,至於是不是豆腐,小弟出門做生意,總不會笨到把肉賣成豆腐價不是?不如這樣吧,我請大哥嚐一塊,不收您錢,若好吃的話,幫小弟吆喝兩聲,也好叫後頭的大哥大嫂知道。”
葉崢用竹簽子插起一塊小油泡,遞到那漢子跟前:“大哥請。”
這油泡色澤紅亮,香味撲鼻,剛插起來,漢子就不由吞了吞口水。
那漢子也豪爽,趕緊接過來道:“成,讓我試試。”
說完就把油泡丟嘴裏,剛嚼了兩口就愣住了,緊接著就是飛快咀嚼起來。
後頭人正盯著他瞧,見他隻顧吃不說話,不由好奇心起,推了一把:“怎麽樣大山,是豆腐嗎,好吃不?”
大山被人一推才反應過來,緊接著快嚼幾口,不停品嚐著這個味兒,直到嘴裏的油泡全部咽下去,才豎起大拇指誇讚:“好吃,實在是好吃啊,小兄弟好手藝,這豆腐怎麽賣?”
然後回過頭對其他道:“是豆腐,味美濃鬱,怎麽嚼都嚼不夠,吸飽了湯汁,別說,帶著肉味兒,卻比肉還好吃呐!”
這一下後頭的人都被說得心動了,這香味兒是大家自己聞到的,吃起來肯定比聞起來還香!
價錢葉崢來前就想好了,嘴皮子利索道:“一文錢四個油泡或者四個腐竹,若要豆幹,一文錢一塊。”
謔,這價錢可不便宜啊,兩文錢都能稱半斤豆腐了,現在一文錢隻有一片豆幹,會不會太貴了點,觀望的人都有點猶豫。
葉崢比給他們聽:“豆腐那是含水的重量,豆幹可是實打實擠幹水分的,還用了我家的秘製調料,花費了油鹽和柴火,還走那麽大老遠推到集裏,這些都算上,我也就隻賺個辛苦錢而已。”
眾人一想,倒也是這樣,何況幾文錢都還是拿得出來的。
漢子大山直接摸出五個銅板遞給葉崢:“小兄弟,給我來三片豆幹四個油泡四個腐竹。”
這麽稀奇的味兒,他想買一些帶給家裏的婆娘和孩子嚐個鮮。
葉崢問他:“大哥身上可有碗碟?”
那漢子倒還真帶了,遞了個木碗過來。
葉崢就給他舀夠了數目的豆幹腐竹和油泡,想了想又給他多舀了兩個油泡:“大哥是我第一筆生意,多送您兩個油泡,吃著好了再來買。”
漢子高興極了,連連道謝,掏錢的手也更利索了。
後頭馬上有人高聲問:“小兄弟,若我也買五文,也多送兩個油泡嗎?”
葉崢燦然一笑,大方道:“成,今兒在我這買夠五文錢的,都送。”
“小老板大氣,給我也來五文。”曆時便有人上來交錢。
也有人說不想要油泡想要腐竹的,葉崢便把送的兩個油泡改成腐竹。
一個帶動一個,葉崢攤子上的生意一下就紅火起來,超過了雲清那邊。
這該死的勝負欲。
很快,葉崢攤上的火熱和香味就傳入了遊雲寺和尚們的耳中。
不過和尚得到的消息不準確,他們看著那處,聞著這味兒,又見買到的人捧著紅亮亮的東西在碗裏,以為是門口來了個賣燉肉的。
在寺廟門口賣燉肉,豈不是明晃晃紮和尚們的眼嘛。
當即有個脾氣火爆的武僧就要出去驅趕。
被另一個看起來斯文的僧人攔住了:“戒嗔師弟莫要衝動,不如待我出去看看情況再說。”
戒嗔點點頭:“明淨師兄,你快去快回,不行就喊我,我持棍出去,定將那沒慧根的東西打走。”
做完一波生意,葉崢剛停下歇歇手腳,就見一灰衣僧人正站在小攤旁,視線不住朝他的鍋子裏打量。
葉崢精神一振:目標終於客戶出現了!
當即熱情招呼:“這位師父,可要來一碗嚐嚐?”
明淨:……
請和尚吃肉,這小兄弟自己沒發現哪裏有點問題嗎?
好在他師弟戒嗔不在這裏,不然說不得得亮亮棍子了。
“施主鍋中燉的是肉吧?”
幸而明淨脾氣好,還肯提醒他,鍋裏是肉,和尚與肉絕緣。
“嗐,”葉崢擺擺手:“這位師父說笑了,我曉得佛門規矩,哪會到寺廟前賣肉呢,這鍋裏燉的是豆腐,有豆幹、腐竹還有油泡,師父您嚐一塊吧,不收您錢!”
“竟是豆腐嗎?”
明淨驚訝,雖然他茹素已久,但豆腐什麽味兒,肉什麽味兒,還是嗅得出來的,這鍋裏明明散發著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濃香,怎麽會是豆腐那麽寡淡的食物?
“阿彌陀佛,”明淨宣了一聲佛號,“施主就不要拿小僧打趣了,豆腐是何味道,小僧還是知道的。”
頓了頓又道:“佛門清淨地,施主若要賣肉,不如另尋一處地方。”
明淨看似很好脾氣地和葉崢打著商量,但口氣卻帶了點強製的意思,倒不是明淨想咄咄逼人,而是在葉崢的行為的確不妥,寺廟裏外都彌漫著一股肉香,豈非擾人清修,對供奉的佛像也不敬。
“真是豆腐,不騙師父。”
葉崢的語氣始終不疾不徐,帶著點令人信賴的堅定:“小子雖隻是一屆貧民,也知道不打妄語的道理,若真是肉或者有肉的成分,小子必自動退避三舍,不會衝撞到佛祖跟前來。”
這時的人對於鬼神之說還是比較崇敬的,也信身前身後事,葉崢這麽一說,明淨自然就相信了。
他見葉崢雖一身粗布麻衣出來做吃食生意,但氣度平和神情自若,說話也不似下層貧民那麽粗鄙,便問他:“小施主念過書,也懂佛家五戒?”
葉崢拱手行禮道:“小子忝為童生,不大懂佛,但聽人說過幾句佛語。”
眼前人一看就年紀不大,這個年紀是童生很正常,明淨還以一禮:“原來如此,既賣的不是肉,小僧這就不打擾了,告辭。”
這時,跟著明淨一起出來的另一個僧人冷不丁道:“明淨師兄,他竟能把豆腐煮出這個味來,你就不好奇嗎?”
明淨還沒說話,葉崢快手快腳用兩根竹簽各插一個油豆腐遞到二位僧人跟前:“師父們,請賞臉品嚐一下,若覺可口,小子還有話想說。”
明淨正待推辭,另一僧人早就饞得受不了,眼疾手快一把接過竹簽:“謝謝郎君慷慨。”
說完一把將油豆腐送入口中。
明淨略覺不好意思,但師弟都吃了,他再推未免有點裝模作樣,隻好道了聲謝,也接過油豆腐吃起來。
剛送入口中,明淨就眼前一亮。
這油豆腐內裏多孔隙,略有真空,此刻浸飽了湯汁,吸一口就口舌生津,那湯汁也不知是怎麽調的,濃鬱厚重,味美鮮香,全掛在豆泡上此刻叫他吃了下去。
比起再窮逢年過節也能割上點肉改良夥食的百姓,作為隻能茹素的僧人,對這油泡的好吃程度,明淨更多了一重體會。
雖然自出家伊始,他就發願要侍奉佛前,固守清規,但生而為人,每日隻能以清粥淡菜為食,到底遺憾了些,對美食的生理反應,也不是他用意誌力可以控製的,比如這油泡,一旦吃了一個,就想第二個,就想第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