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雁雲州本地大商行的幾位負責人終於得了準信,被允許進入郡王府拜見王爺。
郡王府會客廳。
領頭的自然是寶豐郡海商張海潮,其次是涉林商行的束永富,還有南北行貨貿易的鄭同和。
其中張和束家旗下商號都是本地耕耘上百年的老字號,鄭同和是這十幾年發起來的,但他家裏和張家束家都有姻親關係,所以靠著二位的提拔,也是一裏一裏起來,在三人中腦子靈,心思活,但話語權不如前麵兩個。
王爺還沒來。
張海潮端起杯子呷了口茶。
鄭同和有點坐不住:“我們遞了那麽多帖子,王爺都是隻看不回,今日怎麽忽然就同意見我們了呢?”
束永富也在喝茶,說:“老鄭啊,王爺願意見我們是好事,你稍安勿躁。”
鄭同和:“我也知道,咱這麽多東西送進來,不就是想求王爺句準話嗎?自古官是官商是商,官衙那位倒好,撈過界了,再說就算真等著想撈錢,那也該巧立名目遮掩下,哪有這樣不按理出牌的,前陣子那棕櫚皂你們見過沒有,我是見過的,比那澡豆和胰子好用一千倍,這樣的東西就這樣發給底下泥腿子用了?有人說這位知州老爺是關心民生,可我咋這麽不相信呢?世界上還有這樣把好東西一分不花發給老百姓用的官?所以我回去琢磨了幾天幾夜,你們猜我琢磨出什麽來了?”
束永富:“什麽?”
鄭同和哼了一聲:“我尋思著,他這樣做必有所圖,無非就是瞧著我等孝敬王爺,把他晾了起來,是成心讓我們知道厲害呢?無非是想說,他有那製作棕櫚皂的方子,大家用了都說好,是奇貨可居,等著我們拿出東西來打動呢。”
鄭同和:“可是你們說說,他剛來的時候,我們幾個也不是沒有燒過灶,拜過碼頭的,他給我們送去的東西帖子一次次原封不動又給退回來算怎麽回事呢?就算嫌少,也該給個提醒,不該做得這樣絕,就連王爺也沒有這樣對待我等,莫非他比王爺還厲害了?”
“現在我算是知道了,人家是手裏有方心裏不慌,有恃無恐著呢。”
“先是不讓民夫去我們的工坊裏勞作,又搞出修什麽勞什子路,又給民夫發這個,發那個——我倒是好笑呢,就算這些苦哈哈泥腿子種了土豆吃飽肚子,難道還能壓榨出幾兩油水來不成?”
張海潮輕咳一聲。
鄭同和馬上壓低音量,但還是忍不住要說:“凡此種種,隻有兩個可能,一則他是清官,割肉喂鷹貼給苦哈哈泥腿子的那種,寫在書話本子上的那種——可是你們信嗎?反正我是不信的,二則就是我說的那種,他仗著有王爺撐腰,仗著手頭有奇技**巧,就等著把我等搜刮幹淨呢!”
張海潮和束永富也不信,在他們心裏,官和民的界限,那是涇渭分明的,古來自有作品寫過愛民如子的官員,可放現實裏誰見過?
愛民如子?
如果真有的話,可能是老子打兒子,打死不論的那個子吧。
但這裏到底是王爺府上,就算要說,那話也不好說得如此□□裸。
張海潮正打算讓他嘴上把門,就聽外頭喊:“雁雲郡王到——”
三人忙收斂神色,恭敬垂首。
雁雲郡王走進花廳,三位商行主跪地:“草民張海潮/束永富/鄭同和,拜見王爺!”
水恒為人寬厚,神情敦和,笑著擺擺手:“幾位不用多禮,請起吧。”
又吩咐下人:“給幾位大老板上好茶。”
“幾位在雁雲做的好生意,自是不缺好茶喝,也嚐嚐本王從北地帶來的茶。”
張海潮幾人等到現在,已是喝了一肚子水了,但王爺的麵子不能不給,隻好又舉起杯子開始喝。
喝得一肚子水飽,在束永富和鄭同和不斷的眼神示意下,張海潮放下杯子站起來:“王爺,草民們此次求見王爺,乃是有事相求——”
水恒這才抬頭看他一眼,又擺手:“坐下坐下,坐下說。”
張海潮隻好放了半個屁股在凳子上,一開口又是:“王爺——”
水恒微笑瞧著他:“嗯?有什麽話,張老板盡管說就是。”
張海潮想說的是,雁雲那位葉知州又是修各村通往縣城的道路,又是給村民發什麽棕櫚皂和土豆粉,聽說這葉知州在城郊弄了一處叫研究基地的東西,裏頭招了不少做工的,又是收那棕櫚果,又是收那市麵上各樣水果和各種鮮花,研製了不少好東西。
他們自然是遣人打探了,但那打探的人最多混進大門內,混到廚房,或者混入搗碎棕櫚果的粗淺活計,再往裏就不讓進了,各院子之間也有人阻攔,無事不許亂竄,倘或多走多問幾句,立馬有人警惕:“你是做工的,隻管老老實實做工就成,打聽這些幹什麽?”
再多問幾句,就拉到管事那裏,也不打也不罵,一天工資發給你,名字勾去,工作服上交,讓你明日不用來了。
三家派去的幾個人都遭遇了這種情況,末了還是什麽都沒有打聽出來,隻知道裏頭雖然規矩嚴格,但夥食待遇都不錯,還有給工人配備的洗澡間,每日吃得好,穿得好,管事也不隨意打罵,下了工洗得幹幹淨淨回去,多幹幾日,整個人精神麵貌都不同了。
但描述得再好,這些自家有工坊的老買賣人一聽,也知道不過就是條件好一點的工坊罷了。
這葉知州又是招人又是弄工坊,又是生產東西,又是修路,很明顯接下來是和商業有關的,卻把他們這三個本地最大的商賈頭子給完全擱置在一邊,到底是個什麽章程?
是他們給的不夠多?
還是想要全弄上自己的人?
如果是前者,自是有的談,但若是後者,不是他們吹,在雁雲州地界,他們三家和下頭各宗族勢力的可是同氣連枝的,若想撇開他們就把事情辦了,就算是知州大人,恐怕也不能輕易辦到,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不過當著雁雲郡王麵,自然不好這樣問,話還是得緩緩說的,於是張海潮開口,也不繞彎子了:“草民們此次前來,一是為了給王爺請安,祝王爺安好,再有,其實小的們也想討王爺個章程,請王爺示下,小的們可是有哪裏得罪了那位知州大人,若能得一明示,小的們便是死了到得底下,也不算做了那冤屈鬼。”
一開口就是滿腹委屈。
此言一出,水恒略挑了挑眉:“這,此話所從何來,你們怎麽會這麽想?”
張海潮話既已出,又瞧著雁雲郡王臉善,那話就順著說了下去:“譬如王爺您,天潢貴胄,如此尊貴,也願意接了帖子垂憐我等升鬥小民,但小人們給知州遞拜帖,卻是原封不動退回來了,若非厭惡小的們,又豈會這樣,小的們便是現在也沒想明白,究竟是哪裏得罪了知州大人呢?”
鄭同和也隨聲附和:“從前就聽說王爺雖威儀赫赫但最是愛民如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那葉知州的架子,竟比王爺還要大呢!”
“老鄭!”
“慎言!”
“定是我等哪裏做的不好,葉知州才對我等小懲大誡的。”
水恒端起水杯喝一口,掩去嘴角笑意。
竟被葉弟猜個正著,這些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同自己告軟狀來的。
其實以水恒想法,這些人不理便不理了,但葉弟說,這些人在本地勢力盤根錯節,又自有商貿渠道,上至販賣貨物去外地,下至去哪一戶人家收東西,要知道貓有貓道鼠有鼠道,與其費力巴拉自己去建一套流通網絡,還得麵對這些人的明槍暗箭,不如藉助這現成的。
此其一。
其二,自己和郡王一是朝廷命官,二是一地藩王,大張旗鼓行商貿之事,也惹人詬病,葉崢自己倒是無所謂,最要緊的是,於水恒名聲上不好聽。
之前葉崢是事忙,顧不上應付這些人,年內空了些,這場接見也是必要的,先前在北地,把南人說得何等蠻荒固執,南人為了維護家族,維護祖宗禮法,那是可以全村出動,命都可以不要的,任你再大官員到了南邊,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踞著,此話雖有一定偏見,卻也有些屬實。
所以南地當官,一向是和當地宗族鄉紳交好。
葉崢既不想費力去動這治理根基,自然也得有此一麵,先前不見是威,如今見了是恩,恩威並施之下,想必有什麽說法也更容易被接受些。
“原是這樣?”水恒點點頭,“本王明白了。”
“不過本王與商賈之事一竅不通,正好葉弟在本王府上做客,本王就做個中人,叫了他來你們見見,若有誤會,還是當麵解決的好。”
說完拍掌,對侍從說:“去請一下葉知州。”
又對三位說:“幾位略等一等,本王去更衣。”
三人自然恭敬說好。
人一走,三人對視,眼裏有著心虛,他們是來王爺說這葉知州壞話的,沒成想葉知州就在王爺府上,王爺待他言談間又些許親厚,直接叫了葉知州為葉弟,那麽他們這告狀行為,可還要繼續下去?
還沒等想明白,王爺沒回來,葉知州卻是進來了。
“幾位大老板好啊!”葉崢一身風流紅衣,神采奕奕進來了。
三人早就聽得葉知州容顏極盛,今日著一身玉冠紅衣,更襯得麵若桃花,色如春曉,當即都有些呆立當場。
葉崢也不客氣,直接坐了王爺先前做過的上首,侍從立刻換了新茶,他持起喝一杯,那神態動作,彷佛如在自己家裏一般。
“幾位老板,先前本官事忙,沒有顧得上幾位的帖子,不會在心底偷偷埋怨本官吧?”
“豈敢豈敢。”
“我等便是有八個腦袋,也不敢埋怨大人啊。”
“大人公務繁忙,我等才是自覺不該去打擾。”
雖說方才埋怨了,但既然人不在場,那就是沒有,咬死了也是沒有,王爺人品敦厚,光風霽月,想來不會傳那小話。
“沒有就好。”葉崢也擺手,“幾位老板別站著,坐下喝茶。”
短短功夫都灌下兩壺茶去了,哪裏還喝得下,再喝就吐了。
葉崢也不賣關子,直截進入主題:“不錯,是忙,你們也知道王爺同我是北地來的,一路來到這雁雲州,看了境內好山好水,那陽光雨露豐沛,果子沉甸甸掛滿枝頭,所到之處皆是繁花盛景,與北地風光大為不同啊。”
說到這個,張、束、鄭三人可是不困了,紛紛露出自豪神情。
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雁雲人,往常那不明真相的謠傳,說雁雲境內到處是毒蟲猛獸、沼澤瘴氣,什麽遇之即死,沾之即病什麽的,直把他們雁雲描繪成了個人間煉獄般的地方,彷佛裏頭住的都是那頭插雞毛赤腳奔跑的野人似的。
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雁雲的氣候有多麽適宜作物生長,那林子裏的野果有多甜多好吃,就說在北地人十分稀罕的甜味吧,聽說北邊人吃個飴糖就算過年了,笑死他們南邊這裏根本不稀罕,不說那甜甜果子的種類,也不說那滿山都是的棕櫚花提煉出來棕櫚糖,就說那甘蔗,隨手□□嚼在嘴裏就是滿口生津的甜,還有那枝頭掛著圓圓的椰子,打開就是一包清甜汁水,南邊這裏,糖根本不算什麽。
還有那海裏的海鮮,河裏的河鮮,田裏的鱔魚泥鰍。
說句難聽的,在雁雲州,不提那兩個快要過到隔壁界的蟠龍和永年,隻說寶豐大邑和涉林,那說是天選之地也不為過,百姓就算一年四季不種田不勞作,光摘樹上的果子,摸河裏海裏的魚就能過活填飽肚子。
這樣的地方,全大啟哪兒還找得出?也就他們雁雲,獨此一份!
見到三人臉上神情,葉崢心裏暗笑,算是騷中癢處了。
“不過,”沒等他們得意太久,葉崢話鋒一轉,馬上說起不足,“不過王爺和我,在將雁雲三縣兩郡都走了一圈後,卻生出些疑惑。”
三人已經全然被葉崢的話吸引了:“敢問大人,是何疑惑?”
\"王爺和我疑惑的是,如此風水寶地的雁雲,百姓的生活卻過得如此困苦,並不優於大啟其他地方呢?\"
“幾位老板都是有本事有見識的人,可否為王爺和本官解答這個疑惑呢?”
“這——”
三人麵麵相覷。
“那些困苦的人,不過是懶惰或者愚笨罷了。”未幾,張海潮緩緩說。
“譬如我的海貨行,經常會有管事的下去收海貨,那管事的收了回來便告訴我,那些海邊生活的人我們收的時候,他們便打魚,尋貝,摸珊瑚,若我們的人不去,便癱在沙灘上曬太陽或屋裏睡大頭覺,可是懶不是?便是那珍珠硨磲離他們一尺之遙,也並不會主動尋了賣出去,可是愚笨不是?”
葉崢不說話,隻微笑看著他,又看另外兩位:“二位可有其他高見?”
張海潮既說了,束、鄭二人自然也有話說:“大人,張老板說得不錯,他們就是天生懶惰。”
“我這也有現成例子,比如我束家製糖坊,開出一文錢收十斤棕櫚花,這樣優厚的條件,若得全家齊上場,努努力一天撿他一千斤也是做得到的,但那些百姓從未這樣做,隻願意賣個三五文錢糊口,多了便不願了,可見是又懶又笨,絲毫不會積極向上。”
葉崢搖搖頭,雖然知道利益既得者喜歡把別人窮困潦倒的原因歸咎到底層百姓又懶又笨上,但親耳聽到他們這麽說,還是覺得十分刺耳。
但他此行是有長遠目標的,也就沒有破口大罵資本家。
而是等他們說完後,自己一句句反駁回去。
葉崢的視線一一掃過三人身上:“原來三位老板是這樣的想的,那就怨不得你們的生意隻能做在雁雲城,卻無法做大做強出去,因為眼界就在這裏了。”
若是其他人說這話,張海潮幾人必不肯聽的,但說這話的人是本地當官的一把手,他們雖不愛聽,也隻能乖乖聽了。
張海潮忍住了心底不快:“那敢問大人,大人又是怎麽想的呢?”
葉崢正等著他問呢,於是盯著張海潮,緩緩說:“張老板你方才說,你手底下的人去收海貨的時候,百姓們願意下海捕撈,你的人不去,他們便在家休息,此為懶,我並不敢苟同。據我所了解的,你們家收海貨的人,乃為當地一霸,強令百姓若有漁貨必須先販賣與他,前些年還有因著有外地行商高價收一種海裏的軟骨魚,當地漁民捕獲了賣給他,便發狠將漁民和行商打得半身不遂來殺雞儆猴,可有此事?”
“這——”
這事張海潮並不清楚,但他既然是本地海商頭頭,與其他家海商自有協議分配,那海裏的東西早就他們內部安排得明明白白,怎可隨意販給什麽來路不明的外地行商,若真有這樣事發生,便是漁民不懂規矩,那行商也不懂規矩,不打他們以儆效尤,其他漁民行商爭相效仿怎麽辦?他還怎麽穩坐這個海商頭頭?
所以麵對葉崢的問詢,張海潮也沒啥好辯駁的,因為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葉崢輕笑一聲,繼續道:“你和其他海商霸占了那片海域,不許漁民私下交易,那除了你們幾家來收魚獲的時候,其餘時間漁民便是有了收獲也不敢賣給別人,不睡覺又做什麽呢?這個懶字,又如何安得到漁民頭上?”
“再說那個笨,還是這個道理,漁民撈上來珍珠珊瑚,優先是要賣給你的,但珍珠珊瑚到底體積好,容易藏匿,漁民沒有藏匿起來賣給別人,你就覺得他們笨,可是如此?那麽我還是要反駁你,一則,你之積威慎重,漁民早已怕了,不想惹事,二則,珍珠珊瑚十分貴重,漁民便是想要交易,一時裏也很難找到買主,何況還容易惹麻煩上身,故此不這樣做,明明是無奈之舉,卻被你說成是愚笨,漁民也太過冤枉,張老板,可是這個道理?”
不顧張海潮難看臉色,葉崢又笑著朝向束、鄭二人:“瞧二位老板神色,是不是想說,你們並沒有霸占山頭,也沒有強令村民不可和外人行商交易,可是?”
鄭束二人對視一眼,還是點了頭,想看看葉知州這又有何話說。
葉崢道:“就以束老板的製糖坊舉例,你雖沒有強令村民隻能賣棕櫚花給你家,但據我所知,你也沒有公開製糖工藝,整個雁雲州,棕櫚糖這種東西,隻有你家和你們商會下頭另外兩家的工坊會做,村民撿了花不賣給你們,賣給別人,別人也不收啊,此其一。”
“再者,你說村民不願全家齊上陣,多撿點花賣,每日隻願賣少幾個銅板,其餘時間歇著,束老板是認為村民懶惰,不願勤勞致富,但本官還是有不同看法,本官也聽說過一件事,束老板的收花點,若一日內收到大量棕櫚花,那負責收花的管事便會壓低價格,原本村民賣十斤棕櫚花可得一個銅板,管事會尋了借口說今日花多,十五斤花才給一個銅板,可有此事?”
束永富和鄭同和無法辯駁,因為的確是這樣,這主意還是鄭同和給出的,村民爭相都來賣花,說明這差事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何必給開一個銅板的價格,可勁兒往下壓價就對了。
葉崢聲音涼涼:“你們為強,村民為弱,規則是你們定的,你們自己又可隨時不遵守規則,村民胳膊抗不過大腿去,又反抗無用,除了消極擺爛,又有什麽辦法呢?”
“而你們明明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凶,卻反過頭來埋怨村民又懶又笨,不夠上進,老板們,村民真的很冤吶!”
聽著葉崢這一口一個為村民說話,三個大商人皺起了眉,這葉知州什麽情況,是趁機替村民申冤來了?
葉崢擺過臉子,又說過奚落的話,但知道這並不是個好解決的問題,便是在他生活的年代,這個問題都還沒有被消滅掉,說過出出氣就算了。
但關於葉崢所說,幾位大商人也有自己的說法。
張海潮率先道:“知州大人,你乃是清貴讀書人,哪裏懂買賣裏頭的行市,你方才話語裏有指責我不許漁民與外地行商私下交易的意思,大人自有大人的想法,草民不敢駁。但草民作為海商協會的會首,也想為自己說兩句話。”
葉崢很大方:“張老板盡管說來。”
張海潮道:“知州應該也知道,海裏東西珍貴,但雁雲州消費得起海貨的人家有限,加之海貨不易保存,若要販賣去外地,那一路損耗也是極大,我們幾個海商聯合起來成立商會,也不過是想將成本降低,多提高點利潤,方可以養活一大家子人,若任由村民隨意交易,我們的海貨又賣給誰去?大人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葉崢自然點頭:“張老板說得也對。”
見知州沒有堅持己見,非說他們不對,束永富緊接著說:“知州大人,我家的棕櫚糖雖然不易腐爛,但利潤薄是個事實,葉大人既是來自北地,應是知曉和北地飴糖比起來,我束家塘坊的棕櫚糖乃是平價銷售,當地百姓不說家家做菜都用大量的糖,若是想要買一些棕櫚糖甜甜嘴,卻也買得起,可是這樣?”
這點確實,棕櫚糖走得是薄利多銷路子,就拿葉崢他們溪山村來說,那邊隻有逢年過節家裏孩子才能弄些糖甜甜嘴,在雁雲城這裏,最困難的家庭,最多是不用糖做菜,買幾個糖塊甜甜嘴,卻是家家做得到的。
“這是束老板的貢獻不錯,本官替當地百姓謝謝束老板。”葉崢對優點一向不吝嗇給予肯定。
這話說出口,室內的氣氛就緩和多了。
那三位的麵色也好看了。
葉崢也就趁機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所以說來說去,無論是海貨珍惜還是棕櫚糖薄利,不能大力推廣開,老百姓生活困苦,都是因為本地市場太小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