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成功讓丁勇康拜師, 容寧心滿意足。

她見事情解決,和秦少劼商量:“陛下出來久了,該回去了。”

秦少劼問容寧:“你呢?”

容寧當然也回去。她今天在外沒什麽事了, 互助會往後不歸她管。她要是再插手, 反而容易在管理上與人產生意見分歧,沒有職位又提各種意見,最終隻能惹得人嫌。

做甩手掌櫃才是最愉快的。

容寧:“我和陛下一起回去。”

馮大人見狀,剛才皺著眉頭愈加沒法鬆開。他委婉勸諫:“容中將即將與陛下大婚,不該一直在陛下身邊。尋常夫妻都如此。”

這話一說, 很有道理。

誰家即將要新婚的夫妻,整天住在男方家裏,與人同吃同住同出入?恍若已經成婚了。

皇家婚事雖說不可能隨意取消,皇太妃也多次招曹夫人進永安園詳談。可就是, 讓人覺得不合規矩。

秦少劼望向馮錦, 眼神深邃。清楚帝王的人知道, 這基本上屬於記了小本本, 往後指不定哪天就會給人穿一個無傷大雅的小鞋。

容寧本來也是要遵循尋常夫妻成婚前互不相見這種事的, 可她想了下接下去宮裏頭要折騰的事, 再想了一下京城現在的人流量。

她笑開:“我和陛下又不是尋常夫妻。”

容寧半點不為馮大人的話所動, 還和馮大人說起來:“這要是什麽事情都守舊, 陛下豈不是完全不能出宮,我豈不是完全不能打仗。丁勇康也不可能現在被我們帶來兵部認一位先生。萬事都要懂變通。”

馮大人噎住。

馮大人覺得有點不對, 但又莫名詭異被說服。

因為丁勇康一事,確實不該再守舊。他自己也不是全然守舊的人。

他眉頭是鬆開了,可麵上神情還是沒能徹底轉好, 認為有的事情還是該守舊。要是萬事都如此隨意變通,豈不是天下大亂。

徐大人打著圓場:“陛下出來已久, 身邊帶的人不多,還是先回宮要緊。兵部這裏瑣事繁多,臣等生怕怠慢陛下。至於丁勇康,他暫且留在這裏就可。回頭詹大人能送他回去。”

秦少劼微微頷首,帶頭領人朝外走。

帝王要回去,方大人選擇送帝王入永安園,再回自己家。

他想著剛才馮大人的姿態,借著這次,很是婉轉和年輕的帝王說著:“陛下,馮大人是好意。”

秦少劼不置可否,並沒有說什麽。

方大人見帝王這般,便和容寧搭話:“容中將應該更能理解。”

容寧突然被點了名字:“嗯?”她理解什麽?

方大人:“帶兵打仗,如果在邊塞駐守遇上敵人騷擾,軍中下屬會有很多想法。有的支持出兵,有的支持堅守。觀點念頭全然不同,但都屬好意。作決策的則是容中將。”

萬不該因此而對官員記小本本,從而輕易給人穿小鞋。

當朝堂成為真正帝王一言堂,那麽這朝堂之上,都是順耳之言,就此失去了探討和追尋最好處理方法的作用。

秦少劼緩緩開口:“言之有理,自會被聽到。言之無理,隻靠著守舊觀念,總有一日犯大忌。尋常夫妻這等婚前不見,是為了避免女子被輕視、被懈怠。朕與容寧非尋常人,誰人敢輕慢懈怠。”

“陛下與容中將是天下學之榜樣。百姓總有一些不懂陛下所思,學表不學裏。尋常去學不尋常,自會遭難。”方文棟這般說,“畢竟天下隻有一個容中將。即便是婉兒公主,要是這般行事,也難免遭人非議。”

秦少劼:“那說明男子家室不配。取消婚事便是。”

“天下百姓並非都富裕。女子嫁入或許是受難,不嫁入則易貧困。萬事既存在且被大多人采納,總是有其意義。”方文棟想著剛才在互助會上所見,男女都有,不由再誇了一次,“這也是互助會如今一大意義。”

容寧聽著聽著,覺得這些文人是真的厲害。

她哪裏能想到那麽多,她就覺得互助會挺好的。最初除了覺得互助會能幫助百姓,更多是為了找兄長找鍾如霜,也為了向鍾如霜證明她的道路是錯的。

容寧從馬車暗格裏摸出了瓜子,放到桌上:“方大人吃。”

秦少劼伸手,拿走了容寧拿出來的瓜子,慢悠悠嗑起來:“方大人教的是。隻是朕與容中將被百姓照著學,學出了問題,該是你們去想辦法解決問題。而非因為會出問題,而讓朕和容中將不去做。”

容寧再拿了一點瓜子,秦少劼又順走了。

容寧:“……”很好,她看出了,方大人現在得罪秦少劼了。

方文棟見狀,知道年輕帝王心裏有數,純粹心氣不順。到底是年輕氣盛。朝堂之上,是需要年少之人一步步向上。

他趁著容中將再拿一次瓜子,飛快下手隻順了一粒。成功之後,他得意又刻意謙遜:“陛下有心,是臣多慮。”然後把瓜子嗑了。

秦少劼:“……”

他再度把瓜子全部順到自己手中,冷漠嗑起來。

容寧差點被這場君臣鬥爭笑死。

但考慮到秦少劼是想要和她在一起,結果又被臣子當麵落麵子說,回頭又被另一個臣子教育,現在隻是搶個瓜子還沒完全成功,可憐兮兮的。

她強壓住笑,把瓜子全部從暗格拿出來,哢哢替秦少劼剝開,給秦少劼遞瓜子仁:“方大人自己嗑。我幫你剝。”

秦少劼給了方大人一個輕描淡寫暗含得意的眼神,並假裝不經意得寸進尺:“要堆一碟一起吃。”

容寧:“行。”

方大人頓覺無趣,覺得一粒瓜子就讓他飽到想要回家。

非常殘忍的方大人,到馬車到達永安園後,對當今帝王說了一個非常現實的事情:“陛下大婚,定國公將歸來。陛下早些做好準備。”

得虧定國公現在尚且還沒回京。

要是定國公回了京城,指不定會衝進宮裏把女兒逮回去。

他說完就走,對永安園半點不留念。

這下別說秦少劼了,容寧內心都免不了頓了頓。

她誠心實意對秦少劼說著:“下次我們瓜子一粒都不給方大人。”

一粒都是太客氣了。

秦少劼點頭同意。

方大人放完“狠話”離開,秦少劼和容寧自然回永安園。春闈到來,幾天幾夜的科舉考正式開始,整個京城好似繃緊了神弦。街道上賣狀元糕的攤子前都難得冷清了幾天。

真正腿腳不便的定國公容靖虎,在得到帝王首肯後,終於回朝。他沒有辦法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但也沒用幾天,很快回到容府,換好衣服後非常正常申請麵聖。

得到消息的容寧在永安園裏相當不安。

坐立不安,感覺自己要被揍的那種。

容寧細算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幹的事情,不得不說,內心很是心虛。按照容家一貫以來的教育方式,她是實在不該和帝王攪合出夫妻關係。

她和秦少劼之間,往前推一推,真的可以算她先招惹秦少劼。出征之前就扒光一起睡覺,出征之後藕斷絲連,天天讓人送炭火。

回京之後每天在一起,晚上偶爾同床共枕。

越回想越心虛。

這裏麵秦少劼是有責任,但責任都是後來她回京之後。前麵全是她主動幹的事。換成她要是秦少劼,也免不了心有所動。

如今是事已至此,刀子必須挨,要被揍也得成婚。

這些年爹在家裏的地位是不如娘。她娘同意了婚事,她爹肯定沒有辦法反對。這不妨礙她覺得心虛。

容寧坐在那兒長歎一口氣:“我爹怎麽這次回來那麽快。當年兄長成婚,他都沒那麽積極。”

秦少劼不是很懂容寧為什麽心虛焦慮。

在他看來,他和容寧在一起,大多是他費盡心思。定國公就算是有不滿,也該是對他更加不滿。

定國公自容寧出生至今,這麽多年來對容寧的管教約等於無。

有些時候是被迫無奈,有些時候是自作孽。

換句話說,曹夫人有資格對容寧的婚事說上一二,定國公這麽多年不管不顧,臨到這個時候突然插手,估計曹夫人能和定國公翻臉。

秦少劼見容寧如此不安,想著大抵這是自小有的對父親的仰慕之心。就像他父皇早年對他算是不聞不問,後來他們父子關係也算是難得。

他提議:“不然換一身衣裙?定國公這麽多年沒見你,心中肯定是掛念和擔憂居多。你很少穿衣裙,他要是見了,也隻會第一時感觸到你長大了。”

容寧覺得這個方法好,點頭:“我這就去換。”

秦少劼再吩咐全盛:“朕也換一身衣服。”

全盛應聲。

容寧在永安園裏放了不止一套衣服。

自婚事定下,宮中繡娘每天都要做她的衣服。早將一些日常但沒有逾越規矩的衣服先做了送過來。她平時更多穿自己原先那些,今天趕忙在衣服堆裏挑一套。

繡娘給她做的日常衣服,少用桃紅鵝黃。多端莊為主。

容寧挑選了一套藍色圓領披襖。這披襖眉子上用的是泥金,細細描繪了初春之花。裏麵夾雜著雀鳥,如同鳥兒追花,看上去極為活潑俏皮。

所謂端莊中有著風趣,風趣裏不失雅致。

容寧按照在皇太妃那兒學來的步子,趕緊找秦少劼。秦少劼才剛換上衣服,就見到容寧衝進屋中,冒頭緊張轉圈:“我這樣行不行?”

衣裙翻飛,露出裏麵綠邊金紋。

和那天去墓地是渾然兩種姿色,和容寧日常也不同。

秦少劼點了頭,再點了頭。

他想了想:“讓全盛把朕的輪椅拿過來。要是定國公客氣,朕把輪椅送他。要是定國公凶你,朕把輪椅對著他用。”

容寧樂了,終於不緊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