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互助會起了一個頭後, 就如同脫韁的馬一樣奔跑起來。
問題是一個接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也是一個接一個。秦少劼不在的時候,秦婉兒和那些女先生以及一些容寧以前的朋友就自己想辦法。
秦少劼在了, 解決方法更快捷。帝王一聲命令, 真要推行,沒人攔得住。哪怕官員裏有人不認同,容寧也相信,以秦少劼的本事可以做到讓這些官員心甘情願答應。
最近由於大婚深受禮部迫害的容寧當場開始誇人:“納諫如流、勤政愛民。百官大臣還有這些深受禮製限製的小家夥,明天就能給你寫感謝信, 三千字起步,一萬字講不完。”
她一點不體諒禮部可憐的同僚夥伴,完全站在秦少劼這邊。
不是她誇張,讓一些百官拍馬屁, 是真的能寫一萬字。
秦少劼有些時日沒聽容寧這麽浮誇的讚譽, 之前會落荒而逃, 現在能麵不改色應下:“你說得對。”
這對話聽得旁邊方文棟和徐繆淩兩人集體沉默。
容寧對他們的沉默不在意。
她對丁勇康有了興趣, 和秦少劼商量:“不然等下我們和徐繆淩一起去兵部?我把這文章給徐大人看看。他眼光好, 一定能看出這裏麵的可取之處。”
她對孩童並不算感興趣。她自小就自認為心智遠超同齡人, 對徐繆淩都經常直搖頭, 對秦婉兒如今才算是終於多看兩眼。
像秦少劼這樣的, 在她這裏值得幫助的,簡直是少中又少, 萬分罕見。
她在互助會這兒能做的其實挺有限,不如做點她擅長的。
秦少劼難得出來一趟,就是為了找容寧。他樂意和容寧一起:“先帶我兜一圈互助會, 再轉道兵部。”
容寧應下:“好。我給你介紹。”
容寧推著秦少劼的輪椅,帶著人參觀起整個互助會:“剛開始辦的時候, 我的那些想法我以為已經足夠多了,但沒想到婉兒公主她們也有很多想法。”
她介紹著:“這裏分了好幾個房間,最大的房間安排了好些桌椅。全麵朝大門。進來一個老百姓有什麽事情,直接可以排隊,上前找人一對一處理了。在這裏坐著的人,還都專門學了如何寫訴狀。”
處理的事包括各種找活、被拖欠薪酬等等。
找活不用寫訴狀,就問清楚情況,看有沒有合適的就安排。其餘那些受苦受難受委屈的,不敢報官或者報官也難解決,就過來求助。
順天府知府那兒,互助會也已經打點過了。互助會攢一堆訴訟,每個月挑幾個日子一起去解決。知府那兒也不用怕得罪人,畢竟互助會真正的後台是當今聖上。
這些事,容寧在折子裏早前就設想了一部分。後續增加的則是秦婉兒那些人所想,後續也陸續上報給了秦少劼。
她再介紹了別的幾個房間:“由於是像朝廷一樣,按照六部分。所以就安排了六個房間,各安排了先生。農就像戶部,主要是教如何種田之類的農活。工是木工、鐵匠這塊。兵是看護、勞役之類武學瑣事教學。學是包括算術、識字一類……”
秦少劼在每個屋子看了一圈,發現安排得井井有條,看上去不比朝廷辦公的地方差。五道皇莊原有的廚房也被保留下來,現在用來給忙碌的眾人做午膳。
他看得出來,秦婉兒對互助會是真的上了心。她寧可舍去公主的嬌奢日子,寧可不談婚嫁,全然願意在這等地方,為百姓做點什麽。
皇太後三個孩子,沒想到最終卻是秦婉兒這個女子最為靠譜。
當然,容寧比這些人都靠譜。
容寧說了很久,帶著一點炫耀的意味在。
這個互助會是她先想出來的!
容寧得意:“互助會看起來是不是很厲害?”
秦少劼笑著配合:“嗯,很厲害。”
方文棟、徐繆淩:“……”行吧,你們就互相誇吧。
跟在後麵的丁勇康大悲大喜,懷揣著一絲希望跟在後麵。小小的步子越邁越僵硬。這些對話越聽越證明了一件事:輪椅上的人根本不是什麽軍中謀士。
是當今聖上!年輕的帝王!
第一次見皇帝,丁勇康開口就是相當皇帝的學生。他想到自己給帝王留下的唐突印象,差點又要哭出來。
直到跟著逛完了整個五道皇莊,他才好不容易緩過來,握拳堅定打算在接下來,給陛下和容中將留下一點好印象。
八歲的孩童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容寧七歲就在軍中拳打腳踢坑蒙拐騙,徐繆淩七歲出恭還要人擦屁股,秦少劼七歲尚且在宮中被太監宮女欺負。
丁勇康也不過比他們當年相識大一歲而已。
他跟在眾人身邊,努力找著機會想要表現一下自己。然而他發現帝王和容中將之間說話,旁人幾乎完全插不上嘴。就連徐繆淩大人都全程一言不發。
丁勇康難過跟著:難怪科舉的最後一場是殿試。像他這樣的,在發現帝王身份後,麵對帝王根本說不出什麽話來。
他還是太弱了!
小家夥在那兒委委屈屈自怨自艾的,在逛完整個皇莊後,跟著準備上馬車。
然後他親眼見證著帝王從輪椅上站起來,主動走上馬車。
丁勇康瞪大眼。小小年紀飽受震撼,連自怨自艾都給忘了。
小家夥上了馬車,反應實在好笑,很快得到容寧再次關注。
容寧看人從來不按年紀,隻按能力。她做事也分主次,剛才最重要的就是要向秦少劼展示互助會,現在最重要的,自然是要將丁勇康的事解決。
她開口問丁勇康:“你輟學了。現在平日裏都學些什麽?”
丁勇康沒了先生教課,實話實說:“隻能看書。家裏有的兵法書,一本本先謄抄一遍,再在謄抄的書上寫批注。父親能教點什麽就教我什麽。”
謄抄算識字,也利於識記背誦。再寫批注就是寫自己的感悟。這麽一看倒也不算荒廢了時日。
容寧點頭:“挺好。人不斷都在重複犯前人犯過的錯。多看兵書,揚長避短,往後總歸會有用得著的地方。”不然哪天皇帝給了機會,結果自己沒能接住,能後悔死。
她一樣看兵書,和人聊起來:“你現在看的是哪本?有何感悟?”
丁勇康偷瞥兩眼帝王。
秦少劼依舊裹著披肩,拿著手爐。手爐裏放的是熱水,現下已不太燙。披肩倒是暖和。他看起來很是慵懶,在位置上坐著,視線對了過來。
丁勇康挺起後背,努力講起來:“我最近看的是《孫子兵法》!感悟很多。”
小家夥認認真真,一板一眼說了起來。
容寧好好聽著,一刻鍾後開始走神:好家夥,這個小孩感悟有點多。觀點不算多新穎,對她而言有點無趣了。怎麽辦,不想聽了。但身為大人如此敷衍一個孩子,好像過分了。
秦少劼一直在看容寧。
他本來輕微吃味,正尋思著等下要如何打發掉這個孩子,結果慢慢發現容寧開始不在狀態。他無聲笑起來,心情轉好。
轉好的他並不顧忌小孩,將手爐往容寧懷裏一塞:“涼了。”
容寧拿到手爐,發現手爐微熱,確實不算燙了。她將其擱置到一旁:“等下下車讓全盛去加點熱水。”
秦少劼將手交給容寧:“這馬車簡陋點,像是漏風。剛才走動沒覺得冷,現在坐著冷。你替我捂一捂。”
容寧替秦少劼捂手。秦少劼手平日裏會涼一些,但剛經曆過手爐怎麽也涼不到哪裏去。容寧握著人手,不知道到底算誰捂誰。
她嘀嘀咕咕:“你下回出來,馬車外麵簡單著沒事,裏麵要再布置布置。交給全盛,全盛不行就找工部。他們擅長這種事。”
一直在一本正經的丁勇康:“……”
剛才陛下也沒走動啊!他一直坐著輪椅!
他想起民間的各種傳聞。他年紀雖小,但住的地方不算大,周圍說什麽話的人都有。陛下和容中將大婚,在不少人眼裏看來,是新帝貪圖容家在武將中的地位。
再加上女子當了皇後,要生兒育女,自是難去打仗駐守。這也算是削了容家在軍中的權勢。反正說來說去,總歸成婚不虧。
就連容家,他們也是各種猜測,想著容家想要更大的權勢。
或許是想要成為一代世家。
流水的帝王,鐵打的世家。
但現在來看,丁勇康相當難以言喻。
陛下看上去,好像容中將的……入幕之賓啊。會討寵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