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徐繆淩和郭川對此並沒有什麽太大意見, 隻是覺得容寧想法有些天真。

他們一個在錦衣衛中當值,一個經曆過大皇子當年惠民醫館的折騰,自是知道很多事說說簡單, 做起來很難。

在他們看來, 互助會說起來簡單,真做起來相當複雜。首先這民間組織要成立,得要有一批領頭人。這事可以讓京城他們那些朋友一起來,但大家真各有生活,忙碌起來未必有那麽細致。

再者是幫助老百姓, 不僅要空,還得要有錢。

錢聽起來庸俗,事實上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若是沒錢能維持,那朝廷為什麽每年還要向老百姓征稅?

他們之前的京城互助小團夥, 之所以可以在京城中如此何睦, 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大部分人還真不差錢。他們連吃飯聚會都可以上玲瓏閣, 真正有需要的老百姓能上玲瓏閣嗎?

至於靠著這些老百姓, 從而收攏起各地的消息, 那就愈加困難了。

超過百裏, 沒有路引就是流民。

這些百姓連想象一下權貴皇帝的生活都沒有辦法, 能傳遞點什麽消息?

徐繆淩身為錦衣衛, 知道收攏信息之困難:“這事最初得要一筆錢。後麵必然要想想辦法讓其錢生錢,要是沒有錢, 怕是一盤散沙。生錢一事又是和別的商行奪利,得想個稍好點的法子。至於各種消息,或許可以以掛牌的形式, 以錢交易消息,大家會更主動去打探。但這種肯定不能放在明麵上。”

錦衣衛打探消息就連審訊都不在明麵上。

至於幫助老百姓的話, 郭川也實在的說:“雖說可以以成本的價格給百姓看病治病,但藥錢是一筆大支出。為醫者也不能全無收入,憑白給人看病。惠民醫館那麽多年都沒怎麽籌建好,不然你和陛下提一提?這樣可以讓互助會可以和惠民醫館合作。”

容寧當初“雪中送炭”時,就有所感悟,到邊塞後和將士們混熟了,對老百姓的日子見得更多點。

她細想是覺得有很多不足:“回頭我與嫂嫂也商量商量。”

當年是林芷攸教她去做雪中送炭的事。

徐繆淩想到了秦婉兒:“可以讓婉兒公主一並加入,她近來對百姓很是上心。我認為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這事細節上還是需要多商討。”

郭川想了想:“明年不是要科舉?不然在京中殿試之後,找些感興趣的學子,讓他們也加入其中。不過想來應該人不多,他們的誌向一概是在朝堂之上,不太會顧此失彼。”

當然,兩人的念頭最直白想的是,要是陛下也同意加入其中,其實算是帝王在民間的一個新組織。倒也不算太惹事。要是陛下不同意,那麽這事恐怕辦不成。

容寧聽兩人這麽說,更覺得是要好好探討:“這事我回頭和陛下再多聊聊。”

既要和秦少劼說這個事,不能光想想了。

秦少劼是帝王,百官上折子都要有規有章,她不論如何身為臣子,想要提個大事,也不能隻是口頭上如同和好友說說這般。

連一點章程都沒有,到了秦少劼那兒隻有被拒的份。

容寧見秦少劼批奏折,每回見到寫得不怎麽樣的,都會專門放在一堆。這一堆到了分發的時候,會被另外分發下去,連帶上一些“廢話太多”、“毫無重點”、“昏頭了”等等不留情麵的批紅。

容寧要臉。

哪怕她是武將,也不想提議的時候被秦少劼送上一個“不知所謂”的點評。

給先帝遞折子都沒那麽緊張!

於是秦少劼用心處理公務時,發現容寧值守時好幾回都一臉“若有所思”。他想起那天開容軒墓後是有點複雜,隱晦詢問過寶坤,也沒得到更多消息。

他私下裏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給師傅蒲盛宏,隻是他師傅到處亂跑,現在尚且沒有回信。

秦少劼擱著筆,趁此時沒人打擾,問容寧:“快要新年,可有什麽想要的麽?”

容寧滿腦子想著如何去做突然被問到,詫異看向秦少劼。

她要說想要,想要的有點多,想要秦少劼抓緊開通邊塞互市,想要辦一個民間互助會。前者已經按部就班準備籌辦起來,後者她還在想如何和秦少劼商量。

猶豫了一下,容寧實話實說:“想要一張桌子。”

容寧點點書房小角落:“可以放這裏,臣想寫點東西,但又不妨礙陛下與群臣會麵。”

秦少劼看向全盛:“去搬一張桌子來。”

全盛:“喏。”

領命的全盛特意挑選了一張不引人注目,但材質又相當好的桌子。後宮中一些皇子公主年紀小,常會備有這等桌椅。

將桌椅搬運來,容寧朝著秦少劼燦爛一笑,高高興興坐下,要了筆墨,也兢兢業業開始寫東西。

容寧先打了個初稿,再把郭川和徐繆淩說的那些點子一一給加上去。她思緒看似全然沉浸在寫正事中,但到底還是留了一絲敏銳在秦少劼身上。

秦少劼要是一動,她就眼眸餘光輕瞥一下。沒什麽事就繼續寫。

當寫東西思緒卡住時,容寧就縮在角落裏,咬著筆偷偷看秦少劼。但為了不妨礙到帝王,並沒有正大光明直視。

從秦少劼那兒看起來,就好似容寧全身心都投入在了寫東西上,而想也知道這些是為了什麽在寫。他到晚上用膳,亦沒多說什麽。

直到就寢時分。

容寧主動抱著一堆紙筆,打算在隔壁晚上再寫點,結果東西才放過去,簡單沐浴後,回來就聽全盛說陛下有召。

她眨眨眼,跟著全盛前往寢宮。

天氣冷了,那些個依山傍水的寢宮都被閑置不用。如今秦少劼睡的寢宮不大,但連地龍都早有安排,隻要秦少劼說一聲冷,就能呼呼燒起來。

秦少劼坐在**,穿得並不單薄。為了怕感染風寒,身上還披著一條藏青純色毛毯,看起來相當暖和。他頭發簡單披散,眉宇間有一絲不愉。

他雙眸自小看著令人憐惜,別提現在披散頭發刻意擺出姿態。要是皇太妃在這裏,估計得上前來噓寒問暖,懷疑秦少劼是哪裏身體不適。

但就留在身邊的半個空床和被褥,簡直明昭昭彰顯著帝王的意思。這是給容寧留的位。

打算晚上用功的容寧:“……”

容寧朝著秦少劼拱手,語氣微妙:“陛下有何事?”

秦少劼向來有一萬種理由。

他竟是從好些天前的事情開始說:“那天與你半夜動作太大了些,一夜未睡。第二天晚上渾身酸軟疲乏,躺在**連全盛都喊不動。”

秦少劼瞥了眼隨時準備推出房門的全盛:“全盛一個太監,哪裏陪同幹過那些事。叫他起來怕是比朕還不如。遂作罷。”

他表示:“近來你看著有事繁忙,對朕白日不上心,那晚上陪同睡著,算彌補白日的事。”

容寧一時無語。

她白天有上心的!要是有動靜,她絕對能第一個拔劍。她隻是想要把鍾如霜這事給處理了。一是過去的事疑點太多,二是現有鍾如霜,以後保不齊還有其他人。

朝廷管理常年不下縣,隻到郡府一層。各地地方就算是有什麽事,很容易鬧到非常大才會被朝廷所知。

很多百姓不會寫字,不會說話。他們真正受苦是麻木且無處可述的。

有一個互助會,指不定就能消息靈通一些。

免得再出山西一事。

全盛悄悄退下。

容寧走到帝王床榻邊:“臣對陛下非常上心。”

秦少劼拍了拍床鋪:“證明。”

容寧:“……”

秦少劼:“朕今日疲乏,身體不適。不知道是什麽緣故。要是天天找郭院判,實在讓人擔心。這些時日太醫院繁忙,他估計腳不沾地。朕要體諒體諒。”

容寧哪能不知道秦少劼想要達到目的,能一套接著一套。她憤憤掀開被褥:“臣也該被體諒體諒!”

秦少劼見容寧還是一起睡了,將毛毯取下擱置一旁。他躺下。

容寧將劍擺好位置,簡直可以說輕車熟路在被子中把衣服脫到剩下裏衣。她嘀嘀咕咕和邊上秦少劼說著:“還皇後呢。這日子不當皇後也快把皇後該做的事領下了。”

秦少劼側臥。

容寧嘀嘀咕咕的同時,再度替自己解釋並安撫秦少劼:“陛下,臣是在做正事,到時會告知陛下。要是陛下真的有什麽身體上的不適,也別體諒旁人。要是陛下真病了,宮中才是一團亂。”

每天那麽多折子,總是要有人批改的。

容寧前幾天身上也有反應,隻是內心衝擊太大,一時沒關注到秦少劼。秦少劼想來當時是考慮到她,才沒有叫全盛和郭院判。

她手抓在被褥邊沿,也側轉身:“睡吧。”

秦少劼達到了目的:“嗯。”

他看著容寧手探出被褥,伸手探出將其壓回去:“你也不要因身體好,便不上心。容中將要是病了,一樣會惹來宮中一團亂。”

容寧真病了,百官會覺得他欺了容寧。

要知,將她留在身邊,已經是一種大材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