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一次的午休時間一直持續到了晚飯的鍾點,整整一個下午他們都在**度過。
蘇越起身拉開窗簾,外邊已是黃昏,落日暈染出了一片澄淨的天空。
趙青抬起手,遮了遮眼睛,半靠在床頭邊,低頭掃了幾眼通訊器上發來的最新消息。
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沉思著什麽,片刻後抬眼道:“我們的人跟蹤到了K,他身上似乎帶著傷,在那間樹屋咖啡館內出現過兩次,有足夠的證據顯示他加入了武裝部,對此你有什麽要交待的嗎?”
蘇越背對著團長,似乎在欣賞夕陽,他絲毫不心虛地回了兩個字:“真巧,原來他也喜歡喝那一家的咖啡,K加入了武裝部是我沒想到的。”
隻是沒想到,不是不知道。
中途出去飯堂打飯的時候,蘇越就已經找了個監控盲點,用通訊器暗中和武裝部那邊交換過了信息,確認K已經暴露了所屬的帝國勢力。
趙青盯著鸚鵡的背影,眸底帶著暗光,道:“是都喜歡喝咖啡嗎?還是都有一些特殊愛好?”
蘇越迅速聯想到了之前的誤會,難不成團長真覺得他喜歡用鞭子抽人屁股?
雖然可以解釋清楚,但是綜合利弊,他更願意讓這樣的誤會繼續下去,總比開口說那是個臥底接頭點要好。
出乎意料的是武裝部居然沒有放棄那個地方,一個曾經被外人闖入偷拍的接頭點,顯然不算安全的了。
這是一個引誘暗鴉的陷阱嗎?
犧牲K一個,造福武裝部?
可K不是才被周立言收在麾下麽,怎麽會這麽快就成了棄子,武裝部願意放棄一名A級戰力?這並不符合正常的推論。
蘇越心裏琢磨著,隨口說道:“別誤會,我和他不熟,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過去一趟,看能不能把他逮住。”
趙青否決了這個提議,道:“用不著,他的身後既然站著武裝部,那的確是有收拾我們的本錢,難怪當時會威脅你,不過你認得K,難道也認得他背後的人?”
蘇越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道:“怎麽會,你想多了。”
趙青關上了通訊器,索性直說道:“現在金雕和老鷹已經帶隊過去了,這次就交給他們處理,剛好把之前的仇給報了。”
蘇越轉過身來,麵上帶著幾分訝異:“在市中心直接和武裝部動手?”
趙青朝他笑了下,笑意卻並未達到眼底,他的慣來的神情中總是帶著幾分陰狠,此時開口說出即將展開的報複行動,更是帶著絲絲血腥味:“武裝部又如何,我們可不是那頭任人宰割的山豹。”
蘇越微微皺眉,道:“那附近有圖書館,裏麵會有很多手無寸鐵的平民。”
趙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鸚鵡,並未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
他淡淡地說道:“無所謂,讓他們小心一些,減少傷亡就是了。”
蘇越想了想,道:“這不是暗鴉的風格,團長……”
趙青打斷了他的話,道:“我隻是選擇了最適合生存的那條路,山豹想要迎合對方卻被全滅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如果不立即展開反擊將敵人反咬下一塊肉來,恐怕日後我們連撤離的機會都沒有。”
蘇越一怔,隨即閉上了嘴,沒有再說反對的話。
暗鴉不愧是暗鴉,哪怕被獵人用槍追著打,也會伺機襲擊,絕不忍氣吞聲。
無論是武裝部還是傭兵團,隻要人手握利器,自然會心生殺意,普通人在這些凶狠冷酷之徒的眼中,不過是一個個能跑能動的故事配角罷了。
如果說有一些人信步走在權杖和利刃交織而成的道路之上,那麽就有一些人柔弱地站在道路兩邊,充當花花草草的部分,雖然可以各自精彩,但一不留神相碰後,柔弱的就會被碾碎成渣。
他披上外套準備出門,最近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飯堂解決的,順便再打包一份傷員套餐回來。
但是這一次,團長卻叫住了他。
趙青道:“今天你哪都別去了,就在房間裏陪我。”
蘇越疑惑道:“不吃晚飯了嗎,我去飯堂一趟很快就能回來。”
趙青笑了笑,道:“這不是以防萬一,怕你出去後通風報信嗎,一頓不吃餓不死,等行動成功後帶你去吃大餐慶祝。”
蘇越配合地勾了下唇,動作自然地找了個地方坐著,垂下的眼神劃過手腕上的通訊器,隻要找個無人監控的角落,點擊幾下就能發送出即時刪除的密信。
即便是剛剛滾完床單,情話濃烈,氣氛正好的時候,也沒有忘記時時刻刻防著他嗎?
太陽很快就落到了山下,夜幕降臨,外邊漆黑一片,今日沒有晚星也沒有彎月,整個世界就像是即將開始的未來一般黑暗無光。
蘇越翻看著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手裏轉著一支筆,看上去很是無聊,精神卻是維持著緊繃的狀態,謹慎地留意團長那邊收到的現場匯報。
趙青很大方,沒有戴著耳機,直接開了語音公放。
金雕:“我們已經抵達樹屋咖啡館,K就在裏麵,不確定有無同夥。”
通訊器對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組裝槍械。
一個女音傳出:“團長,微爆彈準備完畢,隨時可以引爆。”
蘇越認得這是畫眉的聲音,傭兵團內的爆炸專家,沒想到她也抵達據點,參與了這次行動。
趙青吩咐道:“注意安放的數量,確保萬無一失,別讓到手的目標逃脫了。”
金雕在一旁說道:“團長放心,爆炸瞬間就能移平這間咖啡館,不會放一人逃出。”
趙青:“你們注意安全,如有不妥立即撤退,不必在這裏和武裝部硬拚。”
現場的幾人回複收到,最後老鷹發來了信息:“狙擊槍已架好,團長請下令。”
趙青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在專心翻文件的鸚鵡一眼,淡聲道:“開始做最後調整,五分鍾後動手。”
蘇越把這些對話都聽得明明白白的,他不介意暗鴉給武裝部準備炸彈套餐,甚至如果想要投放幾個到總部裏麵,他也樂意幫忙。
可是這次行動的地址是圖書館周邊,是一間會有普通顧客的咖啡屋,是一條會有老人路過,有小孩跑過,有居民會在晚飯後悠閑散步的老街。
上輩子東躲西藏,恰好燈下黑地遊**在圖書費附近的時候,蘇越在街頭巷尾接觸到了一些平凡的人。
他是一個血腥傭兵、叛逃臥底,本該和那些正常生活的居民分別活在兩個世界,但不知是他當時混得太慘,還是那張完好的臉占了優勢,總有些爛好心的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對他伸出援手。
雖然這些人的幫助對於他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聊勝於無,可即便是一碗熱水,一杯泡麵,一碟拌飯,都足以維持當時那纖細的理智神經,讓他記得要將戰火拉離居民區。
想來也是可笑,在那充滿紛爭和槍火的世界裏混了這麽久,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最終落得個舉目皆敵,無論是武裝部還是傭兵團都很樂意送他去死,死得越慘越好。
結果往常無視掉的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卻會在寒冬時節給他扔一條破舊但溫暖的棉被,以免他被凍死在路邊的長凳上。
蘇越不記得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他的體質強悍,戰力極高,並不害怕寒冷,可當時接過那條被定義為垃圾,卻明顯是清洗幹淨了的被子時,心裏依舊微微觸動了一瞬。
或許在踏入這條由鮮血澆築的道路時,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可如果有機會有能力,保護一下道路兩邊野花野草是可以的。
蘇越翻開一本新的文件夾,在替換掉原先看過之後的文件時,他借著那一瞬間的遮擋,迅速開啟了通訊器的聲音指令傳播模式。
轉筆時發出的聲音,喝水時放下杯子的聲音,文件翻開又閉合的聲音,起身後椅子移動的聲音……這些有高有低,有強有弱的聲音,在精密的布局和調整之下,交織出了一條簡潔明了的聲音密信。
蘇越把筆放回了筆筒裏,用著最後一個聲響,將密信發送成功。
周立言很快收到了這一則特殊的信息,聲音指令的失敗率很高,除了極少數精英臥底可以掌握這種發信方法,並且能成功將信息發出外,大部分的臥底都沒用過這個功能。
他點開了密信,用部裏的工具分析出來內容後,不禁揚了揚眉梢。
“敵襲,市圖書館。”
是說傭兵團要對市中心的圖書館下手了?
周立言覺得有些不對勁,暗鴉傭兵團不是那種沒事找事的作風,可這密報是出自蘇越,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雖然蘇越現在有點不太聽話,但是向來不會對他說謊,
周立言僅僅猶豫了十幾秒,就當即下令派人包圍圖書館,勢必要查出今晚有何不妥之處。
武裝部的動作很快,一隊人馬迅速前往圖書館處,這麽大陣仗的響動自然驚到了周圍的民眾,其中就包括正在不遠處一家茶樓裏麵喝晚茶的暗鴉團夥。
老鷹坐在三樓靠窗的位置,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帶著帝國標誌的車輛路過,眼底帶著幾分慎重。
金雕一邊給身旁的畫眉倒茶,一邊問道:“能確認嗎?”
老鷹盯了好一會,才轉過身來緩緩點頭,道:“的確是武裝部的人,不過他們的目標好像是市圖書館,不是附近的樹屋咖啡館。”
金雕苦笑一聲,道:“那也差不多了,總不能是巧合吧,我們剛演完要對咖啡館動手的劇本,武裝部馬上就過來這附近團建?”
孔雀此時蒼白著一張臉,慘兮兮地道:“完了,沒想到真被團長用計試出來了,我們之中還真有臥底啊。”
金雕抓了抓頭發:“是誰呢,總不會是……”
他一點都不想猜鸚鵡,人家才救了自己的命。
畫眉突然開口道:“不管是誰,這個臥底勉強還留有一絲良心。”
孔雀有點詫異,道:“你和臥底討論良心?那不如和我討論下純情。”
畫眉斜了他一眼,道:“那些人一開始就跑去圖書館搜查,估計是被誤導的,這不就相當於打草驚蛇,讓我們有時間撤離了嗎?難道臥底這麽蠢,連地點都能寫錯?”
孔雀似懂非懂,他摸了摸鼻尖,道:“那這個臥底圖什麽呢,誤導武裝部的人撲了個空,他能落得什麽好?”
“既沒有在武裝部立功,也沒有在傭兵團立功,既要被武裝部的人責罵,又要被傭兵團的人懷疑……我覺得如果以這樣的智商,可能真就能蠢到寫錯地址。”
畫眉捧著綠茶喝幾口,沒有搭話,她也想不明白這點。
不過這次趕回來參加行動後,大家的氣氛都有些怪異,她不免多問了幾句:“你們是不是有懷疑的對象了?金雕,你眼神躲閃,一看就是有事瞞著我。”
金雕欲哭無淚,辯解道:“我哪有懷疑的對象,隻是想到之前鸚鵡和K認識,K又是武裝部的人,鸚鵡又在被審查的時期,這麽微妙的關係讓人有些在意罷了。”
畫眉頓了頓,道:“鸚鵡現在和團長在一起,應該沒有通風報信的機會。”
金雕連忙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的,鸚鵡為團裏出生入死這麽多次,犯不著背叛,暗鴉又沒有虧待他。”
孔雀表示讚同:“人家臥底都要會陪吃陪玩陪聊,這才能拉近感情,打入內部,就鸚鵡那正經雛樣,連泡吧都不會,一看就不專業。”
窗邊的老鷹眉頭緊鎖,沒有做聲,許久後,他才緩緩開口道:“排除鸚鵡,還能有誰?”
眾人頓時消聲,靜默的氣氛縈繞在四周,連過來幫忙倒茶的服務員都覺得空氣快要凝滯,呼吸都不太順暢了。
是啊,還能有誰呢?
這次自導自演的主角們都在這裏了,為了排除幹擾項,他們甚至都沒有帶隊出來,一共就這麽幾個人,都是拿了劇本的,唯一一個被蒙在鼓裏的,隻有鸚鵡。
隻有他。
鸚鵡是臥底?
他怎麽會是臥底!
暗鴉據點內。
蘇越得知了這次行動失敗,心裏稍稍鬆了口氣,不過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就看見團長朝他走了過來,並且伸出了手,道:“鸚鵡,方便給我看下你的通訊器嗎?”
蘇越愣了愣,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似的,迷糊了幾秒後,就幹脆利落地解下了手腕上的通訊器,解鎖後遞給了團長,道:“可以,沒什麽不方便的。”
趙青掩蓋住眼底的陰鬱,邊翻看邊淡聲道:“不怕我偷窺你的隱私?”
蘇越笑了笑:“我沒有隱私。”
育才中心出來的人,身上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屬於武裝部的,無論是身體部位,還是心理思想,隱私這種東西,對於他而言並不存在。
趙青嘲諷地將通訊器扔回給鸚鵡,道:“別說假話,是人都有隱私,你在上麵做了即時清除的設定,有些信息閱後即消,難怪不怕被人看。”
蘇越沒想到團長能看出來通訊器特殊之處,突然有些莫名地膽寒,這是被發現了點什麽嗎?
他應該沒有露出馬腳,可情緒變化騙不了人,團長的心跳速度和說話語氣都有了微不可查的變化,如果不是他戰力等級足夠高,恐怕都難以發現不妥之處。
為什麽呢?
明明之前一直沒有問題,包括中午在**都表現良好,難不成太陽下個山,他就要丟條命了。
蘇越從來都不會抱有僥幸心理,他的腦海中正在進行激烈的頭腦風暴,抽絲剝繭一般尋找任何破壞臥底身份的端倪。
最終,所有的可能性都集中在了夜間行動上。
按照時間估計,炸毀樹屋咖啡館的行動已經結束,或者說被迫中斷,因為按照周立言謹慎的性格,一定會派人去搜查圖書館,以防萬一。
這樣一來,暗鴉的行動失敗,團長收到了匯報,於是懷疑他是臥底,泄露了這次兵團襲擊的目標地?
不對,兵團出動了這麽多人,總不可能就懷疑他一個被關在房間裏的人,其他人也有可能是臥底。
除非在某種情況下,排除了所有的人。
蘇越神色不變,卻是越想越心驚,K真的會去樹屋咖啡館嗎,那裏是周立言黑曆史的起源地,K是有多想不開才去那裏踩雷。
按照之前的推測,如果是武裝部故意用K想把暗鴉釣出來,那周立言在收到他的密信後,就會給他一個協助行動的指令,這種關鍵時刻的最終戰鬥,武裝部不會放棄壓榨任何一名臥底。
所以有一種可能,K並沒有去咖啡館,他隻是被查出了和武裝部有關,但團長用真假信息混合在了一起的幾人轉小劇本,成功地引蛇出洞了。
蘇越眉眼微抽,他好像就是那條蠢得要死的蛇,這種把戲都會上當,如果是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根本不會去管那條街上平民的死活。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個無論是多難接受,也是唯一的真實了。
蘇越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分析出了事情的全貌,明確了當前的處境,做好了接下來的反應。
他微微凝眉,道:“有些信息是團裏的機密,我擔心失手被捕後可能會泄露出去,所以設定了即時清楚功能,這又不是什麽罕見的操作。”
蘇越很有分享精神地說道:“如果團長需要,我可以幫忙設置,這很方便,也很安全。”
趙青按耐著性子,心想鸚鵡還在裝,這男人挺能裝的,把他騙得團團轉。
他道:“不必了,需要拚命保護的重要信息,我不會用通訊器發送。”
蘇越對此沒有發表意見,個人有個人的習慣,他拿回通訊器重新戴在手上後,依舊保持鎮定自若的模樣。
趙青不由得自嘲一笑,看來他真夠傻的,不然也不會被瞞了這麽久,以至於讓臥底都覺得他容易瞞騙,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竟然還死撐著不肯鬆口。
趙青懶得繼續和臥底周旋了,他靠在桌邊,當著鸚鵡的麵,慢慢地給槍裏裝上子彈。
蘇越凝眉看了過去,道:“這三更半夜的,要出任務?”
趙青冷笑了一聲,道:“鸚鵡,還是叫你蘇越?或者你有什麽別的代號嗎,不好意思,我對武裝部裏邊的那些昵稱不太了解。”
蘇越眉心皺得更緊了,道:“你在說什麽,你覺得我是武裝部的人?”
趙青將槍口再次對準了蘇越,這一次,他不會自殘了:“我記得幾個小時之前,才問過你和他們是不是一夥的,你當時的回答是什麽,介不介意再說一次?”
蘇越坦然道:“我不是。”
一槍響起,子彈劃過蘇越的臉側,在他的麵頰上留下一道銳利的血痕。
蘇越瞳孔微縮,他能捕捉到子彈的軌跡,但依舊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任憑幾絲血液從傷口中流出。
“哦?不躲?”趙青稍稍有些意外,他都做好了對方會殊死一搏的準備。
還是說突然被戳穿了底細後,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直接嚇傻了?
換成其他人麵對盛怒的自己也許會心驚膽戰,但是鸚鵡肯定不會,他連團長都敢壓,還有什麽不敢的。
趙青想到和臥底睡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就覺得難以接受,他可以喜歡一個人,但絕對不能喜歡一個臥底,這對於整個兵團來說太過危險,也太過不負責任了。
蘇越抬起手,擦了下麵頰上的血痕,眼神裏罕見地帶著幾分冷漠,道:“團長,不給個解釋的機會嗎?死刑犯都有上訴的權利,我這些年攢下的功勞還不夠換一個開口的權利?”
趙青沒想到這人還生氣了,他一個臥底有什麽資格生氣?
趙青直接被氣笑了,他道:“行,你說吧,金雕他們也在趕回來的路上了,希望你能抓緊時間把話說完,免得死不瞑目。”
蘇越道:“我和K不是一夥的。”
趙青揉了下眉心,道:“你能換句話說嗎?”
蘇越道:“我和K背後的人也不是一夥的。”
趙青譏諷地說道:“對,你和他們都不是一夥的,隻是恰好互相通信,交個網友而已,對嗎?”
蘇越輕輕搖頭,道:“我和他們也不是網友。”
“如果都是這些廢話,建議你留點體力想想遺言,你的所有功勞可以用來換一段遺言記錄,也夠本了。”趙青好心提醒道。
他覺得鸚鵡是在不斷挑釁他的神經,難道是因為這陣子在**太過配合,才讓對方忘記了他慣來狠辣陰毒的作風?
蘇越沉默地看了他半響,突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是金雕他們趕回來了。
眾人在見到屋內這樣猙獰對峙的場麵時,不由得有些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鸚鵡被團長打了一槍,雖然沒打中,但下一槍就未必會偏了,說不定會一槍爆頭。
那現在是要聯合起來,圍剿臥底?
可是團長沒有下令,看上去好像要給對方一個說話的機會。
蘇越出聲詢問了一下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孔雀偷窺了一下團長的表情,見團長沒有反對,這才小聲把大概過程說了一遍。
果然,蘇越將這個劇本記下,和他推測出來的八九不離十。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道:“原來如此,難怪團長會懷疑我,我的嫌疑的確很大,但是有一點疑問,如果我是臥底,為什麽給出的目的信息是圖書館,而不是咖啡館?”
“難不成……”他將視線掃過一眾同僚,最終放在了趙青的身上,“我是那種心慈手軟,對敵人仁慈,對自己殘忍的人嗎?”
鸚鵡當然不是那種人,如果是的話,他根本爬不上小隊長的位置。
這是計劃之中唯一的變數,也是趙青不得其解的地方。
趙青神情陰鬱地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蘇越輕歎了口氣,認真地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K和武裝部已經識破了我們的計謀,所以將計就計,想引起我們的內訌?”
“他們沒有去咖啡館,可能是多留了個心眼,擔心收到的情報有詐,於是選擇了就近的圖書館,反正隻要武裝部出動到附近,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就足夠了,具體的位置反而不太重要,畢竟誰都知道,這是一場不會開啟的虛假行動。”
老鷹捋了下這複雜的情況,試探道:“你是懷疑,我們幾個人之間才有真正的臥底?”
將計就計,借助內訌除掉鸚鵡這樣一員悍將,說不定還能拉上幾名精英墊背,甚至是傷到烏鴉本人……這的確是可以重創暗鴉。
蘇越很是信任地說道:“不,我懷疑你們身上可能被放了竊聽器之類的東西,或者是身邊的環境布置,屋子裏的擺設等等,被安放了一些可以監聽的小裝置。”
眾人相互打量了一下,默默地看向了團長。
趙青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叫來肖覃,用儀器把這些人挨個排查了一遍,精細到了每一寸肌膚,最後居然在金雕身上找到一個緊貼肌膚的薄片。
經過技術鑒定,這是最新的監聽芯片,可以有效地長途監聽現場情況,抗幹擾能力極強,一般情況下很難被發現,是間諜臥底出行的必備產品。
唯一的缺點就是貴,特別貴,貴到就連暗鴉兵團都不能隨便配貨的那種。
金雕被查出了身上帶了監聽芯片後,腿腳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他道:“團長,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背叛兵團!”
趙青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原以為臥底就是鸚鵡,也做好了許多心理準備,在知道這個消息後雙眼一黑,全靠著意誌力抗住了。
沒想到最後在金雕的身上查到了監聽芯片,難道他真的冤枉鸚鵡了?
蘇越走過去,捏起那枚薄片,低聲道:“這可能是在和K交手的時候,他在你身上留下來的東西,一時大意了沒有發現而已。”
金雕腦子一個機靈,連連點頭:“對對,就是這樣的,我真的不是臥底,絕對沒有背叛兵團的心,都是那個可惡的K,還玩什麽將計就計,武裝部的人就是心黑。”
蘇越在一旁微微頷首,深有同感。
肖覃補充道:“我們日常都有做這類監聽設備的排查,不過這種十分精細的需要使用到很多儀器,時間較長,所以不能天天做,隻能按月檢查,上一次檢查的時候金雕身上並無問題。”
老鷹也開口道:“這種監聽芯片是一次性用品,隻要拆下後就不能重複使用了,加上造價太過高昂,我想不會有臥底把它當成月拋來用。”
畫眉聞言鬆了口氣,她拍了下金雕的俊臉,道:“你可真蠢,如果不是這次鸚鵡有所發現,你會戴著監聽芯片和我們在一起整整一個月,這兵團豈不是要你打包賣了?”
金雕深吸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武裝部那邊這麽下血本,還好前段時間我們做的任務不多,泄露的信息也沒有特別重要的,唯一能讓武裝部盯上的應該就是這次的虛假行動了。”
說到這裏,他看向鸚鵡的眼神之中不免帶著許多愧疚,金雕道:“抱歉,演了你一場,沒想到小醜竟是我自己,好在你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否則這個監聽芯片很難被發現。”
蘇越苦笑了一下,道:“沒什麽,我也隻是為了自保,所以胡天海地地亂猜一通,陰差陽錯罷了。”
孔雀湊了過來,心有餘悸地說道:“幸好把它拆了,在這之前是一直起作用的吧,現在確定它被破壞了嗎?”
肖覃點點頭,道:“放心,拆下後就失效,已經檢測過了。”
蘇越對此毫不懷疑,因為在那次戰鬥中,他就已經發現了這枚芯片的存在,但是蘇越沒有選擇拆除金雕身上的監聽芯片,他反倒是在暗中把K身上的接收裝置給破壞了。
即便金雕身上的監聽芯片可以正常工作,武裝部那邊也是收不到任何情報的。
當初留的這一手,終究派上了用場。
說完後,他還特意看了幾眼團長,準備觀察對方的反應。
這個理由可以成功取信嗎?
如果不行,他就趕緊準備下一個。
趙青見到鸚鵡悄悄瞄過來的眼神,看著那張俊美的臉上帶著的一道血痕,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後悔。
這次是他魯莽了,是他自大了,是他衝動了。
難怪鸚鵡這樣生氣,被無緣無故懷疑和試探的滋味不好受,甚至還硬生生地受了他一槍。
趙青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換成被懷疑的人是他,恐怕都不能原諒對方,並且從此心生芥蒂,再不能和平相處了。
解除了臥底危機,宣布鸚鵡擺脫嫌疑後,眾人紛紛回屋休息。
蘇越也打算回去,他看上去步伐匆匆,似乎很不想在這個房間裏邊呆著了。
趙青想要挽留,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隻能目送對方離去。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
空****的房間之中隻剩下趙青一個人,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太習慣,之前都是有溫暖的鸚鵡可以抱著的,不過沒辦法,自己作的,忍忍就好。
趙青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過了許久,他還是推開了門走了出去,來到了鸚鵡的門前。
敲門聲在夜間顯得格外清晰。
趙青敲了兩下,門就開了,剛洗完澡的鸚鵡就站在門口,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趙青一手撐著門框,認真地說道:“這次的事情,是我不對,對不起。”
蘇越是真沒想過,暗鴉的團長會親自過來和他道歉,還這麽正式地說“對不起”。
一般這樣地位的人,要麽是扭捏地給點甜頭嚐嚐,要麽是故作平靜地蒙混過去,要麽就是用誇獎代替道歉,總之說一句“抱歉”、“對不起”、“我錯了”,比讓他們挨幾發子彈還難。
蘇越輕笑了下,道:“不用和我道歉,被懷疑很正常,我都習慣了。”
趙青隻覺得心裏更加堵了,他道:“能讓我進去嗎?”
蘇越微微一怔,卻是道:“今天太晚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團長的傷勢未愈,還需要好好休息。”
趙青抿了下唇,難得服軟道:“我想進去……補償你,行嗎?”
蘇越沉思了許久,冷靜地說道:“抱歉,我不太想要。”
“團長先回去吧,晚安。”
趙青看著門在眼前逐漸合上,站在原地的他像是錯過了十分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