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陣風

◎你喜歡這種小白臉啊?◎

從小到大,向楠闖過不少大大小小的禍,臉皮早磨煉出來了,緊張歸緊張,倒也不覺得難堪。

一節課四十分鍾,很快過去。

課間休息,程如珩帶手機走出教室,在走廊回複消息。

向楠跟上去,聽到他說:“……我下課後,和同事一起聚餐,晚上不用等我。”

課堂上,他可能還有點老師的架子,私底下他聲音更溫潤。

她呆了下。

這樣的對話,很難不令人多想。

待他發完語音,向楠問:“程老師,你結婚了嗎?”

目光飄忽地,往他手指上瞥,光禿禿的,沒戒指。

程如珩回頭看她,不答反問:“你有什麽事嗎?”

向楠一向性格大大咧咧,沒有小女生的扭捏,直接問:“老師,我能加你聯係方式嗎?之後可能有問題想找你。”

胡謅起來,臉不紅心不跳。

反正問他什麽,也不會是唐詩宋詞的,跟她氣質就不搭。

程如珩禮貌客氣地說著拒絕的話:“可以在學習通給我發消息,看到我就會回。”

“啊?哦。”向楠腹誹:關鍵是我一個校外人,沒進課程啊。

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到繼續搭訕的話題。

程如珩又看她一眼,帶著探究,“前兩次上課,我好像沒見過你,逃課了?”

向楠忙擺手,“我沒有,我不是。”

他好像真不記得昨天的事,不過隔得不近,又是晚上,匆匆一瞥,短時記憶嘛,不記得也正常。

程如珩稍稍一頷首,進教室了。

向楠鬼使神差地,竟舍不得走,又聽了他一節課。

這是門選修課,平時成績占比高,程如珩時不時拋出問題,讓人回答。

聽久了,也沒那麽困了。

——倒不是在聽課,單純在聽他講話。

向楠始終在觀察他,注意到他有些習慣性的小動作,比如講到某處停頓時,會抿唇,等同學回答,以右手食指輕點桌麵。

還有無傷大雅的口頭禪,他喜歡在一句話的末尾,加上一個“嗯”。

向楠所認識的老師,大致分兩種:一種,一半講課,一半吹水;另一種,毫無感情的講課機器。

程如珩應該屬於不在其列的第三種。

論及某個點時,他會延伸開來,聊一些與課程無關的內容,但也隻是點到即止。

在距離下課還有兩分鍾時,程如珩已經講完所有內容,一打鈴,他帶上東西,不做多餘的停留,徑直走人。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向楠找了個女生問:“同學請問,你們是中文係大幾的啊?”

女生奇怪,不是他們係的人,為什麽出現在這裏?衝程老師來的?

不過看對方沒什麽算計心的樣子,她還是說:“大二。”

“謝謝啊。”向楠點點頭,沒再追問。

找他們要程如珩更多個人信息,他們未必會給。向桐也是大二,說不定他有路子。

從教學樓出來,向楠直接給向桐打電話:“你人在哪兒呢?”

“下午沒課,在宿舍打遊戲。”

“問你個事唄,你認識文學院的程如珩嗎?他是老師。”

隔著電話,向楠都能聽到他那邊的鍵盤敲擊聲,男生的咒罵,亂糟糟的,難怪向桐說她那兒像世外桃源。

向桐窩在電腦椅裏,開著免提,一心二用地回她:“誰?哦,程如珩,認識。”

“說說。”

向桐犯賤,非要跟她兜圈子:“跟你說了,我有什麽好處?”

向楠最煩被吊胃口,要發飆了:“你偷我一袋草莓,沒跟你計較算我大度,你還想要好處?”

他“嘖”了聲:“親姐弟的事,能叫偷嗎?”

向桐室友聽到姐弟倆吵嘴,樂得不行。

他湊過來,對著手機聽筒說:“姐,他不說我說,那個程如珩在祁大挺有名的,之前祁大官方公眾號搞一個什麽投票評選,程如珩憑美貌拿了第一。”

“哦?然後呢?”

他這室友還挺八卦,竹筒倒豆子地說開了:“還有人把他的照片發到網上,小火一把,不過他本人不喜歡,要求學生不要在公共平台傳播有關他的東西。”

向桐插話道:“你喜歡這種小白臉啊?”

向楠啐他:“不會說話別說,什麽叫小白臉?”

“你真看上他了啊?”

向桐稀了個奇了,跟男生稱兄道弟的向楠,居然有動芳心的一天,還這麽突然。

向楠默認了,“你在中文係有認識的人嗎?幫我要份大二的課表。”

她轉念想想,他不太可能隻教大二這一門課程,“大一大三的也要來吧,要教務係統的,顯示授課老師、教室的那種。”

向桐遊戲也無心再打了,好好關心一下她的感情生活,“你要倒追啊?”

“膚淺。”向楠嘴硬,“就不許我想蹭個課,拓寬知識麵,豐富內心世界嗎?”

他不屑:“嘁,太陽從西邊升,也比向楠想學習這件事可信度高。”

“廢話那麽多幹嗎?我是求你嗎?我是命令你。”

她“啪”地掛斷電話,免得向桐再揶揄她。

向家兩姐弟,雖不是雙胞胎,但從外貌到性格都相像,所謂同極相斥,他倆就很少心平氣和地交流過。

向桐也是性格外向,好交際的人,人脈廣,沒多久就幫她要到課程表。

向楠客套說:“謝了,草莓請你了。”

她放大課表一一細看,上麵顯示,程如珩是講師,估計是看他年輕,給他排的課不算少,但都不是很重要的。

程如珩下午還有一節課,她人還在祁大,不過也不打算再去旁聽了。

什麽樣的疾苦人生,才需要一邊找工作,一邊聽課。

向楠走在路上,檢索祁大官網,點進下屬學院,一路找到程如珩本人的信息。

——程如珩,南町人,分別於南師大、南大取得學士、碩士學位,20xx年於京師大取得博士學位。

後麵附加他的研究方向、一些學術成就這類,還有一張白底的證件照。

照片上的程如珩不苟言笑,倒有老師的樣子。

她心裏默算,他博士畢業不久,今年應該二十九,比她大七歲。

可他看起來真不像。

當天晚上,向楠依舊去操場夜跑,結果沒碰到程如珩,末了才想起,他說要同事聚餐。

她覺得自己有時很容易頭腦發熱,做出衝動的事,就是所謂的“三分鍾熱度”,他長得合她胃口,她又是隻顧自己開心的,可能對程如珩也是一時的感興趣。

她想,說不定,過段時間,熱度降下來,對他也沒所謂了。

這麽想著,眼前逐漸開闊起來。

向楠出了祁大,入夜,各種小吃店、攤販生意不減,她看著,忍不住也心癢難耐起來。

跑了半個多小時,吃點東西,補充能量,不過分吧?

她到一個賣烤冷麵的推車前,說:“要一份加熱狗、雞蛋的,多刷辣醬,香菜和蔥都要,謝謝阿姨。”

阿姨忙著做其他人的,抽空應了聲:“好嘞。”

付款後,向楠站在旁邊,玩手機等。

下午,她收到一份郵件,通知她下周一去麵試。

她應聘的,是一家遊戲公司的技術崗。因為聽說好就業、能賺錢,當初才填報這個專業,結果好不容易混畢業,想找到一份薪水、上班時間合心意的工作,太難了。

父母素來不幹涉她的決定,她的人生,由她自己做主,對向桐同樣如此。說好聽點是民主,難聽點就是懶得管。

時至今日,她後悔也來不及了。

向楠對麵試也沒抱什麽希望,主觀上,她不是特別想從事這行,工作壓力大、經常熬夜,她不想年紀輕輕就禿頭、猝死。

她跟父母商量過,實在不行,她找他們借錢,開爿小店,夠養活自己就行了。

這會兒,向楠想著要入秋了,在逛淘寶,準備買身新衣服。

現在的女款衣服,對高個子女生太不友好了,要麽嫌短,要麽嫌寬鬆,她偶爾特意買男款穿。

她翻了一圈,也沒挑著滿意的,尋思著周末拖周悅然陪她去商場買得了。

這時,她的烤冷麵也好了。

她接過來,迫不及待地叉起一塊,吹了吹,往嘴裏送,結果好死不死,沒叉穩,那塊熱騰騰、香噴噴的烤冷麵掉落下去。

饒是她再身手矯健,反應快如閃電,也沒來得及接住。

向楠的臉一下子就扭曲了,她恨不得在原地狂嚎。

她的烤冷麵啊!

程如珩就是這個時候從飯店出來的。

中文係老師少,來來回回都是那麽幾個人,今晚聚餐的也不多,聊天環境反而更放鬆,不知不覺,就到了現在。

借口要開車,程如珩今晚沒喝酒,和喝多了的金老師一道走。

在南方城市,女生普遍不高,像向楠這種,絕對屬於鶴立雞群。

故而,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這麽說也不準確,畢竟她的表情實在……滑稽,在人群中,很是搶眼。

向楠的五官都皺巴到一起,心疼好一會兒,欲找烤冷麵老板娘要張紙,將它包起來扔掉。

轉身的功夫,恰好對上程如珩的目光。

要不要這麽背啊?

總共見三次麵,沒哪一次,她是以好形象出現的。

向楠的心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