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陣風

◎可它不歸我理智管啊,動就是動了。◎

向楠飛快彎腰撿起那塊烤冷麵,用紙巾包著,扔到垃圾桶,和程如珩打招呼時,麵色已恢複如常。

“程老師,晚上好。”

微笑,再微笑,盡力挽回一點在他心裏的形象。

她安慰自己:還好還好,至少不是自己跌到地上。

程如珩看她一身運動裝,臉上還有殘留著剛運動完,健康的紅潤,便問:“剛剛在運動?”

向楠點點頭,“對,我有夜步的習慣。”

他隨口應道:“現在很多學生太好吃懶動,個個亞健康,多運動運動,挺好。”

“程老師你也有運動的習慣嗎?”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向楠想多了解他一點,這算是個小小的突破口。

“不算吧。”程如珩笑了笑,“隻是每天散散步,打打太極。”

“……”

天呐!

可能是刻板印象,向楠腦海中登時浮現出,公園裏,一群穿著馬褂打太極的老大爺。

她實在無法將麵前的青年人和太極聯係起來。

金老師的臉也是紅的,不過是因為酒精的作用,他看看程如珩,又看看向楠,“程老師,你學生啊?”

向楠一晃神,聽程如珩說:“嗯,大二的。”

“是嗎?”金老師眯起眼,盯著她看,“你是哪個班的?我怎麽對你沒印象?”

這個金老師,四十左右的樣子,比程如珩矮一截,眼神有著資深教師的威嚴。

向楠拿著烤冷麵,被他盯得後退半步,卡殼。

天知道,她生平最怕這種老師。尤其在答不上話的時候。有一種,下一刻就要被罰站的恐慌感。

她的細微動作落在程如珩眼裏。

程如珩覺得這樣太冒犯人家,尤其還是對一個女孩子,伸手拉他,“金老師,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好。”

金老師一個酒氣上湧,打了個嗝,又覺頭疼,揉了揉太陽穴,也忘了再問下去。

程如珩又去看向楠,“你……”他停住了。

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向楠適時說:“程老師,我叫向楠,石楠的楠。”

程如珩攙著金老師,他胖,又醉了酒,攙得費力,程如珩顧不上在腦海中搜索,他所教授的班級裏,是否有這麽一號人。

“你們應該有門禁?早些回學校吧。”

祁大宿舍的確有門禁,還會清點人數。有時向桐在向楠那兒留得太久,還會被她趕回學校,免得影響綜測,拿不到獎學金。

但這和向楠沒什麽關係。

隻不過,眼下並不是澄清身份的好時機。

而且,她也存著私心,要不是頂著這個假頭銜,也沒有和程如珩搭話的由頭。

“好的,程老師再見。”

向楠站在原地朝他們揮手。

程如珩對她點頭示意,到停車的地方,就在路邊,離得不遠。他把金老師扶到副駕後,才上了駕駛座。

向楠注意到車標,一個V和一個W疊著——是大眾。

那麽的樸實無華接地氣。

車開走後,她叉起一塊烤冷麵送進嘴裏,辣醬香和食物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她滿足地搖頭感歎。

果然,跑步消耗卡路裏,就是為了吃宵夜吃得更心安理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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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悅然大學學的翻譯,現在在一家外企公司做文員。

周末,她休息,被向楠約出來逛街。

“你說,你看上的那個人,是祁大的老師?還是博士呢,條件不錯啊。”

聽完向楠講述的,周悅然如是說。

“什麽‘看上’?太俗氣,用文雅一點的詞,叫心悅。”

周悅然無語:“你不是文化人的料,別拽詞了。”

向楠挽著周悅然的胳膊,周悅然比她矮小半個頭,今天她戴著鴨舌帽,從後麵看,也許像一對情侶逛街。

“他那樣的人,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呢?”

周悅然潑冷水:“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向楠氣得掐她一把,“我怎麽了?”

兩人笑著打鬧了幾下。

然後,周悅然有理有據地分析:“聽你描述,他性子應該比較溫和,你吧,跟個火堆似的,加兩把柴,就燒得火旺,你們倆感覺不像一掛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他私底下是個什麽風格呢。”

“可是你喜歡的,不就是他表象這款嗎?”

向楠思索片刻,讚同道:“你說得對。”

向楠這個人,生來情感就不細膩,對感情也遲鈍。別人要是不明說,暗搓搓地追她,她是沒有明顯感覺的。

周悅然以為她不開情竅,結果畢業了,倒開了,對方還挺仙品。

當然,周悅然在沒見到本人之前,對向楠的話,尚有所存疑,誰知道她有沒有誇大其詞。

“話說,你說他二十九了,難道還沒女朋友或者結婚嗎?”

向楠遲疑了,她也不確定:“沒戴婚戒,應該是沒有結婚,是不是單身,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還剃頭挑子一頭熱。”周悅然恨鐵不成鋼,“傻不傻啊?”

向楠手搭在心口處,“可它不歸我理智管啊,動就是動了。”

“至少你得打探清楚,萬一他有女朋友了,你也好及時止損,趁早抽身,免得越陷越深。”

“唉。”向楠歎了口氣,“我知道了。”

她們走進一件女裝品牌店,周悅然看中一件卡其色西裝外套,“哎,向楠,你試試這件。”

店員說:“有一條同色係的西裝褲,可以搭這個外套,請問要一起試試嗎?”

周悅然替向楠應了:“行啊,麻煩了。”

向楠進試衣間換衣服,周悅然繼續在外麵看。這時,餘光瞥到一個身影,她手上扒拉著衣架,下意識問:“你覺得怎麽樣?”

對方卻遲遲未回答,她扭頭看去,結果對上一張陌生的臉。

周悅然立馬道歉:“不好意思,我把你認成我朋友了。”

對方同向楠差不多高,一米七往上的高個子,身形苗條,衣服顏色也相仿,不怪她會認錯。

對方笑得溫柔,“沒事兒。”

向楠恰好出來了,她對著鏡子照了一番,走到周悅然麵前,“怎麽了?”

“沒什麽,鬧了個烏龍。”

周悅然退開兩步,以便看全身效果,“這套不錯哎,再換個打底的衣服就好了。”

得益於運動,向楠體脂率比較低,屬於穿衣顯瘦的那款。她儀態好,比例佳,腿長,且骨架不小,天生的衣架子,撐得起這樣的衣服。

向楠有意避開店員,小聲說:“可是我剛剛看了下價格牌,加起來快兩千了。”

周悅然“嘶”地倒吸一口涼氣,又說:“你實在喜歡的話,咬咬牙,也不是買不起。”

“買得起和舍得買是兩回事啊,我還沒上班呢,不宜大手大腳,揮霍錢財。”

這時,旁邊的女人開口道:“小姐,我也覺得你穿這套很合適,如果不嫌棄的話,我有這家店的會員卡,可以打八五折。”

她雖也高,但和向楠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

向楠留短發,大咧咧的,而對方披散一頭長卷發,溫柔嫻雅,看著二十多歲,可氣質又不似年輕人。

向楠很快默算得出,這樣可以省將近三百。

她和周悅然麵麵相覷,後者說:“要不然,就這套了?”

周悅然知道她,有輕微的選擇困難症,一般情況下,能迅速解決,絕不多試。

果然,向楠看向那位女顧客,“那謝謝你了。”

程嫻自己挑好一件長裙,一件外套,和向楠的一起去結賬。

收銀員掃完價格牌,問:“您好,請問您有會員卡嗎?”

“有的。”她報出電話號碼。

“是程如珩先生嗎?”

聽到這個名字,向楠瞳孔放大,“噌”地向她看去。

是單純同名,還是?

很快,她有了答案。

程嫻說:“對,是我弟弟。”

“現在為您結算,折後一共是四千兩百五十二元,請問是刷卡、現金還是掃碼?”

“掃碼吧。”

程嫻付過款,接過幾個袋子,將向楠的遞給她。

向楠立馬掏出手機,“我轉給你。那個……為了感謝你,請你喝杯東西,你方便嗎?”

她笑著答,語氣依舊柔和:“可以呀。”

她們到一家咖啡店,向楠點了三杯,還有甜點,一起端過去。

向楠說話直,也不會彎彎繞繞,就直接問了:“您是程老師的姐姐嗎?”

她不由自主用了敬辭,他們姐弟倆怎麽保養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看不出年紀。

程嫻有些驚訝,眉毛微挑,“你是如珩的學生?”

“算……是吧。”

假如聽過他一堂課,就算他學生的話,她心想。

聞言,周悅然也驚訝,極力給她使眼色,奈何向楠注意力壓根沒在她身上。

程嫻張了張嘴,沒想到這麽巧,隨即笑說:“好有緣呀,我們直接加個微信吧。”

“好啊。”

向楠打開二維碼,讓她掃自己,剛加上,對麵就發來一個紅包。

程嫻說:“既然你是如珩的學生,今天也不過是順手的事,就不用你請了。”

欺騙別人善良心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向楠沒收。

程嫻又說:“讓如珩知道了,他指定會說我,收下吧。”

她發了六十六元,快抵得上兩杯咖啡的錢了,也不好再退回,向楠隻得這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