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陣風

◎上麵顯示他的用戶名:程如珩。◎

淩晨下了一陣小雨,早上起來,地上依舊濕潤潤的,氣溫有所下降。

向楠早餐隨便糊弄幾口,中午打算去祁大蹭廖權傑的飯。

廖權傑跟向楠是不“打”不相識,大一那會兒體育課學籃球,兩人是搭檔,後來也經常一塊兒打球,他現在在祁大讀研。

他聽說向楠還是無業遊民一個,說有機會請她吃飯。

向楠這不就來了?

“你是找不到,還是不想找?”

他們到窗口打了兩份飯,由廖權傑刷飯卡。

這個食堂離教學樓近,人流量大,他們找了個邊角位置坐下。

“都有吧。”向楠這份辣椒放得多,她握著勺子使勁拌了拌,飯都紅彤彤的,“我也不知道我適合幹什麽。”

今年六月畢業,向楠一直沒正經工作。

她屬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考的個普通一本,現在就業形勢困難,她的本科生履曆實在拿不出手,不像廖權傑奮發圖強,考上祁大的研究生。

對此,她父母也不急,甚至給她資金,讓她來祁大附近租房。大學城附近工作機會多,讓她慢慢找。

他們越寬容,她越鹹魚,幾份簡曆投出去,都沒收到回複,她打算先玩一段時間再說。

廖權傑光看著她碗裏的辣椒,就覺得某處隱隱作痛,想不通向楠怎麽那麽嗜辣。

他說:“當體育老師啊。”

向楠看他,“你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當然是開玩笑的,你專業不對口,又沒後門的話,上哪兒當去?”

向楠撇撇嘴,“向桐還說讓我去搬磚,或者去廚房掄鍋。”

廖權傑笑了,“你弟也太不把你當女孩子看了。”

沒辦法,姐弟倆就差兩三歲,從小打打鬧鬧,向楠又總對向桐惡言惡語的,他早不喊她姐了,一口一個“向楠”。

向楠剪的狼尾鯔魚發,因為不善打理,常常毛躁躁的,今天出來見廖權傑,也就是隨便耙了耙,穿一身休閑裝、運動鞋。

向桐說她一個女孩子不修邊幅,她說自己是率性直白。

據廖權傑說,他原本對她心動過,後來發現,她這人還是更適合當朋友。

他交女朋友時,向楠想避嫌,結果聚了幾次餐,又跟他女朋友混熟了,他們分手後,她們倆還有聯係。

反正,因為她這種特性,她身邊的男生很難跟她產生曖昧氛圍。

就算有那麽一丁點,也會被她三言兩語打破。

向楠自己其實挺苦惱的,她哪是不想談戀愛,是沒遇上對盤的人嘛!

向楠舀了一大勺飯往嘴裏送,腮幫子一動一動的,辣爽得她搖頭晃腦。

她想起昨晚遇到的男人,含混地問廖權傑:“你們學校有表白牆這類的嗎?”

“有啊,你要上去撈人?”

向楠眼BaN一亮,期待地看他,“撈著的概率大不?”

“這我不知道,上麵信息太多了,不是人人都會點開看吧。”

“哦。”她失望。

廖權傑好奇:“你要撈誰啊?有照片嗎?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問問。”

“沒,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不過,他身邊有個叫‘金老師’的,看著三四十歲吧。”

“這麽老啊?”

“人家才二十多好吧!”她上下打量他一番,“比你看著還年輕。”

廖權傑不屑地“嘁”了一聲,“我們學校姓金的老師沒有幾十,也有好幾個,你這太含糊了。”

“祁大官網,應該有所有院係的老師信息吧?”

廖權傑瞪大眼,“你魔怔了吧?那麽多,你要一個一個去翻嗎?”

向楠不耐地擺擺手,“算了,我就這麽一說。”

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個男人,不值得她如此大費周章去尋找,就算找到了又怎麽樣?

念念不忘、死纏爛打不是她向楠的風格。

廖權傑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什麽人啊,這麽感興趣?”

“帥哥,全方位符合我審美的帥哥。”向楠湊過去,壓低聲,“我還以為祁大都是你這種理工科挫男。”

廖權傑轉過筷子,用尾端敲了下她的腦袋,沒好氣地說:“誇人就誇人,咋還拉踩。還知道招打,不敢讓別人聽到是吧。”

向楠不在意地揉了下,“我胡說八道嘛。”

說話間,向楠的飯碗已經快見底了。

廖權傑問她:“下午我要做實驗,不能陪你玩,你怎樣?找你弟嗎?”

“找他幹嗎,給自己添堵嗎?”

向楠想到他就氣結,垃圾還是她昨晚又下樓一趟倒掉的。

“那你去圖書館嗎?我借你校園卡。”

祁大的校園卡通體呈綠色,正麵的圖案是手繪的祁大主教學樓,背麵印著他的證件照和名字。

這卡是用來刷各種門禁、食堂和超市的。

向楠想想,還是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書會想睡覺,還不如找個地方打遊戲。”

“行吧。”廖權傑又把卡收起來。

出了食堂,兩人就分道揚鑣。

一陣秋雨一陣寒,今天空氣比較清涼,楓樹葉子也被打落一些。

向楠兩手揣著衛衣的兜,隨意在校園裏漫步。

不知走了多久,走得累了,去教學樓隨意找了間無人的教室,戴上耳機打遊戲。

她知道自己脾氣不好,玩那種流行的團戰遊戲,會把自己氣出乳腺結節,所以玩的策略類卡牌遊戲。

雖然,玩久了,也沒變得更聰明。

向楠玩得專注,又坐在後排,沒注意教室裏多了不少人。

她腳踝架在大腿上,背放鬆地後靠,坐姿格外瀟灑。

前排有學生對她投去目光,似乎在想,一個陌生的女生怎麽會出現在這兒——打遊戲。

待向楠意識到不對勁,摘下耳機,茫然四顧的時候,上課鈴已經響了。

她正欲趁著老師沒來,偷偷從後門溜號,恰在此時,一個男人帶著公文包走到講台上。

看清他的臉時,她起身的動作頓住了。

——他居然是老師啊?

這是向楠腦海裏唯一一個想法。

她不知不覺坐回去了,聽一節課而已,沒事的。

今天他穿的暗色寬格子外套,眼鏡依舊是那副,怎麽看,學生氣都很濃。

真不怪向楠認錯。

他隨意環顧一周教室,視線未在任何一處停頓,向楠還有些失落,他好像沒認出她。

他先打開超星學習通,上麵顯示他的用戶名:程如珩。

她默念了兩遍,這三個字也就在心頭環繞兩圈,她想:真好聽。

程如珩說:“位置簽到,兩分鍾時間,大家盡快。”

剛開學不久,到課人數比較齊,未簽的名單隻有兩個人。

他問:“林芳,劉筱貝,沒到嗎?”

無人作答。

他沒什麽表情波動,手指叩了叩桌麵,顯得肅穆。

“第一節 課我就說過,通勤率和期末成績掛鉤的,缺勤兩次直接掛科。那我們上課了。”

他打開PPT,向楠匆匆瞥到課程名:宋詞研讀。

她再看一眼教室,絕大多數是女生,八成是中文係。

看來是她太刻板印象了,她還以為這個專業,不是女老師,就是中年男老師。

“前兩節課,我們講到宋詞的整個發展過程,今天開始講詞人,晏殊。”

程如珩隻偶爾看一眼課件,語速不急不緩。

“他是江西臨川人,和寫‘臨川四夢’的湯顯祖是老鄉。都說很多詩人、詞人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的途中,但晏殊一生官途可謂順遂,他十四歲以‘神童’應試,考中進士,後又官至宰相……”

然而,對向楠而言,他溫和的語氣,好聽的聲音,隻能是催眠劑。

她聽了幾分鍾,就開始以手撐頭,連連打哈欠。

後來他又開始講解晏殊的詞,什麽浣溪沙,蝶戀花的。

感覺像回到高中語文課堂……

向楠為了防止自己睡過去,又打開遊戲,隻是沒戴耳機,拿他念宋詞的說話聲當背景音。

上課摸魚,是向楠大學常幹的事,現在再幹,也沒心理負擔。

反正她又不是他的學生。

“‘夕陽’、‘落花’,這兩種意象,象征著什麽?坐在最後一排的女生,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向楠抬頭,見程如珩,前排的人,都在看她。

在這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她也不能假裝不知道,最後一排僅坐著她一個人,隻得站起來。

“呃……”

她看向PPT,不知該說幸好,還是倒黴。高中學過的詞,她拚命在腦中搜刮,奈何沒半點記憶,她發動胡編亂造的能力。

“象征著作者對春光、生命的惋惜之情。”

程如珩看了她兩秒,鏡片後的眼睛波瀾不驚。

他也不說對或錯,抬手往下壓了壓,“同學你坐下吧,下次上課不要坐最後一排了。”

向楠手心都出汗了,是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應激反應。

程如珩繼續講課。

“這兩種流逝難返的意象,一方麵是年華的流逝,另一方麵是愛情的失落,體現作者對時光迫促、生命有限的沉思和體悟,最後一句的‘無可奈何’……”

向楠微微窘迫,她的答案好像連邊都沒沾。

所以,他是注意到她玩手機,才故意點她的,為了給她一個警告。

他還挺嚴啊。

作者有話說:

講課那一段,一部分借鑒引用自我老師的課件。

如果覺得男主講課水平一般,是我的問題,畢竟他是博士,我什麽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