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媽您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我是你閨女,我的就是你的,就算您不開口,這鐲子我也得交您保管。”周湘雲將鐲子重新塞進李春花手裏,表情實誠,掏心掏肺。
李春花心裏罵這個也是憨的,進她口袋的東西,還想她掏出來?撿了大便宜,李春花心情好,幫著給小苗苗穿衣服。
小苗苗乖乖巧巧,配合地伸著小短手小短腿,歪著圓乎乎的小腦袋,看了看她媽,又看了看她姥姥,雲裏霧裏,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
那隻鐲子,她有印象,媽媽說是爸爸送她的定情信物,很珍貴,隔三差五拿出來看,看著看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
有次人類小女孩將鐲子摔地上,媽媽心疼壞了,狠狠地打了小女孩一頓,事後,不管小女孩怎麽認錯,媽媽還是把她關了起來,兩天沒給吃飯。
媽媽那麽在意鐲子,為什麽要送姥姥呢?
小苗苗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我去煮飯,給娃紮好頭發過來幫忙。”李春花離開前交代周湘雲。
周湘雲答應,乖巧溫順,心裏哼道:到時別後悔。
李春花前腳一走,小苗苗後腳就忍不住地問她媽,“那隻鐲子不是爸爸送媽媽的嗎?媽媽不是最最最喜歡那隻鐲子嗎?”
小孩頭發細軟,即便冬天也幹得很快,周湘雲再次深陷跟小揪揪的拉鋸戰中,五官都在用力。
語氣風輕雲淡,“不喜歡了。”
原主有多喜歡顧何,小孩兒都能看出來,偏偏顧何深覺原主嫁他別有用心。
圖他一棍子悶不出一個屁,還是死了媽沒婆媳矛盾?
說到底還不是原主瞧上了顧何那張臉,什麽一見鍾情,都是見色起意。
而她,浪裏小白龍,混跡娛樂圈十三載,什麽樣式的絕色美男沒見過,早就對好看的皮囊產生免疫,怎麽可能拘泥顧何那一個男人。
先不說顧何遠在大西北,對原主厭惡透頂,就算他回心轉意來找她,那也是遲來的癡情比草賤。
小揪揪終於紮好,小苗苗跟通上了電似的,腦子轉得飛快,眼睛一亮,“哦,想起來,媽媽不是媽媽了,媽媽是唔唔……”
小秘密不能說,小苗苗捂住嘴巴,用唔唔來代替。
說完秘密,拿開手,小得意地總結道:“所以,媽媽不喜歡鐲子也不喜歡爸爸對不對?”
周湘雲一認真就有憋氣的習慣,給小團子紮小揪揪,大氣不敢出,這會兒坐在床邊,呼呼喘氣,好一會兒緩過來,“是啊,不喜歡了,親爹哪有後爹好。”
小苗苗眨眨眼睛,不明所以,什麽親爹後爹,媽媽思維太跳躍,她跟不上了。
周湘雲伸手點她的小鼻子,笑道:“親爹隻有一個,後爹可以好多。”
“可是,”小苗苗抱住她媽的手臂,小腦袋靠過去蹭蹭,“媽媽也隻有一個呀。”
周湘雲笑出聲,摟住小團子的身子,用氣音說:“媽媽不是九尾狐狸嗎?有九條命,那不得一條命一個老公。”
小苗苗長睫忽閃,認真一想,覺得她媽說得太有道理了,眾生平等,厚此薄彼是不善良的行為,她跟著歡呼一聲,然後掰著手指頭算自己除了親爹還可以有多少個後爹爹去了。
“老五,收拾好沒?快來燒火。”李春花在灶房催她,周湘雲應了一聲,卻不見著急,幫小苗苗穿好鞋子,將人從**抱下來,牽著往外走。
周宇洗了澡換了衣服,就一直坐在門口等妹妹,聽到腳步聲扭過頭看,他妹妹本就長得可愛,穿上大紅棉襖更可愛了,小臉蛋又白又嫩,像剛出爐的肉包子,也不知道什麽高興的事兒,牽著她媽的手,一蹦一跳向他走來。
她一跳,不僅小揪揪跟著晃,臉上的嬰兒肥也在顫。
周宇咽了咽口水,感覺比肉包子還要好吃。
周湘雲將小苗苗交給周宇,邁著悠閑的步子去灶房。
周宇有些拘謹地站在小苗苗對麵,視線從妹妹的臉上轉到頭上,小臉蛋不能吃,小揪揪應該可以摸吧?
小苗苗有所察覺,提前一步捂住腦袋,後退兩步,躲開周宇的碳爪,“不可以摸,媽媽紮小揪揪很辛苦。”
小苗苗要保護好媽媽的勞動果實,最好可以自己學會紮小揪揪,這樣就累不著媽媽了。
周宇哦了一聲,失落地收回手。
小苗苗有些於心不忍,兩隻小手糾結地揣在身前,猶豫著將小腦袋伸過去,“小五哥哥摸摸可以,但一定要小心哦。”
周宇興致衝衝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苗苗的小揪揪。
將人哄好,小苗苗拉著周宇玩躲貓貓的遊戲,她不會數數,周宇就一直是找貓貓的那個,好在很容易找到,不讓人無聊,還成就感爆棚。
兄妹倆玩得樂此不疲,聽到李春花在灶房罵人,沒過會兒周湘雲被趕了出來,周湘雲回到房間往**一躺,樂嗬嗬地看著倆小家夥玩。
小苗苗瞧她媽一眼,隨即打消了上去安慰對方的念頭,躲到小凳子後麵,縮成一團,捂住眼睛喊她哥:“小五哥哥,藏好了。”
小團子是小隻,但也不可能小得過凳子,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麵,周宇一進門就看到了,為了不傷妹妹的自尊心,他配合地將臉轉向一邊,嘴裏小聲嘀咕道:“苗苗呢?我怎麽找不到苗苗了?”
小苗苗得意得兩隻眼睛閃閃發亮,小小聲地回答她哥:“小五哥哥,苗苗在這兒。”
周宇跟周湘雲同時看過去,然後憋著笑麵麵相覷:她怎麽可以傻得這麽可愛呢?
一直玩到開飯,周湘雲帶著兄妹倆坐上桌,李春花斜楞她一眼,沒好氣將搪瓷碗砰地一下放到周湘雲前麵。
上輩子她喂流浪狗態度都比小老太太好,不過今非昔比,周湘雲很清楚自己處境,寄人籬下,尊嚴值幾個錢?又不能填飽肚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周湘雲捧著碗,衝李春花笑得那叫一個乖。
李春花沒理她,挨個兒盛飯,不是事無巨細,而是這個年頭糧食關乎著一家老小的命,不能因為剛分了糧不知節製,每一天都要精打細算,不然來年隻有喝西北風的份兒。
所以,周家一直是分餐吃飯,每個人定量定分,不管能不能吃飽,反正一頓就這麽多。
從周家搬來曾家村,分飯就一直由李春花主持,時間一久,自然而然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不管家裏吃的饃饃還是米飯,她隨手一舀就跟量過的一樣。
“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臉皮咋就這麽厚!?”李春花黑著臉,將紅薯飯重重地摔周湘雲碗裏,接著是一勺土豆塊和小半勺鹹菜。
李春花後悔了,周湘雲果然跟知青院那些小姑娘一樣,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嬌氣,不能吃苦,燒個火滿屋子濃煙,把她當臘肉熏,啥忙沒幫到,盡幫倒忙了。
這種人,留她下來幹嘛?下地肯定也幹不好活,還吃他們糧食,老頭子回來要是想把人趕走,她也就睜一隻閉一眼由著他去,不然就那隻鐲子,她不得虧大。
挨了罵,周湘雲也不生氣,仍是笑盈盈的,隻是瞧著碗裏的飯菜,悲從中來,這夥食還不如流浪狗。
紅薯飯,隻見紅薯不見飯,土豆塊也是純土豆,肉星子都看不到,連自家醃製的鹹菜也這麽吝嗇,舍不得多給一點。
李春花最後自己盛了一碗,分量跟周湘雲分毫不差,坐到對麵,冷冷掃過周湘雲,“愛吃不吃。”
農閑不比農忙,不下地賺工分,吃那麽飽幹嘛?餓了就多喝水,反正水不要錢。
周湘雲立馬拿起筷子,往嘴裏扒拉一口,表情誇張地睜大眼睛,“哇,媽做的飯也太好吃了吧。”
一半恭維一半大實話,李春花做的飯菜賣相一般,讓人不報希望,吃到嘴裏出於意料。
紅薯蒸得熟,跟米飯完美融合,既有米飯的顆粒感,又有紅薯的香甜軟糯,土豆塊也燉得很爛,湯汁黏糊濃稠,鋪在米飯上,後世咖喱飯既視感,鹹菜放了油辣子,不辣,更多是香,簡直是拌飯神器。
一大碗飯菜,周湘雲很快幹完,意猶未盡地抿了抿嘴,將視線轉向旁邊的周宇,周宇端起碗,轉過身不讓她看,將剩下的飯菜全部扒進嘴,腮幫子塞得滿滿當當,像一隻鼓氣的河豚,最後搪瓷碗往桌上一放,胡亂擦了擦嘴,含糊不清宣布道,“吃光光了!”
桌上有掉落的飯粒,也怕他小姑跟他搶似的,立馬撿起來扔嘴裏。
“……”周湘雲轉移目標,看向了小苗苗。
小苗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埋頭小口小口地吃著飯,察覺她媽炙熱滾燙的目光,慢吞吞地抬起小腦袋,意識到她媽沒吃飽,小苗苗雙手捧起搪瓷碗端給她媽。
這麽乖,就算周湘雲,也於心不忍,伸手往回推,李春花以為她要接過去,火冒三丈,拿筷子打她,唄地一聲罵她,“瞧你出息,小娃娃搶飯吃,餓死鬼投胎啊。”
“姥姥,不要罵媽媽,苗苗吃飽了,”小苗苗幫她媽說情,小肚子不給麵子地咕咕叫了兩聲,她尷尬地小臉都紅了,奶聲奶氣找補道,“沒關係噠,苗苗可以吃竹子,苗苗最喜歡吃竹子了。”
剛才跟哥哥出去接姥姥,小苗苗發現好大一片竹林,雖然隔得老遠,她還是聞到了熟悉的香味,是嫩筍的味道。
李春花瞅瞅小苗苗,“人不大,胃口不小,冬筍那麽難挖,還想吃冬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