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苗苗舉起小手,自告奮勇,“姥姥,我找得到筍筍。”

李春花明顯不信,不過也沒打擊她,反而開出條件,“隻要你挖到筍子,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小苗苗問她媽,“媽媽想吃什麽呀?”

周湘雲脫口而出,“肉!”

她穿來這個世界好幾天,一頓像樣的飯菜沒吃上,做夢都想吃頓肉打牙祭。

小苗苗有樣學樣,立馬兩眼亮晶晶地跟她姥說,“苗苗想吃肉肉!”

李春花篤定小丫頭挖不到筍,不甚在意地一口答應,“到時候做醃篤鮮給你吃。”

小苗苗沒吃過醃篤鮮,不過看她媽的表情,應該很好吃,重重地點點腦袋,為防萬一,伸出小指頭,“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李春花幼稚了一把,跟她拉了一把手指頭,起身回屋前,看了眼周湘雲,搖頭,笨手笨腳的樣兒,讓她洗碗,還不得把碗都摔爛了。

李春花另做安排,“小五刷碗。”

二兒媳答應送糧過來,並承諾隻多不少,不然她能同意周宇住過來,既然住都住過來了,那不得幹活啊,他們家從不養閑人。

就這點而言,李春花絕對的一視同仁,最得盛寵的周湘君也不例外,一到農閑就被攆去城裏打零工。

當然也有其他原因,李春花一想到頭就疼,不愧是雙生姐弟,對於感情一個德行。

“苗苗也想刷碗~”小苗苗拉住李春花,仰著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祈求。

李春花警告她,“摔爛碗,扒你皮。”

周宇領教過他奶的厲害,不是嘴上嚇唬,都是動真格的,不免替妹妹捏了把汗。

反觀當事人,初生牛犢不怕虎,一把抱住李春花的大腿,軟乎乎來了句,“姥姥才舍不得呢。”

李春花由她抱了兩秒,抬腳出了堂屋。

別說,真的有點舍不得,但她絕不會承認的。

刷碗是假,耍水是真,周宇怕妹妹凍到手,重新燒了一鍋水,裝了小半瓷盆熱水給苗苗耍,自己踩著凳子用大鐵鍋洗碗。

李春花和周湘雲在房間睡覺,一屋子的家務活落到周宇身上,換做平時,臭小子不比兔子跑得還快才怪,今兒不僅沒怨言,甚至高歌猛進,洗完碗又喂雞掃地。

還不是因為身後跟了一條可愛的小尾巴,在一聲聲小五哥哥好厲害中逐漸迷失自我。

最後兩小隻坐在堂屋門檻上,穿過院牆正好可以看到竹林,周宇已經膨脹了,飄起來了,意氣風發地隨手一指,大有“快看朕給你打下的江山”的架勢,“過兩天不下雨了,五哥陪你挖冬筍去。

周宇不是沒去挖過冬筍,折騰了一天一無所獲,之所以這會兒信誓旦旦,還不是小小男子漢虛榮心在作祟。

一定得趕在哥哥們回來前,占據妹妹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

冬雨綿綿,連下了三天,終於迎來大晴天,小苗苗拿上小鐵鍬,周宇背上小竹簍,手牽手準備出發。

李春花在院子裏曬被褥,往西屋瞅了眼,立馬挪開。

周湘雲那個懶鬼,你說她懶吧,讓她幹什麽她都乖乖答應,然後啥也不會幹,還得她幫著收拾爛攤子。

周湘雲指望不上了,李春花叮囑周宇:挖不著筍,早點回來,別到處瞎玩,敢滾泥坑,把你屁股打爛。

周小五每次滾泥坑回來,連他親媽都認不出來,回回挨揍,下回還敢,狗改不了吃屎。

小苗苗握著小鐵鍬,一臉懵懂地看她哥。

周宇不想自己苦心經營的小英雄偉岸形象毀於一旦,扭著身子矢口否認,“人家才沒有~人家是不小心摔泥坑裏啦~”

李春花嫌棄得眉毛皺起,一巴掌呼過去,“好好說話,娘們唧唧。”

周宇痛改前非,聲音洪亮重來一遍,“老子沒有!泥坑坑老子在先,老子弄死他!”

李春花又是一巴掌,虎著臉訓他:“少跟你爺他們學那些渾話,再讓我聽到你這麽說,看我不割了你鳥。”

周宇一聽這話,那還了得,連忙夾腿。

小苗苗兩隻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圍著周宇轉了兩圈,一雙大眼睛肆無忌憚地掃視對方,清明澄澈,單純無害。

周宇不自覺地直起身板。

小苗苗停下來,悄咪咪地問:“小五哥哥把雀雀養哪裏了呀?苗苗可以看看嗎?”

周宇紅著臉一口拒絕,“不行,男女授受不親。”

小苗苗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小五哥哥養的雀雀是男孩子,希望他不淘氣,不啄苗苗的毛築巢。

“挖不挖筍是其次,鐵鍬記得拿回來。”雖然給倆小家夥的鐵鍬平時很少使用,但好歹也算是家裏為數不多的農具之一,李春花當然要交代清楚。

這個年頭,農具珍貴稀有,倒不是私人不能持有,而是家家戶戶填飽肚子都難,哪還有閑錢和工業票買這些,外加下地用到的農具可以去村委會領,有公共財產不用,費這麽些冤枉錢幹嘛。

家裏倒是有把小鋤頭,不過留著耕種自留地的,李春花才舍不得拿出來給他們霍霍。

這麽想著,一扭頭看到周湘雲拎著家裏唯一的小鋤頭從屋裏走出來,李春花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三下。

周湘雲昨晚睡得不錯,今兒個神清氣爽,臉色紅潤,笑容滿麵地跟李春花打了聲招呼,說也要去挖冬筍回來孝敬她老人家。

李春花不說話,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手裏的小鋤頭。

周湘雲隨即立下軍令狀:一定完好無損帶回來,不然提頭來見。

李春花還是不動聲色,似在心裏盤算自己有沒有吃虧。

周湘雲給小苗苗使眼色,小苗苗立馬走上去,拉了拉她姥的褲腿,奶聲奶氣地發出糖衣炮彈進攻,“姥姥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姥姥,苗苗要挖好多筍子回來給姥姥吃。”

聲情並茂,還帶比劃,小手張開,覺得不夠,使出吃奶的勁兒往背後夠,穿得多,動作一大,就重心不穩,搖搖晃晃險些摔一跤。

李春花眼疾手快將人撈住,沒再說什麽,算是默許了,轉念一想,狐疑地瞥向周湘雲:“不對勁兒啊你?”

周湘雲懶得燒蛇吃,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好不容易把娃支走,耳根子可以清靜些,她不在家睡覺瞎湊啥熱鬧?

周湘雲窘迫地撓臉,嗬嗬地幹笑兩聲:“這不饞肉了嘛。”

眼下農閑,大家沒事可幹,不就都去碰碰運氣挖兩根冬筍,給家裏添道菜。

人一多,最好打聽消息。

原主回鄉後的生活,原文一筆帶過,周湘雲隻能自食其力,先掌握周家家庭成員的基本情況,才好針對不同性格的NPC采取相應策略。

李春花一言難盡,不僅懶骨頭還是饞鬼,白瞎這麽好看一張臉。

“別墨跡了,趕緊出門。”李春花催促。

周湘雲將鋤頭往肩上一扛,揮手招呼小苗苗和周宇,“走咯,挖筍去了。”

城裏人通病,剛來鄉頭,覺得什麽都新鮮,又菜又愛玩,挖不回來一根筍子,看她怎麽罵死她。

*

就像周湘雲說的那樣,冬筍是不好挖,但這不農閑沒事幹嘛,加上下了好幾天雨,大夥都在家裏悶壞了,終於天氣好點,趕緊領著自家孩子出來透氣,鑽進竹林,孩子跟孩子瘋跑玩鬧,大人三倆紮堆換個地兒東家長西家短。

“周家那閨女居然沒鬧著回去,真是稀罕了,最稀罕的是李春花也不趕人走。”

“還用問,李春花肯定收好處了,不然就她那死德行,早把母女倆掃地出門了。”

“到底是城裏人,手裏或多或少藏了點,不過再多也喂不飽李春花,到時候李春花不得把她賣了才怪。”

“我前個兒瞅到那閨女了,模樣長得還真不錯,要賣的話,絕對能賣個好價錢,曾老二家他媽都回娘家通風報信了,李春花這回算是撿到大便宜了。”

說話間,那人一抬頭,看到周湘雲領著小苗苗和周宇打遠處走來,連忙給邊上幾人使眼色:看到沒?就那個,周家那閨女,沒瞎說吧,那臉可俊了。

寒冬臘月,田埂光禿,周湘雲的出現,給死氣沉沉的光景帶了一抹亮色:她穿的是再也常見不過的藍灰色外套,和寬大肥碩的直筒黑褲,村裏婦人都這身打扮。

不像知青院那些小姑娘,喜歡穿當下最時興的碎花棉襖,打扮得跟朵花似的到處瞎逛,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兒。

村裏大多人對那些知青印象不好,矯情多事不說,還分他們的田地,本來村裏田地就那些點,他們自己都不夠吃。

但周湘雲不一樣,沒有城裏人架子,看樣子已經融入進來了,眾人對她第一印象非常不錯,知青院那邊說她品行有問題,怕是因為嫉妒亂潑髒水吧?有人開始質疑。

好印象有了,才有心情細細打量,發現周湘雲底子也太好了吧,這麽普通的衣服也隻有穿她身上才這麽好看吧。

行走間,微風浮動,勾出纖細的腰肢,前凸後翹,很有料。

兩條黑黝黝的齊腰麻花辮柔軟地垂在胸前,發尾輕晃,像初春的溪水泛起漣漪。

肩上扛著一把小鋤頭,纖細的手指壓住鋤柄,越走越近,站在竹林入口,衝著大夥笑了笑。

她一笑,那雙又大又圓的水潤杏眼透著善意可親,頰上還有一對很甜很深的酒窩。

如果不是眼見為實,她閨女就跟身後,誰敢相信她結過婚生過娃,分明就是個乖巧溫順的小姑娘模樣。

眾人對周湘雲的好感再上一層樓,紛紛露出了歡喜的姨母笑。

就周湘雲這條件,想跟她相看的男同誌一定把周家門檻都踏破了,怎麽可能死纏爛打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

一定是知青院那邊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