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苗苗跟她哥一樣淋成了落湯雞。

小揪揪濕漉漉的,沒精打采趴在頭上,碎發淩亂地散在臉頰,裹著凍得發紅的小臉蛋,一雙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泛著水光,小嘴巴繃成一條直線,可憐兮兮地看著李春花。

李春花也看著她,三四秒過後,給了周宇後腦勺一巴掌,勁大,周宇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地上,李春花隻是冷眼旁觀,沒出援手。

“你就是顧苗苗?”李春花眼神堅定,鐵石心腸的模樣。

小苗苗乖巧地點頭,水靈靈的大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小奶音地問:“你是媽媽的媽媽?苗苗的姥姥嗎?”

“不是,”李春花冷漠臉,甚至有點凶,“我是周宇的奶奶,你欺負我孫子,來找你算賬,給我過來!”

小五哥哥的奶奶不就是苗苗的姥姥嗎?姥姥為什麽說自己不是苗苗的姥姥?姥姥在跟苗苗玩遊戲嗎?一定是這樣的,就像媽媽昨天見到小五哥哥一樣。

她們大人好喜歡扮家家哦,小苗苗想不明白,但自己的大人能怎麽辦?寵著唄。

小苗苗舉著芭蕉葉,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過去,不慎踩滑,整個人往前撲,李春花伸手一把撈住小團子,舍不得扔掉芭蕉葉,小苗苗好半天才穩住身形。

呆頭呆腦的樣子,讓李春花翻了個白眼,收回手,居高臨下地問她,“你帶小五鑽的林子?”

小苗苗搖搖頭,想到什麽,又點點腦袋。

李春花不耐煩地皺眉,凶她,“到底是不是?好好說話!”

太大聲,小苗苗被嚇到,往周宇身後躲。

“奶,都說了不是,”周宇張開雙手保護妹妹,做出一副英雄就義的表情,“是我帶苗苗鑽的林子,奶要打要罵衝我來,不要欺負苗苗!”

“瞧你沒出息樣,才一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李春花伸手擼他的腦袋,一手的水,嫌棄地甩甩,看向一樣渾身濕答答的小苗苗,沒好氣道,“磨磨唧唧,凍死你倆算了,還不給我回家。”

李春花走前麵,嘴裏罵罵咧咧,都是些皮孩子,盡給大人添亂。

褲腿被人拉住,李春花低頭,小苗苗仰著小臉,眼巴巴地看著她,李春花無情臉,“又不是小娃娃,愛走不走,不得抱你。”

小苗苗無辜極了,“苗苗不要抱,可以自己走。”

不要抱,你拉我褲腿幹嘛?這麽小就學會說謊,長大還了得!李春花剛要教訓,小團子小手一指,說,“姥姥打傘,著涼生病,痛痛。”

李春花順著瞅過去,周宇撿起曬穀場上的大黑傘,笑咧咧地跑來,“苗苗說得對,奶快打傘。”

“要死呀!”李春花一聲怒吼,餘光瞥到小團子抖了抖,她不自覺地小點聲,說周宇,“把傘丟一邊,不看著,被人拿走,不虧大了!”

這個年代,就連一把傘也是稀缺物,大多人家裏隻有一把傘,下雨出門都戴鬥笠。

“姥姥不罵哥哥,是苗苗讓哥哥摘大葉葉。”小苗苗幫周宇求情。

李春花拿過傘,再三確認沒被倆皮孩子弄壞後,聲色俱厲地瞪向小苗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小苗苗委屈,更加難過,姥姥不喜歡苗苗,苗苗是壞孩子。

周宇維護小苗苗,“不準奶說苗苗,苗苗想要大葉葉,也是為了奶。”

李春花明顯不信,一個人撐著傘走了。

周宇一手舉著芭蕉葉,一手牽著小苗苗,追在後麵,“苗苗怕奶淋雨著涼,想把傘留給奶一個人,我和苗苗撐芭蕉葉。”

李春花這才停下腳。

周宇莽撞,一頭撞上去,小男孩皮實,紋絲不動,小苗苗不一樣,軟軟的一小隻,撞到李春花腿上,小身板往後退了好幾步。

小苗苗唔了一聲,捂住撞得通紅的腦門,淚眼汪汪地抬頭,“疼~”

李春花沒好氣地斜楞了眼周宇,彎腰將小苗苗抱起來,小苗苗疑惑地眨眨眼睛。

小團子小手又白又嫩,手指頭凍得像紅蘿卜,為了摘芭蕉葉把傘留給她,李春花冷著臉,數落她:“笨死了,路都不會走。”

“苗苗不笨,苗苗會走……”小苗苗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回過味來,然後朝李春天甜甜笑起來,“謝謝姥姥,姥姥最好了。”

小酒窩很深,乖巧又漂亮,比他家老幺小時候還好看。

李春花哼唧一聲,冷聲警告:“糖衣炮彈跟我沒用,以後少整這些幺蛾子,記住沒?”

小苗苗脆生生地回答:“知道啦!”

一把抱住李春花的脖子,蹭了蹭。

“死丫頭!”李春花笑罵後,問,“你額頭上的疤怎麽弄的?”

小苗苗實誠回答。

李春花火冒三丈,“沒個當媽樣,看我怎麽收拾她!”

“姥姥不生氣,不是這個媽媽,是那個媽媽對苗苗不好……”小苗苗著急解釋,越著急越說不清,她答應了媽媽,不能把她是小九這件事告訴任何人,這是她和媽媽的小秘密。

“你媽對你不好?挨千刀的!我怎麽生了這麽個黑心肝的東西!”李春花罵,這還沒見麵,已經留下不好印象。

怎麽辦?她是不是闖禍了?小苗苗扣著手指頭,絕望望天。

收拾完房間,周湘雲去堂屋烤火,時不時往院門口望一眼,去這麽久還不回來?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在她快坐不住時,院門從外麵推開,李春花左手撐傘,右手抱娃,臂彎裏挎了個包裹走進來,周宇舉著芭蕉葉跟在身後。

周湘雲微微一笑,閨女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麽快就把小老太太收服了,也就意味著她的鐲子保住了。

整理行李的時候,周湘雲翻出來一隻玉鐲,是男主顧何送的新婚禮物,離婚那會兒,顧何想拿錢換回去,原主死活不肯,說什麽也要留個念想,其實就是沒死心。

顧何性情冷淡,在意的東西極少,唯獨這隻玉鐲,他很珍惜,原主便異想天開,顧何會為了鐲子與她重續前緣。

誰想,到死沒等到這天,也無從得知,鐲子關係著顧何的身世,顧何美強慘男主標配,出生就被雙親遺棄,幼時受盡人間冷暖,性子才養得乖張孤僻,冷血無情。

原文有提到顧何本家很厲害,據說是上百年的隱秘世家,不過顧何從未想過回去,他就是這麽一個人,一旦有所傷害,就再無挽回餘地。

男主他有光環,他清高,他不想,周湘雲想,她沒資格,小苗苗有,就算原主手段卑劣了些,小苗苗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但到底是顧家血脈,怎麽也得為孩子搏一搏吧,指不定單車就變摩托了呢,她也能跟著享享福。

不過這些還不著急,當務之急是搞定小老太太,解決她和小苗苗的溫飽問題。

周湘雲端正身子,兩隻手擱腿上,衝著李春花,盡量笑得乖巧溫順,本來還想軟萌可愛,但畢竟二十好幾,就算依葫蘆畫瓢也力不從心,用力過猛隻會東施效顰,也就作罷。

小苗苗看到她媽衝她笑,頓時緊張地低下頭去,一副做了錯事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鑽林子把衣服打濕了,媽媽一定很生氣,可是為什麽對她笑呢?笑裏藏刀!

小苗苗渾身一顫,打了個激靈。

李春花以為小團子冷,將人往懷裏帶了帶,趁機說教道:“知道厲害了吧?看你還敢不敢?”

小苗苗在她懷裏扭了扭,委屈巴巴說不敢了。

李春花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這麽小的孩子知道什麽,還不是大人不懂事,下雨天放出去耍,不就圖個耳根子清靜好偷懶嗎?她是過來人,這方麵有經驗,別想瞞過她。

“回來了,媽~”周湘雲迎上去,一聲媽喊得微微顫顫,將那份久別重逢的澎湃心情拿捏得恰到好處,隻要對方不是鐵石心腸,必將受其感染,周湘雲眼淚已經準備好了。

“媽你個大頭鬼!”李春花冷颼颼地愣她一眼。

周湘雲眼淚瞥了回去。

“就問你會不會當媽?不會,把人給我塞回去!這麽小一女娃娃,給留塊疤在臉上,以後要是消不下去,你養她一輩子啊?”李春花越說越來氣,越看周湘雲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怎麽跟剛剛想訛她的曾老六一個樣,“這麽冷的天,你放娃出去耍,自己窩家裏烤火,你個癟犢子後媽來的吧?就不怕天打雷劈劈死你!”

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罵得周湘雲懷疑人生,到底誰才是後媽?原主跟周湘香抱錯,親子分離二十來載,好不容易闊別重逢,不說抱一塊痛哭流涕,至少也不能一見麵就亂咬吧?

果然這家都是極品,巧了不是,她也不正常。

“啪——”周湘雲甩了自己一大嘴巴子。

周湘雲演戲這麽多年,扇人耳光這種戲碼,她早研究透了,剛那一巴掌也就雷聲大雨點小。

不過原主從小嬌生慣養,給周家人寵得好吃懶做,即便在苦年代,那小臉也養得嬌嫩白皙,力道稍大一點就留痕,紅彤彤的五根手指印,看起來很嚴重。

這個耳光打得響亮,打得突然,打得李春花猝不及防,給看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