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次提到徐元淳的名字
陸子期與趙宏成兩人在外不過一時, 廂房內同窗好友就已有人來喚。
酒樓席散,錢多帶人接上了公子,靠近時聞到淡淡酒香。錢多微詫, 看公子樣子,麵色愈白愈顯冷靜清明,果然是多喝了幾杯。
錢多不禁再次打量出來的幾人,確都是公子幾位同窗好友, 並無生意場中人,往日同他們小聚,公子最多不過象征性兩三杯,連酒氣都不會染上身。
錢多見狀,就做主吩咐把馬牽回去,坐馬車回去。陸子期看到馬車也沒說什麽, 告別了幾位同窗, 上了車。
坐在前行的馬車上,聽著外頭熙熙攘攘的人聲,陸子期愈發安靜。
陸府大門兩邊的燈籠早已點亮, 此時已是暮色沉沉。
陸子期帶人到了清暉院, 此時清暉院裏也都上燈, 遠遠看著清暉院的燈光都透著不同的暖。
清暉院這幾年重修過一次,多出了一個跨院, 給音音住, 中間以一花嶂月洞門相連。跨院出入就走這月洞門,出了月洞門就是清暉院主院,依然是從清暉院院門出入。
陸子期沐浴更衣後, 天已徹底黑了, 看時辰也並不早了。陸子期照常在書房把書看了, 又把外頭信件回複,再起身不覺來到月洞門前,此時天已晚了。
往日這個時辰,陸子期很少會去月洞門那邊跨院,都是音音過來,不管是看書還是練字,總要待到不得不睡的時候才帶著丫頭回去。
今日,卻沒來。
此時長身玉立的青年靜靜看著月洞門,兩旁挑著燈籠的丫頭都安靜侍立,一陣風過,吹動了燭火,也吹動了月洞門上垂下的紫藤,輕輕搖晃,春夜中花氣襲人。
陸子期終於開了口:“去問問,小姐睡下了嗎。”
同預料的一樣,本來安靜的小院很快有了光亮,顯然是下人點起了一盞盞燈,很快裏頭出來了挑燈來迎的丫頭。
進入跨院,陸子期看到小院牆角的芭蕉都斂了大片葉子,他問橘墨:“小姐這時候還沒歇下?”
“剛剛要歇的。”
“今天跟趙家小姐打馬球了?”青年的聲音在初夏的晚上如水涼。
橘墨應是。
一行人已到了小院花廳,陸子期一抬頭就頓了步子:音音顯然早已換了寢衣,這時候不過在外麵罩了件家常穿的軟綢褪紅色長衫,散下來的發也懶得再挽,烏鴉鴉披在身後。燭光下,她正拿起圓桌上茶壺親自倒水,不大的小臉上透著懶洋洋的困倦。
也許是從妹妹及笄後,陸子期鮮少再見到音音這樣隨意散發的樣子,此時一見隻覺得好像回到了舊日時光,哪裏有這麽些規矩,她總是像小尾巴一樣膩在自己身邊。
隻一晃,小姑娘就長大了,及笄了.....想到白日趙宏成無心的話,陸子期負在身後的手不覺握緊了。如果有那一日,兩人真的就像這天下兄妹一樣,隻有逢年過節見上一麵,道一聲平安,然後等下一個年節?
陸子期停在那裏,目光還是看向花廳,眼眸卻更顯黑沉。
還是音音一抬頭,歡歡喜喜喊了哥哥,陸子期握起的手快速鬆開,笑著應聲上前。
音音推過手邊新茶,聲音裏帶著剛醒的懶意,勸道:“哥哥先潤潤喉。”
“怎麽今日沒過去?”陸子期端起茶盞。
“哥哥不是喝了好些酒,想著哥哥今日大約想早些歇息就沒過去。”
這時候外頭的丫頭把醒酒湯也送了進來,顯見是一聽見人來就去拿的。音音懶懶托腮,抱怨了兩句:“早就吩咐廚房煮好了,才知道哥哥根本沒喝呢。”
音音把醒酒湯往前推了推:“好不好喝的,哥哥多少喝上些吧,免得明日頭疼。”
陸子期接過,慢慢啜著,好像喝得不是酸溜溜總有怪味的醒酒湯。音音眨了眨眼,哥哥總是這樣,不管是怪味醒酒湯還是要人命的苦藥,總是慢騰騰喝著,好像碗裏不過是普通白水一樣。
不像她,再是難受,吃藥也得人哄,非要挨到最後一刻,才跟喝毒藥一樣一口悶了。
見陸子期放下醒酒湯,音音到底沒忍住湊近聞了聞,難道是鍾大娘真的改出了好方子,煮出了管用又好喝的醒酒湯?結果一靠近,音音直接皺了鼻子,果然這方子不管怎麽改都有那股酸溜溜的怪味。
陸子期笑,漱了口,又拿起旁邊茶盞,淺淺啜了一口,慢慢放下,理了理自己腰間音音給打的係玉佩的紅繩結扣,思量著接下來要說的話。
音音抬起手背遮住口小小打了一個嗬欠,問道:“哥哥這樣晚過來到底為著什麽事兒,就說唄。”
陸子期抬手順了順音音的長發,看她顯然是馬球踢累了,一個嗬欠好似帶出了淚,眼裏蒙了一層濕潤潤的水汽,黑亮又朦朧,乖乖巧巧望著自己。
陸子期端起茶盞又喝了半口,這才試探道:“自古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孩子總是要出嫁的。”頓了頓,他說:“音音,你大了。”
說完,陸子期的手依然輕輕握著茶盞,眼睛卻看音音反應,畢竟這是他作為一個兄長第一次跟妹妹提起婚嫁這樣大事。
謝念音微微一愣,又打了個嗬欠,哦了一聲。
哦?
陸子期輕輕摩挲著杯子,視線依然盯著她:“你心中可有什麽想法?”
音音拿帕子揉了揉眼睛,下午那場馬球累得她整個人都快散架了,回到家還是寫完了今天要練的十篇字,寫到最後差點直接睡過去,當時就眼一花,那一篇蠅頭小楷都變成了一個個小點點,又是清涼油抹兩額,又是重新洗臉,就這樣還寫壞了一篇,好容易才把自己當天的功課做完。
這會兒音音整個人都是強弩之末,末得不能再末,聽到哥哥問她心中可有什麽想法,她覺得自己腦子都轉不動了,狐疑地看了哥哥一眼:
“這樣的事兒,我該有什麽想法嗎?哥哥瞧著誰好就是誰唄。”
陸子期目光一頓,摩挲著茶盞的手一滯,才覺得如水舒適的夜一下子讓人覺得有些憋悶,他頓了頓,抬手彈了一下音音手背:“你倒是聽清哥哥的話了嗎?”
音音揉了揉手背:“聽清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孩子總是要出嫁的。”
陸子期含笑看著妹妹,微微咬了咬牙:“我問你的想法。”
“我沒有想法。”說著音音討好一笑:“哥哥看上的人還能有錯。”等有錯的時候再說唄。
往日陸子期最愛妹妹這乖巧軟糯的笑容,此時卻覺得微微心塞,他半開玩笑道:“別的姑娘提到這些,都是舍不得離開家,你倒好——”
“我也舍不得呀。可是哥哥都說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人不都是這樣的。”說著謝念音托腮道:“那些說舍不得的,一個個不都出嫁了。”舍不得有什麽用,最後不也都舍得了。
陸子期瞥了妹妹一眼,微微咬牙笑:“音音倒是通透。”
音音同樣看了哥哥一眼:“我通透哥哥還不高興?”
陸子期拿起茶盞喝了兩口,才慢慢道:“高興,當然高興。”
他放下茶杯,大約是此時整個院子分外安靜,瓷器撞擊梨花木桌麵的“啪”一聲,顯得格外清晰。
謝念音瞧了一眼那個靜靜落在梨花木桌上的甜白釉薄瓷茶盞,又瞧向哥哥,木木腦子清醒了一些。
隻見陸子期臉上的笑容大了一些,他似乎興致很好,對上謝念音的目光,聲音都更輕柔了:“來,音音既然這麽通透明白,跟哥哥說一說,想過沒有,想找什麽樣的?”
這個,謝念音倒還是真想過,她果斷道:“沒有,沒想過。”
陸子期笑了,愈發看定她,篤定道:“你想過。”說著更放緩了聲音,誘哄一樣:“跟哥哥說一說,哥哥也好知道怎麽幫你拿主意。”
在陸子期眼裏,謝念音就好像眼前這個甜白釉白瓷小茶盞,溫潤乖巧,沒有一絲雜質,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裏去。
音音又望了望哥哥,遲疑了下:“哥哥覺得——”
陸子期咬牙,笑得更寬容了:“覺得什麽,音音跟哥哥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徐元淳還不錯吧?”音音試探著問道,話一出口就覺手腕一緊。
陸子期隔袖捏住了謝念殷纖細的手腕,目光一下子冷厲了:“你們說過話?”
同時陸子期迅速在腦海中掠過謝念音這段時間的種種反應以及她身邊人的動靜還有身邊那些小物,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沒沒沒!哥哥快鬆手!一句話都沒說過,見都不算見過!”
陸子期早鬆了手,謝念音抽出手腕,放在口邊呼著。
陸子期看妹妹怕疼的樣子目光閃了閃,還是道:“坐正了,別以為這樣就能混過去。”他連兩分力道都沒敢用.....
“說清楚,話都沒說過,你倒是怎麽覺得他-不-錯了。”
音音心道,這還不明顯?臨城裏那些公子哥,但凡長得有兩分姿色都搖著扇子,覺得自己跟天上下來的一樣,生怕人家看不清他們油得發膩的臉。小姐們不過看過去一眼,人家說不定是看他們身後的狗,他們就覺得對方看上自己了。這樣的能嫁?看來看去,也就徐元淳還湊合吧。反正她也不是多好的人,但她的嫁妝該很能彌補她的不足,配徐元淳勉勉強強也能配吧。
音音拎著袖子瞅著手腕嘟囔道:“我就是看他長得不錯。”
陸子期冷哼了一聲:“你倒是看得仔細。”
這是再次從音音口中聽到徐元淳這個名字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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