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宮變
“你說的對。”
蕭琰越笑臉色就越難看, 雍王想要謀反,這心思不是一天兩天,若他撂挑子不幹, 光憑謝觴, 雙拳難敵四手。
“你什麽時候對皇後起的心思?”
蕭直額頭直跳, 卻還是沒能忍住:“我跟阿鳶認識在前。”
他們上輩子就認識了, 還是夫妻, 還有兩個孩子,若說後來者的,分明是蕭琰。
“皇叔問我什麽時候對阿鳶起的心思, 難道不該我問問皇叔,什麽時候對阿鳶起的心思?我上謝府提親的事, 難道皇叔不知曉?明知道阿鳶愛我,皇叔卻非要強行娶她, 絲毫不顧忌我的心情。”
“阿鳶她……她分明該是我的妻子,您知道她是鬥氣, 才會說出想嫁您的話,可為了自己的私心,您明知道自己身體如何,卻還強行占了她!”
蕭琰並不覺得自己有過錯,他唯一的過錯, 便是沒能多陪陪她, 活的太短不能給她一個平穩的朝局,一個安定的盛世。
現在卻要放任她自己麵對這些豺狼虎豹了。
“在愛情中, 難道還有先來後到?是非對錯?阿鳶愛的, 是我蕭琰,阿直, 你嫉妒了嗎?”
蕭直了解,自己這位皇叔遠不如表現出的那麽風光霽月,若沒手段,怎麽將先帝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到現在井然有序,有模有樣。
他的確沒想到,皇叔居然真的能對他說出這些話,還如此洋洋自得。
嫉妒已經啃壞了蕭琰的心,他恨,怨,為什麽蕭直蕭瑾就能好好地活著,為什麽自己的身體這麽不爭氣?
他的阿鳶剛十八歲,就要被他連累的做了寡婦。
他好愛她啊,愛的深入骨髓,如同一身,真是舍不得她,可她如此年輕,還有大好年華,難道也效仿父皇,將她帶走,讓她殉葬,叫她恨他?
思及此,他已經不能呼吸。
活著就要麵對紛亂的朝局,還有一心對她覬覦的皇侄子。
蕭琰不願看她年輕守寡,更不願看到她吃苦,若她能再嫁,生活和美,子孫綿綿,他是願意的。
隻是,他到底不是聖人,在明知一切已經無可更改,背後更有自己的推波助瀾,可蕭直是勝利者,他是失敗者。
還不能讓他說一說,炫耀一番,他疼,蕭直也別想好過。
蕭直的臉色果然變了。
蕭琰殺人誅心,直指他最脆弱的地方,用刀□□。
“無論如何,她以後會是我的,已經足夠。”
蕭琰沉默了下來,他們兩個在這裏互相傷害,可一個要死了,一個求而不得,謝期可能會恨他一輩子,哪裏有勝利者?
“雍王有異動,你沒選雍王家的為嗣子,他很怨您,也許就等你身子不好那幾天,選擇發難,阿鳶雖然聽政,這些年因顧忌名聲,並不隨意發表政見,區區兩年,朝臣不會服她。”
“我是有些奇怪,清流世家為你所用也就罷了,你是如何說服謝家的?”
蕭直抿唇:“因為你和阿鳶沒有親生子,但凡你們有親生皇子,謝觴也不會選擇我。”
蕭琰輕歎:“原來如此。”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曆來嗣子嗣母沒幾對有好下場,旁的嗣子還能算是丈夫的親生子,他們這種過繼的,謝觴不放心,很正常。
這孩子,跟謝家,沒血緣關係啊。
皇叔安心的去吧,我會好好照顧阿鳶。
對於情敵,蕭直從來都是打壓到地裏,公孫遺的名聲臭了,此生不能入仕,明如槐與他那表姐的事,宣揚的人盡皆知,世家都知道他未娶妻先納妾的事,若是沒功名官職,這輩子都娶不上高門貴女了。
蕭琰也是他情敵,他本該竊喜,這殺人誅心的話卻完全說不出口。
“皇叔……”
蕭琰靠在身後的靠枕上,雙目無神:“我從不後悔培養你,也不後悔娶阿鳶。”
“但是阿直,你會對阿鳶好嗎?像我一樣愛她寵她,此生都沒有別的女子。”
“我會的。”
“她脾氣大,若傷了你,罵了你,你能不生氣,依然愛她嗎?”
“……我,可以。”
蕭琰虛幻的笑笑,不說話。
“過幾日,便把我移駕九淵山吧,那裏距離皇陵也很近,我若去了安葬也方便。”
“是。”
蕭琰哈哈笑了兩聲。
蕭直覺得難受極了:“您就此不見阿鳶了嗎,把她獨自放在宮裏,您就……”
就不想她嗎?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念著我?你我雖是親人,卻也是情敵。”
的確是情敵,可無論哪輩子,皇叔都是他的領路人,縱然搶了阿鳶,他隻怨恨自己沒本事,卻仍尊敬皇叔。
“你瞧我的樣子。”
蕭琰伸出手,細骨嶙峋,瘦的隻剩一張皮掛在骨頭上:“人之臨死,哪還會美貌,我到了臨死,會不會醜的像一具骷髏,便別見了……”
幼年時,他拋下仆從偷跑出去,她為他摘木鳥,傷了腦袋,就此將他忘了。
多年後再見,她不會知道,自己是挑了多久的衣裳,才敢去見她。
她站在水塘中,波光粼粼的水麵,將她映的像是一朵嬌生生的水蓮,她初見他時,是不是也覺得他生的好看,繡紋的白衣裳,垂下的青色發辮,像畫裏的神仙公子一樣。
他看見了,她那時在偷偷瞧他。
雖然他比不上裴境生的好,可他也很英俊啊,大家都說他生的像他親娘裕太後,長了一張江南水鄉般的臉。
這輩子,他怎能讓阿鳶,一想起她,就會想起他的神形枯槁,滿臉病容?
蕭琰閉上了眼。
他還有一封密信,終究能交到阿鳶手上,他的好皇侄啊,繼承了他的皇位,還要娶他的阿鳶,就讓他小小的報複他一下吧。
他身在情中,卻堪不破情愛,殊不知流沙攥的越緊漏下的便越快,想要得到什麽反而是得不到的。
他蕭琰對阿鳶越好,便越會被她銘記一生,阿鳶便越是不能愛上蕭直,傻皇侄,便讓他慢慢去明白吧。
蕭直欲言又止,終究一聲長歎:“陛下移駕九淵山!”
謝期醒了,是在凰棲宮,太醫來給她診脈,說她沒什麽事,就是思慮過重,情緒激**,導致昏了過去,吃一些安神的藥便好。
謝期想要出宮,卻被門口的金吾衛阻攔。
“你們要謀反嗎,居然敢阻攔本宮?”
然而侍衛們卻麵無表情,也沒傷到她,將她阻攔了回來。
流霞將暴怒的謝期拉回宮內:“娘娘,您別跟他們生氣了,這當口,咱們能保護自己已經是萬幸,整個建章宮都被符陽王圍住。”
什麽?謝期呆住,一把拽住流霞的袖子:“阿續呢,阿續怎麽樣了?”
“小殿下沒事。”星兒打開後麵的簾子,那孩子睡得正香甜。
謝期鬆了一口氣,麵色一肅:“蕭直犯上作亂,想要謀反不成?我爹爹呢,韓越呢?便是陛下去了,阿續乃是我與陛下嗣子,理應由阿續繼承皇位!”
“娘娘小聲些,現在宮裏都換成了符陽王的人了,小心隔牆有耳。”
到了此時,謝期反而冷靜了下來。
“陛下說要去九淵山,不想再見我,也許這也是蕭直的詭計,我們別自亂陣腳,現在最關鍵的,是把消息傳出去,讓我爹爹,還有韓越,帶兵勤王。”
謝期來回踱步:“我爹爹倒在西京之中,韓越換防,去了寧州府,來回快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必須現在就去,及早把西京的局勢控製起來。”
“娘娘,您忘了,就算勤王,小殿下雖養在您身邊,可陛下也沒改玉牒沒昭告天下說這孩子是您和陛下的嗣子,扶持小殿下,難免會有阻力。”
謝期咬著嘴唇,的確他們剛定好人選,但因蕭續今年還不滿一歲,他們隻是想再等等看,等孩子再大些,過了早夭期再下旨。
誰能想到,蕭琰的病來的這麽急洶洶,蕭直的動作這麽快,就掌握了內宮?
“娘娘,傳消息,可以讓小匣子去,咱們凰棲宮的湖是通著外頭的水道的,可是潛出去。”
凰棲宮的內侍急匆匆的趕過來,呈上一個小小的銅筒:“娘娘,有密報!”
謝期接過,開了蠟封,倒出那藥丸,展開裏頭的紙條,頓時一驚。
她的臉色變了,身子晃了晃,流霞急忙扶住她:“娘娘,怎麽了,發生了什麽是,您臉色變得這麽不好?”
謝期恨恨,攥緊了那紙條:“雍王,雍王兵變,意圖謀反弑君!”
“他還聯合了漠北蠻人,他居然敢聯合漠北蠻人,這是叛國,我爹被臨時調往北寧府坐鎮,統領全局,韓越的天驥軍離得最近,此刻正阻殺雍王叛軍。”
大家麵麵相覷,都不知現在該怎麽辦。
“娘娘……這調令……”
若是不讓韓越回援,她們就會被困在凰棲宮,失了先機會淪為俎上魚肉,到時候便是蕭直想怎樣處置她們,就怎樣處置她們。
可若讓韓越回援,雍王會一路進西京,也是無解之局,他收拾了西京便會與蠻人形成合圍,她爹就慘了。
“爹爹,不能撤。”
“韓越,也不能撤。”
她從錦盒中掏出一個扳指,交給小匣子:“將此物與密信,通過密道傳給韓越,告訴他,全力阻擊雍王一黨,絞殺叛國國賊!”
他見了此物,便會明白她的決心。
此刻,外頭鍾聲想起,謝期麵色一變,淚水流下。
“娘娘……陛下他……韓將軍不回援,咱們,咱們會不會……”
大家都知道,國喪才會敲鍾,而這個時候,誰會死?
宮外響起腳步聲,謝期顧不得傷心難過,抽出架子上自己的佩劍:“小匣子,你去報信,凰棲宮的人聽著,不論宮女太監,還是暗衛,保護好小殿下,隨本宮誅殺叛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