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爭鬥
這一場對話並沒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至少沒有讓兩人心意相通。
蕭琰疲憊至極,身體的疼痛,心上的疼痛、嫉妒啃噬著他的心, 讓他根本無法做到平靜對待, 尤其在麵對她的眼淚時。
“為什麽要這麽說, 為什麽不看我, 你不愛我了嗎, 當初所說的,陪我到最後都不算數了嗎?”謝期不依不饒。
蕭琰卻隻是憐愛的望著她,心中有苦難言。
“你出去吧, 過了今日我會移駕九淵山,你在朝中替我總理朝政, 好嗎?”
“你去九淵山做什麽?”謝期完全迷惑不解:“你不在我身邊,我受不了, 我要看著你,照顧你。”
為什麽移駕九淵山, 就是為了不讓她見他啊。
蕭琰笑不出來,更不能明說,她這個脾氣懂事時非常溫柔可人,而生氣的時候也是不管不顧的。
他隻是疲憊的閉上了雙眼:“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謝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 想要問個清楚,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因為病了就不再愛她, 不想履行諾言?
然而見到他的病容, 謝期將一切話語咽回肚中,給他掖好被角, 走了出去。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不是硬要拽著別人求一個明白的結果。
然而強忍的情緒,就在蕭直出現在乾元殿外的那一刻,迅速破功,謝期憤恨且怨毒的盯著蕭直:“你來做什麽?你來看我夫君的笑話嗎?他病了,你卻健健康康的,憑什麽?”
縱然知道,她絕不會愛他,然而麵對這樣如刮骨彎刀一般的眼神,蕭直呼吸一窒,五髒六腑都好像被一隻大手狠狠一攥,疼得他差點彎下腰。
他身子顫什麽,謝期不太明白,難道他心裏有鬼,是他對蕭琰下的手?
謝期冷厲了眉眼,一字一句:“蕭直,是不是你?你對陛下做了什麽?你下了毒手?”
什麽壞事都是他做的,蕭直自認絕非好人,也確實盤算著大陰謀,但他絕不可能殺蕭琰。
“我有沒有下手,阿鳶,你應該心知肚明。”
饒是蕭直,被心愛的姑娘這樣揣測,就算早就做好了準備,會麵對她的懷疑與怨憤,甚至可能她一生都不會愛上他。
可真正麵對時,他為什麽還會如此難過。
“你我都很清楚,皇叔他壽命將近,一生為病痛所苦,二十一英年早亡,這就是皇叔的結局。”
謝期不能聽,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蕭直愣住了,他摸了摸左臉,火辣辣的,她沒收力,應該已經打腫了。
蕭直動了動嘴,看到她眼底的絕望,好似有一隻大手,將他往海底越拉越深,任由他被黑暗洶湧的海潮吞沒。
然而他卻無比平靜,隻是望著她:“你消氣了嗎?”
他摸了摸腫脹的側臉,不惱,反而笑了:“你這麽恨我,是不是說明心裏也有我呢,要不要再打一巴掌?”
他笑的如此甜蜜,甚至試圖去摸她的手,讓她再打一巴掌。
謝期的眼淚流了下來,攥著他的衣領,幾乎要將他勒的喘不過氣來:“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病的受苦受難的不是你?你說命數乃是天定,為何,我能重活一世,老天爺既對我如此偏愛,何不開開恩,對我所愛之人也能偏愛一些?”
“還有你,上輩子,你什麽都得到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位,唾手可得的佳人,前朝的賢名,你富有四海,你什麽都有,為什麽重來一次,就不能把你的得到的分給別人一些嗎?”
蕭直滿臉難過,他想碰一碰她的臉,卻又像對待什麽易碎的瓶子般,不敢去碰。
她怎麽知道,他沒有付出呢,這一輩子,本就是他強求而來。
如今蕭琰隻是步入命定的壽數,走入已經既定的命途,她就受不了,就這樣傷心,若他真的做了那件事,還不一定要如何的恨他。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失去?”
他失去她,三十年了,夜夜不得入夢,尋盡辦法,想要再見她一麵,想要重新開始。
“阿鳶,你跟皇叔在一起三年,還不夠嗎?”
她分明就不屬於蕭琰,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成婚,過了三年的日子,他蕭直已是這個世上最大度的人了,還要他怎樣!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夫君就會好,身體會康健起來,他會成為一個好帝王,青史留名,與我恩愛長久。”
謝期的手轉移到他的脖子上,緩慢用力,掐的蕭直麵色憋紅,呼吸不暢。
然而他卻並未做任何反抗。
“我不相信你說的命,我不相信!”
如果蕭琰注定會二十一歲英年早夭,那麽她謝期,是不是也會在二十九難產而死呢,她要活,她能活,蕭琰憑什麽不能?
蕭直奄奄一息,麵上的神態卻是滿足的,癡癡的看著她,那種寬和與溫柔讓她覺得病態,覺得害怕。
“想殺我嗎?也好,阿鳶可以殺我,但……你是……我的,不論上輩子……這輩子……還是下……”
“閉嘴!”
謝期眼睛猩紅,她隻想要他死,她要殺了蕭直。
蕭琰死了,蕭直也別想好好活著。
“誒呀,皇後娘娘,您這是在做什麽啊,快快放開符陽王啊。”
“你們這些廢物,還不快過來,把娘娘拉開,娘娘傷心過度,失心瘋了!”
有人把她拉開,七手八腳的,有人在順她的後背,她眼裏卻隻有一個蕭直。
“阿鳶,你看,我說過的,不到我死的時候,我是不會死的。”
小德關為什麽會攔住她?他不是蕭琰的內侍官嗎?流霞為什麽也在攔著她?
“流霞,趕快,去叫侍衛,符陽王以下犯上,其罪當誅!把他給本宮拉下去,把他給我杖責!”
然而沒有人動。
流霞麵露不忍,將她護在懷中:“娘娘,咱們先回凰棲宮吧,您太激動了,奴婢給您煮靜心茶,您喝些冷靜冷靜。”
“混賬東西,一群混賬東西!關懷德,你是不是背叛了陛下,陛下對你那麽好,那麽倚重你,你居然敢背地賣主?”
謝期氣急,腹部不正常的疼,額上冒著冷汗,眼前發黑。
脖頸上傳來劇痛,她就這樣暈了過去。
流霞抱住謝期,凰棲宮的宮女們都上前在,圍在謝期身邊,虎視眈眈的看著蕭直。
蕭直想要伸手摸一摸謝期的側臉,被流霞毫不客氣的拍開:“符陽王,你現在還什麽都不是呢,請你自重,莫要對皇後娘娘無禮!”
蕭直笑了笑,這笑是極為滲人的,流霞渾身發抖仍舊強裝鎮定,毫不退讓。
“是個忠心護主的好女子,阿鳶應當很喜歡你吧,放心,你是阿鳶的人,我不會為難你。”
流霞餘光瞥到那些外麵穿著鎧甲的護衛,仍舊是金吾衛的打扮,卻沒一個是熟臉。
“凰棲宮什麽都不會做,還請王爺履行承諾,也不會對凰棲宮,對皇後娘娘出手。”
蕭直搖搖頭,貪婪的望著謝期熟睡的臉,做了個請的手勢,放他們離去。
直到凰棲宮的人走了許久,他仍站在原地,癡癡的看著。
“殿下,您……您還進去見陛下嗎,陛下等您好一會兒了。”
小德關頭上冒著冷汗,上前提醒。
“走吧。”
蕭直默然,小德關擦著頭上的汗珠,隻覺得符陽王的威勢越發赫赫,他在宮廷浸**多年,居然不敢直視。
小德關越發害怕,麵上也越發恭敬。
剛才還睡著的蕭琰,現在居然醒著,正在桌案上寫著什麽。
“皇叔身子如何?太玄真人的藥應該會起些作用。”
蕭琰充耳不聞,隻在那裏接著寫,如此已經算是冷遇,蕭直卻渾不在意,找了個蒲團坐在那裏,麵色平靜。
他終於寫完,咳嗽幾聲,喉頭一股腥甜,太玄的藥就像是麻沸散,隻能緩解他身子病痛的痛苦,可沒有誰比他更了解,他的身體就像一個四麵露洞的破布袋,每刻都在泄露生命力,那些珍惜藥材添補的根本就不夠流失的。
此刻他看上去好像好了一些,實際上卻是回光返照,大限將至。
蕭直給他倒了杯熱茶送到手邊,他喝了一口,將咳嗽壓下去,自顧自的念了起來。
“大行皇帝遺詔,朕自登基伊始,夙夜勤政,不敢有違祖訓,今日將去,我大梁國祚無承,定王之子蕭續,為昭烈皇帝直係血脈,聰敏機靈,著改玉牒,為朕與皇後之嫡出皇子,著立為太子,皇後人品貴重,賢良淑德,因太子年幼,令太子尊皇後為太後,孝順膝頭不得有違,皇後攝政,兵馬大元帥謝觴、符陽郡王、次輔趙幀輔政,則朕心可安矣。”
蕭琰身子虛的厲害,斷斷續續的將遺照念完。
“阿直,你覺得如何?若叫你做輔政大臣,你可會一心一意輔佐太子,安定這個天下?”
蕭直卻直言不諱:“臣不會。”
蕭琰定定的看著他,也笑了,是苦笑,丟掉那一篇遺詔:“是,想來朕現在就算有遺詔,也發不出這個乾元殿了吧。”
“這難道不是皇叔縱容的結果?定王之子為嗣子,那奶娃才多大,今年不過一歲,坐在那個位子上,多少人覬覦,他且還能活?雍王磨刀霍霍,便是定王,皇叔以為,定王作為皇帝生父,正值壯年,便沒那個想法?”
“您若真這麽做,無異把皇後和太子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