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攤牌

謝期居然就那麽直接下了馬車, 對著門房道:“我要見郡王殿下,煩請通傳。”

那門房滿臉為難:“敢問您是?現在郡王殿下正在會客呢,吩咐了不見外人。”

謝期笑了笑:“我不說我是誰, 你們便不知?那也好, 我這就走。”

那門房急忙攔住:“您別啊, 隻要稟明身份, 小的這就去通傳。”

“告訴你們家郡王, 就說,他想見的人來了。”

門房陪著笑,請她去小房間稍坐, 謝期搖頭:“我就在這裏等。”

那門房進去了不過一會兒,馬上就氣喘籲籲的跑了出來:“謝姑娘, 您請跟我來。”

將她帶入一處很是安靜的會客室,有小廝出來給她上了茶點。

果然, 茶是她最愛喝的芳山朱蕊,糕點是她愛吃的桂花牛乳糕, 謝期嘲諷的笑了笑,並不說話。

沒一會兒,蕭直掀開竹簾走進來,他好像遇到了什麽高興事,不說滿臉喜形於色, 雙眼也是亮亮的, 看著心情很好的模樣。

看到桌上的茶和糕點都沒動,蕭直略微怔愣:“茶和點心, 不合姑娘的口味嗎?”

謝期撇了撇嘴:“你這裏的點心, 我可不敢用。”

毫不客氣的話語,蕭直卻絲毫沒生氣, 反而仍保持著微笑,遺憾的歎了一口氣:“姑娘為何對我如此防備,分明我們一起落難時,我做的飯姑娘還肯吃的,我府上的茶點雖不是我親手做的,卻也是特意為姑娘準備的,姑娘這般,真是叫人傷心。”

謝期冷笑:“你這樣的人也會有人讓你傷心?”

她掃了一眼做工精致的桂花牛乳糕,尋常的不過是切成方塊,他這裏的卻一個個用了梅花模子。一口一個精致小巧。

謝期卻看得越發煩心:“我的喜好,你倒是打聽的很清楚,謝府的人服侍過我的都知道我愛吃桂花牛乳糕,不過這芳山朱蕊,郡王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芳山朱蕊雖不算名貴,但我愛的,是其中最為金貴的梅香窖藏茶,需得用整窖的梅花熏,窖藏兩年,梅香本淡,要染於茶上殊為不易,喜歡這梅香窖藏茶本就是少數,價格太高沒人願買,畢竟芳山朱蕊並非廬山雲霧那種一等一的名茶,茶商們掙不到錢,自然就不願做。”

“我們謝府雖然有錢,但因這茶不易得,泡起來又繁瑣,我雖喜歡卻也慢慢不喝了,家中,除了我娘,我那貼身的侍女,沒人知道我喜歡這茶。郡王殿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耗費好些銀子買這梅香芳山朱蕊不值得,她也不是非要喝,進了宮後周慧荑不克扣她的份例就不錯了,自己的那些喜好,那些小任性也隻能收了起來。

前世今生,除了娘親,流雲,還有後來一直在身邊的月兒,沒人知道她的口味是這樣刁鑽的。

蕭直沒想到,她居然直接跟他挑明,卻也不過笑笑:“我隻是知道你喜歡喝芳山朱蕊,就要懷疑我目的不純?”

“殿下到底什麽目的,隻有殿下自己知道。”

“公孫遺為何會與王若君做出有辱門風之事,王若君的婢女說她們是被迷暈的,醒來後發現在陌生的船上,而自家小姐跟公孫遺躺在一起,她搖醒王若君王若君卻沒醒,慌的衝出船去,被個陌生的漢子製住,而後來那漢子卻離奇消失了。”

蕭直靜靜的聽著,嘴邊含笑。

“有人暗算了公孫遺和王若君,王家公孫家名聲有損,因為此事,先帝雖然親自賜婚遮掩過去,但公孫遺汙未婚貴女清白,這輩子都入不了仕途了,一箭雙雕,真是好計謀,而那公孫遺先前還說想要娶我,公孫夫人到處造謠,沒過幾日就出了這種事,偏偏救下落水的我卻是你,蕭直,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他巍然不動,根本就不害怕:“你在懷疑我?”

“謝姑娘,容我提醒你,公孫家的事發生的時候,我隻是個遊**市井的野小子,要算計公孫家和王家,需要何等大的能量,就算要栽贓陷害我,姑娘也得合乎邏輯的猜想,這樣天馬行空……”

他頓了頓,似乎在笑話她:“倒是與在下印象中的你,很是不同。”

謝期隻是冷笑:“是啊,若隻是混跡市井,惶惶不可終日的蕭直,自然是沒辦法的。”

“可若是做了十幾年皇帝,將天下掌控於手中,玩弄人心、權術輕而易舉的蕭直,能夠做到。”

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蕭直卻仍舊麵色淡然,甚至很有閑心的喝了一口茶。

“阿鳶,聽說你落水後夢魘不止,難道是夢中夢見我做了皇帝,這話你在我這裏說說也就算了,可莫要出去說,謝大將軍位高權重,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傳到陛下耳中,難免要多想。”

真會裝象,謝期懶得再跟他虛與委蛇,試探來試探去。

“你裝的很好,甚至連再太平山中,我要殺你,你都假裝沒有察覺無動於衷,可惜,你還是露出了馬腳。”

蕭直做出願聞其詳的樣子。

“你是如何知曉王家三姑娘閨名為若君?女子乳名隻有家中最親近的父兄和婚後的夫君知曉,未出嫁前,各家姑娘都以排序稱呼,王家家風如此森嚴,殿下假裝不知她乳名是窈娘,可外人稱呼她都隻是王三娘,你是如何知道我說的王若君,便是她?”

“你說你混跡市井,我卻問你,一個被世家都不待見,此前都沒姓名的輔國將軍,居然知道王三姑娘的閨名?”

謝期的閨中密友鄭元娘,大名可不叫元娘,而是單名一個陵字,為何叫元娘,是因為她在家中排序為長,謝期已經習慣叫她元娘,而因她是庶出不大得鄭家主君寵愛,所以沒有愛稱乳名。

而謝期的名諱,除了公孫家那種與謝家走的近的世交,外男也是不知的,她在家中是長女,旁人稱呼一聲大姑娘或者元娘,也是可以的。

蕭直明顯怔住,手裏的茶都忘了喝。

他深深的望著她,一改那淡然平靜的麵孔,眸中的柔情與愛意,幾乎都要漫出來了。

“我竟不知,我的阿鳶,居然變得如此聰慧。”

他的語氣竟然與有榮焉,他居然沒有惱羞成怒,更沒有想要殺人滅口,明明她已經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

謝期百思不得其解,她重生了,知道他是如何上位的,這輩子定是與他不死不休,可他居然一點都不害怕,不想要將她滅口?

枉費她布了這麽一個局。

“明哥哥身邊那個表姐的事,也是你做的吧。”

“墨鬆汁,嗬,就如雲州珍珠一般,此物在西京價不便宜,在原產地寧州卻是平價貨,我記得,你生母,戾太子之側妃張氏,就是寧州人!”

蕭直皺眉,卻不是反駁她說他生母的話:“明如槐又算什麽,也配你叫哥哥?”

“阿鳶,你這樣親昵叫他,我會不高興。”

她管他去死!

“我不過是叫人挑唆那女人幾句,她便起了心思,明如槐的那個娘也是拎不清的,說到底,還是因為明如槐自己過於優柔寡斷,才傷了你的心。”

她並沒有覺得傷心,注視著他:“所以,你承認了,你有上輩子的記憶。”

“你三番四次阻我的事,又上門提親,你到底想做什麽?你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麽?”

“你裝成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接近我,倒是裝的像!”

蕭直一聲長歎,這聲歎息太過複雜,也太過溫柔,包含了不忍、無奈、包容,謝期很懷疑自己的耳朵,她甚至聽出了淡淡的寵溺,錯覺吧。

“我能有什麽目的,我隻是想正大光明,將你娶回家,與你日日夜夜朝夕相對。”

“你說這話真是不要臉,娶我?是為了我謝嫁的兵權吧,為了輔助你登上那個位子,你還真是滿心算計,無所不用其極,可惜這輩子我還有謝家都不可能上你的當,做你蕭直的踏腳石,用我謝家滿門鮮血鋪就你的青雲路嗎?”

謝期越說越恨,恨不得直接殺了蕭直,讓他這輩子再也沒機會興風作浪。

欺身上前,揪住了他的領子,此時的她可不是前世那個後宮被磋磨多年,身體柔弱的貴妃,她現在都能把年長幾歲的公孫遺壓在地上揍。

這樣拎著他的衣領起來,跟直接掐他脖子也隻有一線之隔。

蕭直漆黑的眸子,卻像是兩泓深潭,表麵古井無波,在最深處湧動肆虐著看不見的旋渦。

他身上那股皇帝威儀並未消減,隻是莫名的以前是鋒芒畢露,此刻卻刻意收斂。

謝期咬了咬牙,不甘示弱,她已經不是前世的她,不是他的妾妃,家人更沒有受製於他,她根本,就不必怕他。

“你誤會我了,阿鳶,我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你,隻有你。”

“重活一回你還不肯放過我,還想磋磨我,羞辱我,算計我?”

蕭直無奈,漆黑的眸中,染上一抹沉痛。

他握住她的手,以她沒法反抗的力道,放在唇邊親了親:“阿鳶,我隻是,想要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