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媾和

夏至這一天, 在梁朝是朱明節,梁國閨閣之中的夫人和女子會編製夏簍,並插上鮮花, 親自煎煮涼茶和避暑湯, 有些大戶人家甚至會給窮人布施避暑湯劑, 所以朱明節也稱為送暑節。

最早的時候, 早到漢朝, 朱明節是在立夏那日的迎夏節,不過時過境遷到了梁朝,卻變成了送夏節。

陛下正是夏至這日身子大好的, 高興之餘便下旨要祭天,親自主持朱明送夏, 允西京晚上可以開燈會,叫百姓也跟著沾沾喜氣。

無論是內宮還是前朝, 都大驚失色,規勸陛下莫要身子剛剛好轉一些就勞累過度, 然而陛下上了歲數,經過一場大病,變得異常固執,甚至申飭了一個禦史,一個侍郎, 非要親自祭祀。

朝臣違逆不過, 隻能由著他。

但對於百姓來說,這卻是花朝節後不可多得的慶典, 尤其是那些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世家姑娘, 也能趁著慶典出來遊玩透口氣。

秦敷自然不拘束家裏女孩兒,謝期在家裏是坐不住的, 可能是因為前世被困在深宮中十年,如今可算得到了自由,有熱鬧她是不能錯過的。

而秦敷最主要的目的隻讓柏英也能出去玩一玩,叮囑謝朝帶著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安排了丫鬟和家丁,一行人便出了府,在街上吃了柴火小餛飩,對了詩句投了壺,謝朝還在一個攤子上射箭射到頭彩,給柏英贏來了一隻流彩瓔珞,給謝期羨慕壞了。

謝朝可是個端水大師,生怕妹妹覺得他這個哥哥偏心,摸摸她的頭,讓她看中了什麽,他給她贏回來。

“哥哥就不用管我啦,我喜歡什麽會自己買自己贏的,哥哥隻要照顧好表姐就行了。”

她的擠眉弄眼,讓柏英羞紅了臉。

“別逗英娘了,她麵嫩。”

“嘿嘿,表姐麵嫩,哥哥臉皮就厚。”

謝朝好氣又好笑,捏著她的臉,差點把她臉頰都捏紅了:“我叫了畫舫,咱們可以去遊湖,今日雁平湖上有好多水燈,美得很。”

帶著幾人到了湖邊,小廝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畫舫過來,謝家的丫鬟小廝便替換了船上服侍的侍女們,隻除了劃船的艄公。

船內早就布置好一桌酒菜,還有幾個年輕的樂師拿著樂器吹拉彈唱。

柏英看得有些呆:“怎麽這麽興師動眾,這得花多少銀子。”

謝朝笑了笑:“你難得出來玩,破費些也沒什麽,花的不是公中的錢,是我自己掙得。”

柏英垂下頭,這一回連耳朵都紅了。

謝期一看這場景,了然的眨眨眼,拉著還滿麵懵懂的謝朗出了畫舫內室,到船頭遊玩,把空間留給這一對小情侶。

叫下人把飯菜擺在船頭,小小的桌案上,擺著流雲做的冰飲子,一些她親手做的糕點和小食,還溫了一些酒。

波光粼粼的湖麵因為夜晚水上的萬千水燈,變得燈火通明,而租船來玩的也並不止他們一家。

“前麵可是謝家的船嗎?”

幾艘畫舫遊來,船上一位公子在對著謝期揮手,遠遠地見了,謝期認出,那是在天驥軍大營認識的韓越。

她有心親近,更想套話,於是表現得非常親切,還對韓越揮手。

船離的近了,她才看到,少年臉上浮上一層薄薄紅暈。

“韓越是你啊,你們也來遊湖?晚上用飯了嗎?要是沒用,來我們船上吃點,有好多好吃的。”

她笑眯眯的,韓越越發羞赧,卻好似下定了決心似的,對著身邊的小廝耳語了一句,一個越步就跳上來他們這艘船。

“喝點酒嗎?這是我家流雲釀的梅花酒,在梅樹下埋了兩年多,嚐嚐?”

韓越雖然臉上羞澀,動作卻沒拒絕,撩開下袍坐到一邊,卻低著頭不敢看謝期。

前世她都是有夫君的人了,對付這種純情少年郎,還不是手到擒來,她親自為他倒了一杯酒。

燈火下,她的側臉比平日更加驚心動魄,韓越長呼一口氣,一口悶下杯中的酒,抬起頭望著她。

“謝姑娘,今日唐突你,我……我本不該這麽貿然上姑娘的畫舫,可是,可是有些話若不問出來,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他咬咬嘴唇,終於堅定下來:“謝姑娘,你是不是要嫁給公孫遺了?”

嫁給公孫遺?

謝期還想故意對他示好,誰能想到他問的是這個。

當即皺著眉頭:“你聽誰說的,我要嫁給公孫遺?”

“誒,不是嗎,我是偶然聽母親所說,是公孫夫人親自說的,她與謝夫人,就是伯母,已經口頭定下了婚事。”

“哈?口頭訂婚?我娘還答應了?”

“是啊,公孫夫人還跟我母親說,謝姑娘……謝姑娘與公孫遺兩小無猜,一顆心早就在他身上這輩子不嫁公孫遺也嫁不了旁人了。”

謝期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連還是小孩的謝朗都氣的義憤填膺。

“我姐姐什麽時候答應嫁給公孫遺,他做什麽美夢呢,沒被我姐姐修理夠嗎?在外麵敗壞我姐姐的名聲,我看他是想死!”

“小爺現在就去找到公孫遺,斬了他的**,叫他造我姐姐的謠!”

謝朗急吼吼的想回去拿劍,現在就去找公孫遺清算。

謝期沉著臉,將他拉住。

“韓越,既然連你都知道此事,想必滿西京都應該知道了吧。”

韓越搖搖頭:“我是偶然聽我母親說的此事,她與公孫夫人原本有些交情,相比別的世家夫人,走動的算近,公孫夫人也隻是一時得意,炫耀了此事,除了我母親,應該沒有旁人了吧。”

父親續娶的那位繼母,是用遺憾的語氣跟弟弟說的,遺憾弟弟如今年幼,隻有八歲,娶不得謝家那位天之嬌女,要被公孫遺那個紈絝撿了便宜。

這種消息來源,實在不好意思跟她說啊。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韓家夫人都知道了,西京都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此事我會稟告我爹娘,讓他們跟公孫家對峙去,公孫夫人造謠我的名聲,此事定然不能善了的。”

“所以,姑娘沒有想要嫁給公孫遺?”

韓越的眼睛亮極了,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從剛才的蔫巴巴變成現在有精神,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當然……”

謝期點頭,正要說話,忽然船劇烈搖晃,另一艘畫舫居然撞上了他們的船。

謝期還好,謝朗年幼身子輕,險些掉進水裏,要不是韓越眼疾手快,抱住了謝朗。

“什麽人家的畫舫,就這麽直接撞上來,沒長眼睛嗎?”

那船頭有個身形狼狽的姑娘,船夫一直在說不好意思,想要調轉船頭,畫舫後跑出一個魁梧男子,一把拽住那姑娘的頭發,罵罵咧咧的將人往後拽。

此時另外幾艘畫舫也往這邊靠,船上的人幾乎都看到這一撞船一幕。

“住手!你別這麽抓著她,沒看到她要被你勒死了嗎?”

大漢滿口罵罵咧咧,根本不在乎謝期的阻止。

謝期是看不得女孩子被人如此虐待,當即一個越身,跳到那艘船上,隨手抄起船槳打在他大漢手腕上。

“說了你給本姑娘放開她啊!”

船槳很重,謝期隻是抬起這麽一下就差點閃了腰,而大漢也沒討到好處,嘶了一聲,粗聲粗氣喊道:“你是哪家的小娘皮,這麽沒規矩?”

“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謝家阿期,怎麽你想尋仇?本小姐恭候大駕。”

那大漢哼了一聲,卻明顯氣勢弱了幾分:“謝家小姐,哪怕是您,也斷沒有讓別人管教自家下人的道理,這是我們家的奴,做了錯事,就該罰。”

謝期將那丫鬟擋在身後:“便是你家私奴,有錯該罰,也不過打發出去,或賣出去,你這樣對她,她差點就要被勒死了,你們家是西京哪家的人,這樣要奴仆性命,就是正經人家幹的事?”

“謝小姐,謝小姐,求您救救我,我家主子不是公孫遺,是……我看到了……”

“你這賤婢,快快閉嘴。”

大漢伸手就想撥拉開謝期,強行拉那姑娘出來。

他就沒想著留情!

一聲慘叫過後,大漢委頓在地,韓越捏住了他的手腕,不愧是武舉出身的進士,巧勁兒用的很好,野路子出身的家丁,怎麽可能打得過。

“公孫遺?這是他的船?好,好,好,我倒是要問問他,這是怎麽一回事,來遊船還想要殺人不成?”

謝期根本就不怕,正好她娘傳謠言的事,她也要一並算賬。

當即就想掀開畫舫的幔簾,裏麵傳出一聲驚叫。

謝期與韓越對視一眼,更停不下動作,直接進去,兩人驚呆在當地。

畫舫裏頭一片狼藉,吃的殘羹剩酒,也能看出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屏風斜歪著倒在一邊,後麵便是一張大床,而淩亂的**,公孫遺與一女子大被同眠,睡得正香。

謝期皺著眉頭,看到眼前汙穢一幕,轉身就想走。

謝朝因怕妹妹吃虧,也糾結了人手跳到這艘畫舫之上,還有其他畫舫的公子小姐,有謝朝的同僚和好友,紛紛圍了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麽。

人挨著人湧進來,大家就都看到眼前場景,頓時麵麵相覷。

而公孫遺也不知是酒醒了還是被吵醒了,睜開雙眼就看到身邊女人,頓時驚叫出聲:“你是誰啊,怎麽在我**。”

而人群中也有個姑娘捂嘴驚呼:“那不是王家三小姐嗎?怎麽在這裏,還跟公孫公子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