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緣由

周慧芳不僅被禁足,無詔不得出,還從昭容被降為婕妤。

對於根深蒂固盤踞多年的世家,蕭直尚且虛與委蛇,有幾分忍耐之心,而對周家這個靠著自己的恩德,一手扶持起來的家族,冒犯了他他是毫不留情的。

換句話說,世家有犯錯的機會,而寒門,沒有。

蕭直的怒火對著周慧芳發了出去,卻並不意味著他知道謝期是被冤枉的,就會和顏悅色。

“如何了?”

因為蕭直的低氣壓,太醫也戰戰兢兢的,給謝期把了脈,跪地回到:“稟陛下,娘娘有些動了胎氣,待臣熬安胎藥喝著,這些日子要臥床養胎,且千萬不能再動氣折騰。”

“那迷藥和春……藥,對她身子還有腹中胎兒可有礙?”

“這個倒沒事,娘娘機警,沒吸入太多,且娘娘隨身攜帶的百蛤珠也有一定解毒作用,隻是接下來可千萬不能在挪動。”

蕭直點點頭,那邊的太醫也給明如槐裹了傷,錦衣衛扶著他出來,他便先跪下請罪。

蕭直心裏有氣,可明如槐是新科狀元,天子門生,也是他看好要收入麾下的勢力,要重用的,卻被如此暗算。

他很惱火,背後主使的人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你先坐下吧,此事你是受害者,不過因這事涉及到你,還需愛卿在這裏先呆一會兒。”

蕭直發了話,而且這件事沒有交給慎刑司和禁宮的侍衛,反而讓北鎮撫司這些活閻王們徹查,就在謝期喝藥這麽一會兒,就抓到了作怪的人。

黃存禮的徒弟黃信,還有那幾個宮女,一個都沒跑得了。

黃存禮嚇得都要昏過去了,沒想到這件事,居然跟自己徒弟也有關係。

北鎮撫司錦衣衛們的手段,哪是幾個內宮服侍的宮人能受得住的,不過帶下去審訊,就全都招了。

黃存禮的徒弟因為在外頭賭博借了放印子的錢,不敢跟身為師父的黃存禮說,就被收買。

而為首的那個宮女,叫初杏的,原先是王淑妃的貼身大宮女,她是恨毒了謝期,說那碗摻雜著毒的落胎藥,本該給謝期喝的,是她們娘娘給謝期擋了災,謝期就該償命。

黃存禮氣壞了,狠狠的上去踢了跪著的黃信幾腳。

“好你個狗奴才,你欠了債,就敢勾結外人陷害貴妃娘娘,誰收買的你,給了你多少銀子?”

小太監嚇得哭了出來:“奴才,奴才沒看清是誰,不過那兩個人帶著帷帽,身上沒露一絲痕跡,嗓子也變了音,可看姿勢,應該是女子,他們,他們給了徒兒五千兩銀子,說隻要徒兒把貴妃娘娘騙進去就行,事成之後會再給五千兩。”

“師父,徒兒錯了,徒兒認罪,您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黃存禮可不是拿捏不清的,不過就是為了養老的徒弟,再收便是了,為了保這麽個狗東西將自己拖下水,實在不值得。

他當即就向蕭直請罪,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任由陛下處置。

謝期在屏風後,喝著苦的讓人想吐的藥汁子,麵無表情聽著外麵這一場審判。

問清他們交頭的地點,錦衣衛們就開始行動,而抓獲的女人,實在叫人意外,居然是明如槐的夫人柳氏。

這就叫人搞不清了。

看到錦衣衛們壓著柳氏進來的時候,明如槐滿臉懵,還想阻止這些錦衣衛們粗魯的舉動,為自家夫人說幾句話。

“新科狀元,你就別摻亂求情了,咱們偽裝好去交頭地點時,就是你這夫人拿著銀子等在那,你若是求情,可就有合謀的嫌疑,讓你夫人自己跟陛下解釋吧。”

說話的這位也是一位皇親國戚,隻是血緣跟蕭直就遠的很,自武烈帝與溫皇後成為大梁的主人,因武烈帝曾是北鎮撫司的鎮撫使。

這個位置便隻由姓蕭的來擔任,且是皇帝心腹。

現在這位鎮撫使就是蕭直一把提拔起來,皇家出了五服的堂侄子。

涉及內宮辛秘,鎮撫使親自出手,很快就偵破此案。

“霜娘,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是你指使的小信子,陷害貴妃和我,你到底想幹什麽啊。”

明如槐不懂,完完全全想不通,她跟貴妃有什麽仇怨,陷害自己的夫君和貴妃,她圖什麽?

難道自己的夫君跟貴妃私通這種大罪,那是要禍連家人的,她這個做妻子的,能撈到什麽好嗎?

看著罪魁禍首,不僅明如柏不懂,蕭直也不懂。

柳氏卻不慌不忙,對蕭直磕了個頭:“民婦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民婦認罪,不過民婦一個人可做不了這麽大的一個局,袁氏玫蕊,袁太妃,還有首輔吳家都參與了此事,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她這態度就更讓人看不懂了。

蕭直眉頭深深皺起,就連他也看不透這個女人的目的。

“你為什麽要陷害貴妃,還有你如槐,可是你的丈夫。”

柳氏忽然笑了笑,看向明如柏:“夫君,妾身是在幫你啊,難道你不感謝妾身?”

明如槐覺得耳邊嗡嗡的,腦瓜子生疼,他一口氣沒喘上來,幾乎要暈過去,隻能艱難的問出一句:“為……什麽?”

“夫君不是一直在悔恨,當初沒有帶走貴妃,沒能跟貴妃私奔成功,而貴妃入宮後,便跟夫君再無可能,妾身可是幫你再次見到你的心上人,難道夫君不該感謝我?”

這是幫忙?還要感謝?

明如槐幾乎要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

蕭直攥緊拳頭,目光陰鷙。

“夫君不是一直不能忘懷貴妃,直到而立之年,才剛娶妻,夫君醉酒後,抱著妾身喊貴妃的名字,還不停的說後悔,訴說自己的思念之情,這些難道不是夫君做的事?”

柳氏笑的叫人發怵。

而蕭直滿臉冰冷,袖中的拳頭已然攥的緊緊,指甲幾乎要將手心摳出血來。

明如槐麵色驚恐極了,他長吐一口氣,腦海中最先閃現過的,居然是謝期怎麽辦,絕不能連累謝期。

唯有屏風後的當事人,依然神色如常。

明如槐跪了下來:“陛下,微臣年輕時,確實曾與貴妃娘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少年男女相處多時,產生感情也是情理之中,但娘娘入宮後,便與微臣不再來往。”

“你夫人說的可是真的?”蕭直的聲音不辨怒意。

“她說的確實是真的。”明如槐坦然承認:“當初微臣因家中沒落,寄居謝府幾年,貴妃對微臣頗為照顧,縱然微臣與貴妃兩小無猜產生了情,也是發乎情止乎禮,微臣對娘娘絕無半點唐突。”

“這麽多年,微臣確實悔恨當初的決定,但時過境遷,如今娘娘已是貴妃,與微臣雲泥之別,微臣對陛下對大梁,唯有忠心,絕無半分僭越,微臣所做的這些,貴妃娘娘也毫不知情。”

“求陛下明鑒,微臣願以身恕罪,以死明誌,可若牽連娘娘被陛下誤解,微臣萬死難辭其咎!”

蕭直半眯鳳眼,不知是笑是歎:“你不怕死,卻怕朕誤解貴妃。”

蕭直胸中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就那麽堵在那裏,如鯁在喉。

“柳霜娘,我自認待你不薄,雖對你無男女之情,可你嫁給我後,正妻該有的待遇都給了你,你還有什麽不滿足,若有怨氣,對著我來便是,為何要陷害貴妃?”

柳氏癡癡的望著他。

“夫君還真是,心裏除了貴妃娘娘,誰都容不下呢。”

她輕輕一歎,那一聲歎息,卻歎盡了這一輩子所有的委屈與不甘。

“夫君可還記得,五年前在江南府,你曾誤與一漁家女春風一度,事後卻不想給她一個名分,隻留下一些銀錢的事?”

明如槐一愣,頓覺得不大自在。

“確有此事,我是遭人暗算,酒中有藥,王家幾個紈絝起了玩樂之心,將一良家女丟入我房中,我並不清醒,害她沒了清白,此事是我之過。”

柳氏的眼淚流了下來:“夫君真是個癡情人啊,便是連個妾的名分都不願給她。”

明如槐知道,五年前他仍舊悔恨,耿耿於懷,心裏隻有謝期放不下旁人:“不錯,我對那姑娘言明此事,不能給她名分,給她留下五百兩銀子,想為她置一份家業,好歹有了嫁妝,她再尋夫婿,也不是難事。”

柳氏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對,你不知道,那姑娘是柳家家主外室女,外室死後主家不認,她獨自一人打漁為生養活幼妹,你走後,柳家便派人來尋親,得知她已不是清白之身,認為她辱沒先祖,逼死了她。”

“你給她錢有什麽用,她死了啊!”

“夫君看看我這張臉,當真認不出來嗎?我便是白露的妹妹,被你遺棄的白露的親妹妹。你為什麽不帶她走,哪怕隻是讓她做個丫鬟,她也是願意的。”

“夫君的十分癡情,為何不能有半分給我可憐的姐姐?是你跟柳家,害死我的姐姐,你們都是凶手,凶手!”

明如槐已經說不出話來,他萬萬沒想到,這是妻子的報複,在她嫁給他並知道多年前他跟謝期青梅竹馬的事,就在策劃的複仇。

而原因,居然是來自他多年前的一樁風流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