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孕

她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可怕的夢,怎麽也醒不過來。

她感覺到,粗糲的大手抹著她的臉,這個動作是在擦眼淚嗎?但是下手又很重,一點也不輕柔,她下意識皺了皺眉,睜開眼。

“娘娘,您醒了?”

月兒就趴在她的床榻邊,臉上還有淚痕。

謝期想起柳氏說的話:“我二叔,我二叔一家……”

她說著,眼睛裏的淚珠就墜下來:“不是告老還鄉,沒找護衛嗎?怎麽會遇到山匪截殺?”

月兒慌了:“娘娘,您現在可不能哭啊,您有身孕了。”

謝期倒是止住了哭泣,雙眼瞪圓,下意識捂住了小腹:“我懷孕了?”

月兒倒是滿臉喜色:“是啊,娘娘,原本還以為娘娘您是不能……真是上天憐惜,娘娘也能有個自己的孩子。”

謝期臉上浮現的卻不是喜,而是驚恐。

她知道每次蕭直臨幸完差人送來的補藥,說是補身子的,其實就是避子湯,喝了這麽多年,她怎麽可能懷上,而且蕭直是不願意讓她生子的。

她親耳聽到過他與周皇後所說,皇家血脈決不可摻雜謝氏之血,謝貴妃絕不能有孕。

而如果蕭直知道了,會怎麽對她?怎麽對這個孩子?

她麵色蒼白,開始瑟瑟發抖起來,隻一小會兒,身上就的褻衣就被冷汗浸透了。

“這是怎麽了,嚇成這樣,還在想你二叔的事?”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拿過月兒手中的帕子,給她擦拭起額頭來。

恍恍惚惚的謝期忽然回過神,看著麵前滿臉溫和的蕭直,身子更加顫的厲害,下意識的往後退,躲開了他的手。

蕭直眯了眯眼,眸中冷光幽深,一把鉗製住她被子下的腳踝,微微用力,就讓她不能動彈。

“陛……陛下……”

謝期怕的不行:“妾……妾也不知道怎麽會懷孕,不是妾做的手腳,妾真的沒有私自換了補藥。”

她完全清楚蕭直的逆鱗,究竟在何處,便是罰了大皇子,蕭直也沒有真正動怒。

但若是誤會她使心機,私自有孕,她怎麽樣都無所謂,可謝家還有哥哥嫂嫂,還有她可愛的小侄子脩兒,她絕不能連累他們。

“你怕什麽?朕子嗣不豐,愛妃懷孕了,朕很高興。”

謝期完全看不出他臉上有高興的意思,隻覺得可怕。

被子下她的身體在抖,他的大手摸著她的腳踝,循著往上,慢慢將她拽往他的方向。

現在手放到了她的腿根處。

謝期的心都快從胸口飛出來,她提著一口氣,等著這慢刀子割肉一樣的折磨。

在床事上,蕭直對她一向花樣很多。

但這一回,他什麽都沒做,隻是稍微停頓,就將大手覆在她的小腹。

謝期完全不能鬆一口氣,隻是沒想到,蕭直這樣冷血的男人,手竟然也這麽的熱,像個大暖爐。

以往她完全沒有注意過。

蕭直就著這個姿勢將她抱進懷裏,輕輕摩挲她的肚子,眸色越發幽深。

“什麽都不必像想,好好安胎。”

謝期嗯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我二叔,他們一家……”

蕭直輕歎一口氣,因為將她摟在胸前,她都能感覺到他胸腔的抖動。

“此事的確遺憾,朕說過派錦衣衛護送他們,你二叔卻嚇得不行,拒絕了朕的好意。朕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蕭直頓了頓:“朕之所以瞞著沒告訴你,也是怕你心傷難過。”

他還會怕她心傷難過?真是可笑。

“尤其你現在有孕了,養好身子最重要,若是因為此事傷了皇子,朕可要治你的罪。”

謝期咬著牙,強忍痛苦乖順點頭:“妾身……知曉了。”

她睫毛抖動,宛如一隻受驚的蝴蝶扇動脆弱的翅膀,蕭直滿意的笑,他可真是矛盾,明明懷念她從前神氣活現,生機勃勃的樣子。

可現在她這樣乖順,引頸受戮將一切都交到他手中被他掌控,他有種詭異的滿足。

“陛下……”

黃存禮在簾子外請示,聲音壓得很低,是怕影響謝期休息。

“什麽事?”

“袁太妃到了,說要親自向您,向貴妃娘娘請罪。”

蕭直扯扯嘴角:“是啊,朕都忘了,要不是柳氏多嘴,你也不會暈倒。”

“叫她們進來吧。”

這袁姑娘是袁太妃的侄女,柳氏是她外甥女,因為明如槐是狀元郎,今日乃是授職之日,蕭直在禦書房見了他們,而柳氏因為與袁太妃有著這一層關係,袁太妃請示了蕭直,才能見一見這個外甥女。

袁太妃急吼吼的進來,身後還跟著滿臉不甘卻隻能低著頭的袁姑娘,而那位始作俑者柳氏卻絲毫不見慌張。

“陛下,貴妃娘娘,我這侄女年紀小,衝突了娘娘,玫兒,還不跟娘娘請罪!”

袁姑娘也是被寵慣的,雖然跪下了卻滿臉的不服氣。

“又不是我說的謝家的事,是我表姐說的,再說,誰知道貴妃娘娘有孕了啊……”

“玫兒!”

袁太妃怒的掐了她一把,居然親自跪下請罪。

而蕭直居然也破天荒的沒有叫她起來。

柳氏倒是從容不迫,跪倒在地行了大禮:“陛下,娘娘,是臣婦多嘴,跟娘娘說了這些話,臣婦女無知,求陛下和娘娘責罰,若是皇嗣有礙,臣婦萬死難辭其咎。”

她雖請罪,卻不卑不亢,又是外命婦,怎麽知道內宮之中蕭直下了這麽一道旨意。

現在謝期無礙,皇嗣也無礙,若是處置柳氏,難免要被說這個皇帝不仁不慈。

謝期非常了解這種以退為進,先行把罪責攬在身上把戲。

她打了大皇子,不也是摸透了,大哥還是朝臣,脩兒又是獨苗,蕭直若不擺出處罰大皇子的態度,難免讓朝臣心寒。

沒想到,柳氏也深諳此道。

“罷了,此事與你無關,就處罰狀元郎三個月俸銀吧。”

這種刑罰跟沒罰是一樣的。

謝期的心思卻不再這上,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二叔一家怎麽會遭遇山匪,哪怕刑部和大理寺查不出來,她也要知道。

總覺得此事處處透著蹊蹺。

“貴妃?貴妃?”

蕭直在喊她,被子下的手還不老實的捏了捏她的胸口,讓謝期一下子回過神。

“你覺得此事這樣處置如何?”

謝期滿臉茫然,對上蕭直不悅的神色,漸漸回歸理智。

“太妃請起吧,您是長輩,這樣跪著叫我於心何安。”

蕭直想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並不打算追究責任,她不能違逆。

袁太妃這是知道,陛下沒當回事,臉上也浮現一絲喜氣,起來之後,卻沒回宮,反而坐在一邊跟謝期說著各種育兒經。

謝期聽得煩悶,身子不適,也困得要命,頭都要耷拉到蕭直的手臂上了。

“陛下,娘娘,你們別看我這侄女好像是被家裏嬌慣壞了,實則整治的一手好膳食,最擅長做江南菜和藥膳呢,我嫂嫂產子,都是我這侄女忙裏忙外,把她娘和弟弟照顧的妥帖。”

“如今娘娘有孕,也需要人照顧,不若叫玫兒留在娘娘宮裏,娘娘不必憐惜,就把她當成丫鬟宮人使喚就行,能為陛下和娘娘分憂,是玫兒的福分。”

謝期腦子昏昏沉沉的,她實在太困倦了,下意識就嗯了一聲,腿上一痛,針紮似的痛感襲來。

“嘶……”

是蕭直在掐她。

蕭直看不出喜怒,臉上倒是一直帶著溫和的笑。

“太妃,袁姑娘乃是千金小姐,怎能讓她入宮做宮女丫鬟呢,豈不折煞了。”

袁太妃一喜,剛要接話茬。

蕭直就繼續道:“袁姑娘也是名門淑女,自然要配英俊才子,你瞧上了誰家的青年才俊,朕為他們親自賜婚,倒時候再出一份嫁妝,也算袁姑娘總是進宮服侍太妃,替朕盡了孝心。”

袁太妃僵著臉,卻也隻能謝恩,這是絕了袁家姑娘入宮的路了。

直到謝期打了個哈欠,蕭直隱晦的下了逐客令,袁太妃仍舊不死心。

出了昭陽殿的大門,袁太妃的臉陰沉下來,痛罵她那侄女丟人現眼,不會抓住機會。

袁玫直接就哭了:“姑母也忒放低身段了,咱們袁家雖然比不上謝家乃是五姓大族,可謝期不過是罪臣之後,沒有廢了她都是皇帝表哥寬仁,姑母竟然讓我給這樣的人做宮女,不嫌丟人嗎?”

袁太妃恨鐵不成鋼,直接給了她一巴掌,把她打懵了。

“姑……姑母……”

“哥哥嫂嫂真是把你寵壞了,貴妃的爹再怎麽做了錯事,陛下既然沒處置,就說明過去了,這些年貴妃在後宮的恩寵雖算不上獨一份,卻不斷絕。”

“我冷眼瞧著,有時候,咱們那位陛下對貴妃比對先皇後還要上心些,如今讓我說中,她又有了身孕,地位更加難以撼動。”

“貴妃有孕,既是她的機會,也是我們的機會,她身子總不方便伺候陛下,你若能留在昭陽殿,陛下來探望有孕的貴妃,你總有法子跟陛下……”

袁太妃捏了捏眉心:“此事再從長計議吧,左右你還沒嫁出去,我們就有機會。”

袁太妃心裏已經在想著,將這個侄女換了,隻是因為這個侄女是嫡出,身份高一些,而若不中用了,叫那些庶女代替她也是一樣。

袁玫惴惴不安,都不敢跟著袁太妃一起走。

此事本是柳氏說出謝期二叔的事,怎麽她倒成了替罪羔羊,而姑母卻不敢罵表姐,不就是她有個新科狀元的夫君嗎。

柳氏察覺到了袁玫的怨念和冷待,在臨出宮的時候,偷偷同她說了些話。

“你說的當真?”袁玫眼睛一亮。

柳氏抿唇一笑:“此事若能,不僅能解你心頭之恨,也能讓陛下從此疏遠貴妃,更嚴重,可能還會廢了她,敢不敢做,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