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五月的天氣說變就變, 像極了孩子的臉,上一秒還是豔陽高照,下一秒就是電閃雷鳴。

還好葛粉廠當初建設的時候做的大,下雨天也絲毫不影響生產。葛根放在外麵的空場地也絲毫不擔心被淋濕, 反正做之前也都是要清洗, 本來就是濕的。

在斷斷續續下了一周的雨後, 江建文實在忍不住, 要回村裏去。

這是根本就攔不住的, 再加上也沒人攔。

開春就動工的房子, 其實在4月的時候就已經建的差不多了,因為一家人都來鎮上了, 建好了也就放在那裏了。

再加上因為陳芳芳, 村長和村長媳婦也是沒事就過去幫著照看一下,正是初春萬物複蘇的時節, 見著院子裏有雜草冒頭的架勢,這兩夫妻就立馬給消滅了。

所以, 這都空置了一個來月了,院子裏幹淨的跟有人住似的。

江初月心裏清楚,他爸和他媽心裏還是想回鄉下的, 不是現在, 也是以後。對他們來說,落葉歸根是刻在骨子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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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村裏的那天, 是近一段時間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天空瓦藍瓦藍的, 如碧璽一般, 時不時有不知名的鳥飛過,遼闊的天空讓人看著就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一家人是走回去的, 因為下過雨還未完全幹,小路上其實並不太好走,再小心,鞋子上也沾上了泥土。

“還好出門的時候沒給初陽穿白鞋子,不然簡直沒眼看。”

張雪芬看著這會兒被江建文給攔腰抱著往前走的江初陽的鞋子跟江初月說。

前麵有一段路不好走,江初陽個子小,腿也短,開始的時候江建文要抱他,他還不願意,學著大人的樣子,想大步跨過去,發現腿短,根本跨不過去,又無師自通的加上了跳的動作。

好了,一下子給踩進了泥裏,還好昨天雖然沒太陽,但也沒下雨,泥巴路已經被吹的半幹了,可即便這樣,江初陽軍綠色的布鞋上還是沾上了泥巴,不僅如此,淺色的褲腳上也給濺上了星星點點的泥點子。

這下,江建文再要抱他的時候,他一下子老實了,不說話,噘著嘴張開胳膊讓江建文給攔腰抱著走。

走到好走的路上的時候,再給放下來,讓他自己走,隻有不太好走,他又跨不過去的地方,才給攔腰抱著走。

江初月順著張雪芬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江初陽正好扭著脖子往回看。

對上江初月的視線,還咧嘴笑了笑。

兩顆小虎牙露出來,嘴角處若隱若現的梨渦,生生讓個小男孩看著比女孩還甜。

江初月也不知道腦子裏想了什麽,“哎,媽,你說我弟弟咋就不是個妹妹呢,他要是個妹妹該多好啊。”

本來江建文走的就不快,離著江初月和張雪芬不過兩三步的距離,這會兒天氣還早,小路上又沒人,所以,她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全都聽了個分明。

江建文和張雪芬聽完,簡直哭笑不得。

江建文還好,隻回頭嗔怪的衝江初月笑了笑。

張雪芬哭笑不得的輕敲了江初月的腦袋,瞎說什麽呐。

隻有江初陽,嘴角剛剛咧開的笑意瞬間凝住了,黑溜溜的眼睛盯著江初月看,眨巴眨巴的,良久,才小聲開口:“姐姐,陽陽好。”

聲音聽著可憐極了。

一家子除了江初陽,都笑彎了腰。路邊的楊柳樹似是感受到他們一家的歡樂,也隨著清風搖了搖腰肢,柔軟翠綠的枝條落在水麵上,帶起淺淺的漣漪。

初夏的清風帶著春末的清爽,拂過他們一家人的臉龐,一切都才剛剛開始,未來的日子總會像這樣天氣一樣。

不論經曆過怎樣的狂風驟雨,我們迎來的總會是晴朗的豔陽高照,清風拂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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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回來住,江建文也沒急著打家具什麽的,隻是廚房的灶台還是要做的。

這段時間在城裏,他也見識了城裏的抽水衛生間,心裏就惦記上了。

人就是這樣,見識過好東西後,隻要有能力,就總想更替。

他在自己家屋子前後看了幾圈,決定了,抽水的衛生間得安排上。畢竟,和原來的衛生間比起來,別的不說,看起來就幹淨許多。

江建文在琢磨自己家的新房子要如何規劃,江初月和張雪芬帶著江初陽上了山。

這會兒山裏的野菜一茬一茬的往外冒,在城裏,他們一家人都在葛粉廠的員工宿舍裏住著,平時都吃食堂,但是因著有江初陽,張雪芬還是用磚給做了個簡易的灶台,平時給江初陽做點骨頭湯什麽的補補身子。

開始的時候,是因為剛去葛粉廠,一切都沒走上正軌,江初月幾乎沒時間下廚。

這會兒看著漫山的野草,前世做了半輩子的江初月心裏頓時癢癢起來了。

想她當年的一手好廚藝,這一段時間竟然都沒下過廚,簡直是浪費啊浪費。

張雪芬已經挖了小半籃子江初月見過或沒見過的野菜了,這會兒正在挖野生菌子。

濕潤的鬆針下隱藏了許許多多認識或不認識的菌子。

說實話,江初月其實對菌子不太認識,尤其是顏色豔麗的。

她隻記得上網的時候看到很多春天雲南人吃菌子中毒的新聞,那些消息往往都帶著啼笑皆非感。

什麽小人打架之類的,聽來不由讓人生出好奇來。

可嚐試卻是不敢的。

這會兒她看著張雪芬正在挖菌子,模樣倒是中規中矩的樣子,顏色也不過分妖嬈,算是比較大眾的吧。

江初陽見張雪芬在挖菌子,他也跟著挖,隻不過,他是見著顏色好看的就要用小鏟子扒拉一下的,上手倒是沒怎麽上手的。

張雪芬交代過他,這些菌子都是有毒的,用手碰了就中毒了,可千萬碰不得。

江初陽聽進去了,少年嘛,總有好奇心,你既然說有毒不讓上手,那我就用小鏟子扒拉扒拉,聊勝於無嘛。

江初月在山裏發現了不少可以染色的植物,筐子裏摘了不少,回來的時候,就見到張雪芬的籃子裏裝滿了,半籃子野菜,半籃子的菌子。

“咱們也算是大豐收了。”

張雪芬起身,揉了揉腰,看一眼江初月的框子,“你這是打算回去染什麽呀?”

江初月把張雪芬的籃子給裝進自己的筐裏,扶著她拽著江初陽,一邊走一邊說:“家裏不是還有些糯米嘛,我看到這些,就想著給糯米染個色,做個五彩糯米飯吃。”

糯米也是精貴的,平常人家也就秋後收了穀子也能換一點糯米吃吃,這要是聽到江初月這話,大抵得指著她的鼻子說一句話“糟蹋糧食”。

換以前,張雪芬也會心疼舍不得。可家裏這一年時間經曆的事情,已經讓張雪芬看開許多。

現在於她而言,再沒有什麽比一家人健健康康、孩子開開心心的強了。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真的饞了。”張雪芬笑道,“我就記得小時候,家裏大人會摘這些回去給布染顏色,這給糯米上色,倒是沒見過。”

“那等我回家給您做了,您嚐嚐。”

“像彩虹一樣的顏色嗎?”一旁的江初陽晃著手裏的小鏟子問。

江初月“嗯”了一聲,“大概是沒有彩虹的顏色那麽鮮亮了,但也有好幾種顏色。”

“是蒸出來的米飯有顏色嗎?”江初陽瞪圓了眼睛,“紅的?藍的?黃的?紫的?”

江初月和張雪芬聽的失笑。

“這些顏色是學校的老師教你的嗎?”江初月問。

江初陽已經在紅星小學的學前班裏上了半個月的課了,人也明顯活潑了許多,話比以前多了,問的問題也多了。

時不時的,還會提前......沈如歸來。

想到沈如歸,江初月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會兒的沈如歸時已經回學校了嗎?真正的開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嗎?

上次見了一麵,沈如歸說對不起,他回來晚了。可隨即,他就告訴江初月他要回城裏了,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讓她等他。

江初月沒有答應,但也沒拒絕。

沈如歸也沒有要一個回答,最後也隻是說,“初月,生活有許多的無可奈何,我知道在我沒辦法給你一個確切的未來的時候,不應該說出讓你等我這樣的話。可,請允許我請求你原諒我的自私。你這麽好,咱們這一別,再見大概也需要兩三年,我心裏害怕。”

江初月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感受,一直到沈如歸轉身離開,她仍然一言不發,站在路口,直至夜幕徹底侵襲城鎮,沈如歸的身影早在街道消失。

她輕輕動了動唇,說了什麽,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一家人空手回的村裏,回鎮上的時候,倒是滿載而歸。

一回到宿舍樓,江初月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摘的紫藍草、風香樹的葉子、密蒙花還有高粱穗子都拿出來放在陽台上晾著。

晾好之後,她把陳愛國給的老母雞放進砂鍋裏,倒了滿滿一砂鍋的水,開始煲湯。

這雞是陳愛國殺好了褪了雞毛剖了內髒的,他說這雞是還他們的,他們去鎮上時,家裏的幾隻雞都是給陳愛國他們了的。

他這話一說,江建文倒是沒拒絕。確實,他們去鎮上時,家裏一些帶不走的活物,還有後麵院子裏種的青菜都是給村長家了的。

雞湯燉上了,江初月看看時間還早,便把在外麵玩的江初陽叫了回來,讓他看會兒書,認認字。

她也在一旁複習功課。

自她說了要重回學校念書,葉雨就找了好些書過來送給她,說是還需要什麽書,盡管跟她說。

江初月一直很感謝葉雨,她覺得,重來一世,她人生的拐點,除了自己想要改變的想法,另一部分便是來自於她。

靠自己也不是做不到,而是葉雨的出現,讓她想要改變的路走的更順利了一些。

兩個小時候,雞湯的香味在不大的房間裏彌漫開來。早就坐不住的江初陽這會兒跟凳子上有刺一樣,轉來轉去,鼻子時不時發出聲音,眼尾小心翼翼的覷一眼江初月。

其實江初月早就發現了,但是她偏偏就想磨一磨江初陽。

她發現自從上學後的江初陽不僅性子變的開朗了,還有些開朗過頭了。有了小夥伴以後,好像就不如以前坐得住了。

要是不讀書還好,圖個開心就行,可既然都已經念書了,江初月就想著還是得養成一個良好的學習習慣比較好。

她算了算時間,“行了,出去玩吧。”

江初陽出去後,江初月去廚房撈出整隻雞放進湯碗裏,撇去了雞湯表麵的油。

等雞肉稍微涼了一些,她把整隻雞的雞肉給撕了下來,撕成一條一條的放在碗裏。

撕好雞肉,雞架放回鍋裏,繼續煮著。

煮湯的間隙,她洗了些張雪芬挖回來的菌子,也撕成小條的樣子,放進煮開的雞湯裏,煮熟撈出,瀝幹水分,放進撕成條狀的雞肉裏。

這會兒,她才拿出麵條放進雞湯裏煮。

煮麵條的間隙,她調了酸辣的醬汁,蒜末、薑末、自家磨的辣椒麵,用熱油爆香,放入醬油、香醋,再放入一勺自己家做的辣椒麵,又香又辣的味道瞬間噴薄而出。

調好的醬汁倒進雞肉裏麵,拌均勻,顏色也好看的很。

她嚐了一口,鹹淡整好。

煮好的麵條撈出,細白的麵條被雞湯煮的染上淺淺的黃色,碗裏再盛上雞湯,撒一小把蔥花,勾人食欲。

她這邊剛做好,江建文和張雪芬就帶著江初陽回來了。

四個人,一大碗的雞肉和麵條吃完了不說,就連雞湯也喝了個幹淨。

這讓江初月極其的有滿足感。

作為一個廚師,親眼看著別人吃光自己做的菜,比一萬句的誇讚都要來的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