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除夕在接二連三的鞭炮聲中從天亮慢慢劃向夜晚, 天上難得的竟然點綴著幾顆星星,忽閃忽閃地,好似感染了人類開心的情緒。
三橋村的習慣一般是中午吃團年飯。
吃過團年飯,午後徜徉在昏昏欲睡的溫暖陽光下, 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子, 都會走家串巷的聊天玩耍, 以打發這難得的閑暇時間。
過去的一年, 不論是好還是不好, 都將在今天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對於新的一年, 每個人心裏都會充滿了更多的期待。
張雪芬看著外麵難得的好天氣,習慣性的把家裏的棉絮被子全都搬到院子裏, 曬曬太陽, 這樣老舊的棉絮被子也會多幾分暄軟,晚上睡覺時, 鼻息間全是太陽的味道,能讓人好眠。
狗娃捧著本書坐在院子裏, 認真的看著。
張雪芬拿著細長的小棍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棉絮,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狗娃,眼底的溫柔都要盛不住了。
“姨, 又曬被子呐。”
江燕和幾個女知青剛吃好不算團圓的團年飯, 正一起走出院子,打算去幾家平日裏交情還不錯的老鄉家裏嘮一嘮, 每個人手上都還提著些東西,白糖罐頭點心之類的。
東西雖然不多精貴, 卻也正好是老鄉家裏舍不得買的物件。
張雪芬回頭, 麵帶喜氣的給幾個姑娘打了招呼,“來來來, 過來院子裏坐會兒。”
說著,放下手裏的小細棍,轉身就打算去堂屋搬凳子。
幾個女知青隻得忙推脫,轉身匆忙離開了。
倒也不是和張雪芬相處的不好不願意來坐一坐。隻是,他們一旦過去了,張雪芬必定是會拿出糖果點心的出來招待的,他們此刻手上提著的東西卻是要拿去別家的,就這麽去江家坐一坐,喝一杯糖水,吃一些東西再離開,怎麽都不合適。
遂,最後留下的隻有江燕了。
她跟著張雪芬進到堂屋,把自己手上的一兜子東西一股腦兒的遞了過去。
張雪芬一看,網眼的兜子裏裝著兩瓶橘子罐頭,一斤裝的白糖,還有好些彩色糖紙包裹的糖果,並一些見都沒見過包裝的餅幹,忙拒絕。
江燕爽朗一笑,避開張雪芬的胳膊,徑直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轉身攬著張雪芬的肩膀,半推著她往院子裏走,“姨,我在這邊受您多少照顧啊,就今天中午,初月那小妮子還給我們送過去一大碗的臘排骨呢,那可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好東西呐,您還和我客氣什麽呀。”
“可是......”
“哎呀,您就別可是了,不說這吃的,就平時,您對我的照顧也不少啊,前幾日,您幫我縫棉襖的時候,特意把棉花多塞了一層,當我沒發現呢。”江燕說道。
話說到如此,再推拒就著實不太合適了。
張雪芬失笑的搖搖頭,“行了,你和狗娃在這坐會兒,我給你端點瓜子和糖水出來。”
“哎,姨,就那個初月炒的鹹味兒的瓜子,您給多抓點哈。”江燕不客氣的朝堂屋裏說。
“燕姐姐。”狗娃從書裏抬頭,衝江燕打招呼。
江燕摸摸他的頭,看一眼他手上的書,是一本唐詩,有些舊,可是書頁整潔,一看就知道書的主人平時是很愛惜書本的。
她從狗娃手裏拿過書,翻了翻,一眼便認出這本書是沈如歸的,她之前去找沈如歸借書時,曾在書桌上看見過。
當時她還打趣沈如歸,都十七八了,怎麽還在看這種啟蒙的唐詩三百首。
彼時,沈如歸隻輕輕一笑,說:“愛好罷了。”
不過是一句閑聊打趣,真的愛好也罷,有其他的深意也好,於她都無關。
隻如今這本書在狗娃這裏看見,莫名的,她心裏陡然升起些別的想法來,隻是,那會兒的江初月並不是眼前的江初月。
所以,怎麽可能呢?
嗬......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會背幾首了?”江燕問。
狗娃看看江燕,突然眯了眯眼睛,抿著唇笑,緩緩伸出兩隻手,大張開,“十首。”
江燕隻覺得這樣的狗娃看起來可愛極了,實在沒忍住,在狗娃的頭上揉了好一會兒,直到柔順的短發揉的淩亂,才罷休。
而此時的江初月和江建文正在村長家。
“小花,不是叔不信你,隻是,這事兒你能說定?”村長陳愛國抽一大口煙,聲音有些沉的問。
江初月看著陳愛國,極認真的開口:“陳叔,別的事兒我還會跟您開開玩笑,隻眼前這一樁事,可是關乎您的聲譽的,我怎麽敢開玩笑?”說著,頓了下,想了想才又開口,說:“陳叔,這樣,等初六的時候我去找葉鎮長,到時候給開個條子,到時候您拿著這條子再給咱村裏開會,說起來也有底氣些。”
江初月這麽一說,陳愛國懸著的一顆心,稍稍落地了些。
他把旱煙杆在椅子腿上敲了敲,燃盡的煙灰悉數落在地上,才輕歎了口氣開口:“小花,你是個好孩子,叔也知道你這麽做的用意。說實話,你幫咱村裏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可有些時候,這情分啊本分啊,有些人是不認的,叔這麽說,你懂吧?”
這話江初月怎麽可能不懂?她也並不覺得自己的一番心意還要被人如此猶豫而有什麽不開心,人性如此而已。
她自己也並沒有多偉大。
而且,她如今給村長出的這個注意,於她而言,也不過是雙贏而已。
“行,陳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話說完,江初月起身準備回去。江建文打算在村長家再坐會兒,正好這不過年嘛,回去也沒什麽事,在這兒和村長聊聊天。
隻是,江初月剛走到村長家門口,村長的妻子陳嬢嬢追了上來。
“小花,你等等。”
江初月回頭,“陳嬢嬢,怎麽了?”
陳嬢嬢走到江初月跟前,把手上蓋著白色蒸布的小框遞給江初月,“這是前幾天蒸的臘肉包子,給你幾個,帶回家嚐嚐看,”說著笑了笑,“都知道你做飯好吃,不過你也嚐嚐我這做的,味道也不差的。”
江初月笑看著小框,倒是沒接,“嬢嬢,這臘肉包子你們留著自己吃啊,我家有呢。”
陳嬢嬢嗔笑著把小框塞進江初月的懷裏,“照你這說法,你家有的,我就還不能再給呐?”
江初月失笑,“您都這樣說了,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陳嬢嬢見江初月接了過去,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閃過一瞬的不自然看向江初月,“小花,其實,嬢嬢還有件事想求你幫個忙。”
江初月微楞,“求我幫忙?陳嬢嬢,我有什麽能幫您的呀?”
陳嬢嬢抿了唇,到底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想想自己的閨女,還是開口道:“嬢嬢是知道你的本事的,所以,嬢嬢想求你,能不能把你芳芳姐給弄到葛粉廠去做工?”
這下,江初月是真的楞住了。
把陳芳芳弄進葛粉廠做工人?那也不比在鄉下種田強啊?
等她拿到條子以後,整個三橋村都能各家各戶的去山上挖葛根賣到廠裏去,那會兒賺的可不比在葛粉廠少啊?
何止是不少,可能還要多好幾倍呢?
所以,幹嘛要去葛粉廠做個女工呢?
不怪江初月有這個想法,也不是說她瞧不起女工,隻是於她而言,自由職業多少比在工廠上班強吧?
重點是,賺的絲毫不比在工廠上班少啊?
所以,幹嘛想不開的去工廠按部就班呢?
她心裏的想法如何,陳嬢嬢不得而知,隻是看她的表情,以為江初月是不願意,“小花,如果你不方便的話,你就當陳嬢嬢今天沒說過這個話。”
陳嬢嬢倒也沒怪江初月不幫忙,她心裏也清楚,江初月在葛粉廠自己都還沒紮根,就先安排人進去工作,多少也是說不過去的。可想到葛粉廠的正式工,還能把戶口轉到鎮上去,作為母親來說,這麽好的機會能讓自己閨女脫離這“泥腿子”的身份,多少還是會失去些許的理智的。
“不是不是,陳嬢嬢,”江初月忙開口,“陳嬢嬢,這去廠子裏上班,多不自由啊,還要被管著,哪有比在家裏舒服啊。”
這會兒的江初月倒不是不知道城鎮戶口的重要性,主要是,她想著村長家的這個情況,一時沒轉過彎來。
她執念著去鎮上,也不是為了戶口什麽的,最主要的還是想給狗娃治病,看看到底他這到底是什麽情況,還有一個就是,真的想遠離她爹爹婆婆那一家子,尤其是她婆婆,時不時的來鬧一出,著實惱人。
作為她自己來說,在鄉下其實也挺好的呀。
自家建個大房子,帶院子,等春天了,種幾顆大樹,再多種些花花草草,在院子裏綁個秋千,再讓她爸給做個小桌子小椅子什麽的放在秋千旁,等春暖花開的時候,沁在花香裏**秋千喝著茶,這場景是多少人渴望不可及的呀?
陳嬢嬢看一眼江初月,見她眼底確實是帶著不解,知道她不是故意這麽一說,心稍稍落下,輕歎了口氣,“小花,嬢嬢跟你掏句心窩子的話,我和你陳叔說年紀大也不算大,但說年輕也不年輕了,再怎麽拚命幹,這輩子也就是當農民的命,可你芳芳姐還年輕,我就總想著,我和她爸做一輩子的農民那是我們的命,可眼前有這麽個機會了,我就總想著,不能讓芳芳還繼續做農民啊。”
“這城裏的姑娘什麽樣,我是見過的。見天的,衣服都是幹幹淨淨的,頭上還能帶頭花,臉上擦著麵霜,稍微走近點,都能聞到香氣。你回頭看看咱村裏的小姑娘們,你要說長的多差,那不至於。可是,這一年到頭的,你見過幾個小姑娘穿過幹淨衣服?”
“起早貪黑的做活兒我都不覺得是辛苦,這人在世上,有誰的好日子是靠好吃懶做換來的?我就隻是希望,芳芳這孩子,以後能過的體麵些,不要一見到外人,就總好像低人一等,束手束腳的,我作為母親,我看著心疼。”
一時,江初月說不出話來。
她看著陳嬢嬢微紅的眼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再一次的感受到身為母親的偉大。
“陳嬢嬢,這事兒我暫時也沒辦法給您一個明確的答複,隻是,到時候等我去了葛粉廠,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盡量試試看的。”江初月說。
雖然從江初月這裏沒得到什麽明確的答複,可有江初月這句話,陳嬢嬢心裏已是感激不已,對他們一家更好了。
尤其是江初月一家搬去鎮上後,她還時不時的送些自家種的小菜、自家的土雞蛋去給他們。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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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時間到了初六。
這天一早,江初月和江建文一起出了門,去找葉鎮長。早兩天,她已經提前給葉鎮長家帶過信,說初六會上門拜年的。
他們從家裏也沒帶特別貴重的物品,幾根臘排骨,自家做的葛粉,都是家裏有的。
去到政|府大院門口,本以為還要等門衛打電話問一問的,誰知道,江初月剛一開口是去葉鎮長家拜年的,核對了身份信息後,門衛就徑直讓他們進去了。
“葉鎮長今天一早就過來交待我了,說您過來以後,直接進去就行。”門衛笑嗬嗬的說。
江初月和江建文對視一眼,對門衛說了幾句喜慶的話,便進去了。
冬天的鄉下,蕭條一片,眺遠望去,入目皆是枯枝,沒有絲毫顏色,可政|府大院的這一路上,入目的皆是濃鬱,江初月不認得這是什麽樹,隻是在這嚴寒的冬天,它仍然散發著濃濃的生機,帶給人無限的希望。
進到葉鎮長家,打過招呼,沒見到家裏其他人。
“葉鎮長,葉雨姐姐不在家嗎?”江初月問。
葉鎮長給江初月和江建文各倒了杯白開水,“家裏隻有我一個人,他們都去城裏大哥家了。”
這話一出,江初月楞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葉鎮長,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話沒說完,被葉鎮長打斷了,“不是多大的事,我也不是特意為你,正好是單位裏也有些事。”
聽葉鎮長這麽一說,江初月也沒辦法判斷是否是事情,隻能順勢而下,笑了笑,便直奔主題。
“葉鎮長,年後咱們的葛粉廠您打算重新投入生產,那麽,第一個是保證有員工,第二個便是原材料。”
葉鎮長點頭,“員工這塊兒我正在招工,沒什麽問題,隻是你說的原材料,”葉鎮長微微沉吟,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敲了敲,“這倒是有些問題。”
說完,轉頭看向江初月,“既然你現在提起這個,是有什麽想法嗎?”
江初月點頭,“我這次過來找您,確實是有些想法的。”
“嗯,你說。”
葉鎮長開口,江初月自然不會還有什麽遲疑,徑直道:“兩個渠道,要麽咱們自己安排人去山上挖葛根,要麽收購老鄉手裏的葛根。我算過成本,相對於咱們自己安排人去挖葛根,收購老鄉手裏的葛根更節省成本。”
“怎麽說?”葉鎮長問。
“您隻算一算,招一個正式員工需要付出的工資及各種福利和隻花錢購買葛根,哪一個需要花的錢更多。”江初月倒是沒真的一筆一筆的給葉鎮長來算成本,“而且,這城裏人有幾個認識山裏的葛根?可你如果招鄉下人的話,那除了挖葛根以外,這些人還能給你帶來其他的利用率嗎?”
江初月和江建文離開時,葉鎮長已經寫好了葛粉廠會收購葛根的條子,讓江初月帶回去。
不僅如此,還確定了葛粉廠再次正式運作的日期,正月二十。遂,江初月必須在正月十五之前就得去葛粉廠入職,對已經停工很長一段時間的葛粉廠裏的機器進行檢查維修,還要對員工進行培訓。
隻想一想,江初月就覺得亞曆山大。不過,隻要想到這份工作所帶來的便利,又覺得一切都值了。
葉鎮長送兩人到門口,江初月故作無意的詢問:“那您這葛粉廠的員工是還用以前的,還是需要再重新招呀?”
葛粉廠雖然倒閉了,可畢竟是國家的單位,好些員工屬於停薪留職的,所以,在職的人員還是有不少的。
“肯定是要重新招的,之前好些員工,有門路都已經去了別的單位,說起來,現在葛粉廠還在職的員工都不足十人。”葉鎮長說。
聞言,江初月眼睛眨了眨,試探性的問:“那您這邊招工的話,是隻在城裏招,還是會去鄉下也招一部分?”
話說到這裏,葉鎮長如果還聽不明白江初月話裏的意思,那這麽多年的飯可真是白吃了。
“你這小丫頭,有什麽話就直說,對我來用試探?”葉鎮長說。
這話聽著親近,簡直就是把江初月當成自家的晚輩。可江初月卻不會真的把自己當成葉鎮長家的晚輩,自恃身價。
她衝葉鎮長笑了笑,“瞧您說的,這怎麽能是試探呢?我這叫禮貌的詢問。”
“建文,你這閨女可真是機靈的很啊。”葉鎮長指著江初月對江建文說。
江建文看著江初月滿臉慈愛,“就是個鄉下丫頭,有著幾分小聰明,到了您嘴裏倒是變成機靈了,是您抬愛了。”
“哈哈......我算是瞧出來了,你這人啊,看著老實話少,這心裏啊可藏著東西呐,你這姑娘的,就是隨你。”葉鎮長說。
江初月抬眼悄悄看一眼江建文,心裏反而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
江建文是什麽樣的人,她也不敢說完全了解,可是,她卻是清楚,以前的江建文雖然心裏什麽事都明白,可這麽上台麵的話卻是不大會說的,如今,這樣的場麵話,竟也能張口即來。
江初月隻覺得心裏熱熱的,江建文的改變是為什麽,她自然是清楚的。
她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酸澀,“葉鎮長,其實就是我們村的村長女兒,今年19歲,人勤快踏實,是個能做事的人,這不,知道我過幾天要去葛粉廠工作,就讓我問問咱們這邊的招工情況。如果咱們鄉下也招人的話,他就打算讓他閨女來試試。”
這話說的很平實,甚至沒有給葉鎮長一種江初月以交情來換取工作機會的感覺,就好像知道那裏有工作的機會,就隨口一問,能試就試,不能就算了,不會給人壓力。
葉鎮長自然也聽得明白,他說:“等你過來的時候,直接把人帶過來吧,到時候先做幾天看看,要是行的話,就給轉成正式工人。”
至於葛粉廠最後是隻在城裏招工,還是會去鄉下招人,卻是隻字不提的。
不過,江初月和江建文卻都聽得出來,這次招工,大抵是不會去鄉下招人了。
葛根都是從鄉下收購了,那葛粉廠裏的用人量其實已經不需要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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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正月十五,陳愛國一家一大早就忙活開了。
在三橋村這邊,今天是小年,和除夕那天一樣,是需要吃團年飯了。同樣也和除夕一樣,是中午吃團年飯。
隻是,陳芳芳今天要去葛粉廠報道,所以,這一家子天不亮就開始準備團年飯,今年改成了早上吃。
無論怎麽樣,這頓團年飯是一定要一家人一起吃的,意味著有始有終,新的一年,一家人仍然會齊齊整整的。
陳嬢嬢送陳芳芳和陳愛國到村口,到底還是紅了眼眶。
她背過身擦了擦眼角,努力笑著,“這個機會來的不容易,是你小花妹妹努力幫你爭取來的,你這過去了,可要好好幹,人勤快點,會來事。記得,吃點虧不要緊,反正咱還年輕,隻要踏實把活兒幹好了,比啥都強。”
陳芳芳心裏也難過,從小到大沒離開過父母,這會兒聽她媽說這些話,一點一點的牢牢的記在心裏,雖然不舍,卻也知道自己父母這麽做,也都是為自己好。
一把年紀了,還得放下架子跟晚輩求這麽個機會。
為了自己的爹媽,也為了幫自己的小花,陳芳芳心想,她一定要好好的工作,這樣才對得起這些對自己好的人。
“媽,您放心吧,我肯定會好好做事的。”陳芳芳說。
陳嬢嬢給她扯扯本就整齊的衣服,“小花這孩子聰明,雖然說你比她大幾歲,可未必有她懂得多,在城裏遇到事了,記得多請教請教她,不要覺得沒麵子和不好意思,啊?要是有個休息的時間,小花忙的話,你還可以幫她照顧照顧狗娃,那孩子,也是個苦命的,不過,他也命好,攤上了對好父母和好姐姐。”
陳嬢嬢這會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絮絮叨叨的,惟恐自己哪裏沒有交待清楚,自己閨女在外麵受了委屈。
“行了,孩子也大了,你再舍不得放手,一輩子長不大。”陳愛國沉聲道,“不說別人,你就看看那江家如今過的是什麽日子。”
江建文帶著一家子分了家,原本被寵的上天的江建武先是斷了腿,老婆女兒如今也跑的不知去向,之前被寵的小霸王的兒子如今也變的不言不語,悶不吭聲的,比之前的狗娃還不如。
那江老三和劉芳這老兩口,一天天的嘴裏就沒句幹淨話,這一家四口三代人,說起話來真是沒個禁忌,哪是人過的日子?
陳芳芳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倒是沒有耍性子的說不去了,紅著眼眶跟著她爸去了鎮上。而這一去,她未來的人生也和上輩子有了截然不同的走向。
她老年時每每回憶往事,總會說:“這輩子如果不是她的媽媽和江初月這兩個人,怕是一輩子過的也不過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哪裏會知道世界之大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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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江初月拿回條子,陳愛國在村裏說了鎮上葛粉廠收購葛根的事情後,有些人是信的,有些人是不信的,信的那一部分趁著過年這段閑暇時間,倒是去山裏挖了不少的葛根。
而那些不相信的人,整日裏像看傻子似的在背後嘲笑這些人,直到正月過完,二月初五這天,一輛黑色的小汽車使進了三橋村,開的緩慢而小心翼翼。
第一個從車裏出來的人是江建文,一下子驚呆了三橋村的人,尤其是老|江|家這幾個人。
江建武躲在暗處,看著穿戴整齊幹淨的江建文,頭發梳的油光發亮,整個人和以前那個沉默寡言的江建文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接下來從車裏下來的人是個穿著黑色西裝的陌生男人,看派頭就像是個小領導,可這人對江建文說話時卻是很客氣的,這一幕,簡直讓三橋村的大部分人都憋紅了臉。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眼前這一幕,簡直就是這句話的現實寫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