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動真格是等不到他動真格了。

次日一早, 王姝便收到了魏三的信。失蹤的那批原掌櫃找到了,人就在蘇州府。不過不是在蘇州府城內,而是在下屬嘉陵縣的一個小村落裏。一家子人擠在一個小院子裏, 置辦了不少田地,過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日子。

魏三的人尋到住處時,那老掌櫃一家子一聽說是王家來的人就跑。

那副做派, 還不需要追問就已經做賊心虛。魏三等人當下便將一家子人給控製了起來。不給他們逃跑的機會,即刻把一家子人帶回了蘇州城。

其實王家在江南蘇州府這邊統共隻有兩家商鋪,隻不過鋪麵很大, 所以人員比較多。兩個商鋪裏各有一個掌櫃,一主一副, 再由為主的人負責定時跟主家聯係。找到的這個老掌櫃姓劉, 也是跟王家聯係的人。早年因為於王程錦有恩,被王家給聘了當蘇州府的主掌櫃。

這人本身並沒有多大能耐,王程錦當初給他這份養家糊口的活計一是看他為人比較實誠, 二也是單純為了報恩。後來被換下來就銷聲匿跡了。加上王程錦早逝, 根本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王姝要走,這話一說出來, 屋子都靜下來。

蕭衍行這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難得露出了不愉之色, 皺著眉頭看了王姝許久。

王姝也沒辦法啊,正事要緊。其他事情可以放一放, 正事兒是必須要立即處理的。不管蕭衍行是不是不想讓她走, 王姝當天便收拾了行李趕回蘇州城。

趕到蘇州城城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天邊彤雲密布,燒紅了半邊天。烏鵲貼著城牆往南飛, 夜色如霧氣散開,日暮四合。

一早收到消息的王玄之帶著一群人早早等在城門口, 親自來迎接。

短短一個多月的曆練,這小子快速地成熟了起來。人的成長是必須要經曆的,紙上得來終覺淺。如今王玄之待人接物儼然有了大人的模樣。不敢說脫胎換骨,但沉穩又妥帖。王姝很是欣慰,見他時狠狠拍了他肩膀好幾下。心道下次再有什麽事兒,還得將人帶出來見世麵。

總養在溫室裏,確實不容易成長得很出色。

說起來,王家就沒有長得醜的,樣貌上比一般人家同齡人強得多。

王姝早逝的母親就不必說,清河鎮多年來難得一見的美人兒,親爹王程錦更是十裏八鄉有名的俊秀。便是後頭心思歹毒的毛氏,相貌也是十分清秀的。王玄之生得有八分像了王程錦,又添了點毛氏的清秀,模樣長開了十分討喜。

清清爽爽地往人群前頭一杵,笑容再爽朗些,倒是很有幾分翩翩少年郎的樣子。

“姐姐,”王玄之還是一身縞素,為母服孝一年,他這身衣裳還得今年八月份才能脫下來。在外頭奔波了這段時日,他身子骨也健壯了許多,“你隨我這邊來。”

那姓劉的一家人如今安置在分鏢局的地牢裏,由專人看著。這麽晚了也不著急去見,王姝先回客棧休息。

她不在的這小半個月,蘇州府城內就沒有消停過。

先不說城門口突然戒嚴,忽然不允許外來的災民進入蘇州府。而如今在城北的這些災民,也不被允許走出再去。據說知府老爺嫌這些災民衣衫襤褸有礙觀看,不允他們出來礙眼。除此之外,如今城內又出了一樁案子,鬧得人心惶惶。

城南貴人聚集的巷子裏一處三進三出的小院裏,意外被挖出了三十幾具女性屍骨。經過仵作的檢驗,都是年紀不上雙十的少女。

也因為這事兒,又牽扯出了前段時間城中無疾而終的少女失蹤案。

統共有二十多起,從幾年前便開始陸陸續續的冒出來。但因為死的都是平頭百姓家的女子,有些還出身不好看。這些人命賤,失蹤了也沒人重視。百姓們求救無門,拖了好幾年就這麽不了了之。如今城裏年輕姑娘家等閑不敢出門,王玄之聽聞王姝今夜回來,這才專門來城門口等著。

他姐姐也是少見的美貌,年歲也算是少女。王玄之可不允許王姝出事,哪怕王姝身邊早有護衛。

王姝倒是不曉得他的小心思,見他來了,便把人喚上馬車,一起回去。

雖說古時候自來人命如草芥,上麵有心不管,沒人會管。但說到底,殺人案也是大案。何況這三十多俱屍骨,可不是小數目。原本以為這次的案件最後還是不了了之,誰知不湊巧。正好趕上朝廷重臣程明思失蹤,治水官員被刺殺。

朝廷為此大衛震怒,下令大理寺務必南下徹查此案。

於是,這三十多具少女骨骸理所應當地引起了上頭的高度重視。因案件重大,從三品朝廷大員,可不是一樁小事。所以,大理寺所派遣南下的人員不少。少女骸骨案這個時間點爆發,古怪非常。按理說,殺人案應該由當地官府接手,但大理寺卻越過了蘇州府知府接手此案。

蓋因有人秘密狀告蘇州府知府虐殺成性。與少女失蹤有關,懇請晴天老爺給予蘇州百姓一個公道。

“還有這事兒?”王姝震驚了。

她倒是沒想到短短半個月發生了這麽多事。不過換另一角度來看,如今蘇州府知府被案子纏身,焦頭爛額,根本分不出心思來找王家的麻煩。

“如今大理寺親自接手,好些人需要在城內實地走訪。那知府大人怕下麵人胡言亂語壞了他名聲,下令城內人不準抹黑蘇州城。並命衙差日日在城內巡邏,監管百姓們,鬧得人人自危。”王玄之譏諷道,“他別的本事沒有,這虛頭巴腦的搞麵子工程倒是擅長的很!”

因著跟隨兩位先生做了不少事實,王玄之是知曉災區百姓的慘狀的。正是因為親眼所見,才會對這個又吝嗇又官架子大的知府極為厭惡。

王姝拍拍他,寬慰道:“他高興不了多久。正好咱家也能趁機將鋪子的事情料理清楚。”

“嗯,我省的。”王玄之乖巧地點點頭。

王姝的馬車剛到客棧門口,天色漸漸黑下來,天邊隻剩下一層熹微的觀色。姐弟倆還沒下車。王姝剛掀開車窗簾,就看到客棧的門口出現了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那人長身玉立,一身簡單的青布長袍。身姿筆直修長,烏發隨晚風輕輕飄舞……

隻見綾人羽換了一身顯眼的衣裳立在台階上,正笑眯眯地看著掀了簾子正往外看的王姝。

四目相對,王姝眸色一暗。

王玄之的眉頭皺了皺,率先跳下馬車,扶著王姝的胳膊將人半抱下馬車。

這個綾人羽自打上次被驅逐出分鏢局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了。王姝這段時日在忙,沒怎麽想起他。魏三那邊的人一直盯著他,這麽久也沒見他有任何異動。怎麽突然到這裏來?

“大姑娘。”綾人羽從台階上走下來,緩緩走到王姝的跟前。他似乎很喜歡笑,見王姝的幾次都是笑著的。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這般,王姝都不好不搭理他。

隨著他慢慢走近,樣貌也越發的濃豔清晰。

綾人羽生了一張雌雄莫辨的俊秀臉龐,因著眼睛是那等偏圓的桃花眼,笑起來顯得極為無辜。走近了發現這人個頭卻不算小,站著竟比王玄之要高出一個頭。

王姝立在馬車邊上沒動,沉靜地打量了他幾眼。不知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你來找我?”

“是。”

綾人羽點點頭,忽地從袖子裏掏出了什麽東西,遞到了王姝的跟前。

王姝低頭一看,一疊信件。

疑惑地接過來,一看上頭的名字頓時臉色難看了起來。

“先別急著生氣,你且看看信的內容。”綾人羽歪了歪腦袋,眯著眼睛笑得輕鬆。

王姝打開了其中一封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信是寫給陳良生的,最早一封是六年前的信。看落款時間,陸陸續續寫了幾年。內容也極為直白,就是與陳良生商議一樁掙錢的買賣,問他做不做。寫信的人也不是旁人,是魏三抓來的劉望山。

王姝的呼吸慢慢的便緊了,眉心凝出一個結,眼神銳利了起來。

這些信看字跡是一個人手寫的,從信件的新舊上看也確實有好幾年的樣子。但這種東西是能做得了假的。也不確信有幾分真實度:“你什麽意思?這些信件為什麽會在你手上?我如何能信你!”

“信是真是假,大姑娘找來以前劉掌櫃的筆記比對或者找到他本人對峙,驗證一下便知了。”

王姝心口一擰,銳利的眼神射向他。

綾人羽神色沒變,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大姑娘比這麽看著我,我能拿到這些自然是有我的方法。你貪墨你王家財物的事我可沒沾過手,相信你查了這麽久,應該知道的。”

確實,這綾人羽沒有貪墨過王家一分一厘的錢。若不然,王姝也不會把人給趕出去。

“那你是何意?”手裏捏著這麽多東西,這個時候才拿出來。王姝可不相信這綾人羽能是什麽好人,“早些時候不拿出來,如今突然送上門,總有所求吧?”

“自然。”綾人羽點點頭,一雙含情目鎖定在王姝的臉上。

這人天生眼神拉絲,仿佛誰都是他心中深愛之人似的。王姝被他眼神拉的頭皮發麻,默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綾人羽覺察出了王姝的小動作,嘴角愉悅地翹起來。他不知打哪兒摸出了個折扇,輕輕閃了閃:“大姑娘,我是來求你留我在身邊的。”

王姝:“!!!”

“我沒有犯任何錯不是麽?”綾人羽有些委屈地道,“你隨便尋了個由頭就將我給趕出去了。我一介書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在外頭也不好生存。我自覺還有幾分頭腦,來你身邊謀份差事。”

王姝沒好意思說,你現在是沒犯錯,將來指不定為了你妹妹掏空王家!

噎了噎,王姝梗著脖子拒絕:“不行!我身邊不用來曆不明的人。且這些東西是真是假還不知,你如何得到這些東西的,我也不知。對於未知的人,我素來是敬而遠之。”

她剛從隨州過來,累得和。也不想分出心思來跟他掰扯:“你若是沒有別的事,先回去吧。”

“那不行。”

綾人羽緩緩地走近王姝,王玄之順勢一步,往前擋住他。身後的護衛也上前一步。

他自然不敢跟王姝的護衛硬碰硬,這些可都是硬茬子。修長的手指了指王姝手裏的信,無辜道:“大姑娘,我那些東西是吃飯的寶貝,可不能白給你。”

王姝也知道這人不好打發,含糊道:“那也等我驗證了真假再說。”

“那在你驗證之前,我跟著你?”

“不行!”王姝一口拒絕:“若是真的,我自會感謝你。”

王姝油鹽不進,綾人羽也是沒想到。不過他也知曉這姑娘生得一張嫩臉,不好對付。猶豫了許久,他手指撚著自己的下頜骨,似乎在權衡。

王姝已經沒有耐心了,轉身正準備走。

身後綾人羽忽然開口:“那若是再加一條,老家主的死呢?”

王姝王玄之姐弟腳步忽地一滯。

王玄之速度非常快就竄到了綾人羽跟前。個頭還沒有他高,卻愣是用力掐著綾人羽的衣領,將人給舉了起來:“你說什麽!我爹的死你知道什麽?”

綾人羽驀地笑起來,笑容在臉上綻開仿佛花盛開。他沒有搭理憤怒的王玄之,目光遙遙地落在王姝的臉上。他攥住捏著他衣領的手,狠狠一下甩開。王玄之這段時日雖跟著秦先生習武勁兒大了不少,但到底是個才十一歲的孩子,力氣比不得成年人。被他一甩就甩開了。

王玄之還要再去抓他,王姝喝住了他,看向綾人羽:“你知道什麽?”

“肺部長滿了蟲子。”綾人羽幽幽地開口。

王姝不由正色了起來。

“你說什麽!”王玄之聽不懂什麽意思,氣得臉都紅了,“姐姐,他什麽意思!”

王姝看了綾人羽很久,吐出一口氣:“喜鵲,給綾人羽安排一間空屋子。”

肺吸蟲病是後世很多年以後才發現的,在早期,古人其實是不知有這種病症的。王姝當初聽那老大夫說時還沒想起來這事兒,後來冷靜下來又想明白了。古時候的大夫許是不知肺吸蟲病,自然而然地將肺吸蟲病引發的其他病症當做病發的原因。

如此,那幾個大夫才會將其錯症成肺癆。細細一想,也在常理之中。

她盯著綾人羽,驀地吐出一口氣。

……如今看來,有不少人知曉這個病症。且仗著這病症不普及,拿這病症做文章。換言之,她爹的死真的極有可能是人為了。

丟下這句話,王姝轉身就進了客棧。

王玄之不明所以,但也知曉聽王姝的話。恨恨地瞪了綾人羽一眼,轉頭追上王姝。

天色不知不覺黑沉下來,仿佛不透光罩子籠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客棧裏也掌了燈,微微晃動的燈火從窗子裏透出來,落到地上便是極小的一塊光斑。

綾人羽靜靜站在黑暗中,眯著眼睛看那纖細的背影走遠,輕輕嘖了一聲。

旁邊喜鵲對他沒好臉色,板著一張臉:“走吧,跟我過去。”

因為綾人羽突然冒出來說了幾句話,王姝這一晚上反而沒睡著。那些信件王姝反複地看了,信息連貫,且有理有據。如果不是作假,那當真令人膈應。她拿出了一封給了魏三,讓魏三帶著去與劉掌櫃直接對峙。到底結果如何,此時尚不得知。

她翻來覆去了一整夜,天亮時才將將睡著。

喜鵲知曉她昨夜沒怎麽睡,一早攔住了外頭的人,不給人進去打攪。

沒人打攪,王姝這一覺睡到次日中午。

醒來後便得知了一個結果:劉掌櫃招了。

當初江南禍事的起端,就是他。他當初得了王程錦的優待,其實過了好些年養尊處優的好日子。一開始確實感激王程錦給他安排的這個好差事,給了他全家謀生的路。但好日子享受久了,人就是會變的。欲望隨著得到的東西越多而膨脹。

欲壑難填時,有些心誌不堅的人就會生出歪心思。

劉家從吃不飽穿不暖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隻經過了王程錦的一句話。如今他們家想要錦衣玉食,隻需要從鋪子裏多貪點錢。兼之王程錦這人素來對下麵人厚道,也十分信任劉望山。劉望山有恃無恐。

被人捧得久了,劉望山心思也就野了。什麽人都敢招惹,什麽錢都敢賺。正巧江南織造局就在這邊,跟裏頭的管事喝幾回酒,他那小心思慢慢就蠢蠢欲動了。

後來的事情不必說,劉望山跟江南織造局搭上了。

但如何洗錢,他不會。

於是把主意打到了腦筋很活的陳良生身上。他去信聯係上了陳良生。沒辦法,肚子裏沒墨水,又沒有多少看人做事的本事,他就隻能做個聯絡人。那些如何操作,如何規避被發現等等事宜,他是不懂的。但事情交給陳良生,他便能做的十分周到。

劉望山覺得自己很聰明,太聰明了。他不會做,自有人去做,他就隻管聽陳良生他們的吩咐去做事便可。有陳良生這麽個腦子靈活的讀書人在,後頭的事情順理成章。

起初還由他聯絡,但後來因為他傳話傳不到點子上,陳良生幹脆一手將活計全包攬了過去。

也正是因為被人包攬了,後來劉家莫名其妙被踢出局。

這也成了劉望山心中最恨的事兒。

事情由他起的頭,結果卻給別人做了嫁衣。銀子是丁點兒沒撈著,他劉家的好日子也因為這事兒被謔謔沒了。主家那邊與他恩義兩清,把他這些年撈的東西一次性全擼了個幹淨。劉望山一家子夾緊了尾巴灰溜溜地逃回老家,這事兒便至此跟他徹底斷了幹係。

王姝聽說了這些緣由,差點沒氣笑:“這麽說,還怪我王家無情了?”

王玄之也氣得不輕,站起來罵:“這群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爹就是太講道義了,才給這些狗東西給臉不要臉的機會!”

王姝看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麽。講道義不是壞事,做生意的人不講道義走不長久。不過王玄之倒也說的沒錯,她爹還是太看重恩情了。

沉吟片刻,王姝吩咐魏三:“按規矩辦。至於另一個掌櫃,繼續找。”

魏三點點頭,立即下去辦事。

魏三處理叛徒,那就手段殘忍很多。因著江南織造局的案子暫時還不能挑出來,有些人暫時不能死。若是將來屎盆子扣到王家來,這劉望山一家子還得為這件事承擔責任。命還是要給他留著的。不過基於他做的這些事兒,王姝不會叫他好過。

斷手斷腳少不了,這一家子這輩子別想出鏢局地牢。

……

這些事情料理清楚,王姝就不必再留在江南了。她需要盡快趕回涼州去親自跟著,涼州試驗田的雜交實驗還得繼續。定向培育也不能馬虎。

必須盡快將雜交稻的性狀穩定下來,更新種子也是大事,這裏頭有很多講究,馬虎不得。

王姝很有自知之明,她能處理事情,能做得了實驗。但在做生意這等事情上,她其實不是很有天賦。經營的事情還得靠專人去做,她這人對商機和市場不是那麽敏銳的。家裏生意的事,往後還得指望王玄之。剩下的事情王姝這邊再做個收尾,就決定啟程回涼州。

王玄之留下來,繼續跟緊兩位先生學習。

王玄之倒也對這些安排沒有異議,他這段時間當真是成長了許多,知道姐姐是為他好。

王姝摸了摸他腦袋,很欣慰。

又呆了幾日,去災區重點視察了收容所的狀況。王姝便吩咐下麵人收拾行囊,啟程回涼州。

回城的路比較安寧,許是上麵人開始徹查官員遇刺一事。為了掩藏治水的重大失誤,路上戒嚴的情況好似不存在。那大批神情麻木、衣衫襤褸的災民也幾乎消失了。

一路暢通無阻,王姝回到涼州隻花了不到十天。

怕綾人羽會使壞,王姝這一路都帶著這人。這人也好似先前咄咄逼人的樣子是王姝的幻象,一路上反而懶洋洋的。仿佛跟著王姝遊山玩水來,時不時便要來王姝跟前晃悠。

樣貌是確實長得好,說話好聽的時候也十分擅長逗人開懷。

原本王姝挺厭煩他的,如今久了倒是沒法討厭他。這人肚子裏確實是有貨的,不敢說文采斐然,至少滿腹經綸。且不似一般讀書人清高,待人接物恰到好處,談吐十分接地氣。且十八般樂器,都會一些。若王姝不知曉原劇情,怕是要以為他當真是個無辜單純,聰慧又幽默的俊俏公子。

“大姑娘喜歡聽什麽曲兒?”綾人羽隨身還帶著古琴,時不時會彈奏一曲。

他於琴藝上頗有些造詣,每一曲都彈得極為出色。至少好些古曲,後世都失傳了的,他也會。

可惜王姝是個實打實的農科狗,能欣賞的了他琴藝,欣賞不出他的情意。聽得出他琴藝高超,聽不出他到底想表達什麽。反倒是跟在王姝身邊的喜鵲,覺得他其心可誅。

“為何?”王姝有些好笑,喜鵲從未如此厭惡一個人。

喜鵲素來在王姝跟前坦率,直言不諱道:“這人日日來勾引主子,花蝴蝶似的日日造作,瞧的人心煩。長得還沒有主子爺一根手指頭俊,真以為自己是什麽驚才絕豔的人物了?”

王姝:“……你從哪裏瞧出了他勾引?”

“那琴聲啊,”喜鵲答話的那叫一個幹脆,“那彈的不是鳳求凰麽?”

王姝:“……”

……原諒她,她一個樂盲,真沒聽出來是什麽曲兒。

“主子,這廝幹的樁樁件件事兒若是被咱爺知曉了,定會扒了他的皮!”喜鵲那叫一個惡狠狠。

王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