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好久沒有自己做吃食了。
吃對王姝來說, 不僅僅是一項愛好,也算是心煩時盡快讓自己平靜下來的一種特殊解壓方式。正好八月是收獲的季節,好些吃食就是這個時候最好。
去到後廚, 果然就看到了正值當季的肥美螃蟹。
不得不說,趙師傅是懂吃的。應季的吃食他從來不會錯過。王姝蹲在木盆旁邊撥弄了半天,這些螃蟹一個個都鮮活得很。舉著大鉗子不停地往撥弄它的人身上夾, 倒是凶戾得很。也不曉得從哪兒弄來的,個個個頭都有王姝兩個拳頭大。
“晚上清蒸蟹?”螃蟹的傳統吃法都是清蒸,不過王姝本人喜歡十三香或者蛋黃炒蟹。
趙師傅正在指揮小丫頭刷洗螃蟹, 聽王姝說話便點點頭:“小君有別的做法?”
“對。”王姝笑了一聲,他倆也算是養出了點默契了。
趙師傅的手藝是非常厲害的, 王姝覺得他的水平至少是宮廷禦廚。不過趙師傅做菜手藝比較正統, 就是華族史上最傳統最講究技巧的那一批老匠人做法。跟王姝這等浸**過後世各大菜係混雜時代的人不同。雖說他做菜好,日日吃,偶爾也會覺得乏味。
王姝這出奇招打牙祭的做菜方式, 倒是給趙師傅不少啟發。偶爾王姝做菜, 他也會在旁邊瞧著。漸漸地,趙師傅也時常期盼王姝得了空來後廚這邊, 再搗鼓一兩道菜叫他開開眼。
趙師傅留了一部分螃蟹起來, 其他的都留給了王姝去折騰。
螃蟹這東西刷洗很麻煩,最好拿鹽水浸泡一刻鍾。
王姝這才發現不僅有這些螃蟹, 這簍子裏還有一小簍的螺螄。她一喜, 這玩意兒富貴人家吃的很少, 肉少且髒,處理得不好味道很腥, 隻有那等窮苦的地方才有人撈上來打牙祭。沒想到蕭家竟然會有:“怎麽還有這麽多螺螄?”
“小君認得螺螄?”螺螄這東西是趙師傅買螃蟹的時候看到了,正好當個添頭捎上的。
這東西下九流, 鐵定是不能給主子吃。趙師傅本來打算炒了當個零嘴兒。
王姝看了他一眼:“我在鄉裏長大,能不認得這個?”
瞧著王小君的這意思,就是對這螺螄感興趣了。趙師傅便也識趣,自然也讓給王姝去弄。
府裏沒了主母以後,大廚房便不再收王姝的錢了。不過王姝每回開小灶還是會給錢,畢竟這事兒講究的是一個自覺。王姝也不想搞特殊。今兒用了這筐螃蟹和螺螄,王姝放了一錠銀子的。
還是老規矩,清洗食材自有人幫忙。
吃蟹趙師傅是內行,清清洗螃蟹自然比王姝還要專業。有他在一旁指點,感覺這螃蟹都能被洗脫掉一層皮。王姝不用管,就琢磨著這螺螄還得吐個沙。螺螄畢竟是田地裏長得東西,肚子裏泥沙很多。於是便將東西倒進木盆裏,往裏頭灑了一些鹽,先泡著。
“有沒有鹹鴨蛋?”鹹鴨蛋這東西還真不一定有,古代的物資不像後世那般發達。王姝本來是不抱一絲希望地問的。想著沒有鹹鴨蛋,就做成十三香的。誰知才一問,還真有。
拿來了鹹鴨蛋,王姝就讓人將蛋黃給取出來。
這一大筐的螃蟹,做成兩種味道也是夠的。王姝在準備材料這一會兒,幾個麻溜的下人都已經將螃蟹刷洗幹淨了。
其實螃蟹做法也簡單,就是爆炒。
一層油倒進去,等油熱。放入生薑、蒜頭、皮牙子,再加點芹菜,因著沒有辣椒,隻能拿茱萸做辣味的替代品。等著爆炒出香味兒,再將一半的螃蟹倒進去。炒蟹講究的就是一個大火,加快。翻炒的快點,等到蟹殼兒都紅了,才能加水。
爆炒的蟹味道要比清蒸蟹重很多,吃的也算是一種味道,自然就少不了調料。清水加進去,翻炒一會兒,鹽、醬油、黃酒、十三香、胡椒就要放下去。
說起來這個十三香還是王姝往日配的,因著之前做鹵雞爪的時候用了十三香,她花了時間去配的。當時趙師傅就在旁邊瞧著,就把十三種配料給記住了。之後他偶爾做些味道重的菜也會用到,廚房便時常備著。如今這十三香倒算蕭宅做菜的秘方了。
炒蟹接下來就簡單了,調料放進去就是大火燒。燒到湯汁收幹,屆時在撒些蔥花芫荽之類的做點綴便好。
大廚房的灶台多,這邊十三香的螃蟹在燒。王姝那邊就開始準備鹹蛋黃炒蟹。
說起來,都是炒蟹,其實過程基本差不多的。不過鹹蛋黃炒蟹可以將螃蟹切得小塊些。蟹鉗殼要敲開。這樣蟹殼裏頭的肉也能沾到蛋黃。再一個,鹹蛋黃要蒸熟,碾成粉狀,碾得碎一點。王姝這邊炒得很快,本身螃蟹就是很容易熟。不像肉,若是要燒得軟爛,就需要時間燉。
她這邊做好,那邊螺螄就暫時沒弄了。螺螄吐沙很慢的,要想吃著放心,至少得吐個一兩天的沙。王姝早就餓了,況且這麽多螃蟹,分三個人吃都夠了。
當然,光吃蟹肯定是不頂飽的,至少以王姝的食量是不夠的。看到灶台上還有些飯。王姝就幹脆問趙師傅要了些牛肉,加一個胡蘿卜和小半抓的苞穀米,將這些飯給炒了個揚州炒飯。都是最上等的米,大鍋煮出來的一粒粒的,炒飯最合適不過。
炒飯快,熱油起鍋。一顆蛋打下去,加點牛肉粒炒熟,將飯倒進去就能炒。王姝兩種蟹都分了一碟給趙師傅,讓他嚐個味兒,下回他能做得出來。
剩下的全裝起來,帶回了前院。
說來也是巧了,她提著吃食才走到前院。蕭衍行緊閉的房門就正巧打開了。裏頭先是出來兩個輪廓很深的中年男人,瞧著像混血。出來後就往門口的方向疾步往走了。
莫遂晚了一步出來。遠遠看到王姝,立即就快步迎上來:“小君,主子爺正好找你。”
說著,他目光落到了王姝手上提著的食盒上。淺淺地笑了:“也是巧了,爺忙到現在還沒用飯呢。小君這是又做了什麽好吃的?”
“……沒,就一點小零嘴兒,”王姝無語,怎麽每次都這麽巧,“和炒飯。”
莫遂笑得那叫一個燦爛:“那正好,爺等著呢。”
王姝:“……”
……算了,本來就是要分給他的。
王姝也沒看莫遂,拎著食盒就進了書房。
這麽一會兒就已經是未時。八月天兒也變得快,中午還大太陽,這會兒又陰了。
風一吹,有點秋風涼的意味。
書房裏此時沒人了,隻剩下蕭衍行一個。
估摸著方才是遇上什麽難事兒,他麵上還殘存著森冷之意。靜靜地端坐在窗邊,烏發半束,鬢角的碎發垂落下來,有幾分淩亂。寬闊的肩膀依靠著窗,半邊身子隱在陰影之中。鴉羽似的眼睫低垂著,半遮著眼瞼,唇色殷紅,兩種色撞在一起,叫他俊美的容顏呈現出一種漫不經心的邪佞之感。
王姝心口倏地一跳,那人聽見動靜,抬起了頭。
隻一眼,他眼底那好似冰魄一樣的冷意瞬間消散了。那雙琥珀色的淺瞳仿佛漾著水色,神情也變回了往日的從容:“姝兒?”
王姝:“……”不是說過不要叫她‘姝兒’麽?
“爺吃了沒?”
蕭衍行的視線緩緩落到她兩個手上,才發現她一邊手提著一個大三層的食盒。他緩緩地勾了勾嘴角,頭一回發現王姝這姑娘,別看她身子骨單薄纖細,勁兒還挺大的。一手提一個,怪不得要吃那麽多飯。
心裏這麽想,他搖了搖頭:“從早上到如今,滴米未進。”
……這莫名委屈的口吻是怎麽回事?你不吃怪我咯?
王姝有一種無語:“……那爺要吃麽?我剛做了兩種口味的炒螃蟹和揚州炒飯。”
“吃。”
都這麽說了,王姝自然也不能掉頭拎走。她默默脫了鞋子,這回倒是沒脫襪子。就這麽穿著襪子踩著木質的地板進了屋子。王姝一手提著一個超大三層木質食盒,臉不紅氣不喘的在蕭衍行靜靜的注視下走到他的跟前,把吃的咣一下放桌上。
“在哪兒吃?”炒螃蟹花了點功夫,這會兒她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蕭衍行少時便十分愛潔,自幼的宮廷禮儀刻入骨髓,平日裏根本不會在書房裏用膳。但王姝都已經提進來了,看這樣子也不會提走。他便伸手指了指自己手邊的矮幾。
正好,省得搬走了。
王姝很是利索地將矮幾上的東西全部收走,轉頭推了一個食盒到蕭衍行的跟前:“剛出鍋,快點吃。”
蕭衍行愣了愣,學著她的動作,往桌子上布菜。
食盒一打開,裏頭香得離譜的炒蟹味道就迸發了出來。他原本是沒那麽餓的。結果這味道一冒出來就瞬間勾起了蕭衍行的食欲。
王姝吃螃蟹,那是沒有什麽文雅的講究的。什麽蟹八件,她完全不會用。若是在後世,她或許還要用一用一次性手套。但古代又沒這個東西。
此時吃也簡單,洗幹淨了手,抓起一隻螃蟹就直接啃。
蕭衍行:“……”
“你不吃麽?”王姝嘬了一口蟹殼兒,睜著大眼睛看向對麵一動不動的蕭某人。
拿手吃,是蕭衍行完全沒有預料的方向。頓了頓,他骨子裏的教養讓他做不到手抓食物。
正好莫遂貼心地送上了吃蟹的工具,人沒走,就在一旁利索地拆起蟹來。
王姝吸了一口湯汁,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大概是吃相粗魯了。但是看著完全拆蟹被浪費的湯汁,又覺得浪費:“……炒蟹的味道就在湯汁裏。你這樣拆,都不嘬一口這個湯,能嚐得到什麽味道?”
蕭衍行:“……”
不過王姝也隻是說一句,旁人愛怎麽吃怎麽吃。反正她就喜歡這麽吃。
蕭衍行沒說話,嚐了一口蟹肉之後,眼睛頓時一亮。尤其是沾到湯汁的部分,味道格外濃鬱。他看向連殼兒一起嘬的王姝,有點相信那麽吃更香。但骨子裏的矜持沒能讓他拉得下這個臉,幹脆盛了一小碗的湯汁放到一邊。等莫遂拆下蟹肉,再沾著湯汁吃。
王姝一邊啃一邊看,再次感慨這人要是在大.饑.荒年代,絕對是餓死的第一批。
兩大盤子的炒蟹。十三香的味道更濃鬱,蛋黃的偏鮮香。
濃鬱的蛋黃味道包裹著,入口有種獨特的沙沙感。兩種口味都十分不錯。兩人分食完螃蟹竟還有些不夠,蕭衍行有王姝這麽一個吃飯香的飯搭子,胃口也跟著大了不少。王姝慶幸自己通常都是以最大的食量去揣測自己,做了這麽多的炒飯。
正好炒飯一分,兩人都吃的心滿意足。
吃飽喝足,蕭衍行方才沉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一麵漱口清理口腔,一邊又問起了王姝關於路引的事兒:“何時開始卡的?”
“一個多月前。”
一個多月前,正好是梁氏處理了劉氏,劉家來蕭家討說法的時候。但正常來說,這也是劉家跟蕭家的不對付,怎地還牽連到了王家的頭上?再說,蕭家有幾個妾,外頭是不曉得的。便是劉家在當地有些影響力,也不一定清楚王家跟蕭家的關係。
蕭衍行皺起了眉頭,倒是想起一個人:“上回你不是要查你王家繼室的那個姘頭?”
這話倒是給王姝提了個醒。
她神色一正,這麽久沒回清河鎮,差點把張耀民這人給忘了。
說來,張耀民自打上兩回在王姝的手裏吃了虧,銷聲匿跡了好久。這段時日沒折騰幺蛾子,連毛氏也好像不見了蹤影。王姝把這人給放在了後頭,暫時騰不不出心思去管他。這要是王家路引的事兒背後是張耀民在搗鬼……
“不過爺,即便路引是張耀民搗鬼,運送幾萬人出城也會引人注目的。”
這個事兒蕭衍行自然也知曉。但這都是可操作的,隻要分好批次、選對時日就能避免。
不過,這個張耀民確實是個麻煩。
一個小地方的主簿,確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官兒。但越是這種小官吏就越難纏,畢竟這些人才是真正會打到交道的人。若是不想大事兒出紕漏,確實要將這些牛鬼蛇神處理好。
“罷了,這樁事兒我會叫人處理。”梁氏搞得那一出猝不及防,壞了蕭衍行好好的一步棋。
不過問題不大,他便是再落魄,料理一個小官吏的能力還是有的。
“謝謝爺!”
他既然這麽說,王姝頓時就放心了。
“對了爺,”王姝也投桃報李,“明日雍州、永州、龜茲、涼州等地的鏢局點的大管事會到北郊的王家宅子來。爺看,可需要安排你的人與他們見一麵?”
蕭衍行一愣,沒想到王姝效率這麽高。昨兒夜裏才與她說,第二日王家便做了安排。
王姝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身子微微往後退了退:“……如何安置,要怎麽分批次送走,這些具體的事情要麵談才更妥帖。”
“嗯。”蕭衍行目光落到了王姝一張一合的唇上,幽幽的說道,“我會安排。”
“……哦。”
不僅僅是頭皮發麻,後脊梁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王姝默默站起身,“時辰也不早,估摸著下午還有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不等蕭衍行開口,王姝利索地轉身走了。
蕭衍行:“……”
……
這頭也不回就走的德行,不知為何,叫人瞧了心裏有那麽一絲不爽。
蕭衍行下午確實還有要事要議,不僅僅是韓家軍的問題,還有此次加開恩科往朝廷塞人之事,都是非常謹慎的。廢太子府確實已經被抄,可那些關注著蕭衍行的勢力並沒有撤走。以他們對蕭衍行的忌憚,隻要蕭衍行一日不死,他們就絕不會放鬆警惕的。
目送著那姑娘毫不留戀的背影走遠,端坐著沒動的俊美公子忽然扭頭問端著茶水進來的楊媽媽:“媽媽,可是我最近歇息不好,人憔悴了?”
楊媽媽一愣,不知從不關注自己樣貌的主子為何這麽問。
但她聞言,立即細細端詳了蕭衍行的麵頰。
這段時日事務繁忙,主子爺確實消瘦了許多。麵色不及往日紅潤,顯出幾分憔悴:“確實是消瘦了……主子爺萬萬要保重身子,注意修養,萬事不能操之過急。”
蕭衍行想了想,冷冷地‘嗯’了一聲。
站在一旁的莫遂默默地看向了王姝屋子的方向,嘴角不知為何咧了起來,且越咧越大。
忽地一道森冷的目光掃過來:“莫遂。”
“是。”莫遂頭皮一緊。
“出去。”
“……”
……
幾萬人想要妥善的安置,自然沒那麽簡單。光是在各處設鏢局的接待門店,最快也得六七日,拖得長一些恐怕要小半月。再加上後頭要不引人注目地把人送出去,也是個需要籌謀解決的大問題。兩萬多人,每天送一千也得送二十三天。何況臨安縣一個小縣城,一天根本送不出去一千人。
人數太多,動靜太大,根本就瞞不住。
龜茲至多可以留下三千人,那地方比較敏感,人數多了會引來懷疑。雍州地域廣,能安置六千人。永州地域窄,且這個地兒位置也比較重要,最多隻能安置四千。涼州也隻能五千。剩下的人哪怕王家將所有的商鋪空缺都用上,也安置不下。
這些事情精確到細枝末節,自然需要商議好應對之策。
當日夜裏,王姝剛準備睡下了,就被莫遂給叫去了蕭衍行的書房。
永州、雍州等四地鏢局的話事人明日一早就會到,蕭衍行這邊的人其實早就在臨安縣了。這段時日隻是隱藏在暗處,不便露麵。此時自然要先見過王姝。
不得不說,在看到王家的家主是個小姑娘時,書房都靜了一靜。
書房人不多,除了蕭衍行,就隻剩下三個一看就是見過血的凶戾壯漢。很明顯,都是混有延邊蠻族血統的混血。為首的一個深眼窩鷹鉤鼻,一雙深褐色瞳孔。骨相很異族,約莫四十歲上下,臉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次位的倒是生得一副華族樣貌,但卻生得卷曲的頭發,一雙銀灰色淺瞳。三十歲上下。末尾的是個絡腮胡紅發的男子,瞧不出年紀,個頭非常高,壯得像頭熊。
幾個壯漢是韓家軍的將領,也是這次需要配合王家藏人的話事人。
幾人見到王姝,倒也沒有以貌取人。很是客氣地與王姝見了禮:“如夫人有禮。”
王姝:“……”如夫人是個什麽鬼?
他們雖然態度還算和藹,可身上的煞氣太重。一看就是屍山血海裏闖出來的,眼刀子都能殺人那種感覺,挺嚇人的。
王姝默默地往蕭衍行身邊站了站。真不是她慫,主要是蕭衍行身上的氣息更讓人心神舒暢。
在場幾人裝作沒看到王姝動作的樣子,很是正色地與王姝大致說了一番需要安置的人數,以及如今那些人所在的位置。這些事按理說是不該對一個小姑娘說,但如今王姝是王家的家主。事態迫在眉睫,這些事情根本越過不過她。
王姝默默地聽著,倒也沒有亂發表意見。
隻是等他們全部說完才扭頭問蕭衍行:“爺,你可有輿圖?”
蕭衍行沒驚訝王姝鎮定自若的表現,倒是她這一句話,叫幾個壯漢多看了王姝一眼。
王姝沒有在意,隻是盯著蕭衍行。
說實在的,古時候地圖的重要性和私密性,可跟後世地圖爛大街不一樣。尤其是邊境地區的輿圖,那是軍事布防上的重中之重。有那詳細的輿圖,等閑不能給外人看。但此時蕭衍行仿佛沒意識到這話哪裏不對似的,直接讓人張開了輿圖。
王姝走過去,仔細地觀察了一番輿圖。雖說這個時代不在華族的曆史上,但大陸的地勢地貌還是跟華族曆史上一樣。山脈、河流、沙漠、戈壁等等,大致的位置沒有變化。
也就是說,雖然曆史上沒有大慶,但可能還是同一片大陸。
她本來是想就這輿圖來具象化一下要安置之人的位置,以及要撤走一部人,大致該走什麽路線。誰知道在看到詳細程度遠遠輸後世地圖的輿圖後,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這裏是不是有一片湖泊?這個地方其實是一塊大盆地?”
王姝指著其中一塊盆地的位置,手指點在上麵,戳了戳。
話音一落,幾個人麵色都是一變。
“如夫人怎知?!”
王姝眨了眨眼睛,心裏有了一種奇妙的預感:“沒有,曾經聽父親的鏢隊師父說過。我打小記性好,記得比較清楚。這個湖泊是個鹽水湖,是與不是?”
紅胡子的大漢一雙眼睛凝在王姝的身上,片刻,意識到不妥,才收回視線:“如夫人知曉的挺多。”
王姝也沒解釋,隻是轉過頭,又盯著輿圖看了許久。將他們說的位置標出來,又按照他們事先定好的路線做了記號。大致看出了他們是想借著深夜,從人跡罕至的地方將人運走。
“明日我王家鏢局各地的話事人就到了,會在北郊的王家宅子下榻。”
王姝沒有擅自對他們事先預定的路線發表意見,隻是淡聲道:“主子爺若是得空,明日跟著一起過去也好。”
見過一麵,幾人的身份不便於久留蕭宅,借著夜色便告退了。
王姝垂眸思索了片刻,也準備告退。
蕭衍行沒有攔她,隻是目光落到王姝先前拿手指點動的地方。
旁人不知王姝,他卻是早就將王姝的生平查的一清二楚。這小妮子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藏得還挺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