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屋中燭火搖曳, 冰釜的絲絲涼氣溢上來,為屋子增添了一股涼爽之氣。

八月中旬,過了酷暑, 天兒漸漸轉涼。

蕭衍行穿得還比較單薄,一件冰蠶絲的褻衣,發髻微亂, 就這麽出現在王姝的跟前。不知是不是王姝的錯覺,總覺得這位爺如今見她越穿越隨意了。明明第一回 見時,這人還穿得嚴嚴實實的。如今怎麽感覺他的衣裳越來越少?

不過轉瞬一想, 也有可能是天熱。

警惕地瞥著蕭衍行,王姝環視了一圈, 在他的對麵坐下來。

蕭衍行不動聲色地看著, 似乎對梁氏被拉走這件事絲毫不在意。他斟了一杯茶推至王姝的跟前,嫋嫋的茶香彌散開。素白的手指捏著杯盞,指尖修建得幹淨整潔。

王姝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 不懂為何大晚上喝熱茶, 這人就不怕茶水喝多了睡不著麽?

“寒瓜,我收到了。”

蕭衍行的聲音有種令人安定下來的冷清, 一開口, 莫名就覺得四周的氛圍都沉靜了下來。

王姝瞬間挺直了腰杆,豎起了耳朵聽著。有了很多次前車之鑒, 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聽他說話。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給帶溝裏, 可能就會莫名其妙答應他一些要求。

端起杯盞, 她小心地呷了一口茶水:“爺按照我說的法子貯藏,瓜能放二十日。”

“哦?”蕭衍行此次把她叫過來, 自然不是問寒瓜要如何貯藏。不過王姝提到寒瓜,他倒是又想起一樁事兒, “你不是說你不通農學麽?看來懂得不少?”

王姝笑臉一僵,抬頭看向他:“……爺大晚上找我何事?”

如此生硬地轉移話題,蕭衍行倒也沒跟她計較。說起了正事兒。

說起來,這還是跟西北即將換將一事有關。

韓老將軍臨死之前,將西北駐軍的真正虎符交到了蕭衍行的手中。如今在鎮南將軍府的,其實是一塊贗品。龜茲前段時間突然大片地封鎖,截斷通往西域的商道,嚴查過往商旅,便是為了虎符失竊一事。此事且不提,就說與虎符同時交到蕭衍行手中的,還有另外一樁更棘手的事。

一批不在駐邊將士名冊之中的韓家軍,也交到了蕭衍行的手上。

這一批人原本是延邊的戰俘,被俘虜了以後,按大慶軍法本該下令坑殺。畢竟此戰俘中大部分士兵乃兩國混血,算是邊緣人物。既不被大慶認同,也不得回歸蠻族。蠻族一戰敗就立即舍棄了這批人。韓修私於心不忍,心裏憐憫這幾萬性命,巧立名目,將人充作韓家護衛保了下來。

陸陸續續幾年保留下來,一共兩萬三千人。個個驍勇善戰,勇猛非常。

多年來,他們跟著韓老將軍上陣可殺敵,下陣可退守一方。漸漸成長成了如今令人聞風喪膽的韓家軍中堅力量。外人隻知韓家軍厲害,卻不知真正的王牌乃是一支混血的私兵。

之所以稱之為私兵,一是來路不正,幾乎所有人都是名義上已死的戰俘。二是,他們隻聽韓家人的命令,並不隸屬於大慶朝廷。這其中許多人跟了老將軍十年二十年,跟隨韓家人打過無數場勝仗,早已融入了韓家的骨血。雖是異族血統,卻也是韓家人。

但這批人是不可能得到朝廷認可的。哪怕戰功赫赫,保衛大慶的疆土,大慶朝廷也絕對不會善待他們。可以說,韓修一死,失去了鎮南將軍府庇護的他們死路一條。

前段時日,蕭衍行在龜茲滯留了兩個多月,來回往返龜茲臨安,便是在處理這件事。

如今這些人被蕭衍行藏在龜茲的邊境附近,但西北的新將領即將在一個月後到任,到時候,肯定不好隱藏。如何妥善的安置好這支韓家軍,是蕭衍行目前麵臨的最嚴峻的問題。

於是又回歸到最初的目的,蕭衍行是知曉韓家有一支不能被大慶接受的隊伍的。最初會盯上王家,並非因為王家的巨富,而是王家有一支混血的押鏢隊。

王家主家在西北,又是跑商出身,與外族打交道是非常經常的。會任用異族麵孔的人乃是經常。

但蕭衍行並非魯莽之人,在確定完全抓牢王家之前是絕不會向不確定的人曝露真實目的的。如今他盯緊了眼前眼眸如春水、麵若芙蓉的少女。眉目漸漸舒展開,複又擰在一起。

並非說如今王姝就完全獲得了他的信任,而是蕭衍行莫名有一種對王姝的所有權。

王姝是屬於他的。

“……”王姝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哪裏不對。

她疑惑地低頭看了看自個兒。身上還是那身適合下地的灰不唧唧的短打,仔細看還有些寒酸:“……爺你看什麽?”

王姝撓了撓頭皮,嚴重懷疑他是不是潔癖犯了。

好吧,她今兒確實下田了,衣角上沾了點塵土。王姝尷尬地伸手拍了拍,抬頭解釋道:“我知道這身衣裳確實有些髒,但這不是剛從外頭回來嘛……”

蕭衍行沒接這個話,頓了頓,開口道:“叫你過來,是要借王家鏢隊一用。”

“?”

“給你鏢局添入一些人。”

王姝心一動,立即道:“……幫你安置失業下崗員工麽?”

蕭衍行:“?”

“不是,我是說。”王姝當然不傻,幾乎蕭衍行一開口,她立即就想到了關鍵。

如今蕭衍行被貶為庶民,但好歹當了二十年的太子。曾經那麽多跟著他做事的人,不可能一夕之間消失不見。古代人的忠誠是誓死效忠,真的會賭上身家性命的。這些跟著蕭衍行的人得轉明為暗。若要合理的安置下來,自然需要名目,“你要……安置多少人?”

“不多。”蕭衍行沒想到王姝如此靈敏。頓了頓,倒是笑了。他提起茶壺,玉雕一般的手捏著茶壺柄,親自為王姝添了些茶水,“幾萬人罷了。”

王姝:“……”

瞬間,室內一片死寂。

王姝瞪著眼前之人,許久,確定他沒有開玩笑。有些傻眼。

“……我王家也沒那麽大。”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麽?!幾萬人!!

蕭衍行卻好似不知自己一開口嚇住人,輕飄飄的又道:“不必你王家操持吃住,隻需給他們安排一份活計做便可。”

蕭衍行若想將這批人合理的藏住,其實放在眼皮子底下是最好的。王家鏢局用的都是一批能打能跑、體格健壯的武人,其中不乏大批的混血男子。在西北延邊,與異族生子的女子不在少數。這些人安置在王家鏢局裏是最不引人注目的。

“這批人能打能熬,也能跑長途押運。”蕭衍行淡聲道,“若無其他事時,就叫他們跟著鏢隊押送貨物。他們的能力不輸你家那些鏢師。”

王姝:“……”

王姝沒有說話,實在是不知該說什麽。

以蕭衍行的口吻來說,王姝基本可以斷定了這群人不簡單。這樣一群人安置在王家鏢局裏,指不定就會給王家招來麻煩。

她抬頭看了一眼蕭衍行,可是現在的王家,還能從這些麻煩裏摘出來麽?

不能,她太清楚了。

“一個地方安置不了太多人,幾萬人的數目實在是太大了。”

這麽多人一次性安置下來,極有可能是私兵。雖然沒經曆過真的政鬥,但曆史書看過不少。王姝有些震驚蕭衍行居然有私兵,但轉念一想,蕭衍行沒點家底後期也起不來,“一定要安置的話,隻能分散了,分到幾個地方去。”

這一點蕭衍行自然也想到了:“可以就近分,以涼州,永州,雍州、龜茲這幾個地方為主。”

兩萬三的人,分成四地,多設幾個鏢局點,是能夠安置得下的。

王家鏢局在涼州的點比較密集,畢竟主家在這邊。光涼州就有六個鏢局的點兒。龜茲離得稍微遠一點,也有四個點。隻不過前段日子因龜茲封城,撤出來了。其實門店還未關。若是此時再安排人過去,弄得大一些,其實是能安置上千人的。

這麽一算,幾萬人還是能安置得下。何況王家不止有鏢局,還有商鋪。商鋪也能安置人手。

但,她為何要答應他?

“……這於我王家有何好處?”

被他敲竹杠敲多了,王姝都養成條件反射了,“爺請我王家為你做事,也得給足了好處才是吧?安置這些人也不是一樁輕鬆的事兒,雖說可以不必管吃住。但想要給出這麽多位置,也是需要人力物力的。爺這紅口白牙的就要王家放血,未免也過了份吧……”

蕭衍行倒也沒生氣,瞧著王姝這警惕的小模樣還頗有些好笑。

“你想要什麽好處?”

王姝眨了眨眼睛,倒還真思考起來。

跟蕭衍行就不能太客氣,左右王家已經這樣,不如趁機多要些好處。

她細細想了想,錢,王家是不缺的。權,蕭衍行的狀況,目前肯定是沒有的。也就隻有她的自由,或者說,讓王家往後能夠跟蕭衍行某些危險的事情分得開一點上,可以再細細思量一下。不過這兩件事其實本質上算一件事,畢竟正是因為她在蕭衍行的後宅,王家才跟蕭衍行牽扯不清……

“放你走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像是看出了王姝心中所想,蕭衍行快準狠地掐斷了她的話頭。

還沒開口就被噎住的王姝:“……話都讓你說了,還談什麽?”

“隻有這一點不行。”

蕭衍行輕輕一笑,伸手點了點自己白淨的臉頰。

明明十分清雋文雅的長相,卻歪了歪腦袋,他此時笑得有幾分輕佻。那雙眼睛凝視著王姝,仿佛能將人吸進去:“姝兒,我是你的相公,你需要時刻記住這一點。這個忙,你王家不幫也得幫。從你入我家門的那一刻起,你王家就跟我脫不開關係了。”

“……牽扯的越少,還是越好的。”王姝死魚眼看向他,垂死掙紮道。

蕭衍行端起杯盞呷了一口茶水:“少不了。”

王姝:“……”

“就明目張膽的打劫唄?”王姝撇嘴。

“對。”

“……”

“不過,我倒是可以允諾你一個承諾。”

蕭衍行的目光幽沉沉的,聲音卻仿佛電流鑽入王姝的耳廓,直入頭顱,“除了放你走這件事以外,將來,你其他的要求都可以拿這個承諾兌現。”

不答應也必須答應,早料到的結果。

王姝無語地看了他半天,心道好歹是撈了個承諾。她穿進來了,也不知會不會蝴蝶掉他未來的皇位。若是不會,今兒他的這話算不算未來皇帝的免死金牌?王姝倒也不跟他客氣。木著臉吵門外喊了一聲:“喜鵲,去我屋把我的筆墨紙硯拿過來。”

喜鵲從方才起就在院子外頭站著呢。王姝被叫進來,她自然得跟著。但蕭衍行的屋子不允許婢女隨意進出,她跟來了也隻能在屋外頭等著。

此時聽見裏頭主子喊話,忙不迭就回了王姝的屋子。

住得近就是這點好,拿什麽都很方便。

不一會兒,喜鵲就拿了筆墨紙硯過來。

東西是由袁嬤嬤親自送進來的。送到王姝的手邊,人便退了出去。

王姝鋪好了紙,又把墨丟給對麵的蕭衍行。

蕭衍行倒也不驕矜,默默地替她研磨。

王姝別的不敢說,記性是一等一等好。她默默地將她被蕭衍行單獨叫出來談話開始,從他嘴裏聽來的承諾一條一條的寫下來。一邊寫,王姝一邊就在感慨,得虧這是她來,這要是旁人,指不定就記不得這麽清楚。王姝把他曾說過的話全部都寫下來。

蕭衍行默默地看著她這一番舉動,沒有阻止的意思。

見王姝很快收了筆,拿著紙張走過來。他目光微動,等著王姝將紙鋪在他麵前。又順著她手指點動的方向看向了紙張。

紙頁上的字龍飛鳳舞,但字字清晰。與上回他看到的缺胳膊斷腿的字兒是完全像兩個人寫的。

王姝寫的很快,每一條都寫的很清楚凝練。例如蕭衍行承諾過的,拿過王家的東西,往後都會雙倍奉還。王家的家產依舊是王家的,蕭衍行隻可以借用,絕不能霸占。再比如今日,蕭衍行給了王姝的一個承諾等等。一條條列清楚後,下麵還留了落款和日期。

“簽個字畫個押吧。”王姝把筆遞給他。

蕭衍行看著手邊的筆,也沒有怒,隻是有些好笑:“原來你識字?”

“廢……嗯,當然識字。”王姝忙將自己脫口而出的暴躁壓下去,不以為然道,“王家好歹是清河首富,家中不缺錢財,自然是從小讀書習字。”

“哦?”蕭衍行沒有質問她上次為何在他麵前假裝文盲,隻是低頭細細看起來。

等他慢條斯理地沾了點墨水,往落款處寫好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王姝拿起紙狠狠地吹了幾下,沒看到指紋。又指了指蕭衍行的手。

那隻修長白皙的手搭在桌子上,手指自然的垂落下來。指節根根均勻細長,好似最完美的玉雕。

蕭衍行揚起一邊眉頭:“作甚?”

王姝知曉他不喜被人觸碰的毛病,就隻拿自己的手做示範。指了指自己的指腹,又指了指硯台:“蘸點墨水,畫個押吧爺。”

蕭衍行不由的一聲輕笑,也沒拒絕,伸出一隻手給王姝。

王姝:“?”

她眨巴了幾下眼睛,有些懵。

低頭看了眼理直氣壯看著自己的人,確定自己沒有會錯意時。她才謹慎地握住了蕭衍行搭在桌邊的手。

握的時候,王姝刻意虛握著,不敢碰太多的皮膚。但見蕭衍行臉色淡淡,沒有排斥的樣子。

王姝:“……爺,若是大.饑.荒年代,你估計是餓死的第一批。”

說完,不管蕭衍行莫名詢問的眼神,她拿毛筆塗黑了他的大拇指,捏著往上麵懟了個指紋。然後不等上麵的墨跡完全幹掉,然後就麻溜地收了起來:“爺要何時安排?”

“盡快。”那黃秋玉很快就要到了,自然趕在他進入洛陽之前安排妥當。

意思王姝懂了,就是明日就開始操持。

往王家鏢局安置人這事兒獲得了王姝的同意,具體的安排還得跟下麵鏢局的主事人商議。畢竟王姝不懂得如何具體操作,需要下麵人一點一點做。

王姝點點頭:“明日我會讓錢師傅林師傅他們去王家一趟。爺若是得空,之後可親自去見一麵。”

丟下這一句話,她站起來便要走。

走了兩步,王姝忽然又停下來,扭頭看過來:“對了爺。”

“?”

“不要叫我姝兒。”這稱呼真的是,“肉麻。”

蕭衍行:“……”

揮劍斬情絲,發現苗頭不對,將所有的曖昧掐死在搖籃裏。王姝非常滿意自己的果決,帶著她的‘免死金牌’回屋了。

次日一早,王姝跟袁嬤嬤打了聲招呼便出門了。

蕭宅沒了主母,出入方便多了。王姝的馬車也不必在巷子口就停,駕車到了門口等著。孫正和鄭毅如今成了王姝的專職護衛和車夫,基本王姝出入哪裏,都是他們接送。

“去王家。”

早在出門之前,王姝便已經給林二打過招呼。林二已經去鏢局傳話。估摸著這會兒王姝到王家,林師傅和汪進飛也差不多快到了。涼州這邊,鏢局的事務以林師傅和汪進飛為主。永州、雍州、龜茲這三地,主事人暫時趕不過來。不過林師傅這邊倒是可以聯係。

臨安縣的王家鏢局乃所有鏢局點的主支,其他地方的主事人基本是林師傅和汪進飛帶出來的人。非得拿個關係來稱呼的話,兩人算他們的師父。

有些事情,林師傅和汪進飛兩人去說,指不定比王姝還管用。

王姝到北郊宅子時,果然,兩人早已經到了。不過聽說王姝還沒到,人就在大門口等著。

兩人看見王姝的馬車過來,兩人才上前來詢問王姝尋他倆何事。

正常來說,鏢局的活兒很多,忙得很。王姝是不會一次性叫走兩個主事人的。能把兩人叫過來,必定是大事兒。

“進去再說。”雖然北郊的宅子地處偏僻,四周沒別的人家,但還是小心隔牆有耳。

兩人一看王姝這等神色,便也不敢等閑視之。

幾人進了書房,王姝便將昨夜蕭衍行的話複述給了兩個管事聽。

兩人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聽見這麽大的事兒倒也沒慌,就是正色了起來。汪進飛先前已經幫著蕭衍行做過一些事,多少是知曉一些情況的。但沒想到內情這樣駭人,一時沉默著沒開口。

許久,屋中安靜得隻剩下呼吸聲。王姝靜靜地等著,並沒有貿然開口。

“……大姑娘是怎麽想的?”林師傅先詢問王姝的意思。

“自然是要幫的。”

這幾次的事情經曆下來,兩人漸漸將王姝視作王家的家主了。兩人心裏明白,別看王姝年紀還小,一副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模樣,實則比一般人挺拎得清輕重。

“這樁事不答應也不成,”汪進飛歎了口氣,“王家已經摻和進來了,輕易摘不出來的。”

事實便是如此,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若是人數過大,估計就需要不少時日去操辦,去安頓人。”林師傅既然知曉了王姝的意思,接下來便按照她的意思去籌備,“雍州地界較廣,鏢局的點兒也多。安置的人能多些。永州有十三個點,龜茲那邊目前是四個。若是主子要增,還得細細商討。不過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得半個月的功夫。不知那位爺給了多少時日,可夠咱們這邊安排?”

蕭衍行沒說多少時日,隻給了‘盡快’兩個字。

“盡量在一個月內弄完。”

王姝想了想,又囑咐道:“你們給雍州、永州、龜茲的管事都去個信看看,盡可能讓人聚到涼州來。若實在來不及,將各地的主要話事人叫過來。”

這幾個州離得都不遠,車馬快些的話,一天一夜就能趕過來。

若是可以,王姝自然是希望蕭衍行的人能跟這些管事碰個麵。具體要怎麽安排,還得看這些人的實際情況。若是鏢局不能將所有的人安置,王姝其實還有個別的法子。她王家在清河鎮是有大片田產的。所有人隻以為王家是大商戶,卻忘了二十年前,王家是大地主。

鏢局安置不了人,部分人還能充作佃戶。如今王家的田產也已經被王姝收回來,把人往清河鎮下屬村落安置,其實更方便蕭衍行緊急時刻,隨時調人。

當然,這個話王姝昨夜沒有說。畢竟蕭衍行沒跟她交代他們是什麽人,私兵一事還是王姝自己的猜測。

“且等人到齊了,估計蕭家那邊會來人。”

王姝看向兩位鏢局主事人,正色道:“這個事情,我是先與你們商量,具體怎麽做還得看你們。估計這個事兒還跟韓老將軍的死有點關係,韓老將軍一去,京城那邊必定要換人過來。我估摸著老將軍去世也快三個月,時間不等人。”

王姝這麽一說,兩人立即就懂了。

兩人臉色沉下來。當下便也沒再久留,確定王姝沒有別的吩咐,便立即回去早做安排。不過臨走之前,汪進飛不忘提醒王姝一句:“怕是這個事兒,還得過縣衙劉縣令那一關。”

大批的人過官道,逃不過要路引的。

王家的鏢局是有路引的,也確實有官府的關係。但近幾個月來,這劉縣令不知是又生了什麽心思,對王家鏢局的路引批得不是那麽痛快。尋常的押送買賣倒也不算太受影響,可一旦涉及到上千的人數,除非眼瞎,否則不可能發現不了異常。

劉縣令,劉氏的父親?

王姝心裏一咯噔,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送走了兩人,王姝本來還想去試驗田轉悠一圈。想想,還是吩咐孫正套了馬車,回蕭家。

蕭衍行似乎在見客,王姝進了院子,遠遠的瞧見他書房的門是緊閉的。莫遂還親自站在門口處把守著。估摸裏頭來了不能被撞見的人物,王姝也很識趣地沒有上前去打攪。

打算等裏頭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再尋個時機進去一趟。

這般想著,王姝便折回了自個兒屋。

等到了快下午的時候,書房的門還沒有打開的意思。王姝琢磨著便把要說的話寫下來,塞到了莫遂的手裏。交代了他一句,要送進書房。自己則晃晃悠悠去後廚覓食了。

不能怪她心大不著調兒,人餓了就得吃東西。事情再重要,人也是得吃飯的。

院子變小了也有好處,至少王姝去大廚房方便了很多。她穿過二門,廚房就在花園的最南邊兒。走過去有些距離,王姝琢磨著抄小路吧,結果剛越過金銀花牆壁,就撞見了兩個人。

院子變小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說,很容易撞見平時不太撞見的人。

這兩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楊氏和她那個婢女。兩人正在涼亭裏說話,一站一坐。不知在說些什麽。須臾,隻見楊氏半躺到那個婢女的腿上,讓那婢女幫她疏通起了腰腹。

明明是兩個女子,不知為何,王姝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不過她也沒打攪兩人,換了個小路,從另一個方向走,去廚房覓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