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梁氏手頭的這批人做事是真的效率。次日一早便來了北苑, 親眼看王姝收拾行李。
王姝也沒什麽行李,後頭新做的衣裳就那麽幾件。
再說她是被送出去齋戒茹素的,自然不需要帶那麽多東西。但王姝莫名有一種被送出去, 再想進來就沒那麽容易的預感。雖說她也沒打算回。王姝聳聳肩,將能帶的行李都帶上了。從王家帶來的一箱金子和寶貝,稻種麥種等改良過的種子和新寫的試驗資料, 她全都帶上。
那派來督促她快些去的人雖說奇怪她為何會帶這麽多行李走,卻也沒阻攔。
梁氏是知曉王姝身份的,卻打心底瞧不起商女出身的王姝。一個被繼母拿捏得死死的失了祜恃的孤女, 出門子的時候連嫁妝都沒有。一屋子的破爛,她要帶走便帶走了。
王姝本來把一箱子金條和寶貝裝上車還有些擔心梁氏會搶, 結果發現傲慢有傲慢的好處。
送她去臨水寺的車夫是老熟人, 孫正和安家兄弟。
主子爺不在,袁嬤嬤管不到女主子頭上。但在其他方麵,袁嬤嬤還是能動一動手腳的。王姝看著孫正幾個人, 心裏忽然冒出了點撬牆角的想法。依照蕭家如今的財力狀況, 估計要養不起那麽多人。她趁機搶走一兩個、三四個的也合理對不對?
不過轉念王姝又知道自己想多了。這些人被送到蕭衍行身邊,心甘情願保護蕭衍行的安全, 是等閑不會離開的。買是不太可能買到的, 他們又不是死士。
這念頭一閃而過,隻能作罷。
王姝靠在馬車裏抱著一大箱子的東西, 讓馬車路過北郊王家的時候停一下。
孫正等人在外院, 其實也有聽說了一些後院的汙糟事兒。
接二連三地將人趕出府, 他們對這位主母的性情算有了了解。這位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下手狠辣且不留情麵。他們身為下屬不好對主母的種種行徑置喙什麽, 卻也明白了王姝如今處境艱難。瞧著王姝如今大包小包的樣子,怕是被趕出去的第三人。
心裏憐憫王姝, 孫正自然是順著她的意思來。
先不說本就有情分在,左右那位主母的命令是將王姝送去廟裏茹素抄佛經兩個月,可沒說什麽時候必須抵達寺廟。便是王姝在外頭轉悠個一上午,那也沒錯了‘規矩’。
馬車跑得快,兩刻鍾就到了北郊的王家宅子。
這‘王家’的牌匾,還是前些時候芍藥命人去打的。字兒是王玄之親手寫的,有點似模似樣的。王姝覺得不錯,便讓托合提掛上去了。
清河的那個家暫時是不好回去的。隻能等以後時機成熟,她再帶著王玄之回自己家住。如今這個王家宅子雖說小了一些,但拾掇拾掇還是挺不錯的。王玄之帶烏竺瑪兄弟倆住的是東廂房,主屋一直為王姝留著呢。芍藥鈴蘭等人作為王姝的貼身婢女,自然是住主屋的耳房。
馬車在門口停下,王姝也不勞煩其他人幫忙。喜鵲一個人抱著大箱子跟她進宅子。
孫正和安家兄弟等人被請進來喝杯茶水,王姝則進屋將東西藏了起來。
金銀玉器等東西都是些死物,刨了個坑埋地下也不礙事。倒是這一大袋的各種作物的種子,委實比較金貴。若儲存得不當,很容易腐爛掉,或者被蛇蟲鼠蟻啃食殆盡。離了王姝的身邊,她怕沒辦法親自照看,就怎麽都不放心。
於是把鈴蘭叫進來仔細的囑咐她,每樣種子該如何安置。
鈴蘭心細,做事向來穩妥。王姝將每樣種子拿出來給她一一說明,並告知每種種子的儲存方式。鈴蘭還特意拿了碳棒和紙記下來。
如今鈴蘭和芍藥都清楚,王姝的這一袋子不起眼的種才是最最金貴的好東西。
她們跟著佃戶們在田地裏幹了好久的活兒,原先雪白/粉嫩的兩人都曬成了蜜色的皮。尤其是鈴蘭,她嚴格按照王姝的吩咐,每三天在田地裏巡視一圈。及時地觀察植株的生長變化,仔細地檢查根係。一旦有發現,便會立即稟告給王姝。
王姝瞧著她一張小黑臉,難得有些好笑:“千萬記得不能叫蛇蟲鼠蟻壞了這批好種。”
鈴蘭點頭:“主子放心,我省的。”
東西放好了,王姝又去瞧了王玄之。
今兒是文先生和武先生都在,王姝終於見到了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嚴先生。嚴先生確實年歲比較大了,瞧著至少得花甲之年。一頭華發,瘦長臉。旁人四五十眼睛就渾濁了,嚴先生卻不是。有一雙極為清亮銳利的眼睛。見人三分笑,看眉眼就知道是個博學多才之人。
這先生上課也與同時代的教書先生不同,很是靈活、機動。旁征博引、卻不愛拽文。用最通俗的話講最深奧的學問,聽他一開口,連最晦澀的子經史籍都變得生動有趣了。
王姝站在外頭聽了會兒,引人入勝。確實是個厲害的先生。
她也沒進去打攪,給武先生送了幾壇子酒,轉頭帶著喜鵲上了馬車。
王家的宅子離山不遠了,過去一刻鍾。上山的路程算進去,約莫三刻鍾的功夫。王姝上了馬車就靠著車廂睡,她如今也算是鍛煉出來了。古時候的馬車再顛,也顛不吐她。
人果然是一種適應性很強的動物。
到寺廟門前,王姝沒下車,讓孫正等人幫著搬行李。也不曉得梁氏的人是怎麽說服了臨水寺的和尚,允許她一個女眷入住到寺廟裏。
七繞八繞的,繞到了一個較為偏僻的小偏殿。再往裏走,後麵有簡陋的廂房。
“女施主這段時日,可在此處念佛。”小沙彌眼觀鼻鼻觀心,雙手合十道,“齋飯會有人及時送來,不必兩位特意去領。佛經,小僧一會兒會送來。”
說罷,小沙彌又念了聲佛號,轉身離開了。
王姝:“……”
孫正等人也是一樣,把王姝送到了,他們也就回去了。
王姝主仆二人目送小沙彌走遠,倒是回頭打量起這個小院子。他們人一走光,王姝的一顆心就飛了。這個小院兒除了她們主仆沒有別人了,而且看這個情況,也沒有人刻意管著她。
不確定這個感覺是不是錯覺,王姝裝模作樣地在院子裏轉悠,溜達到了門口。
而後發現想多了,裏頭雖說沒人,但院子門口卻是有人守著的。
她與那打水的小和尚四目相對,王姝默默地退回了院子,將門關上了。
這個小院子,跟前頭的佛堂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王姝在進門的右手邊瞧見了菜地。院子也不大,兩間小屋。推了門進屋去,裏麵鋪了最簡單的木板床和草席。這大夏天的,也不太需要被子褥子的防寒,一張草席夠王姝修行向善的了。
牆體貼著山,有種被堵在甕裏的感覺。王姝一個人在屋裏轉悠了半天,本以為找不著出路了。結果把牆邊靠著的門板搬到一邊,發現了一扇關死了的小門。
古時候這門不似現代的防盜門,用點蠻勁還是能打開的。
王姝一個人在屋裏踹了半天,踹的門哐哐響,都沒能踹動。還是提了一桶東西的喜鵲聽見動靜過來,一腳踹開了這個門。門打開來,立即一股清亮的山風撲麵而來。夾雜了青草的香氣,讓人嗅到了最清甜的夏日氣息。王姝發現這門是前後通的,前後兩道門對著竄風。
且這個後門打開來,有一條蜿蜒的小路直接通了後山。
說起來,上回王姝過來是為了跟蕭衍行借人,上了山就直奔寺廟。進了寺廟也是隻在蕭衍行的廂房裏坐了會兒,沒四處逛。且不說一樣的吃齋念佛,不同的人住的是兩樣的廂房。王姝今兒親自上山看過了才發現,後山的草木豐茂,花開遍地。
往深處走,裏頭還有個小的穀地,汪了一池水。
大熱的天兒,有山中池水的降溫,涼風習習,好一番涼爽。
王姝往池水裏瞧了一眼,巧了,竟然還有魚。瞧著有些像雅魚子,估計是養在深山環境好還沒人抓,每隻魚都格外肥美,還傻。用棍子戳都不跑,石頭丟下去都能砸飄好幾條。
嗯……如此宜人的景致,真是意外的收獲呢。
茹素是不可能茹素的,吃不著肉就吃魚。誰也管不著她!
話說回來,王姝在後山轉悠並非是為了吃魚,她的試驗田就在這廟的後山。她照著這個方向走了幾圈,發現了一條通到試驗田最近的小路。
蕭衍行給她的試驗田離這邊不遠,走過去不過一刻鍾。
這麽個大發現,王姝瞬間驚喜了好半天。攥著手高興地轉圈圈。好半天壓下了喜意,她才又偷摸地回了小院兒。
除了小沙彌過來送了幾次東西,這院子沒什麽人來。
王姝往桌上一瞅,還真是佛經,頓時不想說話。
喜鵲已經將行李都放好了,正著手在小院裏生火。喜鵲是個勤快丫頭,話不多,幹活麻溜還愛幹淨。這才不一會兒,她便已經將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
她此時正準備燒熱水,將廂房裏的草席全燙一遍。
“這東西不燙過睡著不安心的。小君皮子嫩,睡了不定要起疹子的。”
王姝暗地裏點點頭,決定這個月再給喜鵲加一點獎金。這丫頭大包大攬,是個過日子的好手。屋子交給喜鵲去收拾,王姝照著上回的記憶,摸回了蕭衍行常年參佛的院子。
院子門被人把守著,外頭人等閑進不去。
不過王姝在院子外頭打轉,轉了好幾圈,趁著沒人的時候,從角落裏竄了進去。腦子好就是這點好,去過一遍的地方很容易找到。上回她過來過,此時很輕鬆就摸到了蕭衍行住的屋子。屋子裏頭瞧著有人影晃動,王姝沒敢聲張,悄摸地摸過去看了眼。
裏頭的人不是蕭衍行,果然,蕭衍行不在臨安縣。
她就說梁氏怎麽這麽容易就把她安排進了臨水寺。若是以往,以林氏那麽肆意的性子,多年都不敢招惹臨水寺的態度來看,蕭衍行是不會允許後宅女子靠近寺廟的。
梁氏來得晚,不清楚蕭衍行對臨水寺的看重,輕易把她送進來。怕是要倒黴。
心裏有了底,王姝倒也沒有心情去猜測蕭衍行去了哪裏。
左右他會做的事,肯定跟她沒有太大關係的。好奇心這種東西必須有用的時候再使,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王姝素來很明白這個道理,輕易不會去踩這個雷。
現在的情況是,蕭衍行不在臨安縣,她被梁氏出府了,試驗田在後山有條直通的小路!最好的事情全聚集在一起了,她還有什麽不滿?老天爺都在幫她!!
原路返回了小院,喜鵲已經收拾好了屋裏。
王姝本想等等在下山,但想著人工授粉迫在眉睫,就沒辦法睡得著。
瞧著天色還早,王姝幹脆叫上喜鵲,一起從後門下山。
去試驗田那邊瞧瞧。人工授粉雖然不拘泥一天兩天,但王姝還是得時不時的觀察植株抽穗的情況。這樣可以確保在植株最完備的狀態完成授粉,才能保證授粉後的效果達到最佳。
看了眼天兒,正常來說,水稻是在水稻抽穗的百分之二十的時候開始人工授粉。
一般來說,授粉的時間也比較有講究。溫度盡量保持在二十度到三十度之間,晴天可以早點,陰天則可以晚點,根據當日的氣溫來。且花粉這個東西特別容易受天氣影響,雨天花粉是不會散出的。大風天氣的花粉受風力影響,會被吹得四散,會降低花粉的利用率。
換言之,就必須找一個溫度適宜、無風無雨的好天氣,在恰當的溫度下再進行人工授粉。
人工授粉方法也很多種,單杆震動授粉法、單杆推壓授粉法、雙杆推壓授粉法。
不同的方法有不同的適用植株,也有各自的優缺點。
第一種單杆震動授粉法,以前王姝喜歡用。因為方式簡單,單次授粉麵積廣。試驗田區域較小的話,兩人一天就可授粉全部的試驗田區域。但這種方式震動父本較少,不能讓父本花粉完全的散出來。且因為是單杆震動,很容易造成授粉不均勻的情況。
後來王姝發現了問題就寧願勞累一些,多花些時間去做體力上的付出。
利用雙杆推壓授粉,去解決授粉布均勻和花粉利用率低的問題。不過也是因為這個法子太仔細,花粉利用率極高,所以人工授粉時候的效率極低。一般來說,實踐中很少用這種方法,畢竟需要很多人力勞動做輔助。但王姝是做實驗,自然不在乎這點人工。
在進行輔助授粉之前,必須要將稻花中不能利用的部分去除。類似於空包的、開過花的、太老太嫩,花鑰未超過一半的、黑頭的全部去除。
今日是來不及了,隻能等明日。不過王姝今日需要安排他們將明日的事情先準備好。
王姝跑到試驗田附近,佃戶們已經在田埂上等著了。
他們是跟著王姝幹慣了的,雖然雲裏霧裏不清楚王姝每次重複種植這些稻穀,都在對比什麽。但幾個關鍵期還是一樣的,要做的事情也差不多。眼瞅著田裏的稻穀開始抽穗,去雄的活計也幹完了,接下來的事情他們也心裏有數。早早準備好了雙杆在此處等著。
就等著王姝來過,檢查了稻穗後給他們下達命令,他們便立即著手幹活。
瞧見王姝這個點兒過來,佃戶們也沒驚訝。早就習慣了她會時不時過來。佃戶家的小女兒鈴鐺倒是很開心,端著涼白開就顛顛兒地跑過來,問王姝渴不渴。
佃戶家的小女兒才七八歲,已經跟著下田幹活了。小姑娘曬得黑黢黢的,但活靈活現的很可愛。王姝倒也沒拒絕,接過去喝了一口。
然後就埋頭進了田埂之間,一株一株地檢查起來。
今年稻穗果然比去歲好太多,幾乎沒有空包、黑頭的。抽出的穗健康又飽滿,需要處理掉的部分很少很少。王姝心裏又忍不住激動了。但還是嚴格的要求他們將花鑰不完全的去除:“辛苦一下,今年的抽穗雖然不錯,但我們可以做得更好。”
說著,王姝把人都叫到身邊來,親自示範了怎麽將這些不合格的去除。
雙杆推動授粉,這個不需要王姝教,他們早就熟練。王姝重點教了幾個年輕的孩子。他們的爹娘可能講不清楚,王姝親自講怎麽做:“從明日早晨辰時一刻開始。”
夏日氣溫較高,早上的氣溫更適宜。王姝大致講完了,又親自帶喜鵲去了西瓜田。
說起來,這兩塊田的西瓜,她一個人還真吃不完。雖然有三分之一許諾給了蕭衍行,但從未見蕭衍行過來索要。王姝下了瓜田挑了五六個又大又圓的,摘下來就送去了稻田邊。
叫人幹活,王姝從來不吝嗇東西。
西瓜對於旁人來說可能金貴,但王姝看來就那樣。她那麽多瓜不賣的話,很容易就爛在田裏了。不如拿出來犒勞這些給她幹活的人。再來,王姝還得送些回王家宅子。文先生武先生都在用心教導王玄之,人家沒收拜師禮。王姝嘴上不說,行動上自然得有點表示的。
這廂一安排完,王姝自個兒也摘了幾個瓜帶回廟裏。她抱一個,喜鵲抱倆。歡歡喜喜地回了寺廟。
說來,王姝是有點子背運在身上的。
明明上午去蕭衍行的院子偷瞧過,確定了這人不在。結果抱著瓜的主仆二人就這麽在後山的池子邊撞上了偷摸從山道上回來的蕭衍行一行人。
逮個正著什麽的,沒有比這個更尷尬了。蕭衍行的臉色還不大好看,臉上泛著灰白。
王姝不尷不尬的站在樹下麵,池子旁邊的蕭衍行席地而坐。
此時他的衣裳也不是尋常穿的寬鬆僧袍,而是一種特別貼身的武袍。此時腰帶拆了,露出了裏麵半個胸膛。蕭衍行的皮囊無疑是頂頂優秀的,刨除他的臉,修長的脖頸和深凹的鎖骨,白皙得仿佛最上等的玉雕,那鼓出來的胸肌和漂亮的腹肌,線條流暢得仿佛雕刻……
“……爺。”沒辦法裝看不見,這種四目相對,除非是瞎了,不然絕對不會看不見。
“嗯。”蕭衍行慢條斯理地合上了衣襟,平常扣得嚴實的衣領還是露出了鎖骨。他目光落到王姝懷裏的超大西瓜上,一時間有種不知該說什麽的無言,“偷跑出來,就是為了吃瓜?”
王姝一動不動梗著脖子站著:“……”她哪有那麽饞。
“……不是,”王姝表情特別僵硬,“我是被主母趕出來為主子爺念經茹素的。”
“你就是這麽念經茹素的?”
“經回去再念,今日剛來。另外,寒瓜也是素。”王姝扯了扯嘴角,“畢竟是藤上結的。”
蕭衍行:“……”
四目相對,一陣山風吹過,王姝嗅到了空氣中一點血腥氣。
她目光微閃,心道怪不得這位爺揭開了衣裳,該不會是在擦拭血跡吧?不過她沒有問,總覺得問出口可能有點過線。
“還站在那作甚?”她不說話,蕭衍行開了口,“過來。”
“哦。”
王姝抱著瓜的手酸得要死,這瓜至少十六斤。
她慢吞吞地蹭過去,沒往蕭衍行身邊坐,倒是先去了池邊。把瓜浸泡進水裏,幽幽地洗瓜皮上沾的泥土。這瓜剛摘下來,拿水冰鎮一下吃起來才涼爽。
莫遂拎著吃食默默地看著蹲在主子爺身邊卻隻顧著洗瓜的女子,久久的無言。瞧她那專心致誌的模樣,仿佛旁邊的主子爺就是個擺設。
莫遂:“……”
他手裏拎著吃食,見主子爺很有談興的樣子,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姝是沒注意到身後莫遂的糾結,西瓜泡水裏是飄著的。但她總擔心一不小心就沉了,小心翼翼地拿手拖著。這池子裏的魚不知是沒見過世麵,不知世間險惡還是怎麽著。王姝拿手拖著瓜,那魚就在旁邊不停地叨叨她的手。
有那比較肥的魚,叨叨一下還挺疼。
王姝哎呦了一聲,一把抓下去,冷不丁就抓了一條上來。
魚扔到草地上還愣愣地蹦躂了幾下,嘴巴一張一張的,似乎還在詫異自己剛叨了一口的肉怎麽就沒了。王姝與蕭衍行注視的視線相交,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深山老林的魚還真的傻。”許久,王姝發表了意見。
蕭衍行:“……”
“爺你吃魚麽?”看看天色,差不多該吃午膳了。王姝的手指頭還在被這池子裏的傻魚叨叨,一麵無語一麵又很煩,“烤魚還挺好吃的。”
蕭衍行這幾日都在外奔波,剛從龜茲趕回來。龜茲的情況如何凶險不必說,他暗中行動還是受了些傷。外祖父的病故給了他不小的打擊,至此世上,一個真心疼愛他的親人都沒有了。勞累加上悲慟,他已經許久沒有好好進食過。
聽了王姝的話,他倒是無聲地勾唇笑了一下,“不吃烤魚,做魚湯吧。”
王姝:“……”
看在他外祖父剛去的份上,做魚湯也不是不行,但沒有鍋具吧?
抬起頭就見莫遂搬了一堆東西過來。其中就有個方便攜帶的小鼎。不僅有這些器具,他連調料都帶了。
許久不知該說什麽,王姝把瓜撈上來,“魚湯得花點功夫,先吃個瓜墊墊。”
“另外,莫遂,”王姝摸著自己被魚叨紅了的手背,指著池水,“你給我把這兩條蠢魚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