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正室抵達蕭宅的當日, 便給府上的女眷一個威懾力十足的下馬威。
明日辰時,所有人都要來清輝苑外立規矩。
主子有訓誡要吩咐,原先後宅無人, 她們可以自如。但如今要開始論一論規矩了,自然要醜話說在前頭。妻妾的份例和規製都要嚴格按照規矩來。往後絕不允許逾越規製的東西出現在不合適的人身上。比如說正紅大紅的衣裙,除了主子以外, 任何人不允許碰。
王姝:“……”怎麽覺得來了個更霸道的?
梁氏往日在涼州府邸,就以規矩大、脾氣大,對下人嚴苛被林氏攻訐。林氏嘲笑她窮講究, 明明家中沒多少底氣,卻慣會用些齷齪手段為自己貼金。梁氏則斥責林氏不規不矩行事輕浮, 隻可為妾不可為妻。兩人針尖對麥芒, 不僅僅是正側位置的搶奪,還有本性完全不合。
不過也多虧了林氏在,光她一人便吸走了梁氏大部分的火力。好叫其他人能得以喘息。每日晨定昏醒除了站規矩累了點, 倒也沒受多少嚴苛的責罰。
不過很快劉氏溫氏等人便發現她們高興的太早了。
梁氏確實被林氏給吸引了注意力, 兩人鬥得跟烏雞似的難看。但不妨礙梁氏在與林氏鬥的同時,分出心神來收拾其他人。例如, 當日在門口迎接梁氏時無意識嘲笑了梁氏樣貌不出眾的鄭氏, 她就是被梁氏拉出來頭一個開刀的人。
梁氏收拾人,不似林氏那般明著來。她確實如林氏所說, 喜歡用些不入流的手段來膈應人。便是她要整治誰, 還得必須占著道理大義, 不允許被她整治的人是有半分冤屈和不該的。
鄭氏入府都兩個月了,從來都規規矩矩的沒生事兒。結果梁氏等人才搬過來幾日, 鄭氏便被人抓到偷盜主家的財產去周濟娘家。
偷盜被當場抓獲不說,還順勢汙了一番鄭家的名聲。
要知道鄭家是耕讀之家, 一家老小供著三個讀書人。這一下子被扣上了靠妹妹偷盜主家財產來奉養的名頭,還叫人怎麽在讀書人中抬得起頭?便是科舉,按照大慶律令是要人作保的。換句話說,最看學子的品行和操守。這名聲扣上去,往大了說,是在毀人仕途……
鄭氏被人壓在地上瑟瑟發抖,眼淚鼻涕一起流,“我沒有,不是我偷的。我根本沒有偷!”
她的話自然是沒人聽的。這個後宅,梁氏說什麽便是什麽。
袁嬤嬤也沒插手管過,一來沒主子爺的允許,她一個奴婢管不到女主子頭上。二來四個妾室本來就隻取一二,鄭氏不在留下的名單之內。隻是梁氏的做法未免太不磊落,把人趕出去可以很多法子,好生的安頓也不差那些銀子。偏梁氏就是分文不給,還要倒打一耙。
鄭氏被驅逐出蕭宅後,後宅其他人人人自危。就隻有王姝感覺到機會來了。
雖說這樣想有點過河拆橋,拿了蕭衍行的好處還沒兌現就想跑。但是梁氏真的能將她趕出去,王姝也不介意放棄道德這種東西。跟未來登頂皇位的人攀上關係是很有必要,卻不應該是做妾的形式。王姝覺得以她王家繼承人的身份,完全可以用合作者的身份獲得更多的自由。
當然,方式方法也很重要。就算被趕出去,王姝也希望是最和善的方式。她可不希望是斷腿斷手。她可以付出名聲的代價,卻不接受身體的代價。
思來想去,王姝決定換一種態度。
既然這個梁氏如此在意規矩,看中臉麵。觸碰她的逆鱗,引發她的反感,便總能尋到法子讓她出手。若不想傷筋動骨,還得尋個幫手暗中護一下她。至少在她在作死的邊緣反複橫跳的時候,能夠有能力拉她一把,不至於被人整死。
這個人,袁嬤嬤就很合適。管不住梁氏,卻又足夠令梁氏忌憚。
梁氏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貌,決不允許旁人的半分輕視。先前鄭氏就是因為一時行錯被梁氏記恨了,想招來梁氏的不滿,可以從外貌上做文章。
王姝的外貌不必說,源自於親娘劉氏,素麵朝天都能出塵清雅。上了妝,極其奪目。便是府中以容貌拔群著稱的美人兒妾室柳氏,也不一定能完全壓得住她。
說起這個,王姝倒是想起令一樁事兒。
這個柳氏,全名柳如慧。聽著跟《寒門貴女》女主柳如妍的名字太接近了。初初聽到這個名字,王姝還以為本文的女主進了蕭家的後院。但轉念一想,名字隻差一個字,兩人還都是來自於京城,這位柳氏該不會是柳如妍的姐妹吧?
是與不是,王姝不得而知。
柳氏的性情傲得很,等閑不跟她們這些鄉野女子打交道。入府這麽多日,也隻跟原先涼州府邸的女眷往來,對王姝劉氏溫氏她們素來視而不見。
有時候王姝也在好奇,怎麽這些個女子一個比一個傲慢?她嚴重懷疑蕭衍行該不會是被她們這拿腔拿調的做派給弄得對女子都喪失了興趣的吧?
好的,她胡思亂想了。無論是哪種性情,隻要長得美,總歸是有人喜歡的。
王姝命芍藥去取來了胭脂水粉,翻了衣櫃。
發現胭脂水粉早已經有些舊了,能穿的衣裳確實是少。她的箱籠裏頭全是些半舊的短打。為了做事方便,特意選了髒了也瞧不出來的深色。
“去尋袁嬤嬤,”王姝往日等閑不敢勞動袁嬤嬤,生怕太打眼被人針對。如今要多高調有多高調,“且告訴袁嬤嬤,我要最上等的胭脂水粉,這幾日就要。還得多做幾套夏衫。舊衣裳太破了,根本不能穿,必須得重新做新的。材質要最好的絲綢端麵的,選最鮮亮的顏色。”
“……”芍藥還不知自家主子的目的,震驚地看著她,“小君你是被鄭小君的事兒嚇到了麽?”
王姝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叫你找,你就去找。”
芍藥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心裏覺得這時候大張旗鼓的折騰這些不好,可又拗不過王姝才是主子。相勸,但王姝明顯就一副不聽勸的樣子。
猶豫了片刻,隻能聽話的去前頭托人給袁嬤嬤帶話了。
她原以為自家主子這般不客氣的要求,袁嬤嬤會生惱的。誰知道要求提出去,袁嬤嬤不僅沒生氣,當日下午就把王姝要的給送到了。
不僅送了胭脂水粉,布匹絲綢、還有些做工精巧的首飾。
芍藥都震驚得瞠目結舌,半天沒搞明白這裏頭到底有什麽緣由。
王姝卻在收到東西以後,大張旗鼓地找裁縫上門做。
不僅如此,次日她便頂著一張令暗室生輝的臉大搖大擺地去了清輝苑。給梁氏請安。王姝是有一手不錯的化妝手藝的,倒不是說她琢磨的多,而是上上輩子信息大爆炸時代見過的妝容太多,兼之不是個手殘黨,她學得非常快。平日裏不上妝不代表不會。
她這一收拾,眼睛還是那個眼睛,卻莫名比旁人要清亮許多。仿佛墜落星光的一彎湖水。鼻子也是那個鼻子,偏偏就比一般人精致秀美。
麵頰紅潤且白皙無暇,不像是妝容,反倒像是天生就長這般美得叫人挪不開眼。
且不說溫氏劉氏等人震驚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仿佛第一次見到她。梁氏第一眼瞧見王姝,那嘴角的笑容就沒有再掛上去過。那素來以樣貌自傲的柳如慧也抿緊了嘴角,死死盯著王姝。
王姝不以為意,老神在在地站在人群中眼觀鼻鼻觀心。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反而越發的叫人心裏不舒服。她們這些女子費盡了心思收拾自個兒,也才將將露出嬌豔姿態,這王姝站在那不動,仿佛就在說——我就隨便拾掇拾掇便能叫你們望塵莫及。
“你是清河王家的?”梁氏頭一次主動跟王姝說話。
王姝被點名了抬起頭,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狀似無辜地點頭:“是的。”
“模樣生得不錯。”梁氏後牙槽都快要咬碎了,麵上卻瞧不出分毫異色。隻是昂著下巴,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審視了王姝許久,意味不明地點評了一句:“今年幾歲?”
“十六。”
梁氏身子一僵,點點頭:“……倒是年輕。”
梁氏其實才雙十不到的年紀,這個時候在後世還是剛成年,在如今的時代卻已經是為人母的年歲。這個時代最好的年歲,乃是二八年華。王姝占了相貌的好處,年歲居然也鮮嫩。
王姝勾唇笑了笑,沒有說話,一副承了這幅誇讚的意思。
梁氏倒也難得不吝嗇,順勢多誇讚了王姝好幾句。
她誇讚完王姝還不忘叱罵旁人,來請安的好幾個人都被她給訓斥的麵紅耳赤。同一件事,兩樣的態度對待。這兩廂一對比,挨了罵的人瞧著王姝便心裏不那麽舒坦了。
借力打牛,不得不說,梁氏心眼兒不大,對付人的花招倒是多。
王姝瞥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溫氏,以及努力笑卻不大笑得出來的劉氏,心裏歎了口氣。招數雖然挺不好看,但勝在管用。
果不然,走出清輝苑,王姝就被幾個女眷給攔住了。
溫氏忍不住諷刺王姝道:“……瞧不出來啊,沒想到你收拾收拾還挺能招人的。不過有些可惜,爺如今正在事頭上,分不出心神來。難為你收拾的這麽精巧,媚眼拋給瞎子看。”
劉氏雖然沒說話,但那臉色也是差不多的難看。
王姝沒有搭理她們這些算話,今日的目的達到了,後期就看梁氏怎麽安排。心裏有了點兒底,她帶著芍藥鈴蘭就疾步離開了。
不過顯然梁氏沒那麽容易上當,第二個被趕出府邸的不是王姝,而是時不時去葬花的劉氏。
劉氏被處理的理由就有些難聽了,至少這個罪名在古代,算得上非常嚴重。平常女子若是犯了這個事兒,家中規矩更嚴厲些,估計要人命的。
在梁氏入府的半個月後,劉氏因為與外男有私情被捉奸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