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封側妃的奏折遞到京城, 很快就被批下來。隨之而來的賞賜也十分豐厚。

皇帝這段時日總是被蕭衍行逼迫著退讓,現如今對蕭衍行的態度略有些變化,已經到了看到他的奏折就疲憊的程度。若非涉及到重要的事情, 不能退讓,一些小事他寧願滿足,也不會與蕭衍行過多糾纏。封側妃這種事輕易就放他過了。

不過令人震驚的是, 隨封側妃一事同時上呈到京城的還有皇長子的一對龍鳳胎出世一事。

此事情一爆出來,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要知道當初第一任太子妃臨死之前,可是字字泣血, 控訴了蕭衍行不能人道,禍害了她們一眾貴女。當時消息一出就被現太子宣揚得沸沸揚揚。

許多人不敢站隊廢太子, 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擔心蕭衍行會無後。

如今他的長子已然出世, 謠言不攻自破。曾經控訴她的前太子妃遺書都成了假的。

且不說這個結果讓人更加懷疑現太子的心胸,為了舊怨去惡意抹黑廢太子實在上不得台麵。

此番言論氣得蕭承煥關起門來大聲咒罵蕭衍行。就說皇帝在看到這個結果時,也吃了一驚。他將蕭衍行能夠人道的功勞歸於自身。畢竟是他命人強行灌藥, 突破了這個長子不能人道的病症, 讓他能夠正常生育。算算時日,估摸著他治好了長子的病, 這兩個孩子就有了。

皇帝冷冷一笑, 他無意之中還幫了那小子一把。

基於皇帝始終認為這一對龍鳳胎是他出手促成的結果,莫名對這兩個孩子有種特殊的關照心理。封賞的時候自然不吝嗇, 給的十分豐厚。且為了故意惡心蕭衍行, 他特意給龍鳳胎中的長子賜了世子之位。

一般正常的流程, 藩王的嫡長子才能被冊封為世子。而蕭衍行並非藩王,而是一個有封地的皇長子。他如今正室已死, 繼室還未進門。至今也沒有嫡子。皇帝這一出手,直接將世子之位釘死在一個妾室所生的長子身上。此舉置蕭衍行將來的嫡子於何地?讓未進門的皇長子妃心中作何想法?

可以說, 這一舉動,簡直惡毒得令人作嘔!

既攪合的蕭衍行後院不寧,又根本上限製了蕭衍行娶高門貴女拉攏勢力的路。畢竟世子之位都給出去了,將來正室所生子嗣要如何自處?哪個出身顯赫的貴女願意受這份委屈?

消息一經傳出,在朝堂內外引起了軒然大波。

不得不說,皇帝的此舉從某種程度上,也大大地遏製了一些企圖攀附蕭衍行的世家暗中舉動。畢竟他們大多數就是衝著這份好處來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沒了這口肥肉,誰願意花大代價去搏一個出不了頭的未來?自然是不願意,自然是歇了這份心。

此時冊封的消息還未遞回涼州,蕭衍行卻是早早收到飛鷹傳書。

對於皇帝將世子之位按在了長子的頭上,蕭衍行倒是沒有為此而惱火。自己的這個父皇,被他將了一軍,不折騰點事報複回來是不可能。再說,蕭衍行原本就不打算給隋家子嗣的,自然就沒有嫡子一說。蕭衍行覺得惱火的,是皇帝賜給兒子這個不明不白的世子稱呼。

老家夥這是想把他按死在藩王的位置上!

“主子,”莫遂有些擔心,皇帝的這份居心太膈應人了,“小公子那邊……”

“加派人手。”蕭衍行將紙伸到燭火下,一簇明亮跳動的火焰在他的眼底躥了起來。火舌卷著紙張的邊緣,很快將其燒成了灰。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他隨手將燒幹的紙扔在了銅盆中。

他垂眸靜靜地看著燒成灰的紙條,心裏盤算著其他事。隋家這邊肯定會鬧,但蕭衍行不怕他們鬧。長子如今住在王家小院,跟蕭家後宅沾不上邊兒。身邊看似隻有兩個奶娘照顧,其實早就被他層層把控起來。不敢說保護的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但也跟鐵桶差不離。

蕭衍行幼年吃過太多後宮陰司的苦,他不會允許任何人讓他的孩子受同樣的罪。

不僅從裏到外安排了護衛,他也暗中將王姝身邊的人也整頓了一番。姝兒的性情太寬宥了。遇上那知恩圖報的,她這般是好事。若是遇上那心術不正的,怕是吃了虧都不知為何吃虧。至於奶著兩孩子的奶娘,蕭衍行也命人將她們的家人控製了起來。

甭管這兩奶娘是否衷心,性情如何。涉及到孩子,蕭衍行要求絕對的掌控。

有些事情早就做好了安排,蕭衍行是從不會說空話的。他既然說了要給王姝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自然不會讓這些事成為絆腳石。

王姝本還想找他商議一番,爭取可以似往日那般出府自由,結果蕭衍行根本不要求她回蕭宅住。

“……爺你是認真的麽?”按理說,蕭衍行身份恢複後,所有人都改口喚殿下。但王姝喊慣了,改不過來這稱呼,“我這麽在外頭住著,將來你要娶的正妃不會因此有意見?”

“為何要有意見?”蕭衍行態度平靜得有些狂妄。

當然有意見!一個有子嗣的側妃,還能不受控製地帶著孩子住外頭。這不跟另起爐灶一個樣?

蕭衍行慢條斯理地拿了帕子,將王姝臉頰上不知何時蹭上的泥點子擦拭掉。

隨著年紀漸漸增長,蕭衍行是越長越俊美。深邃的臉頰輪廓,讓他看起來有一種不似真人的美。此時他滿是理所當然:“那棟宅子本就是外宅,我當初置辦了,用做臨時落腳處的住處,不是正經居所。你不想搬回去住也不礙事。至於正妃那邊,她若是嫁過來,也隻會住進涼州的皇子府。並不會過來此處落腳。你若是覺得如今的小院擠了,西郊我另置辦了一棟別莊。”

王姝:“……”她這是嫌自家小院擠麽?

無語凝噎,不過王姝也算是看出了蕭衍行的態度。這廝的態度,就根本沒把隋家女放心上。

“孩子慢慢長大,是該有自己的院落。身邊隻有一個奶娘伺候是肯定不行的。”蕭衍行擦拭完她的臉頰,又瞥見王姝手背上不知何時沾了幹涸的泥點子。這丫頭就是邋裏邋遢的,回來找他也不知換身衣裳洗漱洗漱。抓起她的手,又命人送水進屋來。

拉著人去一旁坐下,替她將手指上的泥水印記擦了。

“奴婢也要盡早挑,跟的時日越長,將來也會越衷心。”蕭衍行一邊擦拭她的手一邊教她,“你莫要小看了這裏頭的彎彎道道兒。一個忠仆,有時候能換一條命。”

王姝是知曉封建社會的許多權貴階層,挑選下人都是從小挑。有些人家,貼身奴婢隻用家生子,以此來確保絕對衷心。但她的兩小孩兒才幾個月大,還沒到挑選貼身侍從的時候。畢竟太小的小孩兒總往跟前湊也照顧不好,沒輕沒重的。再說,她始終有後世不用童工的堅持,這讓她有一種負罪感。王姝能接受的極限,就是奴婢的年紀不能小於十四歲。

說到這個,王姝不禁想起了自己,她此時也意識到當初之所以會被毛氏困在院子裏出不來,根本原因就是她身邊沒有從小一起長大的人。

沒有人真心的護著她,沒有人真心地為她考慮,她才落到一個主子被繼母賣出去為妾。

“道理是這般……現在挑是不是有些太早?”王姝以為挑的是小婢女。

“不早。”蕭衍行垂眸一根一根地擦拭,“隨身伺候的侍女小廝可以等孩子四五歲時挑再挑,教養嬤嬤則需要早點安排。將來這些人會成為孩子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早點選,情分也能更好。她們身邊那兩個奶娘能用,但在規矩和學識上還差點火候,得另外尋人來。”

王姝皺起了眉頭。

她自然也能明白蕭衍行的苦心。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自然是真心實意的為孩子著想。

“你來挑麽?”王姝識人的本事,肯定是不如蕭衍行的。

“嗯。”蕭衍行點了點頭,“你可想過目?”

雖然蕭衍行對孩子肯定是沒有惡意的,但有沒有別的打算王姝不敢保證。她自己的小孩兒,當然不能當甩手掌櫃:“你選人的時候,我也過去看看。”

蕭衍行彎了彎眼角。光從窗紗照著他的眉眼,一片瀲灩之色。

下人正好送了水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套幹淨的衣裳。王姝是從試驗田那邊趕過來的,回來就直接來找蕭衍行,沒回自己屋。此時才注意到下人將浴桶抬進了蕭衍行的書房,她突然抬頭看向蕭衍行。光色之下,他的眼底閃爍著細碎的亮,悠悠****的。

說起來,自從王姝懷孕到生產,至今,兩人已許久未曾親近過了。

蕭衍行是個極度克製的人。也看出了王姝心中顧慮,沒有強行去讓王姝接受他。但這段時日,她已經不排斥他抱著她,與他共眠,蕭衍行自然會得寸進尺。

“我不會再生。”王姝看穿了他。

“嗯。”蕭衍行是讀過一些醫術的,知曉懷孕十分傷女子身體,“不生,隻是你該洗漱一下。”

蕭衍行目光從她的臉頰落下去,落到她身上。王姝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看到自己袖擺和裙擺上的泥點子。她的臉一瞬間漲紅,意識到自己想多了。頓時就有些撐不住臉皮:“我髒礙著你什麽事了?是你自己把我拉到這邊來的,不是我要跟你擠在一塊!”

“沒嫌你,”蕭衍行笑起來,眼底眉梢全是細碎的笑意,“你穿著髒衣裳不難受麽?”

“我不難受!”王姝梗著脖子,強詞奪理道:“我就愛髒著!我搞種地的,泥地裏打滾怎麽了!再說,天底下的百姓吃喝都靠著這片土地,你怎麽還嫌生你養你這片土地髒!”

蕭衍行被她吼了一頓也不在意,讓下人兌好熱水,便讓她去內室洗漱了。

“嗯,我不知感恩,做錯了。”蕭衍行懶洋洋的開口道,“你去洗漱吧,一會兒跟我去蕭宅一趟。給孩子挑選的教養嬤嬤,你跟我去看看。”

他這哄小孩兒的口吻讓王姝一口氣噎住,撇了撇嘴,她轉身進去洗漱。

……

蕭衍行的這些動作,除了蕭家的人知曉,外頭的人是根本打探不到的。隋家倒是能聽見一些風聲,但隋家聽見風聲已經是幾個月以後的事。隋暖枝這廂跟蕭衍行談妥了,卻沒有著急回去。她愣是在臨安縣待了一個多月,什麽別的消息都沒打探到,隻能悻悻而返。

看來,想在蕭衍行的眼皮子底下打探他府中的消息,她沒那個本事。

隋家人離開了,蕭衍行也隻是抬個眼眉的回應。對於隋暖枝這個未婚妻,蕭衍行談不上討厭。聰明人總比蠢人省事。怕就怕,自作聰明的人。

“爺,還要派人盯著麽?”歐陽旭是暗中負責臨安縣安全的人。

“派人盯著。”目前來說,隋暖枝比前頭的梁氏和花氏要聰明,至少聽得懂人話。

隋家還不知蕭衍行一直暗中派人盯著他們。等他們得知了皇帝將世子之位按到了皇長子的庶長子頭上,當下就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隋暖枝的父兄,他們頭一個就跳起來。那怒發衝冠的架勢,恨不得衝到涼州府來跟蕭衍行當麵理論。

“鬧什麽鬧!”隋月生看到長子就頭疼,“你在家裏吱哇亂叫,敢去殿下跟前鬧一個試試!”

“爹,爹這你能忍麽?!”隋家長子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世子之位給出去了,將來咱們暖兒的孩子怎麽辦?難不成暖兒的孩子身為嫡子,還得給庶長子讓路麽?!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就是啊爺爺,暖枝的孩子怎麽辦?”隋家長孫也著急,急得抓耳撓腮。

“人還沒嫁進去,還沒影兒的事你們倒是急上了?”隋月生倒是十分平靜,看著長子長孫的眼神中難掩嫌棄之色。

“這哪裏能不急啊!”隋家長子看不得自己父親這做派,急得人頭皮發麻,“爹你還坐得住?咱當初讓暖枝嫁過去,不就是為了往後能坐穩皇後的位置,生出下一任……”

“住口!”隋家長子話沒說完,便被自己父親冷喝一聲給製止了,“你再敢胡唚,就給我滾出去!”

“爹!”

隋家長子沒想到自己為家裏著想,他爹還如此態度。

“滾出去!”

隋家長孫見父親被祖父如此不給臉的轟出去。他看向端坐在書桌前,神色隱在嫋嫋煙塵之中的祖父,心裏突然生出一股憤怒來:“爺爺既然這般看不上我們長房,當初為何要選暖枝去?暖枝跟陸生那般情深,你硬生生拆散他們,難道就是讓暖枝的一輩子給二房鋪路麽?”

“放肆!”隋月生好多年沒生氣了,這冷不丁的差點沒被長孫給氣死,“你也給我滾出去!你跟你爹一個樣,沒腦子的蠢東西!”

隋家長孫被罵得臉漲得通紅,當下也負氣,轉頭跑了。

路上撞到了二房叔父,他也沒有道歉。

隋家二房父子倆看著長房一前一後跑遠的背影,心裏跟塞了一團稻草般噎得慌。就他兄長這性情,是怎麽生出暖枝那心思剔透的孩子的?

父子二人進了書房,門關上了,許久沒有打開。

此時隋家的態度且不提,就說皇帝的一番操作讓人迷惑,也讓人心中不安。這不安的,自然是東宮一脈的人。皇帝雖說將葉慧瓊打入冷宮,卻沒有廢除蕭承煥的太子之位。蕭承煥心中鬆一口氣的同時,也更加的惶恐。他明顯感覺到疼愛他的父皇態度變了。

他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這之間的變化,又聽聞蕭衍行的種種行徑。知曉他獅子大張口要了一萬私兵的名額,皇帝居然眼眨不眨地答應了。惶恐便成了無法撫平的不安。

父皇到底是什麽意思?父皇到底原諒他了沒有?

他弄不清楚,沒有秦蓮生給他準確地傳達皇帝的心思,他根本不會判斷。

蕭承煥這時候才意識到秦蓮生對他有多重要。當初皇帝要溺死秦蓮生的時候,他就該想辦法保下來才是。便是這個人不能再在皇帝身邊伺候,但多年揣度皇帝意思,秦蓮生從未出過錯。可是那時候蕭承煥擔心自己求情會被皇帝遷怒,愣是對秦蓮生的求救視而不見。

“該死!”蕭承煥跟被囚在籠子裏的困獸似的,找不到出口,“一步錯,步步錯!到底是誰把這樁事捅出來的?被孤抓到,孤必將他碎屍萬段!”

秦蓮生與葉慧瓊的血緣關係,蕭承煥一直都不知道。直到出事前夕,後宮突然傳出兩人是姐弟關係的傳言時,蕭承煥都是覺得荒謬和可笑的。他心道,這麽離譜的傳言不可能有人信,根本不可能是真的,便沒有多管。誰承想他以為不可能的事情成真了。

皇帝處理得非常果決,一點爭辯的機會都沒給。蕭承煥在知曉事情時,一切已成定局。他光顧著憤怒和逃避牽連,如今風波過去了,倒是想起追究始作俑者了。

誰散播的謠言,其實不難查,畢竟做得一點都不幹淨。稍稍問一下就能問出來。

“是長樂宮的靈妃。”

蕭承煥對這個靈妃自然是有十分深刻的印象。畢竟一出現就取代了他盛寵二十年的母妃,搶走了所有的榮光,誰能對她沒印象?

“是她?”蕭承煥一點都不意外,“她是如何知曉的?”

靈妃不過一個新入宮不到一年的新人,哪有那本事查清楚二十多年前的舊事?這明擺著就是背後有人。

靈妃背後有人是人人都猜得到的,但她背後之人是誰就不一定了。不少人猜測是皇長子蕭衍行,畢竟這件事獲益最大的就是蕭衍行。除了他動手,沒別人。但蕭衍行被趕出京城七年,未必就有這個手段查清楚後宮的舊事。蕭承煥不願意承認他有這個本事。

“那靈妃是不是長得有幾分像那個誰?”蕭承煥對靈妃如何得寵,還是有所耳聞的。

“聽說跟先皇後十分神似。”宮人立即回答道。

“蕭衍行那個自矜傲慢的性情,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褻瀆他母親的。若靈妃與那個誰當真那麽相似,必定不是蕭衍行出的手。”蕭承煥冷笑,“估摸著背後之人動了手,蕭衍行正好趕上了。”

太子這麽認為,宮人便是有不同的看法也不敢大放厥詞。

不管靈妃背後是蕭衍行還是誰,既然是她害了他們母子,蕭承煥便絕對不會放過她。他正好如今被逼的進退兩難,無事可做。可得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吃點教訓!

靈妃自然不知曉自己平安無事到如今,突然惹了蕭承煥的恨,她如今正在為自己不能生育一事傷心欲絕。她一直以為,兄長即便恨她,也不會恨她至此。在心底,對她還是有一份不同於對旁人的疼愛的。畢竟兄長曾經那麽好,怎麽會一夜之間疼愛消失不見?

她一直抱著一絲僥幸,兄長在慢慢明白她的心意以後會原諒她,他們會重修舊好。結果兄長當真恨她到,毀了她下半輩子的依靠。一個女子不能生育,未來沒有子嗣傍身,這跟毀了一輩子有什麽區別?!

自打太醫走後,靈妃枯坐在床榻上一整夜沒有合眼。

她如今再看那些綾人羽寄來的回信,再沒有昔日的甜蜜。呂黎的手慢慢地捂住自己的小腹,黑暗中,喉嚨裏突兀地發出一聲短促的笑。她的一雙眼睛不知何時盈滿了淚花,嗓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既然不能生育,那也不過爛命一條。我這輩子,不如把沒享受的都盡情享受了吧……”

靈妃下定決心要享受,自然要用盡全力爬到最高。隻有爬到最高,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兄長不是不愛她麽?

沒關係,她不要他的愛。她要他的人就好了。人屬於她,她管他愛誰!

心中下定了決心,呂黎便一改往日的冰冷和含蓄。她也不在乎自己像誰了,這張皮囊不刻意的上妝,其實並不是那麽像先皇後。先皇後的長相呂黎大約能猜到,一種枝頭紅梅的冷傲高貴長相。但她不是,她知道自己長相不冷傲,她長得極媚,一種引的男人□□熏心的媚。

畢竟她姨娘就是吃賣身子這碗飯的,她作為她姨娘的女兒,又能高貴到哪兒去?

心中不住地冷嗤,呂黎卻止不住地淚流滿麵。兄長花了十年的功夫糾正她的言行舉止,讓她擺脫了風塵輕浮,變成高貴的書香門第的千金。她隻需一個晚上就能恢複舊態。

呂黎的種種作為且不論,七月底,王如意發動了。

王如意這一胎養得好,懷相也十分不錯。能吃能睡,十分健康。宮人們圍著她日日說吉祥話,她便也覺得自己肚子尖尖,懷的是個皇子。

說實話,王如意盤算過自己的處境,她一直覺得自己生個公主是最好的。一來,皇帝的皇子眾多,公主隻有一個。就是葉慧瓊生的小公主,在宮裏的寵愛比皇子都盛。她若生了公主,指不定也能沾到便宜。二來,她背後沒有家族支持。雖有王家給她銀錢支撐,但朝堂上是沒有人脈和勢力的,反而白白招惹記恨。她這個皇子生下來,能不能養大,很難說。三來,王如意如今也隱隱能感覺到,皇長子蕭衍行在慢慢的集聚勢力。將來她的孩子惹了蕭衍行的忌憚,得不償失。

最後一點,也是最致命的。她曾是皇長子妾室一事是個致命的把柄。若是這件事爆出來,蕭衍行不一定有事,她這條命肯定是保不住的。不如生個公主,少惹人眼紅。

心中的焦慮,王如意也沒辦法命令孩子一定是公主。隻能心裏盤算著,若當真生了個皇子,該怎麽從一開始就讓所有人放鬆警惕。

發動時,她在產房裏又疼又緊張,死死盯著產婆的眼睛。

產婆本就緊張,此時嚇得額頭的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這可不是給外頭的人接生,這位可是皇帝寵愛的娘娘!若是稍有差池,指不定全家的命都搭進去!

產房裏亂糟糟的,王如意這又是頭一胎,生得極為艱難。那股子要將人從中劈開的疼痛,讓她幾度暈厥。王如意咬著牙,這是她後半輩子的指望,硬生生疼了三天才把孩子給生下來。

不得不說,王如意還是有那麽點運氣在的。被人說了幾個月的皇子,結果生下來是一位公主。

產婆抱著嬰兒到她跟前給她看性別時,她高興的大笑出聲。

“好!好!好!”

王如意太高興了,高興得眼前泛黑也止不住笑,“本宮就知道上天會眷顧本宮!果不然!”

她實在太累了,說完話沒一會兒,到頭就睡著了。

外頭皇帝聽說她生了一位公主,反應也一樣。後宮的皇子確實多,本就是一位公主,如今又來了一個小公主。他自然是喜不自禁。比起葉慧瓊所出的小公主,王如意生的這個才叫老來得女。皇帝高興得不得了,當即命人大賞了興慶宮所有人。

小公主剛出生,身上還沾著味兒,宮人們抱著孩子沒敢太靠前。遠遠叫皇帝看了一眼,就抱回了屋裏。

如今孩子還小,就是紅彤彤的一團,看不出美醜。

但孩子的母親相貌卻是天差地別。王如意雖說不如王姝、呂黎、柳如慧這等絕色,卻也是相貌十分上乘的美人。否則當初也不會被選中,送進蕭衍行的後院,更不會輕鬆通過選秀。比起樣貌中等偏下的柳如慧,那可就是雲泥之別。

葉慧瓊所出的小公主哪怕有些地方像了皇帝,但奈何母親皮相太差,拖了後腿。她的樣貌隻能說清秀,稱不上美的。但王如意所出的公主,那就不一樣了。

性情雖然重要,但對於孩子來說,皮相好總是會得到更多的優待。

此時且不說,就說小公主出世,最先炸的就是葉慧瓊母女。

葉慧瓊太清楚自己如今獲得的優待,一大半靠的是女兒在皇帝跟前的獨一無二。唯一的女兒日日哭,任誰都會心軟。小公主也清楚。她早慧,很早就清楚自己跟哥哥們的不同,也懂得利用這些不同去博好處。但如今第二位公主出世,她的獨一無二就不存在了。

“母妃,我該怎麽辦啊?”小公主心裏有些慌,對於剛出生的妹妹隻有厭惡,沒有絲毫的姐妹之情,“父皇好像很喜歡她,說要給她大辦!”

葉慧瓊在冷宮住下來,漸漸也恢複了平靜:“慌什麽,那小賤種還不知能不能養大。”

這宮裏,死的皇嗣不在少數。一個公主,什麽都早著呢。

“再說,你跟你父皇的情分可不一般。早出生有早出生的好處,你比那小賤種多了十一年的情分。即便都是親生的骨血,這份父女情分卻不一定誰都有。”葉慧瓊分析道,“那小賤種就算能養大,可不一定有你得你父皇的喜歡。你想壓著她,輕而易舉。”

小公主被她母親給安撫住了。

是的。她跟父皇有十一年的情分,剛出世的毛娃娃想跟她搶寵愛,做夢!

宮裏的人為了那點寵愛暗中較著勁,王姝管不著。她時隔兩年出現在蕭宅,還是跟蕭衍行一起,大大地驚掉了後宅幾位妾室的眼睛。尤其是柳如慧,她從來不知道,王姝跑出去並非真的跑了,而是跟著殿下在外住。也就是說,這兩年,她一個人占著殿下所有的寵愛。

意識到這一點,柳如慧差點沒有厥過去。王姝這個扮豬吃老虎的賤人!

等發現光這一點還不止,王姝不僅僅這兩年跟蕭衍行住在外頭,還趁機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如今回來,是殿下要親自為孩子選管事嬤嬤和伺候的下人,讓她親自來看。這過了分的寵愛讓後宅打翻了醋壇子,尤其是柳氏,嫉妒得都要發瘋。

然而再憤怒,她們也進不了前院。殿下不讓後宅女子去前院的規矩,一直沒變過。

柳如慧此時都顧不上跟梅氏不對付了,抓住了梅氏的手腕就急吼吼地問了:“不是說殿下不近女色麽?殿下不是龍陽之癖麽?為何這龍陽之癖偏偏對王氏不管用?”

梅氏哪裏知曉?她若是知曉,她便也不會在這裏跟柳氏大眼瞪小眼:“我哪裏知道!”

“殿下不是早就能人道了麽?當初王氏在的時候,殿下就時常把人留在屋裏,一整宿不放人。”陰森森的楊氏難得跟她們開口,說出來的話不亞於石破天驚。

“你什麽意思?!”柳如慧吃驚的眼睛都要瞪脫眶,“殿下寵幸了王氏我知曉,殿下留人?”

這招幸和留人可是完全不同的意義。她們算是蕭衍行後院的老人,太清楚蕭衍行不允許人近身的毛病。不說後宅的女眷不能進他的屋,就連婢女,都不能進他的屋。殿下便是身體恢複了,招幸是常理。留人一整宿不放,就過了份了!

“你們不是早就知道麽?王氏在殿下心裏跟我們不一樣。”楊氏說的輕飄飄,“如今在這驚訝什麽?”

她們是知曉,但知曉的細枝末節不一樣。柳如慧以為,王姝隻是占了年輕的好處而已。

“奉勸你們別惹事,”楊氏看在大家同住七年的份上,好心地勸一句,“現在的日子挺好的。殿下不短你吃不短你穿不短你花銷,別上趕著找沒臉。”

說完,她帶著姚敏離開了。

柳如慧與梅氏對視一眼,心裏冷哼:你成了上玉蝶的側妃,你當然滿足!

她盯著前院的方向,忍不住摳起了指甲。

若王氏在殿下心中分量不一樣,她動手就得掂量掂量了。畢竟一個不起眼的妾和一個十分得喜愛的妾,意義可是完全不同的。她先前想動王姝,是覺得王姝身份低腦筋不清楚,便是死了傷了也不會怎麽樣。但如今知曉了別的,就得衡量清楚,動了王姝,她能不能承擔的起……

“柳如妍這個賤人!”柳氏忍不住臭罵,“自己搞不定男人,來禍亂我的心!”

狠狠臭罵了一頓柳如妍,柳如慧又撲到**哭起來。憑什麽好處都讓別人給占了,憑什麽啊!

後宅的異動,袁嬤嬤看在眼裏。自打王姝生了,袁嬤嬤對這些人的監視就細致到了極致。她往日可以睜隻眼閉隻眼,是後宅沒有可鬥的。如今可不一樣,自然萬分的警醒。

王姝這廂選好了人,就立馬坐車回了。

她不想跟後宅的那些人打交道,也沒有跟他們敘舊炫耀的心思。如今已經得了太多的特殊,再去招搖,除了招惹禍事,沒有半分好處。

趁著天還沒黑,她還得去試驗田轉悠一圈。多轉轉,指不定能發現更多的好東西。

她的馬車剛到試驗田附近,被人給攔下來了。

王姝掀開了車簾看出去,發現是剛從西域回來的汪進飛。汪進飛前段時日剛帶著王家鏢局的一隊人馬又走了一趟西域。前段時日西北的戰火,讓王家鏢局的生意遭遇了重創。商鋪沒有新貨補上,生意一度停擺。汪師傅怕拖久了會損害根本,這不,邊境一安定下來,他立馬就帶隊過去。

“汪師傅你回來了!”突然看到汪進飛,王姝還有些驚喜,“怎麽這麽著急趕過來?”

“主子。”汪進飛快步下馬,幾大步走過來,“屬下恭賀主子喜得貴子。”

王姝生產的時候,汪師傅帶隊人在西域。這會兒趕回來,頭一件事就是恭賀王姝。王姝生了皇室的孩子,王家至少不必擔心被外人吞並了。第二件事則是,此次去西域的收獲。隻見他伸手在懷裏掏了掏,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小袋東西。

“主子你看,這是不是你要的東西?”

王姝心裏一咯噔,立馬伸手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小袋辣椒籽。

“天!!天啊!!”

王姝的神經一瞬間麻了,驚喜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