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隋家收到信兒的當場就變了臉色。

隋暖枝提出去臨水寺後山見, 其實是有一層試探的意思在的。都說皇長子人在西北這麽多年,大半的日子都在寺廟裏參佛。這北郊的臨水寺,等同於蕭衍行的另一處私人住處。隋暖枝性子比一般人敏銳。打聽了這麽久, 自然清楚臨水寺這地方的特殊。

前兩任皇子妃不能未經允許擅自闖入,更別提做主約皇長子在臨水寺後山見。她裝作不知內情的樣子,故意提出在臨水寺的後山見。就是想試探一下蕭衍行的態度。想看看她這個異姓王嫡長孫女, 到底有沒有這項殊榮,以未來女主子的身份隨意進出臨水寺後山。

現如今得到的回答非常的赤.裸且不留情麵,不行。

即便她隋暖枝出身顯赫, 也沒有這項例外。

皇長子殿下不知有沒有看穿她的小心思,心中不知作何想法。隋暖枝端坐在椅子上, 神色有些難看。她雖然預料到自己比起前兩任皇子妃沒占多少優勢, 但沒想到皇長子會一視同仁到這份上。

“主子……”侍女小緣擔憂地看向她。

隋暖枝卻在思索片刻後,端正了態度。沒有例外,那就得調整姿態。

對三天後相見, 隋暖枝做好了心理準備。

南郊的別莊是恢複身份後置辦的, 暫時保持了原來的模樣,還沒根據蕭衍行的喜好修繕。

原本這是個紅楓別莊, 裏頭種滿了楓樹。如今還沒到紅楓泛紅的季節, 到處是普通的綠色。不過裏頭屋舍架構還算清幽,園林景致也布置得雅致, 來暫住也挺宜人。

隋暖枝在約定的這天, 一大早便精心裝扮了一番, 乘車抵達了別莊的門口。

莫遂早派了人在門口等。隋暖枝一到,便引著隋家主仆去別莊的後院。

隋暖枝為了表示出隋家的態度, 特意少帶了隨行的人。除了兩個隨身伺候的丫頭,還有一個規矩的嬤嬤。隨行護衛沒隨之一起進別莊, 都在別莊外頭候著。不過站了一會兒,被別莊的下人安排去別處歇息了。

別莊占地還挺廣,從前院走到後院,大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他們才到後院的楓樹林,遠遠就看到了楓樹中央石凳上端坐的蕭衍行。蕭衍行一身月牙白的常服,安靜地端坐在樹下。石桌上擺著茶具,白瓷的杯子。明媚的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刺眼的光斑。映襯的端坐在那的人仿佛一尊活著的玉雕像。

聽見動靜,琥珀色的眸子猶如粼粼湖水看了過來,一眼便驚豔了時光。

隋暖枝怔忪了片刻,回過神來,小碎步過去向蕭衍行行禮。

隋暖枝身邊伺候的人是沒見過蕭衍行的。不得不說,這一個照麵叫她們倒吸一口氣,驚豔不已。直愣愣地盯著主子看,這無禮的姿態差點沒砸了隋家規矩森嚴的招牌。她們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看未來男主子看呆了眼,羞恥得抬不起頭。

“見過殿下。”

隋暖枝清冷的嗓音緩緩地響起,打破了這莫名令人不敢張口的氛圍。

蕭衍行沒說話。

莫遂先上前,讓隋暖枝身邊的丫頭婆子退出後院。

隋家的下人不敢造次,一邊往外退一邊巴巴地看向隋暖枝。隋暖枝眼觀鼻鼻觀心,並未對蕭衍行清場的做法表示過不滿。她耐心地等著,人走了才幾步上前。

“坐吧。”蕭衍行仍然有不喜女子近身的習慣。手指顛了顛對的位置,示意她坐對麵。

兩人之間隔了兩丈遠。

“謝殿下。”隋暖枝矜持地在他對麵坐下。

蕭衍行點點頭,端起茶杯淺淺地呷了一口茶水。他手頭還有許多事要忙,沒有太多的時辰陪人耗著。當下便眼神示意隋暖枝有話直說。

隋暖枝詫異了一瞬,垂下眼簾思索片刻,便將此行的來意給直說了。

事實上,隋暖枝來這一趟是懷揣著三個目的。一,自然是試探隋家在蕭衍行心中的地位,試探得精準了,往後才好擺正位置做好這皇長子妃;二,是為了穩固兩家的婚事,以保證不會被旁人橫刀奪愛。這次隋家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他們對蕭衍行的態度有些拿捏不準,自然要通過一些手段讓外頭蠢蠢欲動的人歇了這份心思;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隋暖枝是來約法三章的。

她相信以蕭衍行謹慎的作風,應該事先調查過她的情況。她曾經有過一個青梅竹馬,相伴多年,感情還算不錯。若沒有這次突然出麵聯姻,她極有可能嫁給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她是為了家族的使命拋棄了原來的未婚夫,選擇了跟蕭衍行聯姻。正常男子,誰都不會容忍自己的妻子心中有人。何況皇長子如此金尊玉貴,更容不得這份欺瞞。二來她也不願蕭衍行以為她是個為攀龍附鳳背信棄義之人,可不願還未進門就被未來夫婿厭惡。

隋暖枝為了這個暗瘡不會在往後被人扒出來,成為一個大麻煩。她打算一開始開誠布公,消除隱患。

果不然,她這方一坦誠,皇長子的臉上沒有半分意外。

他是知道的。

“殿下,”隋暖枝不動聲色地注意著蕭衍行的神色,謹慎地表明態度:“曾經這門親,乃是母親與閨中密友一時的口頭約定。這婚事三年前已是往事。”

這麽說的意思也很明確,過去是過去,她不會留戀過去。

蕭衍行自然知曉,早派人調查過。他垂落的眼睫緩緩地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嗯。”

隋暖枝的眼眸微微一閃,有些吃不準他是何意。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皇長子對她的過去並不太在意。且聽她談及過往未婚夫,也不曾表露過任何的惱火之意。隋暖枝心中疑惑的同時,也更加確信了一件事——皇長子不喜她。

甚至,對兩人婚後是否能夫妻相濡以沫,絲毫不在意。

“你隻需要做好你皇子妃的職責,不做出有損皇家顏麵的事,本殿並不在意你是否心中有人。”

蕭衍行淡淡道:“我娶你,並非是娶一個開枝散葉的妻子。”

隋暖枝心口猛地一跳,抬起頭看向蕭衍行。

蕭衍行眼眸緩緩地滑動了,抬起來。

隋暖枝心口仿佛擂鼓一般咚咚地跳動,她預感的事情成真了。

事實上,隋家有了如今的尊榮和底蘊,皇室不可能讓隋家女再出皇子皇女的。隋家已經是異姓王,沒有蕭氏血脈的王。若再生出皇室血脈的中宮嫡子,必定會成為難以拔除的外戚。隋暖枝自被選中成為家族承擔聯姻重擔的人選,就隱約意識到自己這輩子可能沒有子嗣。

現在經過皇長子殿下親口承認,他不需要她開枝散葉,心裏仿佛被叫了一瓢冷水,透心涼。

“隋家隻想借勢,維持家族的昌盛。給你隋家一個位置,已經足夠。“

隋暖枝眼眶有一瞬的濕潤,但很快被她忍下去。

哪怕骨子裏是個很堅韌的女子。隋暖枝這一生,也總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隋暖枝其實早在來之前就做好了不被夫婿寵愛的準備,也做好了此生沒有孩子或者即使有孩子也養不大的準備。但當真被夫婿確認了這件事,她還是會有一些鼻酸。

但這是隋家為她選好了的路,沒有回頭的可能。

隋暖枝深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殿下的意思,暖兒知曉了。”

她就是一個有著主母名頭的管家罷了。她嫁進皇長子的後院,她給皇長子管家,皇長子給隋家應有的體麵,這是他們最終的交易。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麽簡單,蕭衍行見意思表達清楚,便沒有多留隋暖枝。

隋暖枝也知情識趣,站起來起身告辭。

隋家的馬車離去,蕭衍行立即召集了屬下去前院書房。

一個月前,他向皇帝請求一萬名護衛的名額,被皇帝給壓下去了。但皇帝壓一回,壓不了第二回 。蕭衍行既然已經張這個口,哪怕會激怒皇帝,也會不達目的不罷休。他連奏了半個月,加上群臣施壓,成功隻是早晚的事。蕭衍行根本不怕自己如此強勢會惹來皇帝的厭惡,他的存在本身,就讓皇帝看他礙眼。隻要拿捏住皇帝的錯處,占據了製高點,皇帝也必須退讓。

耐心地等了半個月,果不然,皇帝被群臣逼得沒有辦法。隻能不情不願地允了這個請求。

消息遞到涼州府至少需要一個半月。蕭衍行這邊的所有人很是高興了一場。

他手下兩萬三千多的韓家軍,經過上次與韃靼的交戰,又秘密收編了一些人。這些人明麵上是沒有身份的。有了這一萬私兵的規製,至少有一小半人有了正經的身份。蕭衍行思索在線,首先調出來的,是藏在清河鎮下屬村落王家的莊子上那些被充作佃戶的兵。

因為人數實在是多,一點一點撤出來,妥善安置起來十分麻煩。蕭衍行要他們能堂而皇之站在陽光下,自然得從衣食住行到合法的大慶戶籍上確保完整,每一樣都要落到實處。

這事兒他親自下令,下麵人緊鑼密鼓地安排。不過想要全部安頓好,少不得得好一段時日。蕭衍行在這件事取得了小小的成果後,倒是又著手忙起另一樁事。

當初的那場貪汙案,一共牽連了二十三位蕭衍行的下屬。

其中,滿門抄斬的有五家;家破人亡、流放蠻荒之地的,有十三家。有些人死在了流放的路上。但不管如何,蕭衍行都要還他們清白。人死不能複生,但汙名不能跟著他們到地底下。蕭衍行恢複身份的第一時間,便是命人向大理寺遞送了這些人同樣被冤枉的證據。

雖然證據齊全,但徹查還是會比較慢。畢竟涉案的人員太多。需要一家一家的核實。

蕭衍行在京城的暗樁,一直在追著這件案子不放。

朝廷稍有懈怠,坊間便會有聲音。

這般逼迫著,這個案子倒也跟進的很快。原先預定要三年才能料理清楚的案子,如今一年半就能完全料理清楚。不過冤假錯案平冤以後,他們先前遭遇的苦難卻沒人能償還。必將皇帝親自下令做的懲處,他們便是又天大的冤屈,能讓皇帝承認他做錯了嗎?

自然是不能。

隻能是曾經料理這樁案子的那些人認錯。這其中又涉及多少京官的變動,此時姑且不提。

朝堂上的事情鬧個不停,絲毫不影響一些汲汲營營的人繼續鑽營。

皇長子不發威則已,一發威叫好些人看到了皇長子的厲害。這魄力和心性,將來必成大事。有眼光沒眼光的,都看到了這裏頭巨大的利益,一些投機之輩聞風而動,目光自然也投向了蕭衍行的後院。

如今,蕭衍行後院一正兩側三妃的位置沒有定下來。

這意味著什麽,這裏頭有巨大的機遇。抓住了,就是搏一場富貴。三妃隻要一日沒有個準信兒,旁人誰都有機會。投機之輩做事向來不講規矩,他們可不管誰是有功之輩,他們隻知利益至上。隻要自己提供的好處足夠。皇長子殿下被打動了,那就是有戲。

再說,不能坐上三妃也不礙事,便是能皇長子為妾,將來也不太可能會委屈。

現成的例子就擺在眼前。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承恩公葉家。二十年前還是罪奴,還不是靠著葉慧瓊一人得寵,搖身一變成京城炙手可熱的勳貴?同理可證,將來蕭衍行潛龍入水,他們這些人也會跟著身價翻一番。

這世道上並非所有人都是憑本事說話的。京城就是這樣的,那朝堂上難道所有人都是大慶國之棟梁麽?真正有本事的就那麽幾個!好些人根本就是靠著家族蔭蔽做的官,他們本身能坐上高位,是靠家族多年的底蘊。離了這些,屁都不是。

確定沒本事靠自己,自然就想辦法鑽營靠別人。這年頭保持家族昌盛最穩固的法子就是聯姻。

為了利益,有時候不要臉皮是必須的。

京城的各個世家為蕭衍行的後院打起主意,林家後悔得腸子都青了。這要是當初他們沒讓林氏詐死把人接走,如今都根本不用爭。他們家的位置是妥妥的側妃。且因著進府早,當初聽說還被皇長子殿下獨寵了一段時日。若不走,指不定將來的正妃都被她壓得死死的。

可人接都接走了,後悔也來不及。他們隻能盼著將來皇長子重返儲君之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林家計較。

要說最後悔的,其實是林氏本人。

她本身就愛慕蕭衍行,從年少時便一直愛慕至今。便是隨他吃苦一輩子她都是願意的。當初若非家長爹娘勸阻,母親以死相逼讓她妥協。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回涼州的。然而一步妥協,後麵步步妥協。她好端端的從林家長房嫡次女,變成了外室生的庶女。如今名字都換了。

原本林家想將她再嫁,但林氏見過了蕭衍行那樣的,無論相看誰都覺得不順眼。兼之年歲拖大了。二十三歲的年紀,早就是老姑娘。高不成低不就的,就這麽養在了林家。

“唉,也不知還有沒有跟殿下再見的那一日……”林氏心裏難受,時常會哭。

她的貼身伺候的,還是那幫人。跟著她在西北待了那麽些日子,自然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倒也沒像往日那般順著主子說。皇長子殿下既然恢複中宮嫡子的身份,以自家主子如今庶女的身份,是不可能跟皇長子殿下有再見的一日。

與林家這邊期期艾艾不同,柳家這一段時日可以說人逢心事精神爽。

柳韋濤原本對先皇後早早地點了自家嫡長女給皇長子做妾這件事心存不滿。但那是皇後懿旨,他們柳家便是不願意也得送。如今經曆了這六年的沉澱,皇長子展露出驚人的魄力,讓他們看到了一個被打入穀底也能絕地翻身的狠角兒,可不就給了他們巨大的希望?

尤其他們多少知曉一些內情。知曉西北的戰亂和江南的水患,都是皇長子殿下悄無聲息地收拾的。人遠在西北,卻能運籌千裏之外,逼迫的皇帝妥協。皇長子殿下,早已不是當初十幾歲尚不知掩蓋鋒芒的毛頭小子了。這位必定能登上帝位!

柳家是與皇長子結親最早的幾家之一,他們的女兒跟殿下情分不一般,將來高低得是一個妃。若是能借此機會被冊封側妃,將來的分位就隻能更高。四妃之一跑不了。

柳韋濤如何能不春風得意?

高興得連二女兒還死磕在顧斐這棵歪脖子樹上,都不覺得鬧心了!

柳如妍現如今已經完全想起了上輩子的種種。斷斷續續的夢境全部串聯起來,她記起了上輩子的點點滴滴。所以格外的不能理解,顧斐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雖說上輩子她與顧斐之間一開始也有矛盾,但在她除掉絆腳石後。不過短短一年的磨合就恢複了和諧,再沒有過爭吵。顧斐對她可謂是疼惜到骨子裏,不忍她傷心,可以一輩子不碰任何女人。不忍她生子難受,隻讓她生了兩胎便不生了。相知相伴那麽多年,他一直堅守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為何重來一回,顧斐可以變化這麽大?!仿佛她就是洪水猛獸,天底下最惡毒的人!

柳如妍想不明白,也絕不可能放手。有了上輩子的記憶,她確信這就是她命定的夫婿。她先前對顧斐那種命中注定的感覺沒有錯,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了的。

顧斐被柳如妍逼得要發瘋了。

因為想起了上輩子,柳如妍對顧斐的很多習慣了如指掌。對他會出現在什麽樣的場合也有精準的判斷。除非一些重要的行程不被她覺察,顧斐總是能在各種的地方碰到柳如妍。

每一次,每一次,柳如妍都拿一種懷念又欣喜的眼神看著他。一遇上他的冷臉,就擺出不可置信又受傷的姿態。無時無刻不在表示,你這樣對我你將來會後悔。顧斐不是傻子,他相反十分敏銳。柳如妍的這些改變,他隻稍稍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原因。

——她也回來了。

這讓顧斐覺得不公平。為何回來的都是犯了錯的人?

他也好,柳如妍也罷。他們倆都是對王姝犯下了大錯的人。他們卻能夠平安到老,死了還能重回年輕時候。王姝這個被害了的人卻沒有這個運氣,死了以後就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你到底想如何?”

顧斐不打算承認上輩子的人和事。他想將自己這輩子跟上輩子完全割裂開,最好一點關係都不要沾。這輩子即便沒了王姝,他也想要一個新的人生,“柳姑娘,有些話,本官不想說的太明白。你是個姑娘家,本官得顧及你的臉麵。但你若是在這般,本官隻能實話實說……”

柳如妍其實也沒有別的法子想。記憶沒恢複前,她試過從外貌、家世、學識等各個條件去做一些事吸引顧斐,也試過死纏爛打,沒有什麽用。恢複記憶以後,她則嚐試拿上輩子的相處之道來套用,依舊沒有用。

顧斐的心就像一顆石頭,完全不能被捂化。但柳如妍還是很執著,“你說。”

“本官其實,很厭煩你。”

顧斐頭一次對一個女子說出這麽傷人的話。但是他必須說。上輩子就是太顧及柳如妍的臉麵,不忍傷她才會一退再退。這輩子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走回頭路,他自然就刻薄了些:“第一眼見你,本官便十分厭煩。你有一雙十分有城府的眼睛。本官喜歡明媚灑脫的女子,顯然你不是。”

不得不說,顧斐的這句話說出來,不亞於一記重錘砸在了柳如妍的心口。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顧斐,怔怔的紅了眼睛。她一直以為顧斐躲著她,表現出不耐煩,都是在比她知難而退。就像上輩子一開始一樣,顧斐被王姝那個鄉下賤人迷惑了,心裏隻有那個女人。但是隻要跟她熟悉了,跟她相知相許以後就會發現,他們乃天作之合。

“顧公子……你……”柳如妍沒想到自己在顧斐心中是這個印象,她好傷心,“你……”

“是,這就是我初次見你至今,一直沒有改變的印象。”顧斐對她的眼淚熟視無睹,看到太多次了。如今早已激不起他的惻隱之心,“我是真的不喜你。”

“你可知,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夫妻!我們在一起會相伴到老!”

柳如妍又傷心,臉皮又火辣辣的疼,“你這樣貶低於我,你就不怕將來我恨你一輩子?!”

“你若是想恨,隻管恨好了。”顧斐不痛不癢,“別再來找我。”

說完,命車夫馬鞭一甩,揚長而去。

京城風起雲湧,涼州這邊。王姝特意挑了個好天氣,一大早帶著佃戶在試驗田裏忙活。王姝驚喜的發現,這才第二年的迭代雜交,她手頭的秈粳雜交植株後代的不育性,隨著雜交世代的增進和選擇出現大幅度的下降。王姝本以為這次的不育植株至少要達到百分之二十,結果不到百分之十。

她激動的有些過了頭,尤其是利用長節間粳稻與秈稻不育係珍汕稻種樣品組合雜交,轉育成顯著消除包頸現象的秈型不育係。

王姝成功地通過秈粳雜交這一組合,把秈稻的高柱頭外露性狀導入粳稻品種中!!!

所謂的柱頭外露,其實是指作用於於開花植物中重要的異交性狀。若是植株的高柱頭外露率高,可以顯著增加異花授粉機率。要知道,異花授粉的幾率高,意味著結實率也會高。這一結果,會直接提高雜交製種的產量。王姝本以為她的科研錦鯉運已經到了頂峰,沒想到還有更錦鯉的。

“天啊,天啊!上天這麽眷顧我,真的好嗎!”

王姝感覺自己有點腳下發飄,別人幾年幾十年遇不到的好事,全被她給碰上了。王姝突然開始後悔,她應該放更多精力在實驗上的。為了蕭衍行這個人,她耗費了好多心神。

“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做實驗。”

王姝一身的泥巴,不住地對著這一片試驗田拜拜,“袁隆平爺爺保佑,畝產千斤,我死磕也得磕下來!”